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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暗了,說了會髒了女兒的心吧?
可是不說的話,看女兒對那些人如此上心,萬一女兒因着對世事的天真,一時沖動做出了一些不合适的事,反而會害到女兒吧。
真的要說嗎?不如委婉一點,遮掩一點,只讓女兒知道一點?
還是不行,依着女兒如今的大膽行事,只讓她知道一點,很可能會讓她行事更加危險。
張氏猶豫着,掙紮着。
腦中突然間閃過女兒兩次遇襲的事,張氏心中突生不安。
也許在她和夫君都不知道的時候,女兒已經成為某些人的算計目标了,那兩次遇襲,也許不是針對夫君,而是針對女兒。
想到這個可怕的可能,最終張氏還是輕嘆一聲,決定和女兒詳說一切:“罷了,你也大了,有些事是該和你說說了。”
張氏拉着宋知夏進了內室,摒退了奴婢,親手關閉了室門,只留下宋知夏與她對坐內室,很明顯張氏是要說些很重要的話。
“文貴武賤,夏兒你聽說過嗎?”張氏輕聲問道。
宋知夏點頭:“聽說過。”
“從晉朝開始,文貴武賤就已經有了,文貴武賤說的不僅僅是地位,更是生殺予奪。”張氏的神情極為嚴肅,嚴肅的甚至顯得有些陰郁。
宋知夏被張氏的陰郁所感染,聲音也低了下來:“生殺予奪?”
張氏重重點頭:“是,在一些特殊的時候,文臣是可以直接斬殺武将的,就算最後證實是冤殺,朝廷也不過是免了文臣的官職,讓他歸鄉而已,這就是生殺予奪。”
宋知夏深吸了一口氣,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這怎麽可能?”
“這是史實,也是至今仍然潛行在官場裏的規則。”張氏走向內室角落的一個帶鎖的櫃子,她開了鎖,從中取出一本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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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面都是從史書上抄錄下來的實例,每個例子後面都是一場文臣對武将的血腥屠殺。”
張氏的嘴角邊揚起一股濃濃的嘲笑:“晉朝就是武将篡位而起的,開國皇帝擔心有人重走他這條帝王路,幹脆就對他的老部将們進行了兩輪的血腥屠殺,後來更是重用文臣,用文臣來壓制武将,在晉朝末帝時,更是發生了七品禦史先斬後奏三品武将的事情,這件事促使了晉朝更快的滅亡,當時末帝已經勢弱,各地藩王本就虎視眈眈,奪位之争一觸即發,結果卻發生了這件事,這事直接促使各地武将紛紛叛變,有的幹脆就投靠了藩王,晉朝就此四分五裂,開啓了八國之亂。”
“八國之亂延續了二十多年,攻伐、吞并、篡位、奪宮,好戲不斷,最後八國剩下兩國,成了兩國争雄,一個是我們的‘好鄰居’越國,另一個則是我們夏國的前朝,楚國。”
“越國是晉朝的藩王傳承,楚國原先也是晉朝藩王傳承,但後來大将軍篡位自立,傳承就變了,因為同樣走的是晉朝高祖的帝王路,這位大将軍也對武将十分忌憚,對自個的部将下起手來半點不心軟,武将陣營再次受到清洗。”
張氏的聲音越發低沉,宋知夏只能越靠越近,想要聽清母親的話語。
張氏順手摟過女兒,把她抱進自己的懷裏,在她的耳邊輕說:“夏兒,你知道宋家的發家史嗎?”
作者有話要說: 好吧,水鏡知道斷在這裏不厚道,但是,水鏡想多求些收藏求些留言,麽麽噠,收一個留一個吧
☆、發家史
宋家的發家史?
