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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人真會玩,過節花樣層出不窮,淩琥珀還記得剛來沒多久過了熱鬧的中秋和重陽,冬至又有節目,緊接着隆冬臘月各種作醮祭拜盛典後,又迎來了最熱鬧的年節,重點是節日裏的點心都很好吃。

她決定所有節日裏,她最愛年節。因為她領到的紅包多到能串成鞭炮,長輩的每一包都厚厚一疊金葉子和銀票就不用說了,平輩中最大包的竟然是中秋那時被她咬了一口的淩曦……

唔,這可怪不了她,誰讓淩曦身邊有一堆氣場讓她很不舒服的臭道士,那些臭道士一直暗中緊盯着她,害她連變身到處亂跑都不敢,最後竟然還趁着淩雲下山,把她帶到淩曦的院落,一個勁地問她是不是和哪尊大妖結了契,聽不懂的她一個不開心就往他手臂上咬了一口……

也不知道淩曦是真的大人有大量,還是淩雲打點過了,總之元宵節時回到翡翠山莊過節的淩曦雖然避淩琥珀避得緊,但還是包給她一個大紅包。

她決定把他列入好人名單——雖然她遠遠沖着淩曦小財神甜笑,他還是白着臉倒退三步。

元宵隔日,青陽城大小商舖的裝飾立刻換上新的一批,「第七屆武林拔籌大賽」偌大的彩旗飄揚在各個角落。

整個青陽城從年節前就熱鬧至今,不過如今街上更多的是穿着各派制服,優閑地逛着商店的武林人士。

「來啊來啊——第七屆武林拔籌大賽紀念款折扇!名門公子耍帥必備單品,讓您就算沒有淩大公子的美貌,也能揣摩出他七分的潇灑,數量有限,賣完就沒有啦!」叫賣的小二站在高處,還穿起一身白衣,有模有樣地攤開一柄折扇搨得衣袂飄飄,小二模樣生得好,果然吸引不少少年俠士圍過來想買扇子。

走過路過,千萬不要錯過……這位氣質脫俗的俠女,看您的衣服想必是玄光派的子弟吧?千萬不要錯過小店的玉脂雪蓮霜,讓您在極寒之地也能保持玉手柔嫩不凍裂,現在買五罐還送武林大會特典款琉璃鏡,只有敝小店才能換到喔!」

「拔籌大賽聯名款鬥笠!行走江湖必備良伴,尊爵不凡,霸氣外露,讓對手百步之外就被您帥到淚流滿面,五體投地!」

被街上各種花式叫賣吸引的各大派弟子不得不感嘆,青陽城不愧和翡翠山莊關系密切,每次辦起大活動,總教他們大開眼界。所以除了武林人士之外,也有不少下一屆準備辦活動的商家特地來取經。

「淩家花樣果然很多。」幾名靈樞派帶着弟子來參加大賽的長老,看着天字一號街上最大的店舖,格局足足五間打成了一間,挂着黑底金字「拔籌大賽總辦事處」的招牌,店裏還擺着幾尊叫做「公仔」的人偶,模樣可愛精致,穿着五派三幫一堂,以及翡翠山莊和鳳凰樓的制服,除此之外還賣一些小玩意兒,就見幾名年輕弟子——包括他們靈樞派的少年,正聚在店裏興奮地比較手上看上眼的小東西。

身為五大派之一,盡管沒了修仙鼎盛時期的風光,依舊是名門正派,至少對多數金陵人來說,就算加入如今更為強盛的三大幫,也遠不及成為五大派弟子值得說嘴。

畢竟,三大幫再如何聲勢浩大也是三教九流,五大派卻是擁有千年歷史的名門,有歷史,有傳承,對弟子的遴選與約束也比三大幫更嚴格,家中有子弟能入門,那是光耀門楣的好事。

向來要求弟子行為端莊穩重的靈樞派長老,對於聚在店裏叽叽喳喳的弟子們只是咳了幾聲,提醒他們放輕音量,然後索性轉身進了酒樓,這是有意睜只眼閉只眼,讓他們小輩去玩個盡興了。

