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上課
沈離經察覺到聞人徵的目光,迅速低下頭,端正的坐好。
聞人徵翻開書頁,也不說什麽客氣話,來了就直接講經。
雖然是個古板嚴肅的老學究,但學術上的造詣一直被人稱頌,他也不像秦喻那樣輕視女子,認為女子只需待在家習些淺顯書文精煉女紅。
聞人徵就像培養聞人钰一樣,讓她們在做個閨秀的同時,也能做到不栉進士。
只可惜他跳脫不了聞人家訓的束縛,永遠看不慣那些頑皮的學生。
沈離經非常努力的在聽他講課,但只是聽了一句就頭大,思緒不由自主就飄到了天邊。
“‘靜言庸違,象恭滔天’這一句,你來說說是什麽意思。”聞人徵用戒尺敲了敲沈離經的桌面,她的魂被吓了回來。
因為走神嗎,現在正心虛不已,又恭敬地問了一遍:“夫子可否再講一遍。”
聞人徵皺了皺眉,本想看看侄兒喜歡的姑娘是個什麽樣的女子,怎奈又是......
他在心中無聲嘆息,鼻間輕哼一聲,又念了一遍。
“靜言庸違,象恭滔天......”她努力回想這一句,腦海裏還真出現了點什麽。
其餘人只當她說不出,暗中幸災樂禍,或是慶幸逃過一劫。大多數女子習得女訓百戒,卻并沒看過晦澀難懂的孤寂兵書,自然也是不懂它的意思。
“這句的意思是指語言善巧而行動乖違。猶言口是心非,花言巧語,貌似恭敬......”說完後沈離經小心打量聞人徵的表情,見他神色緩和些才問:“是這樣嗎,夫子?”
他的目光帶了難得的認同,手擡了擡示意她坐下,接着掃過一圈面色各異的小姐,冷言道:“此句在《堯典》中可以說是流傳頗廣,她能答出來并不奇怪,只是你們在座的又有幾人能說出來釋義。今日要學的,便是這本《堯典》......”
沈離經總覺得,聞人徵說這話像是在誇獎她。
事實上這句她能說出來确實不奇怪,當初因為裝病逃學被罰抄《堯典》,這一句看不懂,特地翻了牆去找聞人宴,他耐心講完後還陪着她一起把剩下的抄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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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浮上心頭,卻恍然間發現,聞人宴過去也沒有對她不好,那為什麽......總覺得聞人宴讨厭她呢?可細細想起來,兩人過去的相處從來就是小打小鬧,她惹得聞人宴黑臉,被他拒之門外,讓他羞惱避之不及。即便如此,聞人宴和他哥哥對她也算不錯了。
無非就是後來她訂了婚要嫁人,這才慢慢疏遠,也沒有什麽深仇大恨割袍斷義的事出現,還能淺笑着打個招呼。
聞人徵講完後留了一堆課業。他一出學堂的門,立馬就是叫苦連天的聲音。課上有幾個小姐被他點起來回答問題答不出來,還要另外加抄。
小姐們哀嚎了一半,突然就來了一個不速之客,哀嚎聲立刻消失不見,歪歪斜斜的也都端莊坐好。
是傅歸元,他避開護衛從牆上翻了過來。
不得不說他生了一副風流的好相貌,眼尾狹長,折扇輕搖淺淺一笑就能勾動多少少女心思。
當年上京四公子,個個都是能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的人物,讓女兒家對他們魂牽夢萦。
不過随着淩王被貶,沈二被誅,聞人複娶親,聞人宴入仕,四人都不複從前模樣,這個稱號也鮮少被人提起,更多的人也只是會叫傅歸元一句“纨绔”。
沈離經眼尖的發現他今日用右手搖折扇,而往日多是用左手,便盯着他的左手臂看。
傅歸元的折扇嘩啦一下展開,停在她面前。
少年眉目俊朗,過去的稚嫩長開,化成棱角分明的英氣,銳利鋒芒都深藏在多情笑眼。
他笑起來會露出兩顆虎牙,就像是好多年前坐在牆頭對她伸出手那樣。
“這麽漂亮的姑娘,外頭天氣可好了,出去賽馬好不好啊,我記得為止書院也開設了騎射,對吧?”
沈離經身旁一姑娘臉紅通通的,出聲提醒:“可下節是钰先生的課。”
傅歸元眉毛皺緊,嫌棄般嘁了一聲:“聞人钰都能做先生了?這豈不是誤人子弟,書院沒人了嗎?”
“钰先生清風朗月,才思敏捷,為人也溫和大方。”一個以聞人钰為榜樣的小姐氣不過,反駁了他幾句。
聽了這句話傅歸元的眉毛都要翹到天上去了,嗤笑一聲,說道:“那些虛名也就算了,千萬別相信什麽為人如何如何的話,你和她相識才多久,就敢在這裏說她的為人。要知道有些人,便是認識數十年也看不透。”
沈離經:“淩王到此,究竟所為何事?”
傅歸元坦誠說道:“你們钰先生下節課不能來了,我是來代課的。”
他說完後,每個人皆是不信,沈離經的臉上更是慢慢的懷疑之色。“你到底來做什麽的?”
“怎麽可能!”韻寧縣主嘀咕一句。“你能教什麽......”
傅歸元并不因她的質疑而生氣,兀自坐在桌前,鋪開一張畫紙。“離開太久,我的好名聲都讓人毀得差不多了......”
衆人:“......”她們可不記得有什麽好名聲。
“當年我的畫可是被皇上和惜蘭先生齊齊誇贊,最後還被徐家出千兩金相求。”傅歸元裝作感傷搖搖頭,長嘆一聲後又暗示十足地說:“聽說求畫的徐家小姐,現在成了太子妃?”
