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長公主沒有料到寶貝女兒會不說一聲就跑回來,更意外看到簡良媛與她一同進府,她還以為因為三年前墜馬一事,兩個姑娘早就斷了往來,「這是怎麽回事?」

「母親,」連如敏也不拐彎抹角,「當年說我害良媛墜馬的小厮,現在人在何處?」

長公主的臉色一變,「都過去的事了,何苦再提?」

連如敏猛地站起身,右手握拳,用力一擊桌面。

長公主的眉頭一皺,「成何體統?」

「母親,事情不是我做的,當年若是直接告訴我,我與良媛也不會弄得彼此心裏不痛快。」

長公主眼底閃過困惑,「不是你做的?」

連如敏氣極了,馬上反問:「我幹麽做這種事?」

長公主思索了一會兒才道:「但那個奴才口口聲聲說你不滿良媛的騎術在你之上,你心有妒嫉,才想給她一個教訓,只是沒料到對她造成永久傷害。」

「胡扯!」連如敏啐道:「本郡主豈會挂心這種芝麻蒜皮的小事?把那個小厮給我押上來,我要好好審問!」

長公主嘆了口氣,「我原本是想私了,就讓齊國公将人押送給鎮遠侯,讓他私下處置,但那名小厮在途中畏罪逃了。」

「逃了?!」連如敏難以置信的大聲嚷道:「派人去給我抓回來。來人啊!」

「敏兒。」

「郡主……」簡良媛看着連如敏,她還真是氣胡塗了,都已經過去三年了,現在要上哪去找人?「小心身子。」

「你們一個個的……」連如敏的手直指着周遭所有人,包括母親、簡良媛還有一幹奴仆,忍不住大哭出聲,「全都莫名其妙!本郡主真這麽小家子氣,會在背後給拐子嗎?我要教訓人,也是光明正大的來,不屑偷偷摸摸。你們快去把人給我找來!」

長公主看着女兒,不禁無奈的直搖頭,怎麽女兒都出嫁了,府裏還是無法得到安寧。

「你別哭了。」簡良媛連忙拉着她坐下,抽出手絹輕輕擦拭她臉上的淚痕,「我跟你道歉,不該不信你。」

「不關你的事,」連如敏一雙淚眼直瞪着母親,「是母親的錯。」

長公主重重嘆了口氣,無言以對,只覺得頭隐隐疼着。

「衛将軍、寧王世子求見。」

長公主瞧了兩人一眼,「你們這兩個丫頭也算是出息了,讓夫君都給找上門來了。」

連如敏哭得傷心,根本不想答話。

「讓公主笑話了。」簡良媛則是勉強擠出一抹笑容。

沒多久,兩個氣宇軒昂的男人走了進來,神情凝重。

狩獵到一半,兩個男人一接到消息,也顧不得其它,馬上策馬來到長公主府。

葉其思對長公主行禮,一起身就看向簡良媛,把她給從頭到腳仔細的打量了一番,對一旁哭泣的郡主瞧都不瞧一眼,畢竟不是他的妻子,他也不需挂心。

「瞧你們這身裝束,方才是去狩獵嗎?」長公主問道。

「回母親,是的。」衛其懷恭敬的回答完,随即一臉擔憂的看向連如敏,「郡主是怎麽了,可是身子不适?」

「她是心裏不舒服。這丫頭,你真得好好帶回去教導教導。」長公主指着女兒,一臉無奈,「一回府便怒氣沖沖的又哭又鬧。」

「郡主,別哭了,出了什麽事?」衛其懷輕聲的問。

「還不都怪母親!」連如敏的口氣還是很不好。

衛其懷皺了下眉,音調雖柔,但帶了絲警告,「郡主。」

看到夫君表情轉變,連如敏用力的用手背胡亂抹去眼淚,怒聲指控,「真要怪母親!她竟然認為三年前是我使計害世子妃墜馬的。」

舊事重提,令衛其懷不禁有些愣住,他當然也是知道過去這段發生在連如敏和簡良媛身上的恩怨,衆人皆說是簡良媛心眼小,硬是把自己騎術不精墜馬一事怪到郡主的頭上,所以本來好好的手帕交,弄得姊妹情不再。