祁楓當年提出舉辦大型武林大會的方式,嘉惠了各大門派。就比如大賽委員會,由各大派推派人參與,經費除了共同分擔外,也靠着祁楓提出來的一些點子募集到不少資金,對比較沒有財力舉辦大活動的幫派無疑是雪中送炭,對財力雄厚的門派也是錦上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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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正式的武林大會,早在祁楓當上武林盟主沒多久,就被他以各種藉口推托、各種找碴地取消了。盟主之位雖然是個虛職,但一直以來坐上這位置的人多半會認真執行這個地位賦予的一些職責,比如舉辦武林大會啦,比如仲裁武林紛争啦,比如江湖上哪個倒楣蛋被欺負得滿腹委屈,可以寫張血狀到武林盟主面前請他老人家主持公道……等等。

但是祁楓不愧是有史以來最不務正業的武林盟主,那些責任他能裝死就裝死。

開玩笑,天天搞那些花樣,他還要不要陪老婆?要不要含饴弄孫?

這含饴「弄」孫,在淩家第三代心目中,應該是捉弄的弄。

為什麽他這麽推托,卻還是穩坐盟主之位呢?

除了祁楓武功始終不可思議地維持在巅峰狀态,天下第一無人出其右,更重要的是各大門派那些老屁股都是經歷過那個愛鬥争、愛面子,把武林搞得烏煙瘴氣的前盟主時代,對他們來說,祁楓這種什麽都懶得管的作風,恰恰是現今的武林能平靜的主因,這三十年來各大派除了喝喝酒打打架,沒有更慘烈的腥風血雨,不是件好事嗎?

這武林拔籌大賽則是少數能在懶惰盟主的極力裝死下,越辦越盛大的武林大會。

畢竟在這個沒有多少腥風血雨能讓門下子弟刷經驗、揚名聲的年代,一場萬衆矚目的比賽就格外受到重視,參與拔籌大賽都是武林新銳,不只各大派,名不見經傳的小門小派,甚至帶劍修行的獨行俠士,都能報名參加,唯一的限制就是每個人一生只能參加三次,而且如果前一屆拔了頭籌,就不能再參加。

頭籌只有一個,每一屆拔得頭籌的自然都是新人當中的佼佼者,從此之後也算聲名遠播,如果再讓金大仙排上名士榜,那就算是在江湖上有頭有臉,走路有風了。

今年這一次,翡翠山莊并非主辦,而是鄰近的長山派。

即便擁有千年傳承,如今財力也不及土豪,加上淩家與月狩宮結為姻親,江湖上那些老屁股有意借這次舉辦拔籌大賽來試探淩家的立場,所以長山派很早就來向翡翠山莊借場地。

過去也有前例,淩雲便答應了。

舉辦這樣規模龐大的賽事,青陽城的客棧早在半年前就被預約一空,翡翠山莊當然就負責安頓各大派德高望重的長老。

這幾日山莊內閑雜人等多,你就不要化成小虎到處亂跑了。」淩雲摸着淩琥珀的頭道。

正在喝紅棗木耳湯的淩琥珀也不知聽懂了沒有,嘴巴塞得鼓鼓的,眉頭打了幾個結,也不回話,只是專心地嚼木耳。

這半年來她其實學了不少金陵語,但還是很懶得開口,何況吃東西時,別想要她分神理解別的。這畢竟是好習慣,淩雲也不逼她。

那後山呢?」好不容易,她吃完甜湯,把紅棗一個個啃得只剩果核,才道。

淩雲知道她每天除了吃,最愛的就是化身小虎到處探險。整個山莊在他的結界下,大多數人都只會把小奶虎當成虎斑貓。不過客人就麻煩點,如果他沒能當場抹去他們的記憶,難保不會留下後息。

