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楔子
我坐在辦公桌前,擡頭看着推門而入的她。
時值初夏,女子一襲淺色長裙。顯得利索幹淨,長發随意盤起,臉龐邊有幾縷碎發,一張宜喜宜嗔的鵝蛋臉更加嬌豔。
只怕又是個紅顏薄命的主兒。我暗暗嘆息。
擺出職業化的微笑,請女子入座。
哦,忘記自我介紹了。我叫孟華,女,三十歲。職業是心理醫生。
女子坐入沙發,卻後背挺得筆直,雙手交疊着放在自己膝蓋上。我見女子雖然坐姿嚴正,臉上卻沒有僵硬的表情,顯然是嚴謹認真的個性。
我起身倒了杯茶放在女子手邊的小幾上,然後拉了把椅子坐到沙發的斜對面。我研究過,這是最不容易引起敵意的位置。幹咱這行的,最怕激怒了客人。人家可沒準就是神經病,打了你都白打,你都沒處說理去。當然了,一般做心理咨詢的沒嚴重到這個地步,可一百個客人裏有一個打你,你也受不了不是。
女子點了一下頭表示謝意,然後端起茶,眉頭幾不可見地微蹙了一下,又把茶放下了。我觀察她沒有開口的意思,就咳嗽了一聲來開個頭。“您好,我叫孟華,有什麽能幫您的?”
女子注視着我表示有認真聽我說,聽到我的問題後居然雙手胸前交疊沖我一拱手。“久仰孟先生大名,在下範徽。”
我久不見古代禮數,一時不知道怎麽還禮。只能嘴裏客氣,沒留神讓她帶溝裏了,一張嘴也這味兒了“姑娘言重了,浪得虛名爾。”說完自己也覺得事兒不對。趕緊接着說“您今兒想聊點什麽?”
女子繼續跟我寒暄“孟先生過謙了,在下雖非本地人士,但見先生畫像高居城端。又聞先生能解人疑惑,在下冒昧來訪,願聆先生賜教。”
我腦門都見汗了。深呼吸了一下,估計這姑娘妄想症。換個方向打開突破口。我開了CD,維伐爾地的套曲《四季》在房間中響起。我問道“我能叫你徽兒嗎?”
…………
送走了範徽,我開始研究跟範徽的對話。範徽自言年21歲,販茶為生,有一子一女,三位丈夫。來自女子為尊的國度。我反複聽着對話的錄音,試圖從她的話語中分析她的情況。
邏輯清晰,細節完整。若說是妄想症,她的表現又太過清醒。
我正無意識地用手指敲擊着桌面思考。門被推開了一條縫,小劉的腦袋伸了進來。“孟姐,下班了。”我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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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個懶腰開始收拾桌上的東西,臨走看了一眼錄音筆,順手拿起來揣進手袋。
路上買了點零食,回到我兩居室的小窩。
我的狗站起來兩爪拔住我的肩膀,賜予我狗舌頭洗臉的最高級別歡迎儀式。我一邊樂着罵它“臭薩,胖薩,讨厭死了。”一邊推它。
從冰箱裏拿出來紅燒肉,放進鍋裏熱上。
随手抱了本書看,沒一會兒就看見小薩鬼鬼祟祟地從廚房出來,又撚手撚腳地往客廳去。我喊了它一嗓子,小薩撒腿就往客廳跑。一腳踩到客廳門口的地墊上。連狗帶地墊沖着牆就沖過去了。
我閉上眼不忍心看。聽得乓一聲巨響後,再睜開眼。就看見小薩縮在牆角嗚嗚地小聲哭。我走過去給它揉揉腦袋,撞了好大一個包。然後從它嘴裏掏出一塊紅燒肉。
為了安慰小薩,我晚上帶它去跑步。
帶着小薩慢跑了一條街,不知不覺來到了診所門口。想起晚上診所門口的停車位基本都空着,就帶着小薩去停車場玩。
小薩正圍着我跳着高夠我手中的零食,突然聽到有人大喊了一聲“腳!”我下意識的低頭看我的腳,沒事啊,挺好的。小薩趁我一呆的功夫已經成功的把我手中的一塊薩琪瑪搶走,自己吃去了。
正納悶間,只見範徽一臉激動地沖我跑過來。只見範徽進前來一把拉住我的雙手,早沒了白天見面時淡然嚴謹之風。“孟先生,沒想到你是四腳之人。”
我大怒,神經病就能随便罵人啊“你才四腳呢,你們全家都四腳!”
