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争執
端午宮宴上少了一些大臣的身影,一部分參與晉南王謀反被誅殺,還有些和晉南王關系匪淺的人被貶官降職,而平定叛亂有功的家族中韓氏兄妹功不可沒。
其次是司徒将軍府,司徒萋和她的兩位兄長都及時帶兵支援皇宮。
沈離經沒什麽心思,總想着司徒萋說的那番話。皇上在考慮讓她做蔣子夜的側妃。
只有太子納側妃......是不是說,蔣子夜的太子之位已經是勢在必得了。
她站在樹下,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發呆。
端午的宮宴在一座湖心島,往來都是船只接送。紅黎正要扶着她上船,身後突然有人叫了她一聲。
“琬妍,等等我。”李雲宜拎了拎裙邊,朝她緩步走來,身旁站着蔣子夜。
沈離經實在不明白李雲宜的爹是怎麽想的,對她女兒好卻想着找另一個姑娘嫁給他女兒的夫婿。
“參見四皇子,皇子妃。”
她行了一禮,蔣子夜盯着她的面紗看,問道:“你準備一直戴着?”
“這就不必四皇子操心了。”她語氣涼涼的,不想和他說話的意味很明顯。聞人钰還活着,甚至什麽時候來了宮裏她都不知道,多半是蔣子夜搞的鬼。都知道了她的身份,再裝下去也沒什麽意義。
“我不問就是了,走吧。”蔣子夜催促她上船,李雲宜直接過來挽住她的手臂,像是真的當她是自己妹妹一樣。
“四哥。”蔣嘉悅從後面跟上來,眼神掃過沈離經。“這位是?”
李雲宜:“崔姑娘是兵部尚書的妹妹。”
“就是她?方才遇見丞相正在找崔姑娘,未想到你竟在此處,丞相就在蘭亭的位置,崔姑娘快去吧。”蔣嘉悅說完後,蔣子夜眼神冷然起來。
李雲宜松開她的手臂,溫和一笑。“那妹妹快去吧,莫要讓丞相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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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離經應了一聲,趕忙轉身離開。
李雲宜實在是溫和得過分,按理說新婚夫君急着與另一個女子定下姻緣,聽着都是要氣得半死,李雲宜對蔣子夜一往而深,怎麽可能做到面不改色,對搶走她夫婿的人和顏悅色。
那些溫柔笑意叫人覺得毛骨悚然。
等她和紅黎一起到了蘭亭,四處看了看,仍是沒有見到聞人宴的蹤影,這才想到蔣嘉悅是可能是故意引她們過來。
在亭中坐了一會兒,蔣嘉悅就孤身一人來了。
“六公主?”
她在沈離經對面坐下,說道:“面紗摘下吧,崔姑娘。我叫你來只是想說說話。”
“公主費心把我叫來,不知是為了什麽?”
“我知道丞相還在找我大姐姐,因此有個不情之請,想求姑娘幫個忙。”
想來這些人也是奇怪,明明是想求聞人宴的事,最後一個個都來找她。
蔣嘉悅小時候被蔣嘉寧動辄打罵,總不會是要求聞人宴放過她。“六公主想做什麽?”
蔣嘉悅垂下眼睫,“崔姑娘不會感興趣的。”她說完後,站起身,手扶了一下欄杆。
望到她的小指,沈離經突然就想起了什麽。蔣嘉悅的小指,是在很多年前被蔣嘉寧碾斷的,那個時候她還沒死,見到了蔣嘉悅血肉模糊的一只手,整個人都極為驚駭,也是從那時常常和蔣嘉寧作對,以至于結了仇。
既然都這麽說了,那她确實沒什麽興趣,蔣嘉悅想要折磨蔣嘉寧,自會比她要狠百倍。
“那六公主,可要現在回去?”沈離經也站起身,準備回到宮宴。
走了不久,快到湖邊時聽到了争執聲,二人腳步停住,在垂柳旁聽了起來。
本來是沒頭沒尾的争吵,半天了才聽到幾句熟悉的聲音。是書院的徐子恪和蔣清渠,他們似乎和另外幾個吵起來了。
“徐子恪,你還當自己也是什麽皇親貴胄不成,我看你往後怎麽橫,沒了徐家,你還算個什麽東西!”