「後山做為拔籌大賽會場,還是別去了。」見她失望噘嘴的模樣,他只好道:「去母親或奶奶哪兒走走吧。」

淩琥珀也喜歡跑到淩南煙或花百蚰的院落去。

兩位長輩給她準備的甜點,多到她幾乎沒吃過重複的。當然知道她特別喜歡哪些點心,花百岫和淩南煙也會讓人多準備一點,至於其他的打賞就更不用說了,什麽好東西總歸是要給她留一份。

淩琥珀應「好」。

但随着大賽日期接近,她開始常往淩家雙生子那兒跑。

淩家雙生子今年也要參加拔籌大賽。本來淩琥珀也想參加,且不說淩雲不會準,重要的是拔籌大賽雖然參加年齡沒有上限——誰說沒有大齡菜鳥呢?

但下限卻是有的,至少得滿十三歲。

淩琥珀維持的是八、九歲時的樣貌,淩雲帶她回山莊時,她懊悔於年紀太小不能馬上拜堂,硬是說自己十一歲——再往上加也沒人信。所以山莊裏的人都相信淩琥珀過去是遭到了虐待,才會長得這麽小……

相較於淩琥珀想參加卻不能參加,雙生子倒是恨不得能裝病不參加。要知道,自從安平元年那一屆,淩家第三代開始能參加拔籌開始,往後三屆拔籌幾乎都是淩家堂兄弟的龍争虎鬥,早已惹來多方眼紅。

「有小陽堂哥在……咱們去混個分就行了吧?」淩礫嗫嚅道。其實上一屆他們就達到參賽年齡,但賽前兩兄弟因為太緊張,病倒了,躲過一劫。

這對雙生子比起其他堂兄弟,武功僅僅能自保而已,淩家對此向來極為縱容,他們若無心於此,也不勉強。可祁楓卻開口道,這一屆難得辦在自家後山,要雙生子好歹去混點人生經驗,機會難得,反正也不可能再逼他們參加第二次。

雙生子沒敢拒絕,要知道專業打醬油的淩囡囡都參加過一次,而且還把比賽當成郊游遠足,一馬車的零食帶出門,回來又帶了一馬車的伴手禮,他們兩個男孩子總不能連最廢的堂姊都不如吧?

雙生子中的哥哥淩晶并不答話。他早就聽見下人向長輩打小報告,說有一些前幾屆因為淩家鋒頭過盛而懷恨在心的選手,鎖定了他們兩個,打算在比賽時好好教訓一頓。

小陽堂哥雖然很強,但常常少根筋,恐怕保護不了他們。

「我可以變成小虎,在暗處幫你們啊。」淩琥珀嘴裏塞滿梅子糕,含糊不清地道。

淩晶撇了撇嘴,心想一頭小奶虎能幹嘛?沖着對手賣萌嗎?

淩礫卻眼神一亮,「對耶!爺爺不是常說三個什麽比一個什麽強……」爺爺常有一些奇奇怪怪的順口溜,淩礫想半天總算擊掌:「啊!三只小豬壓死一頭大野狼!」

「……」只有你倆是豬!淩晶心裏想。

「沒錯,人多力量大!」淩琥珀又吃了一塊梅子糕,「別擔心!」

不擔心才怪。

轉眼來到比賽第一天。

拔籌大賽總共分五場積分賽,一場決賽。前五場分別考驗空手武技和非空手武技,射藝,輕功以及內功,這五項賽事積分高者能進決賽,但只要放棄其中一項便無法參加決賽。

兩項武技比賽簡單得多,都是打擂臺,偏偏對雙生子來說最頭疼的也是這兩項,他們原本打算在第一場淘汰賽時,想法子以最輕松的方式輸掉。

「輸掉也沒關系啊!」賽前,他們家爺爺,武林盟主祁楓,雙手抱胸優閑地道,「以後每天早上後山跑二十圈,」接着笑得佛光普照,滿面慈祥地又補了一句,「但是擂臺上贏一場可以減三圈。」

