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她果然沒有再來。

直到黃昏落日完全墜下地平線, 她也沒再回來。

……

因為在醫院逗留小半天的功夫的原因, 譚冥冥坐公交車時回家有點晚,剛好在電梯裏碰見下班買了菜回家的譚媽媽。

譚媽媽是知道她去了一趟醫院的, 臉上有點不大高興:“你爸真是的,難不成還真的帶回來養不成,定時給點錢資助不行嗎?”

電梯裏的另外兩個鄰居紛紛看來。

“噓。”譚冥冥連忙道, 她最怕譚媽媽唠叨了, 待會兒話匣子打開, 肯定得讓自己耳朵起繭,于是趕緊笑着把她手中菜籃子拎過來:“媽,你明天是不是輪休, 要不要去打牌?”

“打個屁的牌, 我要找你爸爸好好說說這件事, 我們家本來就是兩室兩廳, 窮得揭不開鍋了都, 養條狗也就罷了,還要再多個小孩兒——”

譚冥冥“噗”地笑了, 還窮得揭不開鍋呢,家裏什麽情況她又不是不了解, 去年偷瞄了一眼譚爸爸譚媽媽床頭櫃裏的公共存款,就有六十幾萬, 還不算上譚媽媽的私房錢。

自己從小讀書都是在免費公立學校,因為透明,也不在意穿戴, 帽子圍巾都是譚媽媽手打的,根本就不花什麽錢。再加上爸媽也節省,這些年攢下的并不少。

話音未落,譚媽媽突然一把抓過她的袖子:“死丫頭,你袖子怎麽濕了?今天外面才零下三度,這不得凍死啊?”

譚冥冥不太自在地縮了縮手,将冰冷的手指縮回袖子裏,笑着說:“路上不小心撞到了兩個端着水盆的莽撞小孩。”

在護士站用吹風機吹了下,但沒辦法徹底吹幹,她就直接離開醫院匆匆回家了,在醫院樓下仟吉裏買了塊甜品,讓老板幫忙送去住院部。

“怎麽這麽不小心。”譚媽媽心疼又氣憤,把菜籃子搶回去,拎着她快速回家。回家就有暖氣了。

譚冥冥被她拖拽着,家裏門一打開,就見小狗恹恹地趴在玄關處的地面上,漆黑的小眼睛一直盯着門口,仿佛等待着她們回來。

小狗來家中好些天了,也沒怎麽長大,小小一團,那小模樣看得譚媽媽心中一軟,表情立刻變得和藹起來:“哎喲,我們狗子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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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剛要将小狗抱起來,小狗立刻嫌棄地彈跳起來,避開了她的手,直直沖進了譚冥冥懷裏。

譚媽媽:“…………”

譚冥冥正蹲在地上換鞋,猝不及防的,小狗跳上她的膝蓋,兩只前爪扒拉着她胳膊,在她身上聞來聞去。

譚冥冥忍不住笑了,但擡頭看了眼譚媽媽黑掉的臉色,又努力憋住笑。

她拍了拍狗腦袋,抱着它往沙發走。

今天,狗子又度過了漫長而孤單的一天,從早晨六點到晚上六點,整整十二個小時,家裏都太安靜了,死寂到只有一只狗的呼吸聲。

它看着時鐘一點點緩慢地動,煎熬無比,雖然現在不用再流浪、不用再挨凍受餓,可是狗子還是忍不住希冀,冥冥能多在家陪陪它。

唉,它心中嘆了口氣,忽然,它鼻尖猛地拱向譚冥冥的手指,使勁兒嗅了嗅——這是什麽味道?怎麽有淺淺的血跡味和消毒水的味道,是去過醫院,碰了什麽受過傷的人嗎?

而且袖子還是濕的。

譚媽媽剛要催促譚冥冥快點去洗澡,将半幹不濕的衣服換下來,就見狗子從譚冥冥膝蓋上跳了下去,它後腿還沒完全恢複,這樣跳是很危險的,小短腿着地,打了個滾兒,差點撞上茶幾。

但它又迅速爬起來,急吼吼跑開了。

“這狗怎麽了?”譚媽媽莫名奇妙。

可話音剛落,小狗去而複返,叼着譚冥冥的毛巾過來了,遞給譚冥冥,示意她擦幹。

譚冥冥“卧槽”了一下,擡頭看譚媽媽:“媽,這狗是不是太聰明了?”