“你再說一遍!”
“慫貨,我再說一遍又如何,沒了徐家,你還不如我們陳家一只狗。”
“你給我閉嘴!”
“哦,不對”,一人譏笑道。“這不沒了太子,還可以攀上公主嗎,誰知道他是怎麽爬到公主裙子底下,繼續做皇親呢。”說完後幾人哄笑開來,這些話不僅是嘲諷徐子恪,更是對蔣嘉悅的輕蔑。大多數都看不上這位六公主,娶了她根本沒什麽用,還不如娶一位家世好的閨秀。
沈離經偏頭看了眼蔣嘉悅的反應,然而她仍是一副冷漠的,事不關己的樣子。就好像那些人沒有提起過她。
徐子恪沖上去跟人扭打了起來,王業也上去幫忙。蔣清渠手忙腳亂的在一旁勸架,被人趁亂踹了兩腳,頓時也火冒三丈,加入混戰中。
憤怒到失去理智時,人打架是沒有什麽技巧的,只管用蠻力朝人身上砸。徐子恪被兩人架住,眼看就要栽到湖裏,蔣嘉悅這時才看不過去,出面阻止。
剛才說人壞話被抓包的幾人絲毫沒有愧疚,仍然理直氣壯,只是手上扭打的動作輕些了。
“都住手。”蔣嘉悅的語氣裏,能察覺到一些怒氣。
“見過六公主。”裝模作樣的行了個禮,繼續龇牙咧嘴的互相挑釁。
蔣清渠被人給一拳砸到臉上,一張白淨秀氣的臉頓時留下一片青痕。然而蔣嘉悅剛好出現,他舉到一半的腿又收了回來,憋屈至極的在那無能狂怒。
沈離經剛好看到了,噗嗤一聲笑出來,吸引去了幾人目光。
王業嘴角破了皮,一張口就疼得“嘶”了一聲。“崔......你是崔,崔姑娘?”
“嗯,是我。”沈離經把面紗摘了,就算寧素的手再怎麽厲害,也沒辦法做到和崔琬妍一模一樣,于是就給她上了妝,旁人要實在追問,就說是妝娘手巧。
幾個少年看到沈離經,連忙松了手,從他們的眼神中能看出來驚豔。剛才還兇神惡煞揚言要揍死徐子恪的那個小公子,盯了沈離經好一會兒,沈離經對他笑了一下,對方臉上清晰的多了團紅暈,也不好意思再看了。
徐子恪還生着氣,就算看到沈離經有些驚訝,也不至于露出什麽好臉色。尤其是看到蔣嘉悅的時候,他臉色更差了。
蔣清渠低了低頭,說道:“崔姑娘身體可好些了?”
“謝謝世子關心,已經好多了。”沈離經對他友好的笑笑。
緊接着不遠處的女眷也因為方才的争執給吸引來了。沈離經轉過身,看到了那位站在寵妃身邊的聞人钰。她低聲問蔣嘉悅:“粉裙的那位,在宮中是什麽位份?”
