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争權

蘇合當上了監察令,封四姐沒有任何表示,同時默許她動用她手底下的人手,并不代表她服這個頂頭上司。

封四姐不反對,只是因為她知道陛下不可能讓她上去,她又絕不願臣服岳清歌,另外,她看蘇合這姑娘還算順眼罷了。

不過,封四姐并不認為蘇合有資格在她面前擺上司的架子。尤其是這種,隐隐帶着鄙薄的态度擺上司架子。

一個黃毛丫頭,功夫不怎麽樣,心機更是沒有,毫無功績靠卑躬屈膝讨得太子歡心坐上監察令,憑什麽在她面前指手畫腳?

封四姐行事肆意,一時言語僵在哪兒,立刻挑釁似的轉頭要回醉仙樓。

她今天非要把這姓杜的給睡了!蘇合能把她怎麽辦?去找岳清歌哭鼻子嗎?呵呵。

“你再走一步,我就不客氣了。”蘇合開口,聲音有點緊繃。

封四姐當然不打算理會這色厲內荏的威脅,搖曳生姿地繼續往前走。

蘇合的手指都已經碰到了腰間軟劍的搭扣,然而她最終沒有拔劍。

蘇合忽然意識到,如果她拔劍,她就必須贏。

蘇合能坐上監察令這個位置,并不是因為她能力有多麽突出,也不是因為她多麽得陛下信任,只是因為封四姐和岳清歌誰也不服誰,她是個三方都能勉強接受的折中人選。

如果今日她與封四姐當街拔劍,同時還輸了——她會輸幾乎是毋庸置疑的,就會讓陛下明白,她對封四姐完全沒有控制力,在自己下屬面前也沒有一點威信。

陛下并不需要一個控制不住下屬的監察令。

武功是蘇合的短板,她沒有辦法把封四姐打服,同時要把監察處掌握在自己手裏。那麽在跟封四姐公然撕破臉之後,她若還想坐穩監察令的位置,就只能想別的辦法殺掉封四姐。

且不論她能不能殺掉封四姐,如果兩大高手必将失去一個,陛下為什麽不直接選岳清歌當監察令,反而舍近求遠地選蘇合呢?

蘇合對封四姐完全沒有控制力,對岳清歌難道就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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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合默默地看着封四姐一步一步走向匆忙追出來的杜飛白,目光越來越冷,卻終究沒有拔劍,轉身離去。

忍字心頭一把刀,她應該習慣。現在還不是時候,蘇合在心裏說服自己。

封四姐聽着身後遠離的腳步聲,微微揚起下巴,勝利一樣哼了聲,然後看着杜飛白又覺得索然無味起來。

杜飛白這類病弱又心眼賊多的男人不是她的菜啊,她如果不是跟蘇合較勁,連看都懶得看他。

封四姐最終也沒對杜飛白做什麽,懶洋洋地在外面逛了會兒,然後慢悠悠地回去了。

監察處新址一片平靜,封四姐吃完晚飯,半天也沒見有人來找自己麻煩,頓時覺得有點無趣。

封四姐溜溜達達,走到岳清歌院子裏,見岳清歌又是坐在樹下無所事事的發呆。

“岳三。”封四姐坐在岳清歌院子的牆頭上,踢了踢腳。

岳清歌不耐煩地看了她一眼,連話都不想說。

“咦?蘇合居然沒來跟你哭鼻子嗎?”封四姐挑釁地笑了笑,自問自答地說:“哦對了,她大約是不敢,差點為外面的男人跟我打一架,想來這一次,你會站在我這邊?”

“你對她做什麽了?”岳清歌皺了皺眉,監察令落到蘇合頭上,封四竟然這麽快就沉不住氣了?她真以為她有希望坐上那個位置不成?

封四姐姿态魅惑地拍了拍豐滿的胸脯,“這不分青紅皂白的樣子,我可真怕啊。岳三,我只是好心,來提醒你別像我當年一樣。”

“你當年?”岳清歌似乎是想了想才想起來封四姐說的是什麽事,不屑地嗤之以鼻。

當年,雲一、胡二和他決定帶人叛離朝廷,本來是沒封四什麽事。封四這個人,胸無大志,又貪財好色,給朝廷賣命似乎也頗為自得其樂,誰也摸不準她的心思。誰知道封四不知道怎麽回事,突然喜歡上了胡二。一再糾纏,還撞破了他們打算叛離的秘密。

胡二當時是起了殺心的,只是不想把事情鬧大,才虛與委蛇。後來時機成熟,真正叛逃的時候也沒敢讓封四知道全部的計劃。

叛逃的代價很慘烈,雲一、胡二都死了,只剩下他與封四。而封四轉頭就投了吳王,繼續過她驕奢淫逸的生活。還在臆想中給自己豎了個情敵,覺得胡二叛逃、拒絕她都是因為一個跟胡二走的有點近的官家小姐。

岳清歌至今不知道封四當年哪些話是真的,哪些話是假的。以及雲一、胡二的死到底是不是因為她出賣。

封四姐聽到岳清歌嗤笑,卻仿佛炸毛的貓一樣跳起來,手中長鞭甩向他,“你笑什麽?”