偶爾覺得它情緒複雜也就罷了,怎麽才三個月大,就懂得這麽多了?

譚媽媽笑容一下子舒展開來,慈愛地看着狗子:“我們家一百萬就是智力超群,最聰明的狗是什麽?邊牧嗎?但我看它雖然是只串串,卻有邊牧的智商啊,冥冥,你這狗挑得好。”

狗子:……

邊牧的智商……?

不知道為什麽聽起來雖然像是誇獎,但一點也不高興呢。

譚冥冥去洗了個熱水澡,總算渾身熱乎起來了,吃晚飯的時候,譚爸爸也回來了,譚媽媽瞟了他一眼,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顯然是夫妻倆鬧不和。

譚爸爸有些尴尬,吃完飯主動去洗了碗,然後出來,瞅了打毛衣的譚媽媽一眼,對譚冥冥招了招手,小聲道:“冥冥,你過來一趟。”

譚冥冥跟着他去陽臺。

譚爸爸關上門,小聲問:“你今天去了嗎?邬念情況怎麽樣?我明天打算請一天假,去看看。”

“他,很乖,但是……”譚冥冥露出為難的神色,回想着今天在醫院發生的事情。

漂亮小孩眼圈紅紅的樣子的确令人心疼,但譚冥冥不是不知道他在捉弄自己,只是懶得和小孩子計較罷了。而他之所以這樣,譚冥冥多少能猜到一點。

她猶豫了下,還是把心中的想法說了:“他可能不是很想來我們家。”

譚爸爸愣了下,一臉失望:“啊,這樣嗎?”

……

狗子趴在陽臺上,警惕地聽着——邬念是誰?要來到這個家?所以,今天冥冥去醫院看的就是他?沾上的是他身上的味道?

那種味道,是一種夾雜在消毒水中,極具攻擊性的味道,狗子第一下聞到的時候,便感覺沒什麽好感。

……狗子心情忽然糟糕透了,它哪裏都不能去,電腦密碼的事情也暫時毫無進展,而其他人卻可以毫無阻攔地接近她……甚至可以戳碰她。

人類的手指是可以感知溫度的,觸碰到另一個人時,會讓另一個人産生異樣的溫暖情緒。

……而它的狗爪子,觸碰譚冥冥,卻只能讓她發笑,把它當寵物。

……

它心中忽然妒忌得發狂,這種感覺就像是胃裏一百只蝴蝶在騷動,而根本抓不準,到底是哪只在撓刮,只知道難受、傷心、甚至還有點點憤怒,有點被背叛的紮心感。

……

譚冥冥和譚爸爸說完話,一推開陽臺門就見到狗子蹲在旁邊,看起來像是在發呆。

“地上這麽涼,去沙發上坐。”譚冥冥蹲下去,剛要将小狗抱起來,可是,卻被小狗用無比傷心難過的眼神看了眼。

接着,除了剛開始的那段警惕防備時間之外,一向都很黏她的小狗,突然從她懷裏跳了出去,掙紮着跑掉了。

譚冥冥:…………

什麽情況?!

小狗趴在玄關角落,無比痛恨自己現在是一只狗。何況,還是一只身上藓還沒好、不夠好看、品種也不夠純粹的狗,它眼裏劃過一絲對自己厭惡的情緒。

可鬧了脾氣已經三分鐘了,譚冥冥還沒走過來抱起它,而是走到沙發上看電視,它立刻變得惶恐不安起來,自己是不是脾氣太大了,又不是譚冥冥的錯,自己本來就可有可無,萬一再這樣,被她讨厭了,嫌煩了,丢出去怎麽辦?

小狗突然忐忑不安起來,方才生氣憤怒的情緒也消失了,留下的只是不安和嫉妒。

它垂頭喪氣地朝着譚冥冥的腳邊走去,打算用毛茸茸的小腦袋拱拱她,求她原諒。

可就在這時聽譚冥冥對譚媽媽疑惑地問:“媽,一百萬平時在家有沒有情緒變化特別大?”