“她原是我宮中的宮女,被我父王看上要了過去,現在已經飛上枝頭成了蘭嫔。”蔣嘉悅怕她不知,還特地交代了來歷,順帶又說:“沒想到聞人家小姐向來眼高于頂看不起人,現在還會巴結一個嫔。”
話裏帶着刺,聽上去像是對聞人钰極為不滿。
蘭嫔的繡花裙頭上系着寬大的腰帶,煙粉色抹胸上繡着大朵蘭花,腰肢纖細,走路的時候顯得她婀娜窈窕,甚至走動時裙擺的弧度都有勾人的風情。
也難怪會被皇上這種老男人看上,好色罷了。
聞人钰月白的下裙,雪青色衣衫外還有層疊有致的寬袍,端莊出塵,在那位妩媚妖嬈的蘭嫔身邊簡直是另一種極端。而那些少年的眼光也更多的落到了蘭嫔身上。
人間富貴花,總是比那高高在上的雲要更真實。
“小公子們都擠在這幹嘛呢?”蘭嫔扭着細腰,輕輕搖晃手中團扇。“還有六公主,好久不見了。”
在宮裏若是相見,多走幾步路就到了,好久不見也只是因為不想見罷了。
蔣嘉悅态度冷淡地“嗯”一聲,瞥向了聞人钰。
沈離經笑容溫和,向蘭嫔行了禮,接着才看向她身側的聞人钰。
接觸到沈離經的視線,聞人钰的眼睛像是被刺了一下,不敢再看她。眼前只有沈離經眼睛眨都不眨,一腳踩斷碧草脖子,手中長劍劃開追兵喉嚨和胸膛的場景。
“這個是誰家姑娘?生得如此貌美。”
“蘭嫔娘娘謬贊了,小女是兵部尚書崔遠道的妹妹。”
蘭嫔執着團扇掩面,驚訝道:“哎呀,你就是丞相的心上人啊?”
雖然這是衆人心照不宣的大實話,但四皇子要娶崔琬妍的小道消息也是傳到不少人耳朵裏,這時候再把她和這兩人中的任何一位放在一起說,都是要得罪人的。
沈離經沉默了,她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蘭嫔笑了聲,打趣道:“害羞了呀。”
一旁的聞人钰指節攥到發白,臉色沉了幾分,終究還是擡眼看着沈離經,倒有了點不卑不亢的意味,沈離經簡直要覺得自己欺負了她。
除了蘭嫔和聞人钰,其他的小姐也好奇的看着發絲淩亂,臉上青紫的少年們,他們其中幾人的袍子上還留上了顯眼的腳印。“你們好端端的怎麽打起來了?”
徐子恪的冷哼一聲,不願說話。王業就指着那個挑釁徐子恪的陳公子:“他剛才非要搶在我們前邊上船,差點把蔣清渠推下水了,子恪看不過去說了兩句,他就言語辱罵,最後還要動手。”
陳公子反駁:“胡扯,我們先來的,動手也是你們動手!”
“你這個人怎麽胡說八道呢?”
“明明就是......”
幾人眼争執不下,終究是年輕氣盛不懂得收斂,雖然不好在女眷面前動手,嘴上卻是半分也不能輸。
蔣嘉悅扯出一個冷笑。“幼稚。”
沈離經聽到了,贊同地點頭。
蘭嫔笑呵呵地看戲,完全不在乎他們會不會打起來,招呼着蔣嘉悅她們一起先去宮宴。“索性他們一時半會兒也争不出個什麽,我們就先走吧。”
幾個宮女扶着嫔妃和小姐們上船,聞人钰停了一會兒,禮讓其他人。
等到沈離經剛一上去,聞人钰緊跟着上船了。剛才還不敢直視她眼睛的聞人钰卻開口道:“崔姑娘,可否扶我一下?”
“......”不推她下去就不錯了。
蘭嫔搖了搖團扇,說道:“崔姑娘,钰兒在書院雖對你苛責了些,卻也是出于師長的責任,何必記恨于心呢?”
幾個罵架的公子哥看到這邊出了問題,喋喋不休的嘴也停上了,專心看戲。
蘭嫔話一出口,衆人都會覺得沈離經不僅學業不精,還對師長不敬,內心一直記恨着聞人钰。
沈離經長籲一口氣,微笑道:“钰姑娘,上來吧。”她也沒有否認,對于說她記恨聞人钰,也不是很在乎。只是拉一下,又不會掉塊肉。
聞人钰點點頭,将手遞給她。寬大的袖子遮住二人重疊的手時,聞人钰驚呼一聲,突然向後倒過去。
沈離經反射性要去拉她,卻被帶得往前栽。這時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韓錦書把沈離經扶住了,反而是為了扶沈離經,将聞人钰撞到了水裏。
噗通一聲水花四濺,在場的人都傻眼了。
作者有話要說: 早點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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