岳清歌側身避開,冷冷地說:“封四,我看你這些年日子是過得太舒服了。別跟我賣苦情。就算你當年是真的,我不是當年的你,蘇合也不是當年的胡二。”

“呵,我倒不知道,你竟是個癡情種子?”封四姐微微噘嘴,沖着岳清歌眨了眨眼睛,“她到底哪裏比我強?咱們認識這麽多年,怎麽你都沒對我癡情一下?”

岳清歌眼皮都不擡,漠然說:“你不必這麽試探我。現在這情況,你若想走,不難。你若留下,就老實點。”

封四姐臉上的笑有點端不住,“什麽意思?”

岳清歌看着她,一字一句說得明白,“監察處只有一個人說話算數,那個人只能是蘇合。”

封四姐瞳孔微縮,仿佛不認識一樣看着岳清歌,“回來當狗也就算了,你竟然心甘情願地屈居那黃毛丫頭之下,岳清歌,你真是出息!”

岳清歌不會站在她這邊,封四姐心裏當然有數,但她沒想到岳清歌竟然這麽堅決地站在蘇合那邊。

封四姐本來還挺喜歡這小姑娘的,像對無害的貓兒狗兒的喜歡。可如今卻有些越來越覺得她不順眼。

憑什麽這麽無能的人卻騎在她頭上,還有人巴巴地護着!

岳清歌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目光裏帶着仿若實質的殺意。他未必是多護着蘇合,只是他跟封四兩人都沒可能做監察令,蘇合來做,總比被皇帝陛下随便派個外人來強。

封四哼了聲,終究不敢跟他動手,轉身離去,丢下一句,“你終有一天會後悔的!”

第二日蘇合給岳清歌來紮針的時候,态度一如往常,也沒提跟封四姐的沖突。

紮完針,她收拾東西打算走,岳清歌忽然問:“你去給封四紮針嗎?”

蘇合的手頓了頓,飛快地看了岳清歌一眼,垂下眸,“你知道了?恐怕我去給她紮針,她也未必敢讓我紮。”

蘇合肌肉緊繃,态度有些戒備。

岳清歌靜靜地看着她。這個十八歲的姑娘此時孤立無援。

他可以選擇拉她一把,告訴她他會站在她身後。哪怕她要殺掉封四,有他的支持,也足夠她坐穩監察令的位置了。從今往後,他将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他也可以選擇推她一把,逼她用什麽來交換他的支持。他知道她會的,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他要什麽,她都只能給。

蘇合微微挺直脊背,只是這樣微小的動作已經讓她感覺到有冷汗順着脊背流下來。岳清歌的目光并沒有什麽殺意,卻讓她覺得自己仿佛站在懸崖邊上,退一步就是萬丈深淵。

仿佛過了半輩子那麽久,岳清歌終于移開了目光,淡淡地說:“蘇合,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我。”

蘇合緩緩吐出一口氣,只覺得之前空氣中似有若無的緊繃氣氛随着這一句意味不明的話煙消雲散。

她飛快地收拾了東西離開,心裏反複思量岳清歌那句話,只覺得茫然又難過。

岳清歌這句話,應該可以理解為她不能依仗他吧?

她不清楚岳清歌跟封四姐之間究竟什麽交情,也的确沒有指望過岳清歌肯馴服地奉她為主。只是被岳清歌如此明白地點出來,還是難免有些難過。

蘇合深吸一口氣,安慰自己,岳清歌肯跟她說這樣的話,至少是表明中立吧。

她其實也并不打算讓他們馴服,只要肯給她一些尊重,一點身為監察令的容身之地。

所以岳清歌這樣的态度,已經足夠。

她只要忍耐到找到機會收服封四姐就好。

蘇合該幹什麽幹什麽,除了不再去給封四姐紮針之外,日常相處一如往常。如今全是組建監察處的雜事,蘇合需要用到封四姐的地方幾乎沒有,只是偶爾需要指揮封四姐手下的那幾個姑娘辦些事罷了。好在,那些姑娘蘇合還是能指揮的動的。

受了岳清歌的威脅,封四姐倒也是收斂了點。但是見蘇合竟然也悄無聲息,仿佛是真的打算忍氣吞聲認慫了,封四姐又覺得十分不爽,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蘇合越軟弱,封四姐就越是覺得憋屈。

她不敢跟蘇合有大沖突,只是在岳清歌不在的時候,挑釁的小手段小花樣層出不窮。

蘇合應對這些事情的唯一方式就是無視。

這樣的應對方式當然不足以讓封四姐服氣,可是卻保障了監察處所有事情順利推進,把蘇合與封四姐的正面沖突一再往後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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