宋知夏點頭,這個她倒是知道一些:“曾叔祖父當年就是在這位大将軍王麾下,所以大将軍王登基後,我們宋家就起來了。”但是宋力剛這一支并不是宋家主家的直系後代,而是同族旁系,宋力剛的爺爺與這位曾叔祖父是堂兄弟。
“是的,宋家之所以能起來,其實主要是靠了這層關系,但除了這層關系外,還有另一個更隐晦的原因。”張氏的嘴唇輕輕壓在宋知夏的耳朵邊上,極輕極低的解說,“因為你曾叔祖父的上官就是被大将軍王清洗去的,大将軍王先是清洗了手下掌兵多的部将,再提拔了下一層的部将,把手中絕大多數的兵力一一分散開來,以便日後的掌控。你的曾叔祖父就是占了這層便宜,比高的低一些,又比低的高一些,不高不低,剛剛好。”
宋知夏的臉色有點蒼白,她完全沒想到宋家的起家史竟然與前朝的血腥清洗有着這樣的幹系。
“那我們自己家,又是怎麽發家的?”宋知夏急切地追問,她害怕聽到父親身上不幹淨,就如曾叔祖父身上不幹淨一般,因為事實很明顯,如果曾叔祖父真的忠誠于上官,那麽上官被清洗,他身為下屬怎麽可能不被牽連進去,反而還因此事得利,不僅分得了兵權,還被提拔上位,所以曾叔祖父肯定在其中充當了一個不光彩的角色。
宋知夏仰頭看着母親,一臉的緊張忐忑,她害怕知道她心中可敬可親的父親其實是個小人。
張氏微微一笑:“別怕,你父親比你曾叔祖父要幹淨得多,本家是因為大将軍王的篡位和清洗而得利發的家,後來也因為楚朝的滅亡而失勢,有得有失,天道至公。”
“大将軍王登位十多年後突然暴斃而亡,”張氏說到這事,臉上浮現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極有深義,接着她的神情又轉為欲言而止,顯然這中間發生的事很精彩但也很有争議,她拿不準該不該說,最後她還是決定跳過了這一段,直接說起了後來的事。
“後來大将軍王的原配長子奪宮,想要自立為帝,但因為大将軍王篡位之舉本就不合正統,所以他的長子的繼位正統也被文臣們所駁斥,那人也是個狠人,他以楚國所有幸存宗室的命為籌碼,讓文臣們承認他的正統身份,不承認,那就殺光所有對他有争位威脅的宗室,最後文臣們只得屈服,讓他順利繼了位。”
“但是這樣的繼位并不能鎮服人心,新帝繼位不過三年,他最信任的人,齊司徒,便揭起了反旗,用了五年的時間趕走了新帝,自己登了位,而且改朝換代,建立了夏朝。”
“齊司徒,也就是先帝,建立夏朝後,原先歸屬大将軍王的勢力自然得不到重用,主家是屬于大将軍王的勢力,自然會被先帝所猜忌,而你的父親,憑着自己的運氣和本事,成了先帝的麾下猛将,成了鎮守一方的駐邊大将,在當今皇上繼位後,更是授爵成了武寧伯,再不與一般武将共論。”
說到這事張氏便心生歡喜,她輕撫着女兒滑嫩的小臉蛋:“夏兒,你就是在這一年降生的。”女兒可是家中的福星呢,當年剛剛懷上她,家中就來了傳旨的天使,前後不過兩日,事先可一點兆頭也沒有呢,真正是一喜帶二喜,她的夏兒可是個大大的福星呢。
宋知夏眨了眨圓亮的杏眼:“不與一般武将共論?這是何意呀?”
“晉朝高祖的武功帝王路,楚朝大将軍王的篡位,和其子的奪宮,以及本朝先帝的登位,這四位皇帝的帝王路是極為相似的。”張氏的臉上再次出現沉重的神情,“以武犯禁,以武□□,這樣的□□之争一再發生,還總是成功,這就讓每位皇帝天然的對武将忌憚猜疑,皇帝要壓制武将,自然得向文臣借力,所以在一次次的借力和打擊後,文越貴,武越賤,再加上多次的□□之争,老将們早就在征戰中消磨殆盡了,而幸存的又要承擔來自皇帝的各種猜疑打壓,武将這一方早就青黃不接、後繼無力了。夏兒,你父親之所以能出頭,實在是占了很大的運氣。”因為比宋力剛強的,幾乎都死光了,宋力剛和張氏都很清楚這一點。
“那我們家的前途豈不是很不好?”宋知夏這時才知道看似榮華富貴的武寧伯府,竟然是座空中樓閣。
張氏微微點頭:“是啊,夏兒,你看看本朝的武将之家,可有傳承過三代的?”
