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土情話

突兀的手機鈴聲響徹辦公室。

許浣予沒再和喬雅他們有過多地掰扯, 她拿着手機和包,同他們擦肩而過,頭也沒帶回地離開了工位這裏。

她舉着手機接通電話, 手上的工牌刷完機器發出“滴”的一聲, 電話那端熟悉的男人聲音溫聲地說着話:“外面很大的雨, 帶傘了沒?”

陳彥周什麽其他信息都沒說,但給出這種信號的意思則表示着——他已經到了接許浣予的地方。

比起方才的經歷,現在陳彥周的聲音就像是冬日的焦糖奶茶, 異常的溫暖。

許浣予垂眼看着托特包裏的雨傘,她沉默片刻,一字一句地咬音在廊道裏顯得格外清晰, 她說:“沒帶。”

那邊“嗯”了聲,像是一點兒也沒意外。

許浣予聽見很輕的安全帶的鎖扣解開的聲音, 接着, 陳彥周又說:“在幾樓?我來接你。”

許浣予現在正在電梯口處等着電梯,她背後喬雅和何義東兩人的腳步聲越發的近,許浣予握緊了手中的手機, 眨了眨眼睛:“我在等電梯下來了。”

“好, 那我在門口等你。”

電梯到來,許浣予跟喬雅他們一起上了這一趟, 她往邊緣站了站, 像是在躲什麽病毒似的,一點兒也不想靠近別人。

倒是何義東,方才的口不擇言到了這會兒變成深深的愧疚。

其實做項目就是會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他們在接收項目之前都會做個綜合的評估, 前有Run工作室的游戲領先打下市場拿捏住游戲粉絲們的心, 周邊活動只會是增益項。

何義東還想到了之前聽顧寧說許浣予很需要用錢, 所以她當初才會為了永劫地球這個項目沖鋒陷陣。

密閉的電梯內,他想出了補救的道歉方法,他說:“小許,你要是實在缺錢的話,我可以借點給你。”

許浣予狐疑地看向他和喬雅兩人,不知道他們又要搞什麽幺蛾子,默默地又往邊上靠了靠。

喬雅不知道何義東腦子裏怎麽想的是這些,她對許浣予還算是比較了解,當初出去留學她都全靠着自己,想來手上也不會太緊巴巴。

她趕緊扯了扯何義東,像是在兩人之中做調解員似的:“我之前聽顧寧說浣浣以前就在畫一些品牌方畫商稿,價格還都挺高的,怎麽可能缺錢啊。”

許浣予當初是顧寧親自面試招進公司的人,她對許浣予的具體情況自然要更加了解一點兒。

也不懂他們在這搞什麽呢,在這兒有一出是一出的,許浣予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們:“好啊,那借個一百萬給我呗。”

話題終結者莫過于此了。

看着何義東臉上紅一塊白一塊的,許浣予輕笑了聲,看向喬雅:“你可不可以專注自身事情啊,就這麽愛我想往我身邊湊嗎?”

喬雅愛不愛她,這許浣予倒是不知道。

但她的每一次靠近,肯定都憋着壞心思。

電梯抵達一樓停下,雙向的電梯門往兩邊平移打開,喬雅心理強大的笑着看向許浣予:“沒想到,你現在變得還挺自戀的。”

一副自來熟的語氣。

不過她好像對誰都是這樣。

許浣予冷笑了聲,一點兒沒讓她的返還過去:“你現在變得很煩人。”

尤其最後三個字,她的咬音格外的重,就像是在着重強調。

喬雅見許浣予防備心理還是這樣的重,她忍不住替自己辯解:“不管你信不信,但我還是想告訴你,我只是想彌補你,想修複我們之間的關系。”

不管是在外人面前還是私下裏,她從來都不會隐藏這些話題。在外面人看來,她倒是顯得真誠多了。

再結合她一次又一次地關心許浣予,即使被人惡言相向,她也大方地從不放在心上。

許浣予壞名聲的發酵,少不了喬雅在這其中充當好人。

電梯已開,許浣予前腳剛踏出電梯門就聽見了喬雅說的話。她身子定在原地片刻,沒背過頭,她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所以,我就要配合你演出嗎?”