“我沒注意啊。”譚媽媽随意地問:“怎麽了?”

“沒有,我看它最近脾氣怪怪的,擔心它發情了,不過應該沒有。”譚冥冥看了腳邊一臉懵逼的狗子一眼:“狗是五六個月做絕育,還有兩個月,媽,你記一下時間。”

狗子:“…………”

譚冥冥話音剛落,腳邊的狗子就宛如一枚炸彈驚慌地跳了起來,眼裏滿是恐懼,顧不上受傷的後腿,撒腿連滾帶爬跑進了廁所,躲起來了。

狗子徹底自閉了。

譚冥冥:……?這狗崽子怎麽了,一天天的。

……

而與此同時,醫院。

邬念躺在病床上,擰着眉弓,淺色的瞳孔裏是一種說不出來的複雜晦暗情緒,盯着床頭邊的這塊蛋糕,她果然沒有再來,買了甜品,但是是拜托一個老板送上來的,肯定是匆匆回家處理濕掉的袖子了。

……在自己這裏接二連三地碰壁,她肯定不會再來了,不止是她,譚家人也全都不會來了。

分明是他拒絕的她,是他故意刁難,逼這家想要領養他的人放棄……

可為什麽,心裏這麽不舒服?

另外一個袋子裏是水果,還有一個洗過的,她沒吃,走之前放在床頭邊了。

病房裏沒開燈,黑暗一片,且空蕩蕩。

另外三個病友,包括那兩個自作主張的傻逼,都被家裏接回去了,因為晚上的醫院沒有空調,只能靠單薄的被子取暖,如果不是無處可去,沒有太多家長願意自家寶貝小孩晚上留在住院部。

因此,白天的嘈雜和喧嘩落幕之後,剩下的便是死寂的寂寥,和窗外漸漸凝結起來的寒霜。

……

無所謂。

這樣反而更好,正如自己所想。

邬念心想着,他神情冷起來,掏出一只手機,自顧自地繼續貪吃蛇。

他漫不經心地盯着屏幕上的綠點,低垂的眸子沒什麽感情色彩,走廊上有些慘黃的光從門縫裏透進來,落在他臉上,有種難以形容的尖銳與沉郁。

……

外面偶爾會有一點腳步聲,畢竟有些病人家屬半夜來探望,邬念聽着,心思完全不在貪吃蛇上,他忍不住皺了皺眉,翻身下床,用拄杖拄着,離開病房。

晚上的走廊沒那麽多人,零星幾只影子。

他走到販賣飲料的零售櫃機前,從兜裏掏出三個鋼镚兒,面無表情地從縫隙中投了進去。

一瓶可口可樂很快掉了下來。

他扔掉拄杖,彎下腰去拿,一條腿不能吃力,彎腰的動作便顯得格外艱難,沒辦法,他伸出一只手撐着玻璃面。

但剛将可樂拿出來,隔板似乎壞掉了,冰凍可樂一下子滾落了下去。掉在地上發出重重一聲“砰”,卡進了零售櫃機一個角。

必須得蹲下去,才能取出來。

邬念突然異常煩躁,他暴躁地捶了一下零售櫃機,從口袋裏重新掏出三個硬幣,打算再買一次,可就在這時候——

他擡起眼,看見不遠處五十米的走廊上,另一臺零售櫃機處,一個比他稍微大點的少年坐在輪椅上,指了指零售櫃機裏的飲料。

他身邊看起來像是家長的人立刻掏出錢,投進去,咔嚓一聲,飲料掉進來。

那大人将飲料瓶口打開,笑着遞給兒子,順勢揉了揉兒子的腦袋。

……

邬念臉色陡然陰沉,一言不發,提起拄杖轉身離開。

說好了要領養,卻又不養,算什麽?就是騙他的吧?!