宋知夏剛要脫口而出說出宋家本家,但她立馬又想到本家從第三代起就不再擔任軍中要職了,品隊最高的也不過是五品階,父親的三品階可謂是宋家中的最高階了,但父親與本家,關系可是一向不親近,少有來往,雖說有駐守之地遠離祈州,來往不便的緣故,但結合母親之前所說的話,仔細想想,應該其中也有父親有意疏離本家的緣故吧。
“你再看看,本朝的文臣之家,有幾家是從晉朝傳承下來的?”張氏再提示。
宋知夏在腦中過了一遍夏朝立國二十多年中所有三品以上官員的名單,有七成以上是晉朝傳承下來的。
“文臣之家歷經三朝依然不倒,而武将之家不過能維持兩代,所以,你懂了什麽叫文貴武賤嗎?”
宋知夏眼神黯淡,輕輕點頭。
張氏見女兒聽明白了,心中寬慰,繼續解說下去:“現存的武将之家,都不過是二代傳承,早一些的都亡了,而這些武将之家,背後依附的靠山又多是世家望族,若不是世家望族的家将部曲出身,就是與這些世家望族有同宗同鄉之義,而這些世家望族無不是文臣之家,說是文臣武将,其實不過是文臣一家獨大,經歷三朝清洗,武将早已是文臣的附庸,像我們家這般沒有大靠山,幾乎純粹是靠着運氣起家的武将之家,可謂是獨一無二,甚至可以說是百年一遇。”
宋知夏聽的心情越發低落。
張氏卻又露出了個富含深意的笑容:“本朝先帝,為了拉攏手下部将,分化他們與本家大族的關系,就用了一個手段,賜爵。”
“賜爵?”宋知夏不明白。
張氏鄭重點頭:“是,賜爵。賜了爵,本來只是家将部曲的武将,就從名義上與本家分開了,而不是家将部曲出身的武将,那就更好了,他們與背後那些所謂同宗同鄉的大族更能斷的幹淨。”
張氏眼含深意的看着懷中的女兒:“夏兒,所以你此刻可知道武寧伯這個爵位意味着什麽了嗎?”
宋知夏心中的迷霧被母親的一席話語劈開,閃現出了一個清晰的答案:“是,沒有爵位的武将,就是不受皇帝看重的武将,這樣的武将,位卑,而有了爵位的武将,則是受到皇帝看重和保護的武将,這樣的武将。。。。。。”
位尊?不可能。
在皇帝還忌憚着武将,擔心他們造反的時候,武将永遠不可能位尊。
甚至連與文臣平等都不可能。
宋知夏皺眉想了一會兒,最終想了個合适的說辭:“最起碼不會受到文臣的鉗制。”
張氏笑着點頭:“是啊,最起碼不用擔心某一天被他們以莫名之罪斬殺了。”
宋知夏猛地擡頭,因為她想到了最初她來問母親的問題:“母親,你的意思是,章金慶很有可能被裴潮斬殺?”
張氏的笑容凝固了,在沉默了一會後,張氏最終還是點頭了:“是,只要僞造一些證據,比如通敵信,裴潮甚至還能因此立功。”
宋知夏從張氏的懷中跳了起來:“這不公平!這是陷害,這是冤殺!”
張氏沒有回答女兒的話,她只是把目光落在了那本小冊子上,那本記載了許多武将被文臣斬殺的實錄上。
宋知夏順着母親的目光看到了那本小冊子,一瞬間,她覺得心沉甸甸的往下墜,接着從裏到外,整個人泛起了深深的寒意。
這個世道,就是如此的不公平,如此的血淋淋!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和上一章主要是講這個世界的背景介紹,文貴武賤啊,女主前世那麽快就被打入冷宮,也與這個大勢有關系,明晃晃的用完就甩
☆、心不甘
“所以皇上忌憚武将,已經忌憚到了寧願冤殺大将,也不願怪罪文臣的地步?”宋知夏喃喃地說出了這個令她心驚的可能,在這場夢之前,她從來不知道這個世道對武将是如何的不公,原來,她是被父親母親保護的太好了,在雙親的保護下,她只知道為了自己的終身大事而苦惱怨忿,卻從不知曉父親母親的艱難。
張氏搖頭:“并不是,而是皇上看不到底下的真相,欺上瞞下,并不只是戲文而已。”
張氏的理解已經算得上是深刻了,但是見識了六年後整塊大陸的風雲變幻,以及殘酷宮鬥的宋知夏卻比她想的更加深刻。
宋知夏完全不信皇上的“無辜”。
皇上真的看不見嗎?未必吧,只怕是心有餘而力不至,勢大難遏了吧。
從幾百年前就持續不斷的重文抑武,給予了文臣越來越多的權勢,如今嘗到失衡的苦頭了吧。
突然間,在宋知夏心中電閃雷鳴般的出現了一個大膽的猜想。
她之所以被囚入冷宮,是不是就是與文貴武賤有關?
