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謀劃大事
衛郎聽說我買了個叫做俊卿的孩子,怒氣沖沖的跑來,二話不說先指着我的鼻子罵了一頓。什麽見色忘義啊,什麽見色起意啊,什麽色迷心竅啊,什麽沉湎酒色啊。
又說那孩子必是國色天香,而我就是個好色之徒啊。
我一句也沒辯解,就說一句話:“把俊卿帶來,讓你家衛大爺看看。”
不過片刻功夫,俊卿走了進來,衛郎正喝着茶,一口水噴了出來。
俊卿還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瞅着我問道:“他怎麽了?”
我回答道:“大約是見你秀色可餐,因此上喜形于色。”
俊卿謙虛道:“我這不算什麽,我爹才是人人見了都要喝一聲彩的。”
我很好奇他爹長什麽樣。于是問道:“令尊都得過什麽喝彩聲?”
俊卿驕傲道:“人皆道能長得如此,是難為我爹了。”
我點了點頭,說道:“看尊範便知令尊定非尋常人。”
衛郎和子玉看我跟俊卿兩個人一本正經,有問有答,又要笑,又不好意思笑。
衛郎忍笑說道:“罷了罷了,快打發他出去吧。我這裏給你賠禮可成不成?”
俊卿聽了,也不等我說話,轉身往外就走,一邊走一邊說道:“唉,如此看來,我果然不及我爹多矣。”
我站在他身後鼓勵他“孩子,別着急,你還能長呢!”
俊卿聽了這話,驀然轉身,沖着我盈盈一笑。我一屁股就坐下了。心裏撲通撲通直跳。
你別說,他這麽一樂,我還真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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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郎說道:“只是不知道你請來這麽一位寶貨,是打的什麽主意?”
我不由得贊賞,還是你聰明。
我說道:“我是打算讓他陪伴念兒。”
衛郎說道:“念兒又不醜陋,何須如此?”
我聽不明白,子玉才解釋道,說有一等人家,因家中的公子十分醜陋,故此上要買個十二分醜陋的。時時往公子旁邊站了,好讓人覺得公子不十分醜陋了。
我點頭說道:“這我就懂了,閻王爺旁邊就站了一對牛頭馬面。”
衛郎說道:“別打岔,到底是為何?”
我說道:“實不相瞞,我打得是讓念兒去吳國的主意。”
衛郎蹭得立了起來,喝道:“去吳國?”眼中露出熱切來。
又一疊聲喊道:“快叫那孩子回來。”
等俊卿再返回屋中的時候,衛郎的态度親和了好些。對俊卿說道:“你既是吳國人,且與我們說說吳國的事兒吧。”
吳國,與蜀國接壤。兩國竟也算交好之國,號稱姐弟之邦。制度卻與蜀國截然不同,男子為尊。
俊卿家中乃是商賈之家,聽聞蜀國有一種叫做茶葉的東西,新近流進了吳國之中。因此上父子二人前來做買賣。
誰知道來了才知道,蜀國風土人情竟然跟吳國大不相同。俊卿之父又得了急病,竟死了。
俊卿也被歹人騙賣了。
我百忙中插嘴問道:“肯定是晚上吧?”
俊卿道:“你怎知?”
我嘿嘿而笑:廢話,大白天的看見你能吓死,還騙賣你呢。
衛郎說道:“既如此,你在吳國還有家沒有。”
俊卿說道:“怎麽沒有?我家雖不是大族,也有些叔伯在。”
打聽清楚了情況,我開始說自己的想法:“我不想讓念兒的一輩子都關在後宅了。我想讓他到吳國去。”
子玉說道:“如此也只好想想罷了,難道四五歲一個孩子,自己扔到個生地方去?”
我沉吟道:“這确實不行。等他長大些,譬如十年後。”
子玉又道:“那這十年你要他如何過?”
我用手指輕敲着桌面,說道:“養在家裏,當女兒那麽養活着?”
衛郎說道:“怕是不行,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莫非你弄個壇子裝着他養活?”
我嘆息了一聲,說道:“你說得不錯。”
如果真的把念兒留在身邊,他目中所視,耳中所聽,皆是男兒卑下等語,如何能長成一個真正的男子漢呢。可是,如果将念兒一個人扔到吳國。上無父母庇佑,下無兄弟姐妹扶持。這日子又如何能過?
妥帖的人自然可以派幾個過去,但主奴之間的分際如何解決?
我正是愁眉難展,突見子玉笑着說道:“如今到是有個現成的人,只是不知道他肯不肯?”
我忙問:“誰現成?”剛問出口,已經明白,立時轉頭去看衛郎。
衛郎見我們夫妻倆笑意盈盈看着他,呆了一呆,說道:“是我?”
我語調舒緩,用催眠似的聲音說道:“清兒,你想想。若是在吳國,你是不是能過得更肆意暢快些?”