他看了葉其思一眼,這是他的兄弟,與他在西南一起相互扶持,兩人之間對過去雙方妻子交惡的往事都有默契的不提,但現在……

衛其懷坐了下來,臉色一沉,「好好說。」

連如敏餘怒未消的把事情從頭講過一遍,「我回府是來要人的,但母親卻說人早就逃了。」

「母親,」衛其懷直視長公主,「這名小厮真找不着了?」

長公主搖了搖頭,「本宮當年只叫當時押解他的齊國公派人去追,之後回了消息說追丢了人,本宮也就沒有再費心多問,畢竟……」她的聲音驀然一低,「這也是不光彩的事。」

連如敏又要發難,但衛其懷很快的拉住她,「不怪母親當年的做法,」他向連如敏使了個眼色,希望她能先冷靜下來,「畢竟天下父母心。」

連如敏瞪着他,實在沒料到這個時候他竟然幫着母親說話,這要她怎麽跟自己的好姊妹交代?!她急急的轉而看向葉其思,「你呢,你怎麽說?」

「郡主,将軍說的有理。」葉其思在一旁答腔。「長公主的處理方式并無不妥。」

連如敏覺得好荒謬,她直視着簡良媛,不滿的抱怨,「想不到我們兩姊妹都嫁了個不明事理的夫君。」

簡良媛聞言,忍不住笑了出來。

連如敏難以置信的看着她的笑容,「你居然還笑得出來?!」

「最重要的是與郡主盡釋前嫌,」簡良媛伸手握住她的手,雙眼因為感動而閃閃發亮,「至于其它,我相信世子爺會替我讨回公道的。」她嬌柔的看了葉其思一眼,「對吧,世子爺?」

葉其思扯了下嘴角,輕點了下頭。

連如敏狐疑的看着兩人,本想好好問個清楚究竟該怎麽做,衛其懷卻突然起身向長公主行禮。

「母親,既然已知當年是場誤會,小婿與郡主先行回府了。」

連如敏不滿的斜瞪了他一眼,「我還……」

衛其懷壓根不給連如敏說話的機會,手一伸,把她給攙了起來,輕聲在她耳邊說道:「回府再說。」

長公主看寶貝女兒餘怒未消也沒留人,只是看着簡良媛,由衷的說:「事情雖已過去,但本宮也希望能夠查個水落石出。若真是誤會……本宮實在愧對世子妃。」

「長公主言重了。」簡良媛輕聲的說:「是良媛不懂事,當年誤會了郡主才是。」

長公主贊賞的點點頭,「幾年不見,果然成熟懂事。不像郡主……」看着一臉不快的女兒,長公主在心中嘆了口氣,「還真是被本宮給寵壞了。」

「母親……」

「母親,小婿告退。」衛其懷沒打算給連如敏發難的機會,拉着人就往外頭走,經過葉其思身邊時,他丢下一句話,「回府前,先到将軍府一趟。」

葉其思眼底閃過一絲光亮,接着也同簡良媛起身,告別準備離去。

「世子爺留步。」長公主連忙叫人去拿了些上好的藥材、布匹,「把這些東西帶回去。」

「謝長公主。」

「說什麽謝。」長公主看着葉其思溫和一笑,她從小就看這個孩子很投緣,「說到底咱們也是一家親,把這些拿回去給老祖宗,也給自己和世子妃補補身子。」

「是。」葉其思叫崔易把東西收下,便帶着簡良媛離開。

「一家親?!」一踏出長公主府,簡良媛的眼睛骨碌碌一轉,「普天之下,看來也只有長公主有勇氣說出這句話。」

當年寧王爺的雙胞妹妹,也就是葉其思的姑姑嫁給了長公主最小的弟弟廉親王,最後卻因為廉親王意圖謀反,廉親王和廉親王妃都死了,從此之後,朝堂上下都沒人敢再提這件事,但寧王府跟皇家确實是一家親。