兄弟倆聽完,上擂臺時都是一臉苦大仇深,死活硬撐着,好歹是把兩場初賽贏了。

複賽時,扛不住巨大壓力和皮肉痛的淩晶想着,大不了以後每天就背着乾糧在後山耗上了,因此沒多久就被喘下撞臺——對手本來還舍不得對這麽個玲珑剔透的美人兒下重手,在淩晶摔下擂臺時甚至心慌地道歉,「對不住!我沒想到——」

淩晶從地上爬起,不改高冷神态地拍了拍身上灰塵,頭也不回地退場了,留下他的對手紅着臉失魂落魄回不了神。

祁楓在底下搖頭嘆氣,「算啦,靠臉吃飯也是強項。」

淩晶兩場初賽的對手根本對他下不了手—一場女對手,一場男對手。他們每一招都往他衣帶上打,就怕傷着小美人一根頭發,但即便是這樣,淩晶小公子還是覺得這種體力活他娘的太辛苦,他不幹!

淩琥珀坐在一旁咔嗞咔嗞地吃花生糖,也跟着有模有樣地搖頭嘆氣。淩晶雖然也是天仙大美人,但太嬌氣了,跟她媳婦兒簡直沒法比啊!

各大門派參賽選手都有專屬休息區,淩家做為半個主辦,當然占了個視野最好的位置。

此刻淩家的休息區裏正坐着一大一小,大的高頭大馬,寬肩窄腰長腿,結實的肌肉即便包覆在衣服底下也難掩雄渾昂藏氣勢,看起來頂多三十冬歲,卻頂着一頭銀灰色的發,但這大賽當中恐怕沒有一個人不識武林盟主祁楓。

他老人家身邊則坐着個吃得兩頰鼓鼓,大眼滴溜溜轉的小丫頭,讓人好奇地猜想小丫頭的身分。

瓜楓就像帶孫子看比賽一樣,也不和別人寒暄,除了叮咛要上場的孫子,就是對身邊的小丫頭說話,礙於各休息區非所屬幫派不得随意越界,這一老一小每次出現幾乎都無人打擾,就算有人瞅準了兩人離開的時機,也會發現才離開會場的一老一小已經不見蹤影。

開玩笑!他堂堂武林盟主,豈是随便一只狗仔能追上的?因此他老人家帶着小琥拍,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只留下各大派滿腹疑問。

賽場上,淩礫出乎意料地在空手武技項目打進十六強準決賽,卻不是因為他武功比哥哥好。

而是他咬着牙誓死黏在擂臺上,到最後他的對手實在拿這個軟不拉嚼卻又打死不退的對手沒轍,手刀劈昏他把他丢下擂臺。

祁楓默默抹了把差點被逼出來的眼淚,「身強體壯打不死也是強項。」

淩琥珀在一旁嚼着蜜餞,默默地想,這強項真不怎麽樣。

一向疼雙生子,為了雙生子初次參賽,特地從東北駐紮地趕回來的淩家四爺,綏靖大将軍淩和明,在雙生子回到休息區時立刻迎了上去,溫聲鼓勵道:「打得很好!四伯父以你們為榮!接下來的比賽不用緊張,平常心穩紮穩打就好。」他早安排了二十八宿的人混進選手中,一定會好好保護好早逝的麽弟這一對雙生子!

淩和明的老父、雙生子的爺爺,在一旁忍住翻白眼的沖動,心想你親生兒子比賽那年你都沒這麽緊張,阿曦那年好歹打進了決賽,而且還沒讓手下二十八宿混進選手中替他作弊呢!

淩家今年另一個參賽的淩陽,不愧是第三代當中的頂尖武力,輕輕松松拿個雙武技冠軍,身上唯一的挂彩是早上邊打瞌睡邊吃包子,被他姊姊淩蘿暴力手刀留下的。這會兒下了擂臺,坐在休息區吃包子,隔壁休息區,淩陽兩場武技決賽裏的手下敗将拽得二五八萬地指着他道:「看在你年紀比本座小的份上,本座只拿出了六成功力,下次可沒這麽好運……」