登位前他利用她背後的宋家勢力,登位後,他嫌她低賤了,又看到宋家沒用了,所以他要開始血腥清洗了?
用完就甩?
呵,她果然還是小看了他的無恥。
宋知夏心中湧起了雄雄的怒火。
文貴武賤?
重文抑武?
呵,不過就是帝王的制衡之術,以及世家望族的搏弈之術,但這兩者之間的争鬥,犧牲的卻是武将。
憑什麽武将就低人一等?
憑什麽文臣就高高在上?
利用我,犧牲我,還要讓我認命?
我偏不!
一心要在夢中随心所欲唯我獨尊的宋知夏生起了強大的逆反之心。
從張氏房中出來的宋知夏沒有半點沮喪消沉,反而滿心的鬥志昂揚。
既然這世間不給我們公道,那我們就給自己搶公道!
宋知夏的心中只有滿滿的鬥鬥鬥、争争争。
對于之前的難題,也就是解救章金慶和八甲族人的難題,此刻宋知夏完全明朗了,她根本就沒打算去謀劃一個什麽驚天計策,或是從勢力平衡、利益分割出發,找幾個同盟一起援救章金慶和八甲族人。
說白了,她根本不信幾百年根深蒂固的傳統能被她一力打破。
此外,更因為她歷次的夢境已經告訴她,細細謀劃、謀定而後動、忍耐蟄伏是通通沒有用了,因為夢說醒就醒了,不早點動手,吃虧郁悶的只會是自己。
所以宋知夏決定要來場大的。
宋知夏心中的最佳合作對象就是八甲部族。
要打破藩籬就得用砍刀,既然皇帝不可靠,文臣不可靠,甚至武将也不可靠,那就幹脆全部打破這一切,推倒重來。
至于會不會引狼入室,會不會惹火燒身,這些宋知夏根本不在意。
夢嘛,想怎麽樣就怎麽樣,要是連在夢裏都不敢想不敢做,那做人還有什麽意思?
宋知夏回到賞景臺,此時已是掌燈時分,宋勇毅和東景他們就在賞景臺上用晚食。
東景他們為了宋知夏的一句“等我”,就一直留在賞景臺等待着她,他們不走,身為主人的宋勇毅也不好離開,只能跟着一塊等待,而這一等就等到了華燈初上,見時候不早了,宋勇毅幹脆就叫下人把晚食擺到了賞景臺,與東景他們一起用飯。
而這一次同處用飯,直接就把宋勇毅給驚呆了。
宋知夏過來時,宋勇毅已經懵的不知道該怎麽用飯了。
宋勇毅的桌案上擺着一飯一湯三菜,飯是粟米飯,湯是豆腐湯,菜則是兩葷一素,不奢侈,也不簡樸,規規矩矩的日常用餐。
而東景他們的桌案上,則是滿滿當當的烤肉、烤肉、烤肉,多到一張桌案擺不下,直并了四張桌案才算完。
然後宋勇毅就目瞪口呆的看着東景他們拿起一塊又一塊的烤肉,大快朵頤,風卷殘雲,真的跟龍卷風一般的席卷了四張桌案上的烤肉,不過短短二十息,桌案上一半的烤肉就沒了。
吃了一半的烤肉,東景他們的進食速度才漸漸慢了一些,但也僅僅是慢了一些,在宋勇毅看來,還是快的可怕。
我的天,吃得這麽多,我們家會被吃窮的吧!
就在宋勇毅還陷在震驚中時,東景的動作突然停頓了一下,然後他放下了烤肉,拿起手巾擦了擦手,微微側身面向門口。
看到東景的動作,信岐雷刀他們也停下了手,擦手面向門口。
而宋勇毅直到宋知夏邁進了門口,才發現小妹回來了。
東景微微前傾上身,看着宋知夏,他很想知道她探聽出了什麽。
宋知夏面帶微笑,款款落座,用八甲部族的話說出了她的意思:“抓裴潮。”
“抓裴潮?”東景微微皺眉,他不确定她的意思是不是就是他所想到的意思,抓人,威脅?