葉其思淡淡的掃了她一眼,「看來你真不在乎過去的恩怨,現在還有心思去玩味跟你不相幹的事。」

她讨好的對他一笑,「看世子爺的樣子,該是狩獵到一半便趕來了吧?」

「是又如何?」他沒好氣的對她搖了下頭,親自扶她上了馬車,「你是我的世子妃,我挂心于你,理所當然。」

他的語氣雖然平淡,卻讓她的心像裹了蜜糖似的,好甜好甜,想到蜜糖,她立刻看向早一步坐在馬車上的連如敏,「郡主,那些米藕你全放在城外沒拿回來嗎?」

「沒有!氣都氣死了,誰會記得那些東西,而且你不是說你不吃嗎?」

「那是客套話。」簡良媛翻着白眼,「郡主,我不管,我要吃米藉。」

「好啦,再派人給你做就是了,到時吃撐你。」

聽着馬車裏的談話,葉其思暗暗嘆了口氣,一個轉身就見衛其懷一臉打趣,他故意視而不見的上了馬,率先而去。

「如同長公主所言,你也算是娶了個知書達禮的妻子,只是在她心目中,你這個堂堂世子卻比不上一盤米藕。」一進書房,衛其懷嘴角帶笑的看着葉其思。

葉其思沒有反應,只是坐在椅上靜靜的喝着茶。

「不過也真多虧了她,不然我還真壓不住郡主的脾氣,看來為了三年前的事,她可氣得不輕。你別像悶葫蘆似的不吭聲,」衛其懷坐了下來,迫不及待的問:「你好歹也給我個頭緒,這畢竟關系到你的世子妃,你打算如何處置?」

「先把當年指控的小厮給找到,只是這麽多年……」葉其思沉默了一下,再次開口,「只怕若當年真是有人存心生亂,這個人早成了一堆白骨,死無對證了。」

衛其懷臉色微變,「殺人滅口?!到底是何居心?」

「放心吧,」葉其思好笑的瞥了他一眼,「若始作俑者是針對郡主而來,郡主這幾年根本就不會安安穩穩的待在你身邊。」

衛其懷有些不好意思的清了下喉嚨,「如果不是對郡主不利,那是對誰,你的世子妃?」

「顯而易見,不是嗎?」葉其思反問。

衛其懷皺起了眉頭,「為什麽?」

葉其思想了一會兒,只有一個人的嫌疑最重,他在心中嘆了口氣,他真不希望結果如他所想。

他站起身,淡淡的道:「我回府了。」

「這麽快?!」衛其懷差點沒被嘴裏的茶水給嗆到,「你這家夥心裏到底有什麽盤算,都還沒跟我說。」

「沉穩點。」葉其思冷冷的瞄了他一眼,「你可是個大将軍。」

「還不是因為有你這個軍師,我才能有今天,」衛其懷很有自知之明,也一點都不以為意,「想來有趣,在外頭我是郡馬又是護國大将軍,衆人皆尊我,但關上門來,我當你是大哥,只聽你的,你的世子妃看來也把郡主哄得團團轉,我們小倆口倒像欠你們夫妻似的。」

「若你不滿意,大可把我們拒于門外。」

「豈敢!」衛其懷的神情轉為嚴肅,「只是郡主生産過後,我便要帶她與孩兒離京回西南去,世子妃的腳不方便,這次你還能跟我一道走嗎?」

衛其懷其實也清楚身為寧王世子的責任,這些年葉其思任性的随他前往西南戰場,這是寧王對世子的寵愛與放任,但現在他年紀畢竟也不小了,世子妃的腳又不方便,若再跟着他去西南實在不妥。