淩陽恍若未聞,專心啃包子,一旁的姊姊淩蘿,禀持着人脈就是錢脈的和平賺大錢精神,問弟弟道:「那是你剛剛的對手吧?人家在跟你打招呼,你不要只顧着吃!」她把弟弟的臉扳向左邊。

淩陽臉頰上還沾了一顆紅豆,看向那個指着他,嘴巴一開一合說個不停的鳳凰樓少樓主……

「沒見過。」他低下頭繼續啃包子。

「淩陽」才剛敗給淩陽的少樓主怒火沖上九重天,臨時搭的休憩區帳篷都要給掀了。

「對不住啊……舍弟是個臉盲!」淩蘿陪笑胡扯道,暗暗擰了弟弟的臉頰一把。

打擂臺這種簡單暴力又容易炒熱氣氛的項目放在頭幾天。

下一場比賽也是頗吸引人潮的射藝賽,場地是能容納萬人操演的長型校武場,選手騎着馬進到場內,在馬繞場跑完全程以前射下場內或動或靜的标靶,越難的靶分數越高。

還有會扣分的靶子,例如某些靶子綁在牲畜身上,大會甚至規定只準射靶,打死牲畜要扣分。

射擊工具不限,擅長暗器的選手可以使用自己的暗器。

那萬一騎術不精呢?主辦單位也很貼心,選手可以選擇站在雙輪馬車上,由馬夫載你跑一圈。究竟騎馬或站在馬車上哪一個更難?恐怕對擅騎的人還是寧願騎馬,馬車比自己騎馬更容易出岔子,何況金陵國好歹是産馬的,這年頭不會騎術還敢出來行走江湖,簡直勇氣可佳。

射藝與輕功,是雙生子最有可能拿高分的兩個項目。於是他們家盟主爺爺又笑得慈祥和藹地道:「這兩項要是能進前十,再減三圈;能進前三,全免。」把這兩項功夫練好,起碼出門也足夠保命,後山跑不跑确實無所謂了。

要知道他們家廢柴堂姊淩囡囡,當年輕功可拿了第二,爺爺他感動到都淚流滿面了啊。

為了不想跑後山,兩人卯足了全力。

淩晶的武器是兩柄他自己改制的「火槍」,機關精巧,卻不用子窠,用箭矢,箭矢是一根根比竹簽細的精鋼針——土豪世家,就是拿黃金當子窠也面不改色——一次可以發射三十枚。這火槍其實只是形似,實際上是依照袖箭所改良,并沒有使用任何火藥,填充的箭矢平常就綁在手臂上,射光了三十枚箭矢後,火槍甚至不必離手,只需要兩三個簡單的步驟就能補充箭矢。

美人小公子騎着白馬出場,即便他武技比賽表現得慘不忍睹,賽道旁的觀

衆席還是傳來尖叫聲,還有不少人丢鮮花到場上。

見淩琥珀看得納悶,祁楓打趣道:「愛美是人類本能。不過這陣仗和雲兒當年初上場時可沒法比。」淩雲不只俊美無俦,他在武藝上表現也相當精采,當時觀衆席上還有人太興奮昏倒哩!「他當年出場時啊,簡直漫天花雨……」

淩琥珀總算放下吃得剩一顆的冰糖葫蘆。

她突然覺得,她該減肥了,要不然雲哥哥被搶走怎麽辦?

想歸想,她還是很快把剩下那顆冰糖李子塞進嘴裏,有滋有味地吃個乾淨。

這時觀衆席上尖叫聲随着淩晶的得分響徹雲霄。

淩晶讨厭體力活,但雙箭齊發,卻是百發百中,腿下夾緊了馬背,風馳電騁之際,不放過任何一個得分标靶,在馬匹轉彎的同時神速換好箭矢,再次橫掃所有得分标靶,而且一分也沒被扣着,場內一只綁着靶的小黑狗,完全不知道屁股上的靶上紮了根精鋼針,猶自亢奮地追着滿場撲騰的火雞,火雞頭上小小的靶同樣插了根精鋼針,搖頭晃腦地想盡辦法甩開沖着牠流口水的黑狗兄。