宋知夏循循善誘:“敵人的武力,很弱,要救你們族人和朋友,簡單,抓了裴潮,他成了獵物,就會聽你們的話。”
宋知夏的意思很明了,既然走正途不可能獲得正義,那就用武力來說話,誰強聽誰的。
東景此時确定自己沒想錯,但他還是有些猶豫:“敵人,有多少人?有更強的人嗎?”如果對方可以調用非常多的戰士,并且這些戰士的武力都很強,那就不好解決了。
宋知夏微笑搖頭:“比你們弱,很弱。人多,但是,抓住最大的人,就可以解決,不是難題。”擒賊先擒王,只要抓住了裴潮,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問題了。
東景很疑惑:“最大的,不就是,最強的?最強的,身邊有很多強大的人。”在他們老家那塊大陸,崇尚的是力量,力量分為武力和智力兩種,武力最強的擔任首領,智力最強的擔任巫,不管是首領還是巫,他們的身邊拱衛的都是高等戰士和中等戰士,不可能被外人輕易抓住,而他們只有幾個人,要從一群的高等戰士和中等戰士中抓住首領或巫,這簡直是比冒險還要冒險的送命之舉。
宋知夏卻信心十足,八甲部族每個人都是以一抵百的猛士,他們兩支隊伍,一共十個人,全體出動去抓取一個裴潮還能失手?那不可能。
當然,為了小心起見,她還是要多打探一下裴潮的底細。
宋知夏拿起筆,在東景給的新樹葉卷上寫了一封信,由山刀送去給了章金慶。
身為被裴潮針對的章金慶,他應該非常了解裴潮的底細。
只要知道了裴潮的武力高低,就能決定是用直接粗暴的手段武力綁架裴潮,還是用陰暗的計謀套取裴潮。
希望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能給自己省點事。
宋知夏和東景的一問一答全部由八甲話進行,宋勇毅就坐在宋知夏身邊,但他一句都沒聽懂,此時他只能坐在一邊旁觀他們的交談,卻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幾乎如聾子聽雷,他的心中不由得生起一股被排斥的憋氣。
用完晚食後,宋勇毅借着護送宋知夏回院子的由頭,在路上一直纏問她,要她說出東景他們具體有什麽打算。
宋知夏沒有回答他,只是憐憫地看了他一眼,若說在張氏那番話之前她還深恨宋勇毅的話,在那一番話後,她對他的恨倒是淡了一些,因為她可憐他。
依照那些皇帝登位成功就屠殺武将的劣根性,他與那人走的那麽近,待那人坐穩位子後,他就會是第一批被屠殺的人。
她已經被囚入冷宮了,他離死還遠嗎?
鳥獸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不知道那時候的他會是什麽心情呢。
“以你的資質,你是不會懂的。”以你的愚蠢,你是不會懂的,我也不屑與你說。
宋知夏邁步進了院子,頭也不回的走了。
宋勇毅氣得直跳腳:“你這什麽意思!你給我出來,出來!給我說清楚!”
院門內的仆婦和丫鬟們都惶恐地跪在地上,不敢勸解也不敢關門,這對兄妹倆總是吵架,讓她們這些下人很是為難。
宋勇毅在院門外吼了幾句,見宋知夏的身影已經看不見了,他也只得收了聲,用力甩甩袖子,走了。
哼,若不是天黑了夜深了,礙于家中規矩、男女之別,看他不進去好好教訓她一頓。
☆、真相
燭光亮堂的閨閣裏,一番沐浴後,洗去一天的疲憊,只餘一身清爽的宋知夏,披散着長長的秀發,享受着碧珠的擦拭和按摩。
她閉着眼,看似在享受着碧珠的服侍,但腦海中卻在謀劃着綁架裴潮的環節。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之所以選擇裴潮,除了他是挑起這場旋渦的人之外,還因為他的身份夠高,裴家直系,公主之子,京中禦史,這裏面随便一個身份都能讓裴家投鼠忌器了,更何況是三個身份集于一身,裴潮必定是裴家重點培養的下任家主繼位人之一,只要綁了裴潮,就能讓整個裴家都不敢輕舉妄動,如果運氣夠好,說不定還可以引發裴家的內鬥,讓裴家平白消耗掉積攢多年的元氣,那就一舉雙得了。
要綁架裴潮,就得先摸準裴潮的日常規律,唔,說來,裴潮不是京中禦史嗎?他怎麽回來了?