衛郎似是在凝神思索,半晌說道:“我倒是真這樣想過,然則……”
我接口說道:“然則,一,是生計無着。二,是舉目無親。”
衛郎點了點頭,我見說中了。立刻給他講解。
既然俊卿父子能來販茶,說明在吳國茶葉是有銷路的。巧得很,不才區區在下家中正是種茶葉的。若是說舉目無親,那俊卿在吳國的家人可以算得上個朋友。且不說我們千裏送還他家兒子,單說合作,也是互利互惠啊。
衛郎聽完也覺得大近情理。
我看他似是沒有反對的意思,沖他拱手道:“祝衛郎大志得展,從此天高海闊!”
衛郎似是被我喚醒了過來一般,“呸”了一聲,才笑道:“明明是為你兒子籌劃,倒說的像是為了我似的。”
我被噎了一下,子玉看不得我吃癟,悠悠道:“名分上,念兒也是你兒子。”
衛郎跟他鬥口:“你也說了,不過是名分上。”
子玉指着我說道:“這名分可就是個大人情了。你千不念萬不念,只念她肯為你做個幌子吧。”
衛郎這才說道:“罷了,竟當做我是報恩吧!”
俊卿此時已經聽明白了,大喜道:“你們要送我回家?”
我說道:“不錯,我們要送你回家。”
俊卿大喜,仔細為我們解說了回程的路徑,我和子玉二人算了算,約要十日上下。
子玉說道:“竟就這樣去了不成?”
我擺手說道:“自是不成,先着人按照這個路程,給俊卿家裏送個信去,派個機靈些的人,回來也跟我們分說分說。
子玉道:“那叫怡然兩口子去。”
當下,讓俊卿寫了書信,又讓子玉叫來怡然對他說明原委,要他明日啓程。
我則去了袁濤的院子,找念兒說話。
一進門,就看見念兒貞靜賢淑的坐在床邊繡花。我走上去一把奪了過來。念兒被我吓得一驚,站起來要行禮,我不等他蹲下就彎腰将他抱了起來。
一言不發轉身就往外走,衆人看我面色不善,也不敢來問,只是面面相觑。
抱着念兒來到花園裏,見花園已經修建的像個樣子了,雖還是沒什麽人氣,好歹道路都打掃得幹淨,才放他下地,牽着他的手緩緩而行。
“念兒,你喜歡不喜歡衛郎?”
念兒點了點頭,似是不明白我因為什麽這樣問。
我又說道:“讓他帶着你住可好?”
念兒遲疑了一下,說道:“袁叔叔也很好。”
我點頭,說道:“可是跟着袁叔叔住,要學規矩,要裹腳……”
念兒問道:“跟着二爹爹就不用了嗎?”
我說道:“是,不用了。只是要換個地方住。以後見到娘和袁叔叔的時候,就少了些。”
念兒露出迷惑的神情來。
我蹲下來身去與他平視,給他講了要送他去吳國的事。說到動情處,還情不自禁吟道:“男兒何不帶吳鈎,收取關山五十州。請君暫上淩煙閣,若個書生萬戶侯!”
念兒雖依舊是似懂非懂,但卻相信了跟衛郎一起住,會比在這裏過得更好。
再深得東西,四五歲的小兒聽不懂,我也就沒說。歲月如此漫長,總有些東西,是要自己去領悟的。
怡然明日啓程,一來一往至少有二十天功夫。這大約是我們母子最後能朝夕相處的時間了。
也許,承擔着責任的人生會更艱難。
但再怎麽艱難,都是自己的日子。
再怎麽樣艱難,都勝過一生苦樂由他人。
我叫人去告訴袁濤一聲,說我要親自帶念兒幾天,讓他把念兒的東西收拾了,送到子玉那裏去。
等我和念兒在花園玩累了,一起回去吃飯的時候。
卻正看見子玉在安撫袁濤“你莫要多想,妻主這樣年紀了,眼前就只念兒這麽一個孩子,想親近親近,也是人之常情。”
正說着話,看見我帶着念兒走了進來。兩個人都起身迎接。
我對子玉說道:“既然是已定下的事,你就告訴了他吧。”說完,帶着念兒去哄他小睡一會兒,睡醒了吃飯。
在內間屋中,聽見屋外子玉絮絮叨叨的跟袁濤解說着。
等我哄着了念兒走出屋去,就見袁濤起身對我說道:“您好算計啊,只是若有這樣的心,為何不分給家中的男兒一些?”
我揉揉腦袋,讪讪着笑道:“這個嘛……誰的心是長在正中央的?”
袁濤……
我趕緊安撫他:“以後,咱們家的孩子都一樣,打通了吳國的道路後,反是咱家的男孩,都送那邊去。”
說着又對子玉笑道:“這下子,你生男生女就都不怕了。”
誰知子玉卻一臉凄楚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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