簡直神乎其技,場邊評判個個興奮地交頭接耳,觀衆席上的尖叫聲讓淩琥珀耳膜生疼。

淩晶拿到了滿分,讓後來的選手壓力山大的滿分,在漫天花雨中臭着俊臉,一副「小爺我明明靠技術吃飯,你們偏偏讓我靠臉」的不爽,又踐又傲地退了場。

長得帥的好處,就是哪怕臉臭賽茅坑,在旁人眼裏也高冷如神只。「快!快把人擡下去請大夫!」想當然耳,有人因為太興奮昏倒了。

「這淩小公子今年十七,我看明年金大仙名士榜又有得瞧了。」觀衆席上紛紛議論。

「依我看,淩晶小公子的美貌該在淩大公子之上……」

耳尖聽到這句評論的淩琥珀倏地瞠大眼,炸毛一樣地兩步三跳爬上了比成人高的觀衆席欄杆上,沖着那人大吼,「你說什麽?你眼瞎嗎?」她的媳婦兒才是天下第一!

吼——

一旁的祁楓沒料到這丫頭連這樣都能炸毛,立刻将快翻過圍欄的淩琥珀撈下來,「行了行了!你這丫頭……」他差點忍俊不住。淩琥珀被高頭大馬的祁楓一手攔腰榜走,四肢仍然像要和人拚命那般地揮舞。

本來觀衆席上那被淩琥珀吓着的人想發難,見到祁楓,當下只好摸摸鼻子陪笑,心裏暗忖這野丫頭是淩家的什麽人?

祁楓抱着淩琥珀離開對他們好奇探視的人群,「傻丫頭,你雲哥哥巴不得追着他的狂蜂浪蝶能少一點,你計較什麽?」

淩琥珀嗫嚅半晌,才問道:「很多人追着雲哥哥嗎?」

「人怕出名,豬怕肥啊!」他低頭瞧見她心事重重的模樣,拍着她頭頂笑道:「別人追着他又如何?重要的是他追着誰啊。」

「他追着誰?」淩琥珀擰眉問道。

還能追着誰?都抱在懷裏不給人碰一下了。祁楓本來很擔心長孫真的打算來個「源氏計畫」,不過看淩雲放養山豬似的根本沒怎麽管這丫頭,只管寵着放任着,一時間又覺得他好像也沒必要擔太多的心。

把純白如紙的孩子,依照自己理想的模樣養大,只因為自己對天下人挑三揀四,卻不肯為任何人檢視自己,所以養一個習慣自己所有缺點,但卻能在對方缺點形成前剪掉它的孩子,最是完美——這種人怎能不教人惡心?

可淩雲根本沒打算把小丫頭養成任何模樣。該學的得學,該教的得教,其他就随她高興随她撒歡,天天吃飽睡飽,幸福傻笑着就好。

教養方面,家裏還有長輩,當然不會讓小丫頭長成無知蠢婦。

即然如此,等着她慢慢長大,大到兩人能相扶持,相守護,似乎也不是什麽壞事。

雙生子的輕功和內功,成績竟然都不差。

輕功沒什麽意外,畢竟淩家有主場優勢。比賽方式是頭上頂着一碗特殊的水,攀上山勢險絕,完全沒有立足之地的千絕峰之頂。

千絕峰辟不了山路,到山頂只能靠輕功,可偏偏山勢險峻,輕功不熟練都不敢冒然犯險。

千絕峰之頂有青松映着粉牆黛瓦,傍着紅蓮池塘,名曰「清涼閣」。這清涼閣的一磚一瓦,一桌一椅,都是淩家子弟練輕功時一塊塊搬上去的,淩家的孩子打小頭頂茶壺跳着上千絕峰是家常便飯。