肯定是騙他的,所以一旦發現他惡劣,就會這麽輕而易舉放棄。

可是,如果是被她家人領養的話——

邬念望着自己拖長在走廊上孤零零的樣子,一瘸一拐的腳步忽然重重一頓。

……猛然想起下午,她将隔壁病床的枕頭悄悄拿過來,細心地塞在自己背後,對自己“噓”了聲,笑着說先偷一會兒……

……也想起她揉自己的頭。

要是她的家人的話,不知道會不會幫自己取一下飲料。

要是她和她的家人的話,不知道會不會在超市老板栽贓誣陷自己的時候,所有人都用怪異的、看小偷的神情看着自己的時候,說相信自己。

……

可,沒有這個假設,因為他們已經被自己趕走了,不會再要自己了。

……

邬念抿着唇,眸色陰沉,決定不去想,拄杖很麻煩,他索性扔了拄杖,一瘸一拐地往洗手間去了,打開水龍頭,用涼水洗着手。

就在這時,廁所最角落裏的兩個隔間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兩個男人分別在兩個隔間,神情閃爍地笑着調侃着什麽……

……

因為下午累了,所以今晚譚冥冥睡得很早,睡前,她坐在書桌前翻開計劃本,今天一整天都沒能接近杭祁,按照這個進度,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讓自己一家都變成正常人。

自己倒是無所謂,譚爸爸譚媽媽已經快五十,距離退休沒多少年了,譚爸爸一直渴望升職加薪,卻多年來只是一顆小螺絲釘,中午吃飯同事都不帶他的那種,一把年紀了,什麽名堂都沒闖出來,每次帶自己和譚媽媽回老家,雖然不說什麽,但是譚冥冥知道,很傷他男人的自尊心。

譚媽媽也是,在科室任勞任怨,雖然因為透明的體質,從來沒遭遇過醫鬧之類的事件,但是也從來沒有同事主動約她出去逛街,就連她去買菜,都比較坎坷,得和自己一樣聲音很大,老板才給她稱斤。

自己爸媽很勤勞,能力是有的,譚冥冥先前說過要讓譚爸爸升職加薪、當上總裁——當不上霸道總裁,當個接地氣的老實的經理也行啊,卻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實現。

打開水一事是不行了,不止如此,接下來任栗在教室的時候,自己也不能暗搓搓幹什麽了……

譚冥冥愁眉苦臉,趴在桌上,寫寫畫畫。

自己得抓緊時間……

等等,有了,譚冥冥頭頂亮起一個碩大的燈泡,她想起來了,上次去杭祁家附近跟蹤的時候,他那片單元樓看起來黑漆漆的,像是燈都壞了的樣子,自己要是找工人把他住的樓的燈泡修一下,是不是能加好多分?!

哇靠,就這麽幹!

譚冥冥平時都六點多起來,但此刻決定明天五點鐘起來,早早去到他家附近,和工人一塊修燈!

想到這裏,譚冥冥眼睛亮了,趕緊打開手機,在網上找可以聯系的工人,提前約好時間。

……

與此同時,破舊的居民樓下,杭祁神情異常冷漠,書包還挂在一側肩膀上沒摘下來,脊背挺拔,在十點多的寒風中,有種難以形容的凜冽。

他視線心不在焉地落在狹窄的居民樓間隙裏,而并沒看面前穿着羊絨大衣、黑色長發披在肩膀上的女孩兒。

“有事嗎?”杭祁不耐煩地問。

殷甜掃了一眼周圍的環境,破舊、髒亂、電線上倒是挂着幾個路燈,但是全壞掉了,以至于她和杭祁面對面,竟然看不太清杭祁的臉——自己這個堂弟如果不看眉間到耳側的痕跡,而只看輪廓的話,倒是英俊逼人。

“你就住在這種地方?”殷甜難以想象,眼中明顯有幾分同情。

杭祁輕輕扯起嘴角,冷笑,眼裏淡淡嘲諷:“告訴他,別來找我了。”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三步并作兩步兩步上了樓,校服被風卷起,少年颀長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殘破的舊樓道裏。殷甜掃了一眼那樓道欄杆上的鏽,眼裏複雜更加明顯。

