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問卿何求

我回答道“算了吧,好端端的,添什麽人啊。弄一大堆放在家裏,看着不堵啊?”

子玉橫了我一眼,笑道“奴都不覺得堵,妻主堵什麽?怡然淡然兩個,年紀都不小了,打小跟着奴的,好處呢,是知根底。省得外頭買的不知道深淺,倒麻煩。若是這兩個不合妻主的眼緣,那家裏的小厮挑幾個出來伺候妻主也是一樣的。再不然,就好好的娶一個回來。奴如今才兩個多月的身孕,生下來了,怎麽不得歇上半年?這裏外就一年多的功夫了。”

我笑道“沒事,橫豎不就一年嘛。”

子玉态度堅決,說了好些話。一定要我收幾個人進來。我略一思索,明白了他的真意。子玉不能留我過夜,我只能到枕流那去,枕流出身清白,又是長女生父,如今又莫名其妙的舉薦疏影,可見二人已經交好。眼見宅子裏正大光明伺候我的兩個人擰成了一股繩。自然令子玉不安了。弄幾個人進來,一來讨好了我,二來分了枕流的寵愛。

子玉如今有孕在身,争的已不是一朝一夕了。與其讓我天天跟枕流在一起,就不如讓我今天在東明天在西。人多了,每個人分到的寵愛就少了。我收的人越多對枕流的威脅越大,對子玉倒是沒什麽威脅在,子玉已知我敬重他,只要他不出大纰漏,站的直行的正。我斷然不會動他正夫的地位。

想明白其中關鍵,覺得心灰意懶。點了點頭,說道“随你做主吧。”

子玉不明白我為何好端端的變了臉色,朝我笑了笑,說道“那奴明兒去挑幾個好的,給妻主放在房裏。”

我點了點頭,無心答話。只推說累了,躺倒在床上。子玉命怡然等人退了,出去,又熄了燈,在我身邊躺下。

收在房裏,嘿嘿,那不就是放在正屋裏嘛?既然在正屋裏,難道我好意思叫了他去別的屋亂來?就算我拉的下這個臉,不還是有子玉一關嘛?回來一碗避孕的藥灌下去。好顏色,美容貌,以色侍人能有幾年的新鮮勁?沒有孩子,就不會是威脅。

我無法說子玉心思歹毒,原本正室有所出前,側室就不該生下孩子來。明珠和念兒兩個,已經是範徽對不起子玉了。此時子玉懷着身子,要側室避孕,放在這個世界,是絕對無可挑剔的。

真等着子玉生下來了,若是男孩子,那側室繼續避孕,若是女孩,倒是可以放松了側室,只是那麽多人的地方。這樣的時代,側室肚子裏就是有了孩子,只怕也沒那麽容易生下來。

嘆了口氣,閉上雙眼。子玉在我身邊躺着,聽見我嘆氣,問道“是不是生意上妻主很為難。”

我點了點頭,點完頭才想起來已經熄燈了,子玉看不到。開口答他“是有些難,不要緊,總能對付過去的。”

子玉默默把臉貼在我肩膀上,說道“這麽大一個家,都指望着妻主一個人……”

我分明在子玉言辭語氣中聽到情意,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他為自己打算,似乎……似乎也沒有錯。

我把臉想着子玉的方向貼了貼,貼在子玉一頭青絲上。子玉嫌頭油氣味種,在花房裏種了無數的茉莉,每日只用茉莉泡的清水梳頭,頭上帶着自然的清新花香。聞來讓人神清氣爽。我聞着他頭上花香,問道“我在餘杭問過你一句,你想不想,不要跟別人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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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玉聞言一震,低聲道“妻主的意思是?”

我對子玉千回百轉七竅玲珑的心思早已經無奈了,明明白白的回答他“子玉,我只是要聽句實話。”

子玉伏在我肩頭不語,過了一會感覺有冰涼的水滴滑落在我肩頭,一滴,又一滴,像是清晨的露珠滴下,但更像是房檐上結成的冰柱融化了,冰涼的水滴,一直涼到人心裏去。我握着子玉的手加了兩分力氣上去。口中說道“信我,子玉,我只是要句實話。”

子玉淚珠落的更急了,卻只是不答話。

我嘆了口氣。放開了他的手,在他肩頭輕輕拍了兩下,說道“睡吧。”

叫子玉睡覺,自己卻是怎麽也睡不着,躺在床上看着床頂,過了許久,耳邊傳來子玉均細的呼吸聲。側過頭來在他額頭輕輕一吻。閉上了雙眼。

翌日起來見子玉還在酣睡,清醒了一下才要往起坐,卻發現子玉的手臂不知什麽時候攀上了我肩頭。小心翼翼拿着他的手想要放下,見子玉睡夢中眉頭皺了起來,心中不忍。遂又躺下,微微側身,伸手環住子玉腰上。靜靜看着他睡夢中容貌。