單單攀上千絕峰頂,只能算你沒有放棄比賽,但分數不會太高。

到達的名次與時間當然也在計分标準中,但沿途有十道考驗輕功水平的關卡,找到關主,取得關卡信物,能得十分。

頭頂上那碗水當然也是重要的計分依據,沒把碗摔破,可以加五分;水還在,加十分;水半點沒灑,加二十分。

水裏的圖騰半點沒化開,加一百分。

當然,必定有人會中途作弊,比如踹人家的碗,搶人家關卡的信物——這些并不算違規,設計比賽的人用意很清楚,甩不掉,頂不住,只證明實力不過爾爾。

淩晶一開始就叮咛弟弟,要他跟好淩陽堂哥。「那你呢?」淩礫竟然還有心思擔心哥哥。

淩晶只是看笨蛋似地睨了弟弟一眼,揚了揚手上的槍。

只要淩晶手上有槍,誰都占不了他的便宜!

何況,雖然他打死也不會承認,可實際上是打算自己引開絕大多數想偷襲的對手,讓弟弟能拿一次好成績。

淩晶的戰術是奏效的。沒有哪個蠢貨敢對淩陽動手—第一個不要命動手的笨蛋向所有選手示範了他的下場。

偷襲者在武技擂臺打出漂亮的成績,尤其是他的絕招「火牛沖鋒」,擂臺上猝不及防被這招攻破防線一敗塗地的可憐蟲,都能包圍起大篝火一起取暖了。

當他沖向淩礫時,許多人甚至只看見了殘影和地面揚起的塵埃。

幾乎在同時,一只碗飛向山壁,碎了。

與碗一起碎的,還有旁邊的山岩,那山岩上半部像豆腐一樣崩塌,崩塌的缺口整齊得有如刀削過。

很多人都還搞不清楚是怎麽回事,包括本來被鎖定偷襲的淩礫,他捧着自己的碗,打算這一路上就伺候祖宗似地把它捧上山,所以一直到旁人的碗和岩石突然碎裂,才一臉癡呆地看向碎裂聲的方向。

偷襲者維持着沖鋒的姿态,僵硬地站在碎成粉的岩石旁,頭頂的發被不知什麽力量削去一塊,更不用說本來在頭上的碗也碎得拼不齊了。他的心髒提到了喉嚨,全身冒出了冷汗,連手指都不敢動一下。

「走了。」淩陽頭也不回地催促道,頭頂上碗裏的水波紋不動。

僅有近處某些高手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麽事。

淩陽只是沖着偷襲者踢了一腳,那一腳彷佛只是順便,收回之後若無其事地繼續以輕功登上山壁。

淩陽知道堂弟打算抱他大腿,也很大方地讓他一路抱上山。

真正有本事的都不屑偷襲,算是有點本事的,至少也不敢再沖着淩礫來,他們的目标轉向淩晶。

最後淩陽拿了第一——碗裏用特殊溶液畫成的圖騰跟剛拿到時一樣完整。淩礫第二個到達,總分第五,雖然圖騰已經把水染成了紅色,好歹碗裏還是有水的。

淩晶雖然因為沒跟緊淩陽而落後了一些,但也拿了個第七。淩琥珀猜到淩晶想自己引開所有偷襲者的想法,於是悄悄跟在他身後出了點力,她化身小奶虎在中途替他擋住不少暗中偷襲的對手,把人家的碗踹下山,順道抓花好幾張臉。

「我真的被小奶虎偷襲了……」某些偷襲不成的選手喊冤道。

這樣的申訴,當然是沒人信的,「連小奶虎都能在千絕峰上偷襲你,你要不要回家找你娘哭去?」

在千絕峰上偷襲人有何難?她每天吃完點心就跑來這裏抓蝴蝶呢!淩琥珀默默地坐在峰頂的評審席後方得意地嗑瓜子。

內功的比賽結果卻非常匪夷所思。

淩家在後山有一條特別的山路,淩家子弟考核內功都會到這兒來走一遭。這條山路一共有二十道石砌山門,每一道山門看起來都差不多,只有石雕有所不同,越往山頂的山門,需要越深厚的內力才打得開。到目前為止也就祁楓與次子淩和恭開過第二十道門,祁楓長子淩和靜開了第十八道。

據說這考核方式是祁楓在上一世的世界裏看漫畫得到的靈感。

參加拔籌賽的選手都是新人,半數止於第二道門,第三道又淘汰掉大半。雙生子打開第四道門時,長山派的評委都不禁質疑,淩家人該不會有特別的方法能打開這些門吧?