“喬雅,我真覺得你很煩。”

離開了電梯口,許浣予匆匆地往大門處趕去。

深秋的夜晚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雨水密密地砸落下來,濺出一片又一片的水花。

寫字樓的燈光亮着,從透明玻璃門望去,許浣予一眼就看見了那個站在門口撐着黑骨傘的男人。

黑壓壓的傘面擋着他半張臉,露出一截精致好看的下巴,也是奇怪,在看見他的第一時間,方才被喬雅鬧出的壞情緒此刻得到了緩解,就連走路的步子都變得輕快了。

陳彥周也在第一時間看見了許浣予,他撐着傘向她走近。

他的黑傘的面積很大,四個月前許浣予就感受過。頭頂上的傘遮住滴落的雨水,周圍迸濺的水滴卻打在白色的鞋面上。

許浣予低頭擡起鞋尖,果不其然,看見小白鞋的頂端黑了一塊兒。

她忽然想到,18歲那年的江宜下過很大的一場雨,那會兒的排水系統修建得不是很完善,收拾好穿着漂亮的小裙子出門,一腳踩下去,全是水。

那會兒她穿着底高點兒的樂福鞋,看見鞋面上深了一塊的印記,懊惱得不行。

就在下一瞬,陳彥周忽然在她面前蹲下身子,他拍了拍肩膀,許浣予秒懂,開開心心地跳到他背上。

陳彥周裝模作樣吃痛的“啊”了聲,說:“你怎麽這麽重?”

任意一個女孩子被人說重都會不開心,許浣予也不例外,她瞪大了眼睛錘了下陳彥周的背,“你在鬼扯什麽!!”

“我早上剛秤的體重,明明瘦了兩斤呢!!!”

她拳頭上的那點兒力氣對陳彥周來說就跟撓癢癢似的,陳彥周再也憋不住笑意,笑得肩背都抖了起來。他背着許浣予往前走,情緒緩和了幾秒,這才彎唇拖腔帶調地說:“整個世界都在我身上了,那能不重麽?”

許浣予被他逗笑,雙臂勾着他的脖頸,人穩穩地趴在他的背上。她伸手去掐陳彥周的臉,像是在懲罰他似的,使了些力氣,“陳彥周!你這土味情話跟誰學的啊?真的很土哎!”

陳彥周也沒躲她,莫名所以地側頭看她一眼,“很土?”

許浣予重重地點點頭:“嗯!很土!”

陳彥周沒錯過她笑起來亮晶晶的眼睛,他頭回正,直視起來正前方,“那我可不管,哄到你了就行。”

是哄到了。

許浣予心底甜絲絲的。

一點兒也生不起氣來。

許浣予的腳放平穩,受力均勻地踩在地面上,她眨了眨眼睛擡頭看向陳彥周,心裏難免會有些感慨。

此情此景相似,身邊還站着那個熟悉萬分的人,但他們,卻不能回到從前了。

因為,向前走,就意味着不回頭。

成年人需要誘惑,不再像小孩子一樣,喜歡便熱烈地釋放愛意,而後表白地在一起。

小孩子的階段許浣予和陳彥周已然經歷過了。現在的他們,眼前的薄紗迷人眼,亂着兩人的心悸。他們彼此都知道,重新在一起的代價太大。

歸根究底的不信任,那即使重新在一起後,也還是會因為別的事情分開。

許浣予深吸了口氣,問他:“思思請我們吃什麽啊?”

還不等她話說完,陳彥周把雨傘的傘柄塞到她的手裏,緊接着,許浣予感受到自己身體一空,周圍的氣流像是變得緩慢流動,她緊張到短暫地閉着氣,空下的那只手也尋求安全處地橫放在他的肩上。

反應過來陳彥周将她打橫抱起後,她心底偷偷地松了口氣。

此刻的降雨量逐漸變大,許浣予的腕骨處的肌膚緊緊貼在陳彥周後頸上,肌膚相貼。雖不是情侶,但又比旁邊幾對牽手撐傘的情侶顯得更加親密。

陳彥周的車停在不遠處,男人平穩地抱着許浣予,周遭有些許的唏噓聲,但他們兩人就像是沒聽見似的,誰也沒有在意。

原本兩個人在一張傘下就已經很暧昧了。

現下,陳彥周竟還在抱着許浣予,許浣予感受到心髒處撲通撲通跳着,好像那只小鹿快要不受控制地跳出來似的。

她用了很大的力氣克制自己,目光掠過男人安靜的眉眼,她說:“陳彥周,你……為什麽要抱我走路啊?”

同撐一把傘并行走路也可以達到的效果,可他偏偏要多此一個舉動。

許浣予不理解,她明明昨天晚上才感受過陳彥周的“冷漠”和“冷刺”,他不是還在生氣着呢麽?

本以為陳彥周又要許浣予好好哄哄才會恢複正常,沒承想這才沒過去多久,他就願意彎腰将她抱起淌過那攤混水。

許浣予是真的看不懂陳彥周了。

雨水打落在傘面,傳來劈劈啪啪的聲響。

陳彥周把許浣予抱到副駕駛上,他手舉着傘,身上沾染了些潮濕的雨水。許浣予看見他手臂上的衣服濕了一塊,但他就像是沒注意到似的,不急不躁地為她系好安全帶。

那聲清亮的鎖扣聲響起,陳彥周低着頭,視線落在許浣予臉上,他的嗓音有些低沉,“剛才電話裏,感覺你好像有些不開心。”

所以,哄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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