「這件事,等過些時候再說吧。」葉其思沒給明确的答案,大步走了出去。

太陽已經西下,葉其思站在将軍府前的馬車旁等待。

簡良媛在小桃紅的陪同下走了出來,她一看到他,立刻露出甜笑,「世子爺。」

「不早了。」他低頭看了她一眼,「回府吧。」

她心中有很多話想說,但都得忍到回府再說。

她在小桃紅的扶持下上了馬車,但是令她意外的,葉其思也尾随而上,她驚得雙眼微瞠。

下令啓程後,他望着她道,「有什麽話,說吧。」

簡良媛聞言,心頭一暖,立刻偎坐到他的身旁。「世子爺還真是了解我。」

「坐遠些,」他輕挑了下眉,「今日狩獵,髒。」

「不髒!」她硬是窩在他的懷裏,「世子爺待我好,我明白,只是我這腳一生好不了已是事實,再查下去也是枉然,不如就算了。」

他靜了一會兒才開口,「看來你、我都心知肚明這件事會查到誰的頭上。」

她淺淺一笑,「說到底,不過就一個情字傷人。」

「但為了情……」想起曹芝萍那溫婉的樣子,葉其思的眼神一冷,「太狠。」

「蛇蠍婦人,」簡良媛嬌嗔着他,輕笑,「世子爺沒聽過嗎?」

他的手輕觸着她的臉,看着她坦然的笑容,不由自主的牽動了下嘴角,「我的世子妃若不追究,我也由着你。」

「謝世子爺。」

「該是我謝你。」葉其思緊緊握住她的手,知道要真的放下,對她來說并不容易。

「世子爺還是先別急着說謝,其實今早我已經先去看了弟妹。」

他帶着興趣的微眯起眼,「她身子可有好轉?」

「我給了一帖藥,」想到曹芝萍被她強灌苦藥的神情,她忍不住笑意,「肯定藥到病除。」

她得意的神情全被他瞧進了眼裏,「我不知你還懂醫術。」

「我不懂,我只是要娘家哥哥開帖女人補身子的藥,然後在裏頭再多加些黃連罷了。」

葉其思揚起了嘴角,「黃連性寒,味苦。」

「是啊,想想弟妹也可憐,就因為看我貴為世子妃,深受世子爺疼愛,所以就熱盛心煩,吃些黃連,相信身子會舒坦些。」她擡頭看着他,「早知道我就再多加一些,苦死她!」

聞言,他再也忍不住揚聲大笑。

簡良媛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麽豪爽的笑容,一時間有些癡了,待回過神來,她才想到要問:「世子爺不生氣?」

「做得極好。」葉其思寵溺的捏了捏她的臉頰。

「世子爺,該讨的公道,我會自己讨回來的。」凝視着他漆黑的雙眸,她輕聲說:「但你大可放心,為了一家和樂,我有分寸。」

他勾起她小巧的下巴,吻上她的唇,「你有分寸,但若讓郡主插手,只怕無法善了。」

「我會找機會同郡主說清楚。」

「免了。」葉其思淡淡的道:「總之,只要你別插手便是。」

她不解的看着他。

他的手摟着她,不再多語。

反正到時上門找麻煩的是和禧郡主,簡良媛只要在一旁裝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就好,至于曹芝萍能不能全身而退,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他不是以德報怨的追随者,縱使是葉其雲的妻子,他也不打算善了,但得要先把當年的那名小厮找到,不然無憑無據,想要治她的罪并不容易。

一大清早,連如敏便走了一趟寧王府,她離開之後,簡良媛就說頭疼,窩在屋子裏,連午膳都沒用。

曹芝萍在映楓居裏坐立難安,怎麽也沒料到連如敏會來訪,這麽多年過去,她還以為她們已經鬧翻了,此生不能再回複往日姊妹情,怎麽也沒想到突然又有了聯絡。

「我們去看看世子妃。」曹芝萍受不了心情七上八下的不舒坦,雖然不是很想跟簡良媛打交道,但還是決定要去問個清楚。

曹芝萍在小青的陪同下來到梅園時,簡良媛正半卧在床上,看起來虛弱不堪,她的心頓時一突,表面上連忙假裝關心的問:「世子妃這是怎麽了?」

「該是昨夜沒睡好,有些頭疼。」簡良媛扯了下嘴角,要小桃紅搬來張凳子,讓曹芝萍在床邊坐下,「你來得正好,這是郡主特地送來的甜糕,味道極好,你也嘗嘗。」

曹芝萍聽到郡主的名號,眼底閃過一絲光亮,微斂下眼,掩去思緒,輕嘗了一口,「果真不是尋常百姓家,就連平常的糕點都味美至極。」

「郡主知道我喜愛甜食,所以特地來了一趟。」

曹芝萍陪着笑,「這是當然,誰不知郡主與世子妃的交情好,要不是當年的意外……」她瞥了眼簡良媛的腿,「我真是多嘴。」

「不要緊。」簡良媛的手無意識的撫着被子,淡淡的說道:「這腿确實也是郡主私心所害,只是世子爺是将軍跟前的參謀副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聞言,曹芝萍的心安了不少,立刻笑道:「世子妃說得嚴重了。寧王世子身分嬌貴,根本無需屈就參謀副将。」

「世子爺縱使身分嬌貴,但為了一家和樂,卻也寧願遠走西南屈就參謀副将,這點弟妹該是清楚的,不是嗎?」

曹芝萍的笑容微僵。

簡良媛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世子爺不在意,弟妹也無需往心裏去。只是有一事我挂在心頭,不知該不該說。」