但是雙生子臉上的詫異表明了,他們自個兒也覺得莫名其妙。

只有藏身暗處的白遠笑得意味深長。

你在打什麽主意?淩琥珀發現他的到來,偷偷化身小奶虎接近他。

白遠也不意外,沒什麽,吃了那麽久的閑飯,盡一點棉薄之力。何況如果不是他們的妖丹被封住,同是那人的血脈,怎會一事無成?兩人直接以靈識對談。

誰的血脈?但淩琥珀沒深究這個疑問,只猜是祁楓吧?

我看他們其實并不在乎能不能進決賽,你做了這手把他們送進決賽,不是讓他們更頭疼嗎?淩琥珀難得嚴肅。

可是我看你很期待混進決賽裏胡搞一番?淩陽雖然必定會進決賽,但跟着他這個輾壓衆生的人形兵器能有什麽刺激好玩的?在旁邊嗑瓜子他都能贏啊!所以你要幫他們搶到頭籌嗎?淩琥珀狐疑道。

白遠笑着搖搖頭,與事實相差十萬八千裏的結果,任誰都會察覺有異,何況頭籌對他們來說根本不重要。倒是我覺得做為食客吧,教訓一下恃強淩弱之徒,是不錯的消遣。這話說得好聽,其實白遠就是看五大派不順眼罷了,畢竟就是五大派把他封印了兩百年啊,要是有機會,他一定讓五大派門徒全數落敗,呵呵……

小奶虎露出一個賊笑,好啊!算上我一份!

雙生子最後開了第六道門,已經冷汗涔涔,腿軟地癱在地上表示沒有力氣,其實是不敢再往上開,心裏直道太邪門!

最後淩陽開到第九道,鳳凰樓少樓主開到第八道,三、四、五名開到第七道,已是成績斐然。

淩陽并不開心,因為當年他大哥淩陣和大堂姊淩藍,在他這年紀,已經開了十道山門。

總而言之,雙生子離奇而且驚悚地進入決賽,傷心得淚流滿面。

娘呀!好恐怖,他們可以棄權嗎?

決賽人數是由參賽總人數決定,今年有兩百一十三人參加拔籌賽,預定能進入決賽的就是積分最高的前二十一名。

離奇開了六扇門,積分灌了滿滿的水,雙生子背脊涼飕飕,兩腿打顫地進人了決賽。

決賽的方式是,以決賽會場的龍武山為圓心,二十一名選手會被平均分散帶到二十一個方位,相距至少三十裏。當時辰一到,二十一名選手各自向放置彩籌的山頂前進,途中遇到的人都是對手—當然,如果事先商量好頭籌由誰取得,相互合作,打擊其他競争者,并不算違反規則。

因此,雙生子還真是非常孬地想着,在遇到第一個對手時,要怎麽輸誠投降,無痛輸掉比賽?又或者乾脆找個隐密處躲起來,隔日午時,也就是決賽時限結束以前放出求救煙火等人來救,主動放棄比賽?

他們家爺爺老早猜到兩個孫子心裏打的算盤。盡管明白他們開了六道山門絕對有鬼,但是這麽難得的鍛鏈機會,豈能錯過?

對祁楓來說,晚輩拔得頭籌還不如遇到危險時擁有保全自己的能力,至於某些心胸狹隘的選手打算伺機報複又如何?連初出茅廬的小屁孩都頂不住,遇到真正心懷惡意的歹徒時,難道家裏能時時刻刻罩着他們?

「名次或頭籌無所謂,但若是主動認輸被我發現的話……今年一整年爺爺就替你們安排練膽課程——金陵國十大鬼屋深度旅游。」

「……」別人家的爺爺都是「乖孫別怕」,為何他們爺爺跟別人不同?

決賽在三日後,雖然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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