反抗一個制度不會容易,走起來必定無比艱難。有餘杭的家人,有老夫人,有老爺子。有那家主之位,叛道離經,不會是沒有代價的。子玉,什麽才是你要的?一個循規蹈矩,坐上家主之位的妻主。還是一個和你相濡以沫,為你畫眉梳頭的妻主?世上,從來沒有兩全的事。沒有人可以得到全部。子玉,我願意和你攜手一生,沒有其他人。可是,若是你不願意把心交給我,若是我孤軍奮戰,我能支持多久呢?後院中那麽些人,一一遣散,我将背負的壓力和愧疚,你可願意為我分擔?或者,這樣其實才是最好的選擇,寵着你,順着你,任你安排。給你你想要的地位,維護你身為正夫的尊嚴。

子玉,你怎麽選?告訴我,你想怎麽選?

心中對着熟睡的子玉發問,手上不覺使了幾分力氣。子玉夢中覺得,眉頭又皺了起來,我連忙放松了,替他撫平緊皺的眉頭。

天邊已亮透了,金雞報曉。怡然輕手輕腳的掀起帳子,正好看見我撫摸子玉的眉毛。楞了楞。我沖他一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怡然回我一笑,悄悄放下了帳子。輕輕拿下子玉手臂。翻身下床,小聲吩咐怡然“莫要吵你家爺,讓他多睡會兒。”怡然含笑答應了。

自己吃了早飯,起身去了書房。

将範掌櫃送來的資料一一分類好了,慢慢排列了一書桌。自己坐在桌前。将聯手壓價的茶樓資料細看。又找了張紙寫下各茶樓的相同點。

一上午功夫下來,終于弄明白了。自己被自己分析出來的情況吓了一跳。這些人盯着的東西只怕比我想的更大。

五家茶樓最顯著的一個共同點,沒有自己的茶園。

茶園,才是茶的根本。老夫人教訓我的時候說過,以末治財,以本守之,很能代表這個時代有頭腦的人的看法。有茶園是大地主,是士紳。有鋪子,是商人,地位低下。單從這一點上,茶園已讓人觊觎。

何況茶葉的産量并不穩定,幾家茶樓都不算太大,想必收茶的時候也很是陪過一些小心。若自家有了茶園,一則不必在擔心貨源,二則炒制按了自家的意思來。有茶園,生意自然能做大做強。産銷一條龍的服務,比四處買茶要穩定,要體面。

範家百年根基哪裏那麽容易就讓人動了?天真啊……

笑着搖了搖頭,心中安定了不少。

寫了信回去跟老夫人講了應對的策略。将資料收好了,将老夫人給的匣子又打開來。子玉說的,賣茶人家怎可一日無茶?

下午去了趟鋪子裏,範掌櫃已經将茶葉的價格按我的意思調整了。風聲也放了出去,想來也該傳到他們耳朵裏了。看完了賬冊,正準備起身回家。

範掌櫃過來跟我說道“東家,這幾日街上不太平,小心着些。”

我問道“可是出了什麽事?”

範掌櫃道“朝廷的欽犯,押解回京,半路就讓人殺了。”

我奇道“既然是欽犯了,回來怕是也要殺的,半路殺她作甚?”

範掌櫃道“那人有些背景的,真回來了,只怕殺不了。您琢磨,欽犯都敢殺,這是多大的本事,多大的膽子?橫豎咱們小心着些,莫要招惹是非。”

我笑道“曉得了,人家殺官呢,咱們小本買賣人家,人家未必願意來殺。是什麽欽犯?怎麽檔子事?”

範掌櫃道“說是邊關的大将,戰敗了,押解回京的。路上住店的時候人還好好的。第二天早上就死了。一炕的血。”

我點了點頭。辭別了範掌櫃,轉身回家了。

交代給慶安采買的過年的東西已經都買了回來,子玉收點完畢,正在分派人。這裏過年極麻煩,諸多的講究。

子玉笑對我說道“還有十天可就過年了。如今偷不得懶,要忙起來了。”

我叫他小心身子為要,過年能湊合就湊合着吧。

子玉橫了我一眼“這還是頭回守着妻主過年呢,奴心裏高興,想要辦的好些。”

我笑着點點頭,由他去了。

晚上子玉跟我商量,說挑中了四個小厮。容貌都過得去,知道妻主不喜歡年紀太小的。所以一律是十五六年紀的。我說道“還是太小了,起碼得十八的啊。”

子玉搖頭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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