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002
如今褚漾在念大二上學期。
他就讀的學校是一所職業技術學校,被外面的人稱作職高,卻是拿的大專學歷。
這所學校在帝都的位置不錯,交通方便、附近有高檔小區和大型商場等,只是在這片寸土寸金的區域,學校占地面積不大,校內環境也較為破敗……
就褚漾的住宿情況而言,一間不超過十五平方米的寝室裏總共住着八個人,沒有書桌,連衣櫃都是一個小小的正方形櫃子。
寝室人多,自然矛盾重重。
盡管褚漾已經做到把自己的存在感降為最低,可還是被人針對了。
針對他的人名叫習瑞,是個長得又高又壯又黑的本地人,成績差得一塌糊塗,被父母強行塞進這所學校,與其說是習瑞針對褚漾,不如說是覺得他這個軟柿子很好拿捏罷了。
此時,表情陰鸷往這邊走來的人就是習瑞。
後面跟着兩個褚漾喊不出名字來的室友,一個又高又瘦,一個又矮又胖,褚漾只知道他們是習瑞的跟班。
看到習瑞的瞬間,褚漾緊張得呼吸都急促了。
他下意識攥緊手機,指骨泛白,如果仔細觀察的話,能發現他的身體在微微發抖。
其實剛才褚漾對老板撒謊了。
他并沒有把陸修遠的講座票賣出去,而是那張票被習瑞拿走了,他不好意思說出來,才找了個借口。
按理說,現在習瑞應該在聽講座才對,怎麽會過來找他?
褚漾心生疑惑,不過更多的還是對習瑞的懼意。
他眼睜睜看着習瑞走到收銀臺前,右手一揮,放在玻璃櫃上的口香糖盒子摔到地上,一條條口香糖落得滿地都是。
“拿你一張票怎麽了?我還不是看你要兼職,沒時間去聽講座,才幫你一把,免得好好的票浪費了,結果你轉頭就跑去告狀了。”
習瑞本就長得兇神惡煞,這會兒眼睛瞪得像銅鈴,眼底的怒火仿佛要将褚漾燃燒殆盡。
褚漾當場吓懵了。
他愣愣看了習瑞片刻,小聲開口:“我沒有……”
“你還敢說沒有!”習瑞身後的高瘦室友突然竄上來,一把拽住褚漾的衣領,“李導都把習瑞喊去辦公室說教了,不是你還有誰?”
褚漾張了張嘴,卻連一個音調都發不出來。
他的确沒有向輔導員打小報告。
起初才被習瑞等人欺負時,他找輔導員說過幾次,輔導員也把習瑞等人喊去辦公室談話。
然而輔導員的介入并沒有讓習瑞等人收斂些許,反而使他們更加嚣張,變本加厲的想着法子整蠱褚漾。
久而久之,褚漾習慣了忍氣吞聲。
就連習瑞直接搶走他的票時,他都硬生生把所有不滿的情緒都咽了下去。
褚漾的思緒逐漸飄遠,随後又被高瘦室友不輕不重拍在他臉頰上的巴掌給拉了回來。
雖然高瘦室友的力道不是很大,但是任誰都知道,這個輕挑的動作特別侮辱人。
“喂,傻子。”高瘦室友可不是會在乎褚漾自尊心的人,事實上,他還很享受踐踏褚漾的感覺,“看你的腦子笨得像豬一樣,打起小報告來倒是靈活得很嘛。”
矮胖室友滿臉幸災樂禍,笑得跟抽搐了一樣。
習瑞直接從櫃臺上拿了包煙和打火機,點燃一根,在煙霧缭繞中瞥了褚漾一眼。
褚漾臉色煞白,被拎着衣服時像個小雞仔似的,連掙紮都不敢。
真是個傻子。
習瑞輕蔑地想着,也不知道這個傻子怎麽考進這所學校來的。
陸修遠的心情有點煩躁。
僅是在講座開始前去趟衛生間的功夫,他就被一個女生攔住了。
女生長得靈動漂亮,哭得梨花帶雨,懷裏抱着一只用幾張紙巾包裹起來的小貓。
小貓一動不動,連眼睛都沒睜,顯然已經沒了氣息。
陸修遠向來不喜歡小貓小狗這些小動物。
他那些同父異母的弟弟妹妹在陸宅養了很多只貓狗,盡管有專門的傭人照顧,可他每次回去都能嗅到一鼻子在空氣漂浮的毛。
看着女生懷裏死去的小貓,陸修遠內心毫無波動,甚至覺得這個女生有點小題大做了——剛出生就在外流浪的小貓,要活下去可謂十分艱難,也許死亡是種解脫。
他安慰了許久,還提出等會兒讓助理把女生送到寵物醫院去,好好安葬了這只小貓。
女生悲傷的情緒才稍微緩和一些。
哪知道下一刻,陸修遠就發現有人在偷聽他和女生的對話。
是個長相乖巧文靜的小男生,烏溜溜的大眼睛猶如晶亮的黑珍珠一般,就是皮膚白得有點反常了,也特別瘦,當他驚慌失措的拖着東西往回跑時,套在身上的衣衫空空蕩蕩,簡直像在迎風飄揚。
女生詫異的啊了一聲:“是褚漾。”
陸修遠問:“你認識他?”