曹芝萍心一緊,一顆心瞬間又懸得老高,她有些支吾的開口,「是……什麽事?」

「其實……」簡良媛遲疑的看着四周。

見她神色有異,曹芝萍也跟着緊張起來。

「其實我沒病,只是有些害怕。」

「世子妃害怕什麽?」

「還不是因為你。」

曹芝萍的心一震,連忙回道:「世子妃這是什麽意思?」

簡良媛招了招手,要她彎下身來,壓低聲音在她耳邊道,「你還記得我嫁進來之前,我們在東大街相遇一事嗎?」

曹芝萍當然記得,當時簡良媛為了個小乞丐,不顧身分在大庭廣衆跟個粗人吵架。

「那天,其實我隐約看到有個小厮打扮的男子一直在你的馬車旁,原本以為是眼花,但是前幾日我去了映楓居……」簡良媛硬生生打了個寒顫,「我又瞧見了他,在楓林裏頭,那身子半隐半現,吓死人了!方才我跟郡主提了一下,郡主說……弟妹,你是否做了什麽事,沾染了孤魂野鬼?」

曹芝萍花容失色,依然強作鎮定,「世子妃,你就別同我說笑了。」

「我也希望自己是說笑。」簡良媛狀似害怕的縮着脖子,用被子把身子緊緊包起來,「弟妹,報應可怕,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若你真做了什麽虧心事,早晚得要還的,不一定是冤鬼索命。」

曹芝萍不自在的看了下四周。

簡良媛索性躺在床上,對曹芝萍揮了揮手,「弟妹還是早早回去吧,以免你沾上的孤魂野鬼也跟到我梅園來了。」

曹芝萍僵着身子站起身,臉色慘白的行禮之後快步離開了。

待人出去後,簡良媛立刻坐起身,眼神倏地一冷。

連如敏一大早前來,說衛其懷昨夜跟她提了下,葉其思猜測當年那名作證的小厮應該已經被殺人滅口了。

事情因為牽扯到寧王府的二夫人,葉其思雖跟她說不追究,但她知道他私下派人追查,原本她是想要等他回府再問仔細他的打算,但曹芝萍竟然跑來了,她才心生一計打算試一下她,方才看她的反應,看來真被葉其思說中了,那個小厮真已遭受毒手。

她嘆了長長的一口氣,曹芝萍這女人比她所想的還要冷絕,随即,她像是失了力氣似的倒回床上,那個小厮的一條命,她的一條腿,縱使再鐘情葉其雲,曹芝萍為達目的的手段也太過可怕。

「一回府,就聽說你不舒服?」一進梅園,葉其思就直接進房,擔憂表露無遺。

見狀,簡良媛心頭一暖,甜甜一笑,對他伸出手,要他坐在床沿,整個人舒服的窩在他懷裏。

「怎麽了?」他一臉狐疑,她的樣子一點都看不出身子不适。

「沒什麽,」她瞄了他一眼,「只是做了件事,怕世子爺怪罪。」

葉其思挑了下眉,「這樣的開頭,實在令人心裏不舒服。說吧。」

「子不語怪力亂神,」簡良媛的臉頰貼靠在他的胸膛,呼吸他身上熟悉的氣味,聆聽他的心跳,心情不由自主的變好,「但我偏偏沒管住自己的嘴巴,子虛烏有的捏造了個鬼魅。」

他微将她拉開,仔細的看着她,「說清楚。」

「我跟芝萍說,」她穩穩直視他的目光,正經八百的回答,「她的身旁跟了個鬼魅,看她驚慌的樣子,讓我心裏小小雀躍了一番,只是世子爺……該會怪罪吧?」

葉其思根本不在乎曹芝萍被吓成什麽樣子,只是好奇,「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試她一試,」簡良媛低下頭,手輕撫過蓋在身上的被子,幽幽的說:「當年那名指控郡主的小厮,看來已經遭受毒手,世子爺可以不用再費心派人去找了。」