宋知夏眼睛猛地一睜,對啊,他怎麽回來了?
京中禦史能離京的原因不過就是幾個。
一是受皇命離京,調查某位地方官員或某件大案。
二是調職,從京中調任地方,但一般來說,為了與地方大族形成牽制,皇帝是不會讓禦史回老家擔任禦史之職的。
三是升為地方牧民官,禦史的升官路一般是禦史——地方牧民官——六部,進了六部後再按各自的資歷和運氣升階。
四是家中長輩出世,回鄉丁憂守孝。
裴潮是因為什麽回來的呢?
次日山刀帶回了章金慶的信,這封信比較長,分成了兩份,分別綁在了山刀的兩只腳上回來。
章金慶這次在信上詳細寫明了與裴潮起紛争的緣由,章金慶與八甲族人相識相交後,曾帶他們去過幾次武技場,武技場是武者比武的地方,觀衆可以押注,勝利的武者可以得到大部分的注金,有些手頭拮據的軍人也會隐瞞真名,以普通武人的身份進去比武,賺取一筆注金。
八甲族人一向崇尚武力,進了武技場,看到武者搏鬥的熱血場面,哪裏忍得住不下場,于是他們場場都下。
雖然八甲族人有意的收斂了自己的力氣,但是他們的力氣仍然勝過絕大多數的武者,唯有兩個武者以絕佳的武技與他們打成了平手。
這樣亮眼的成績,令武技場幕後的東家裴家,上心了,裴家一直想栽培幾個中高階的軍中将領作為家族輔力,這些年也往懷州軍中送了十幾個家中部曲,但都達不到裴家的期望,而八甲族人的出現則讓裴家眼前一亮,生起了招攬的心思。
一般來說,招攬新部曲的事都由專門的管事來負責,裴家的核心層是不會關注的,但八甲族人是章金慶的朋友,管家對八甲族人的招攬引起了章金慶的反感,之前本就因為裴家輸送部曲進入懷州軍營,甚至插手他們的升遷之事,章金慶與裴家有過一些摩擦,現在裴家又來招攬他的朋友,還是招攬他們當部曲,部曲與家奴有什麽區別,于是章金慶對裴家的觀感更加惡劣了,當時幾乎是把裴家管事給打出門去的。
章金慶把裴家管事打出府去,這事就等同于把裴家得罪了,于是這件事就上報到了裴家家主面前,正好裴潮從京中回來了,他主動接手了此事,想要在家人面前好好施展一下他的手段。
裴潮這次回鄉可謂是錦衣還鄉、志得意滿,因為他很快就要調任地方禦史了,雖然是平調,但從京中調往地方,其中的意味可就不同了,只要他做的平穩,不出事,那麽兩年之後他就可以擔任地方牧民官了,這可是手握一州風雨的實官啊。
裴潮接過了招攬一事後,行事可謂是雷厲風行,先是想用禦史彈劾的手段壓服章金慶,見章金慶不肯低頭,他一怒之下生起了驅逐之心,想要直接把章金慶從守備将軍的位子上拖下來,然後推親和裴家的将領上位。
這個計劃得到了裴家家主的支持,因為只要這個計劃成功,裴家就可以真正的插手懷州軍了。
于是章金慶就陷入了子虛其有的通敵叛國案之中,在裴家的縱橫捭阖之下,章金慶陷入到了禦史彈劾、下将背叛、上官質疑的泥潭中,百口莫辯,難以自清。
章金慶這件案子鬧得沸沸騰騰,就連宋力剛也聽聞了此案。
宋力剛回府時看不出他的憂心,但在晚上就寝後,坐在唯有發妻與之相對的內室中,宋力剛才終于顯露出了他的憂愁。
“懷州的守備章金慶,陷入了通敵叛國案中。”宋力剛壓輕了嗓音對張氏吐露心憂之事。
“這事我已知曉。”張氏輕聲應道。
宋力剛眉頭一挑,難掩驚訝:“連你這深宅婦人都知道了?你的消息可真靈通。”
張氏并沒有如宋力剛所想像的那般露出自得之色,反而神情複雜:“這事并不是從那些夫人口中傳出來的,而是從夏兒口中得知的,夏兒竟然收到了章金慶的求援信。”
“求援信!”宋力剛差點繃不住跳了起來,在這個節骨眼上與章金慶聯系上,那可是自找麻煩啊,就算他的品級比章金慶高,但也頂不住這種大陷害啊。
張氏擡手拍了拍夫君的手背:“別急,這事不是你所想的那樣。”
張氏把他上次離府後,府中潛進了五個蠻夷,蠻夷把女兒偷了出來,蠻夷與女兒交上了朋友,蠻夷的族人發來了求援信,蠻夷族人求援之事與章金慶有關,章金慶發來求援信,這一連串的事告訴給了宋力剛。
宋力剛簡直聽的是目瞪口呆一臉茫然,短短十天,自家後院竟然發生了一長串比傳奇戲本還離奇的故事。
張氏看到夫君一臉的呆蠢茫然神情差點笑出聲來,不過她顧及夫君顏面,還是繃住了。
“當時我聽到夏兒說起這件事,我就知道章金慶難逃此劫了,裴家雖是一方大族,但要對一方守備動手,也要付出許多代價,所以在這事中,裴家必定所圖甚大,很可能就是盯住了這個守備之位,所以裴家絕不會輕易罷手,此事要想善了,只怕是不可能的。”
張氏看向宋力剛,見他面沉似水,她的語氣不禁帶上了幾分猶疑:“夫君,你可是想幫章金慶一把?”