女生點頭說:“我們在一個社團,之前見過幾次,他就在前面那個超市裏做兼職。”
很快,陸修遠便打電話喊來助理把女生接走了。
臨走前,女生猶猶豫豫的想要他的微信號,被他糊弄了過去。
在去多媒體教室的路上,陸修遠冷不丁想起那個小男生複雜又慌亂的神情,好像撞破了什麽秘密一樣,便猜到對方可能誤會了他和女生的關系——偏偏是在這個節骨眼上。
思忖片刻,他拿出手機,想讓助理去跟小男生打個招呼,只是電話剛撥通就被他掐斷了,他突然想起助理已經送女生去寵物醫院了。
陸修遠看了眼手表,距離講座開始還有二十分鐘,于是他親自朝着剛才女生所指的超市方向走去。
還沒走近,陸修遠就瞧見三四個人堵在超市門口的收銀臺前。
他的腳步頓了頓,又看了眼時間,還是打算等到講座完了再來找小男生。
沒等他走開,超市那邊突然傳來一陣玻璃破裂的聲響,伴随着一道暴怒的男聲。
“我他媽看你是個傻子,才處處讓着你,你卻給臉不要臉,還敢咬我……”男聲氣急敗壞,又是一腳踹在旁邊那面完整的玻璃上。
櫃臺下面的玻璃應聲而碎。
陸修遠眉心微蹙。
他不喜歡多管閑事,更不喜歡在沒人看見的地方充當好人,他立即轉過身,邁開長腿便要離開。
鬼使神差間,他的腦海裏浮現出小男生明亮的黑眸,莫名的熟悉感湧上心頭,化作一條無形的繩子,硬是套住了他前行的腳步。
該死。
陸修遠暗罵一聲,到底沒忍住轉了回去,随即加快腳步往超市走去。
直到走到超市門外,他才看清楚收銀臺前的情況——櫃臺的玻璃全碎了,擺放在玻璃櫃裏面的煙和零食散落一地,看起來狼藉不堪。
他要找的小男生被三個找茬的人圍在中間,可憐兮兮地縮着肩膀,本就雪白的皮膚在過度驚吓中更是白得像紙。
如此一來,陸修遠第一眼就看到小男生右邊臉頰上那個明晃晃、紅豔豔的巴掌印。
和小男生面對面站着的人比他高了半個腦袋,壯碩的身軀如同山峰,大片陰影投到小男生的臉上。
緊接着,那座“山峰”一把揪住了小男生的頭發,并狠狠往後拽去,毫無反抗之力的小男生被迫仰起腦袋,下意識用雙手捂住腦袋。
小男生的手很漂亮,手指細長、指尖圓潤。
哪怕陸修遠觀察過那麽多男男女女的手,也不得不承認,這是他有生以來見過第二雙漂亮的手。
至于第一雙……
只在兩年前見過一次。
陸修遠向來冷靜自持,可是這會兒看見小男生那雙漂亮的手上沾着的猩紅血液,頓時感覺腦子裏似乎有根弦繃斷了似的。
當他反應過來時,他的右腳已經自發踹上“山峰”的小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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