他的眼神一黯,若人真的已死,只靠猜測根本無法服人,更不能将曹芝萍治罪。

他緊握住她的手,「得到這個答案,心裏難過?」

「與其說心裏難過,不如說,我更怕世子爺怪罪。」她俏皮的對他一笑,「畢竟我說弟妹被鬼魅纏身,還說那個鬼就在映楓居裏。」

葉其思扯了下嘴角,若要他說,才吓吓她,算是便宜了!他疼寵的将她抱坐到腿上,「我之前便說,随你想如何,我的承諾不變,但你該清楚,若是死無對證,只怕定不了她的罪。」

「沒關系。」簡良媛拍了拍他的胸膛,要他放寬心。

「只怕你委屈了。」

她抱住他的脖子,無法讨回公道不能說沒有遺憾,但在他溫暖有力的懷中,被他珍惜着,她從來都不覺得委屈。

天色暗淡,接連下了幾天雨,不過在梅圔裏的簡良媛,日子過得倒是輕松又寫意。

曹芝萍被一吓後,好幾天都把自己關在屋子裏不敢出門。

她受驚吓的事傳出去,還驚動了娘家,齊國公府派人來看了之後,隔天不知從哪裏帶了好幾個道士上門,就在映楓居裏擺案說要捉鬼。

陳氏知道後,怕華氏責罵,連忙阻止,最後還跟向來溫和的曹芝萍起了口角,鬧得王府雞飛狗跳。

簡良媛一邊吃着甜糕,一邊聽着小桃紅巨細靡遺的述說映楓居那裏發生的點點滴滴。

曹芝萍還真是惡人沒膽,做錯事,妄想找幾個道士辦個法事就能消罪孽,想到她現在的驚恐,這倒稍稍消了下簡良媛心頭的怒火。

「聽說映楓居內外都貼滿了符咒,看起來真是怪可怕的,二少爺這幾日索性也不回房睡了,老祖宗也數落了幾句,王妃沒法子,今早又為了這件事去映楓居,要二少夫人适可而止,兩人吵得可兇了。誰知道正吵得不可開交時,二少夫人突然暈了過去。」

暈了?!咬了口甜糕,簡良媛有些意外的擡起頭,直瞅着小桃紅急問:「然後呢?」

「然後,」小桃紅不屑的撇撇嘴,「找了大夫來瞧過,說是二少夫人有喜了。」

聽到這個消息,簡良媛的心頭一震。

「就因為二少夫人有喜,所以王妃一開心,也就不計較那些道士、符咒之類的事了。」小桃紅忍不住皺起眉頭,「王妃還說,不一定是那些道士、符咒有靈,讓映楓居添了喜事。」

她竟然有喜了?!難道這世上真沒天理可言?!簡良媛一時失神,手中的糕點掉落在地。

小桃紅一驚,連忙蹲下撿起來,擔憂的看着一臉木然的小姐,「小姐,你怎麽了?」

簡良媛壓根沒心思理會小桃紅的擔憂,她真是不懂,像曹芝萍這種惡婦,為什麽多年未有孕,卻在這個節骨眼有了孩子,她明明因為一己之私而害了她一輩子她低頭看着一生不良于行的腿,難道這世上沒有報應這回事了嗎?她感到心頭一股怨念升起,她對這種感覺并不陌生,她曾被這種怨恨害了一輩子,而今她不能再陷入這樣的泥沼,只是……好難。