我罵完也覺得有點不合适,怎麽說人家也是病人。
範徽楞了一下,然後跟我解釋“先生,在下家中販賣茶葉為生,确實不四腳。”
我咬着牙哼哼了兩聲算是回答她。
範徽顯然對我的态度十分驚訝,楞在哪兒不知道怎麽辦是好。小薩偏偏是條嬌養的狗,從小就認為全世界人都愛它。所以恬不知恥地用頭蹭了蹭範徽的腿。範徽伸手撫了一下它的頭,問我“這頭蛟倒是不認生,可有名字?”
我恍然大悟。原來她不是罵我,她是把狗叫做“蛟”。所謂四腳者,飼蛟是也。
心說這姑娘可病得不輕,誰不知道蛟是蛇和龍之間的玩意啊。這麽胖一條大斑點狗。跟蛇有一點像的地方嘛?
弄明白了人家不是罵我。我連忙回答“這狗叫小薩。”
“狗?”範徽顯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然後突然沖我又一拱手“先生混珠與魚目之中,高明。”
我這個冤枉。我混什麽了我。狗長什麽樣?蛟龍什麽樣?我就算想混,我混的了嘛!沖範徽幹笑了兩聲。想帶着小薩趕緊回家。
誰知道範徽這時候突然變得很不識趣。執意要到“府上拜訪。”我考慮了一下,範徽雖然有嚴重的妄想症症狀,但是應該不具備攻擊性。而且妄想症無法說服,有自己的一套堅持。多接觸也方便我了解她的情況。所以也就順勢答應了。
話說範徽來了就賴着不走了,說自己沒地方可去。我提議讓她住酒店,姑娘就拿出來幾塊銀子跟我換人民幣。
我也不好意思明着趕她。那姑娘真不簡單,我見的長裙居然是全套的漢服。也是,這社會,有錢什麽不能買。
也真難為她得個妄想症還置齊全套裝備。
後來連我自己都開始懷疑,可能不是妄想症。是角色扮演游戲?姑娘是小說看多了吧?
範徽就住了下來。對什麽都裝好奇。我忍着怒氣,跟教小朋友一樣把家裏電器的功能全教了一遍。
跟小薩關系極好,每天陪小薩胡扯。吃個蘋果都跟小薩客氣半天。
我沒事就細細追問範徽她的過往。範徽也毫不避諱得娓娓道來。
範徽,字歸航。年21歲。範家長女,祖居餘杭。其母經營茶園,14歲成親,次年随母至京都,夫留在家中侍奉父親。并在京都置購店鋪。範家在京店鋪自産自銷。因茶葉質高價平,小有名氣。17歲購置房産,納原房東家子為妾。18歲開分店,妾有孕。複納一良家子為妾。結果好事成雙,倆妾先後生下一子一女。
我反複追問細節。兒女都叫什麽名字?房契怎麽寫的?茶葉有幾種?都什麽價格?京城白面多少錢一斤?餘杭的緞子有幾種花色?平時喝什麽酒?聽不聽音樂?
範徽毫不澀怠,有問就答,還聽起來合情合理。
我反複糾纏,卻在她的話中找不到任何破綻。
一晃都一個禮拜過去了,範徽還是沒有走的意思,也沒人來找她。我實在忍不住了。
無奈之下,我找了單位小劉要範徽登記的資料。小劉翻了半天登記,爽快地告訴我,沒這個人。
我都開始琢磨,是不是其實得妄想症的人是我。我幻想出了範徽這麽個人來?
當天晚上我回家,問範徽“徽兒,你怎麽去的我辦公室?”
原來範徽是去拜訪一位老主顧,誰知道剛進了人家家花園,突然四周景物萌動,天旋地轉。一時間昏倒了過去。
等醒過來就看見天地已換,到了我們診所門口。她路上拽了個人,跟人家問路。人家問她去哪兒。她就把她那套說了一遍。人家就指了診所門口我的照片讓她來問我。
其實是在拐彎罵她是神經病。她還真實在,看了照片下我的名字,就真一路找到了我辦公室,去問我了。
我聽完大汗,突然有想起來一事。繼續問“小薩是條狗,你怎麽老說它是蛟啊。蛟不是那個長着爪子,跟龍似的沒犄角的嗎?”
範徽看了我一眼,說“真人面前不說假話,先生何必明知故問?”
“我知道什麽了我!我就知道我養的是條狗!”
嘿嘿,範徽冷笑了兩聲。朗聲道“玉山有獸焉,其狀如犬而豹文,其角如牛,其名曰狡,其音如吠犬,見則其國大穰。”
看我楞住了,範徽道“先生欺範徽商賈之女?以為範徽不讀書?”