這種舊事,以桃色消息最能引人,是以傅歸元話一出口,她們都好奇的看着徐瑩然。
她惱羞成怒說:“胡說什麽!我姐姐是閨秀,知書達禮,從未有半分迂矩,豈能容他人信口胡謅辱了清白,我怎麽沒聽府中有這麽一幅畫?”
傅歸元語氣淡淡的,卻無形中帶着威嚴。“這位小姐急什麽,本王又沒說太子妃如何,只是求了一幅畫而已,本王的畫作上佳,有人重金去求,很奇怪嗎?”
沒人敢說奇怪,他的身份在那裏擺着,沒人能說一個不字,就是他畫了個王八上去也得拍手叫好,稱他是驚才絕豔落筆生花。
更何況,傅歸元這話還是真的。
司徒萋沒說話,但想起來國子監有個夫子确實在作畫的時候稱頌過一句“淩世子風采”。
傅歸元輕笑一聲,說出來的話并不如笑意溫柔:“你姐姐知書達禮的閨秀,這是沒錯的,但你可不是,比起你姐姐,差遠了。”
徐瑩然臉一紅,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她處處不如自己的姐姐,進為止書院也是看她爹爹的面子,旁人只敢在背後說,卻從來沒有像傅歸元這樣,一針見血,半點情面不留。
傅歸元冷硬,他本可以不必和一個小姑娘計較,但在他心情不好的時候來惹他,那便是罪過了。
徐瑩然臉色蒼白的坐在位子上,眼淚嘩嘩往下流。
而把她氣哭的人還滿面春風的執筆要教學生作畫。
沈離經很清楚,傅歸元總是一張笑臉,但他的笑上有幾份真情幾分假意,總是最捉摸不透的。一個能因為手指多了個口子鬼嚎的人,也能做到掉臂不顧。
徐瑩然鬧了這麽一出,不少人也都信了傅歸元畫技了得,開始期待他來作畫。
好不容易才有了課堂氣氛,堂中墨香缭繞,堂外鳥雀啼鳴。
傅歸元讓每個人都随意作畫,只管畫自己最擅長的。
沈離經非常慚愧,她什麽都不會,要真說擅長,她只會畫王八。傅歸元挨個教導,等輪到沈離經的時候,看到她紙上只畫了一個圓圈。于是一本正經的俯下身來,身子貼得極近,嘴上說的一本正經:“這裏落筆太重,鱗甲需深淺有度......手不能抖,以淡墨渲染即刻......”
沈離經嘴角一抽,手抖得更厲害了。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在畫什麽不得了的神獸,還鱗甲,裝得有模有樣。只需稍一探頭就能看到,兩個一本正經探讨畫技,畫的卻是只王八。
簡直是贻笑大方。
傅歸元的神色專注,語氣認真,就好像只是在教授如何畫好花鳥山水一樣。而沈離經則心虛的不行,手臂虛伸着擋住畫紙,生怕被看到。
一堂課過去大半,畫作陸陸續續完成,沈離經看着自己紙上的王八內心愁悶,誰知傅歸元又說了一句:“畫完了就呈上來,我好帶去給惜蘭先生看過。”
沈離經倒吸一口冷氣,瞪着他說不出話,想起來了又想去把墨潑到畫紙上,傅歸元搶先一步,把畫紙抽走壓在桌面上。“崔姑娘可得小心點,別讓墨污了這幅好畫,你的畫可是上乘,心思巧妙畫工了得呢。”
沈離經幹笑兩聲,奉承他:“哪裏哪裏,學生愚鈍,都是淩王教的好。”
他收完了畫卷飛快跑了,攜着幾卷紙像是去獻寶。正好這是最後一堂課,沈離經想也沒想就要跟過去,身後響起徐瑩然的聲音:“勾三搭四,不知道檢點,你剛才是沒看見他們貼得多近......”
沈離經只是頓了一下,回頭說道:”先生說你不如太子妃并不是傳言,恕我直言,徐小姐,你年紀尚輕,當謹言慎行,切勿逞口舌之快。太子妃端莊有禮,在......”她差點說漏嘴。“想必太子妃在書院也是人人稱頌,不會如你這般,見風使舵背後诋毀,在書院同是學生,又何必自視甚高。”
她的這番話并不是胡謅,書院不是所有人都有位高權重的家族,才識過人出身一般的人比比皆是,徐瑩然每每對他們冷言冷語端着架子,早有人心中不滿。而一些世家小姐也在背後聽過自己的傳聞,卻因為好面子加上看她年紀尚輕,不與之計較。
唯獨沈離經和傅歸元,直白的說出她小人心性,堵得她啞口無言。
沈離經年紀小的時候只管快意恩仇,為此也吃了不少苦頭。可讓她重新來一次,還是要選潇潇灑灑恣意人間的活法。
人言可畏,卻也折不了她的傲氣。話一出口就會給自己招來麻煩,拼個兩敗俱傷鮮血淋漓,她争不來什麽,卻也能讓對方知道,她不是好惹的。
說完後,不管徐瑩然是驚也好怒也好,沈離經直接轉身離開。剛出了女院的門,旁邊倚着牆抱着一卷畫紙的傅歸元就吹了個口哨,好笑地說:“就知道你會追出來。”
“你要去哪?”
“不是說了嘛,去賽馬。”他笑得像只狐貍,“順便,讓夫子品鑒一下你畫的王八好不好看。”
作者有話要說: #好看嗎#
聞人宴:尚可
蔣子夜:畫什麽都好看
傅歸元:嘻嘻嘻嘻嘻
聞人霜: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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