宋力剛沉默了一會兒,神情很是掙紮,但掙紮良久後,他最終還是嘆了一口氣,緩緩搖頭。
他知道自己能走到這個位置是多不容易,多幸運,武寧伯府的根基有多淺,多經不起風雨,所以他很知道陷入到這種文武之争中會有多危險,既然章金慶背後的勢力都不肯保他,那他又何必出頭呢,他也不過是個武夫啊,更何況他的背後連個靠山都沒有,他的背後只有皇上,而皇上,不可全信啊。
作者有話要說: 五一快樂啊,親們,愛你們
另外,水鏡也要享受一下五一,所以這兩天碼的字會比較少,不要打我哈づ~ 3~)づ
☆、前往懷州
宋力剛的明哲保身看進了宋知夏的眼中,此時她正趴伏在屋頂上,透過屋瓦的間隙看向下方,她的束腰正被東景牢牢抓在手裏,以防她滑落下去。
宋知夏小心翼翼地把屋瓦放回原位,打了個手勢,示意東景把她送回去,東景大手一提,足尖一點,宋知夏眼前一陣天眩地轉,待看清時,她已經被東景扛在肩上悄無聲息地往自個院子的方向躍回去了。
東景扛着宋知夏潛進了院子,躍上了三層高的閣樓,幾聲有節奏的敲窗聲後,一臉緊張忐忑的碧珠打開了窗,讓他們進來了。
碧珠都快被小姐這一大膽的舉動給吓死了,小姐說走就走了,留她一個人在房間裏,為了不讓旁人看出異樣來,她一人分飾兩角,在房間裏裝着服侍小姐,一會兒問小姐要不要喝茶,一會兒問小姐要不要伺候筆墨,一會兒問小姐要不要聽她念念書,自言自語的給自個壯膽,但是時間過得越久,她心裏越忐忑,平日裏常用的由頭她都快用光了,接下來她真不知道該找什麽理由出聲說話了,可是她不說話不行啊,讓人疑心小姐不在房中不就要糟了麽,幸好小姐及時回來了,不然她都快犯心悸了。
宋知夏體會不到碧珠的緊張,不過她看得見碧珠的忐忑,她寬厚的放碧珠回去歇息,不用她留在這裏提心吊膽。
碧珠大松了一口氣,躬身退出了房間,但她并沒有回去歇息,而是守在門外防着別人進去,她可不敢讓別人看到小姐和蠻夷獨處一室,有半點風聲傳出去,小姐的名聲可就完了。
而且守在外面,萬一有什麽不妥她還可以立馬就沖進去,不怕小姐吃虧。
碧珠很天真,她不知道八甲人那可怕的力量,以為憑着一己之力可以阻擋東景做什麽,若是她知道,只怕叫來八百個護衛她也不安心,不過幸好東景不是變态,對宋知夏這個小女孩沒有不好的想法,此時他就只想知道宋知夏的計劃。
宋知夏擡頭看着東景,沒有半點拐彎抹角的遮掩,直接就說了事實:“我父親,不會幫,我們一起去救。”
東景并不意外,宋知夏的父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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