她不知道杭祁怎麽想的——

雖然因為是私生子的原因,被親生父親遺忘,一遺棄就是很多年,但後來都過得這麽苦了,為什麽就不能稍微低一下頭,收起沒用的自尊心,回到殷家去呢。

這些年來,大伯和他妻子一直孕育不出來孩子,這才想起來,自己多年前,在外面有過一個私生子,殷家不能絕後,于是千方百計想把這少年找回去。

派人來找過不止幾回,只有一個條件,姓改回去,但都被杭祁冷漠拒絕掉了。

現在毫無辦法,所以,自己出現在這裏。

來之前,殷甜看了一下杭祁這些年來過的都是什麽日子,說不震驚是假的,倘若不是大伯再無所出,恐怕也想不到要将他找回去。

她查到他每天放學後在網吧打工,每個周末也要打工,卻還始終保持年級第一,辛苦、艱難、卻頑強、自傲。心底多少有點佩服,但同時又認為不值得。

假如他回到殷家,這一切将迎刃而解,他不用拼命打工養活他自己,不用住在這種垃圾地方,更不用穿着那樣寒酸的校服,也不用因為弱聽而遭到學生們的低看,殷家完全可以給他提供最好的治療……

但他無比冰冷仇恨地拒絕了。

真是個偏執的人。

殷甜輕輕嘆了口氣,裹緊衣服,先離開了。

……

醫院。

隔間的談天說地的調侃聲帶着幾分猥瑣。

“……603病房那男孩,長得真他媽帶感,那臉蛋,明豔又精致,怎麽偏偏是個男的?”

“聽說他是偷竊,被警察和福利院的人一起送過來住院的,啧啧啧,長那麽好看,手腳卻不幹淨,怪不得是孤兒,沒爹沒娘養吧。”

“……嗯?不是說今天有新的領養家庭的人來看他了麽,但他腿好得差不多了,還留在這裏,是又沒被看上,被領養家庭抛棄在這裏了?”

“……還別說,那小姑娘皮膚也挺好的,白白淨淨,讓人挺想摸。”

兩個中年男人笑着調侃,他們是604病房兩個小孩兒的家長,剛給孩子收拾了東西,打算回家,因為孩子住了這麽多天院的緣故,兩個家長自然認識了,沒事就一起到廁所隔間抽根煙,煙霧缭繞。

他們說笑了一會兒,沖了水,才打開隔間一前一後的出來。

……

剛出來,就愣住,一個漂亮的少年抱着手臂,靠着水池懶散站立,半垂着頭,綁了石膏的一只腿微微曲着,腳尖百無聊賴踢着瓷磚,似乎在發呆。

襯着他身後髒污牆壁上的白色蜘蛛網,有種奇異的髒污與純白相交的感覺。

兩人吓了一跳,這不就是他們剛才談論的隔壁病房的漂亮小孩邬念嗎,他們簡直有幾分驚悚,呵斥道:“你在這裏幹什麽,全都聽見了?!”

少年這才擡起眼睛,靜靜看着他們,不知為何,一瞬間叫人有幾分不寒而栗,片刻,突然沖他們莞爾笑了一下,“當然,我看起來像是聾了嗎?”

兩人面面相觑,難免有幾分尴尬,而這尴尬中,又有幾分詭異的害怕感。

可分明這少年才多大點兒……

雖然聽說他又打架又盜竊,占了他那一條街,但他們可是兩個成年人!

“至于在這裏幹什麽——當然是因為這裏沒有監控。”

“好幫你們多找兩張床位,方便你們陪你們家住院的小寶貝啊。”

邬念想到什麽,唇角笑意又倏然消失,陰森冷厲地擰起眉:“……她皮膚是很白,但就看你們有沒有完整的手摸了。”

這語氣輕輕柔柔,可是卻讓兩人脊背發麻,什麽鬼?他們難道還怕區區一個長得像娘炮的臭小子不成?他們對視一眼,雖然憤怒,但不知為何,全都不約而同地,扭頭就要朝着廁所外面走。

可,還沒走兩步,突然看見廁所門外拉了一條黃線,放上了“正在修理,請勿闖入”的牌子,昏暗的廁所,外面走廊很嘈雜,可沒一個人進廁所裏來。

……突然意識到什麽,猛然看向邬念。

少年已經繞到了他們面前,捏了捏拳頭,壓低聲音,冷冷道:“我還沒說可以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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