她的手緊揪着前襟,小桃紅見了急紅了眼,正要趕着去找大夫,卻被她一把拉住。

「小姐,你這是怎麽了,別吓我啊!」

「讓我歇一會兒,」簡良媛忍着在眼中打轉的淚水,「我沒事,別驚動府裏的人。」現下衆人該為了曹芝萍有喜一事而興奮着,她不能沒有分寸,失了身分,縱使再難,她也只能忍。

葉其思雖已盡快趕回寧王府,但是進府時,天色依然晚了,小桃紅正在門前打着盹,一看到他的身影,立刻站起身。

葉其思對她使了個眼色,今日府裏的大小事,崔易早已經跟他說得清楚明白,他一心挂念着簡良媛,知道她的情緒肯定受了不小影響。

「世子妃可好?」

小桃紅實在不知該怎麽回答,簡良媛除了聽到曹芝萍有孕時情緒有些激動之外,其它時候就一如往常。

也沒等她回答,他便徑自推開房門進去,還以為會看她一臉悶悶不樂,卻沒料到她只是坐在窗前靜靜的刺繡,一切如常。

聽到聲響,簡良媛擡起頭,放下繡繃站起身,「世子爺回來了。」

他點了下頭,深深凝視着她,阻止她伸出來要替他更衣的手,「不用,我自己來就成了。」

他也沒叫人伺候,徑自走進淨房,飛快的梳洗之後,換了一身幹淨衣服走了出來。

花廳的桌上已經擺上一些點心,但全都是甜的,他瞄了一眼,語帶取笑,「這該是為你自個兒準備的吧?」

簡良媛撒嬌的偎向他,「是托世子爺的福,所以我也能吃點。今早小廚房做了些菊花糕,世子爺嘗嘗。」

葉其思坐了下來,輕搖了下頭,「我不喜吃甜。」

「不喜吃甜?」她的嘴一嘟,「人生還有何樂趣?」

正在奉茶的小桃紅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她忍不住偷瞄了主子一眼。

「東西放下,」簡良媛接收到小桃紅的目光,覺得她太小題大作,索性說道:「你退下吧。」

小桃紅乖乖退到了門外。

「你別總是吃甜食,」看着簡良媛,葉其思忍不住訓道:「連飯都不吃。」

她故意裝沒聽見,徑自拈了塊菊花糕,送到他嘴邊。

葉其思下意識的張嘴,吃了一口。

「好吃吧?」

看着她一臉期待,他也只能勉為其難的點點頭,但卻拒絕再張嘴吃第二口。

簡良媛也沒強求,把他吃了一口的糕點塞進嘴裏,要替他斟一杯熱茶。

看她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他嘆息,伸出手阻止了她的動作。

她将茶壺放下,不解的側頭看着他。

「可有話說?」葉其思輕聲的問。

簡良媛的眼睛骨碌碌一轉,「妾身惶恐,不知世子爺指的是什麽?」

「別裝傻,」他一把将她抓抱坐在自己的腿上,嘴唇貼在她的耳鬓低喃,「我等着。」

她勉強露出笑容,坦誠回答,「弟妹有孕。」

「心裏不痛快?」

她微嘟着嘴,「我小氣。」

葉其思不舍的捏了捏她的臉,「說是小氣,不如說是人之常情。見她行惡卻不見有惡報,無怪你心裏不痛快。」

簡良媛的手輕搭在他胸前,笑問,「世子爺心中也不痛快嗎?」

他抓住她的手,壓在自己胸膛,「不論痛快與否,我只相信善惡終有報。行善不見善,前世有缺欠。做惡不見惡,前世有餘德。若她不知好自為之,終會自食惡果。」

她玩味着他的話,小臉逐漸散發愉快的光彩,随即輕啄了下他的臉,他的話真的令她寬心不少。

想到曹芝萍之前算計無數,一心嫁進寧王府,最後縱使得其所願,卻得不到葉其雲的真心,縱使有孕,葉其雲一樣流連在外不願回府探望一眼,而她縱使殘了條腿,但葉其思一心挂念她,讓她備受珍寵,幸或不幸,不知曹芝萍夜深人靜,獨守空閨之時,心中是否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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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滿十八歲的時候,我師父跟我叨叨,“婊子無情,戲子無義,至于幹咱劊鬼匠人這一行的,既要無情,也要無義。”
劊鬼匠人,赤腳野醫,麻衣相爺,野江撈屍人......
這些陰九行的行當,你沒聽說,但不代表它不存在。

靈玉

靈玉

財迷道長新書已經在黑岩網發布,書名《午夜兇靈》:曾經我是個無神論者,從不相信世上有鬼,但是在我當了夜班保安之後,不僅見過鬼,還需要經常跟鬼打交道,甚至我的命,都被鬼掌控着……
人品保證,絕對精彩!
那天,隔壁洗浴中心的妹子來我店裏丢下了一塊玉,從此我的命就不屬于我了……

摸金天師

摸金天師

原名《活人回避》
一件古董将我推上一條亡命之路,從此為了活下去我變成了一個和陰人行屍打交道的走陰人。
三年尋龍,十年點穴,游走陰陽,專事鬼神。
走着走着,也就掙紮到了今天。

活人禁忌

活人禁忌

九歲那年,百鬼圍家宅,只為來要我的命!
爺爺為了救我,硬是給我找了一個女鬼當媳婦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