我繼續大汗。哪兒是您不讀書啊。明明是我自己不讀書好不好。
“那個。。你那書上不是說它有犄角嗎?我家狗沒有。”
“先生不曾記得範徽初見狡時就以手觸摸其頂?”
我想起來了。冤枉啊,那哪兒是角啊。那是小薩偷紅燒肉被發現,它逃跑的時候沒留神撞牆上了。我覺得跟她說不清楚這個。再換個話題。
對了,她說她娶過兩個“妾”。欺負我沒看過女尊啊?我也知道,那叫侍。這肯定是她說走嘴了。我決定從這個問題上打開缺口。
“徽兒,你說過,你納過兩個妾。你看,這個妾字,是立着的女子。你們那裏不是以女為尊嗎?”
“先生差矣,妾者,明明是立于女子之前。先生怎麽說是立着的女子呢?”
“那咱先不說妾,就說這個女字。造字的時候,是男尊女卑。所以女字是個女子屈膝的形象,代表這卑下。”
“先生是要考校範徽學問不成?上古造字之時,并無椅凳之物。所以坐着,是盤膝坐與氈墊之上。女字明明是盤膝而坐的形象啊。”
“那個。。。。”我詞窮。
第N次辯論失敗之後,我沮喪的回房間睡覺了。MD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妄想症患者有文化。
範徽無處可去,我只好繼續收留着她。
一晃,又一個星期過去了。
範徽跟我說,她想回家。我聽了以後如釋重負,大喜。雖然明白她一分錢沒有,我得借錢給她買車票,但是長痛不如短痛。萬一她要是有良心,說不定還有還我的一天。
我興沖沖的問她“北京還是杭州?”
她低頭喝了口水,我得承認,範徽對茶葉很有研究。具體表現在我這的茶她基本都認為是垃圾。所以只喝白開水,這樣也好。省錢得很。
她回答我“蜀國國都。”
我的臉一下就垮了下來。
又是一個漫長的星期,範徽已經跟我混熟了。
她已經能熟練地使用電冰箱,自己洗澡,穿正常的內衣,上完廁所也知道要沖水了。
最令人欣喜的是她已經不要求我撬開電視放出我囚禁的“小人”了。
現在我只要跟她說“你們蜀國……”她就挑起一邊眉毛瞪我,還沖我翻白眼。古人的那點臉算讓她丢幹淨了。
她現在沉迷于電視節目,尤其喜歡韓劇。但是一看到美豔的女孩子在電視裏出現,就恨恨地說“塗脂抹粉,像什麽樣子!”
偶爾有一次看見反串演出,李玉剛一出來她就眼直了。口水差點沒流出來,直呼“國色,國色。”一看見小正太,小僞娘。就悄悄跟我讨論多少錢能買下來。吓得我不敢帶她上街,怕人家當她是人販子。
範徽最初是崇拜電器,并且把這種崇拜延伸到了我身上。三個星期以後。她已經完全了解了我是一個窮人這個事實。就好像我已經完全接受了她的到來是因為時空錯亂。而非她是神經病。
範徽數次激勵我應該奮發圖強,好買幾個帥哥供自己娛樂。不停的給我講她在家中的幸福生活。讓我一個三十歲的剩女情何以堪。
就在我忍無可忍的時候,範徽又期期艾艾地開口了,說她其實知道怎麽回去。我咬着牙問她,她答“要狡幫忙。”
我叫來小薩,指着範徽對薩說“趕緊的,一分鐘別耽擱,哪兒來的給她送哪兒去。”範徽蹲到小薩跟前,伸出一只手。小薩把自己的爪子遞給她。範徽脫下手腕上的一只手镯推到小薩腿上。
只見碧綠的手镯顏色緩緩淡去,漸漸變成透明。我吓了一跳,心說這是魔術道具吧?忍不住湊近幾步,看着小薩腿上的镯子。
镯子此時看起來已經不像是固體了,仿佛一汪水汪在小薩腿上,水圈漸漸變大,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地擴張着。
我完全被震撼了,只見水圈已經完全包裹住了小薩,小薩早已不是一臉嬌憨的寵物表情。不知道什麽時候,雙眼圓睜神情肅穆,常年伸着的大舌頭也縮回嘴裏。
小薩向前邁腿,踩在虛空之上卻如踩在平地上。小薩一步一步向空中走去,水圈已經變成了水團包裹着小薩。
我仰頭看着已經觸碰到天花板的小薩,突然耳中聽到小薩仰頭一聲狼嘯。比以往尖厲了數倍的叫聲中水團應聲而破。巨大的氣浪撲面而來。我只覺得被輛坦克撞了,眼前一黑,閉過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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