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神秘郎中

就在方才那一剎那,畢老爹口中竄出一條比拇指還粗的淡紅色肉蟲,在空中蠕動了一下肥胖的身材,咕咚落進了沸湯裏。

“寶貝呀!”胡郎中一聲怪叫,撲到了鼎上,瞬間又彈開,哧呼哧呼的對雙手吹氣。

容安也見到了畢老爹吐出來的那條蟲子,反應雖沒有楊柳那麽強烈,卻也受到了不小的震撼,他遲疑了一下才過去扶住畢老爹:“爹,你怎麽樣了?”

“你爹已經好了,可以回家了。”胡郎中圍着鼎,激動異常。

“這就好啦?”畢老爹還有些蒙:“我真的吐了條蟲子出來?”他方才沒瞧見,若非楊柳那一嗓子他還真不覺得有啥異常,只不過,那股餓得抓心撓肺的感覺終于消失了。

容安點點頭,低頭去看那鍋魚湯,那蟲子入湯便化了,在湯面上溶成一層粉紅色,而原先在裏頭煮着的兩條魚,随着蟲子的化入,竟滾着滾着化成了湯,包括胡郎中原先放的藥材,也一塊兒化得徹徹底底。

“我這病這到底怎麽回事?”畢老爹問胡郎中。

胡郎中喜滋滋的在鼎下加了一把柴,又添了一瓢水,這才任由它煮着,請他三人回到了內室:“此時說來話長,也有些典故,您三位若是想聽,我倒是可以講上一二。”

“郎中請講!”三人都想知道原因,哪裏不願意聽。

胡郎中見他三人虛心讨教,嘻嘻一笑,從懷裏摸出本巴掌來長的小書來,封面上書饕餮二字,旁邊畫了只肥胖肉蟲。

“爹,你吐出來的蟲子就長這樣。”楊柳把那封面指給畢老爹看。

“這饕餮二字就指的這蟲子?”畢老爹不解。

“那倒不是,這饕餮傳說中是龍的兒子,貪婪好吃,葷素不忌,連死都是撐死的,我曾祖見這蟲子跟這饕餮類似,便也給它取了這名字。”

容安接過來略翻了翻,只見紙張灰黃發脆,字跡已近模糊,用蠅頭小楷密密麻麻寫了滿滿一冊。

“這本書是我曾祖所作,書中記載了百年前這雞鳴村的一個冬天,大雪封山,發生饑荒,當時不少村民只好往深山裏鑽,等到開春雪化了才出來,過了沒兩月,其中三人便越吃越多,每頓不撐個半死才停箸,那時候我曾祖剛來雞鳴村開醫館,這三人便一起來求醫,我曾祖将各種湯藥都熬了一遍,均無見效,直到有一日我那有孕在身的曾祖母想喝藥膳魚湯,其中一個身體強健的漢子聞着味兒硬是要喝,曾祖父便給他端了一碗……”胡郎中說着便停了下來,拿眼看看畢老爹:“接下來的事你們都看見了。”

“那漢子也吐了條蟲子出來?”畢老爹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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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郎中點點頭:“不過沒您今日吐出來的粗……”他拿手指比了比:“您吐的比這大拇指還粗點,他那個不過食指粗細。”說着上下打量畢老爹:“您老是習武之人吧?”

畢老爹惡心着臉點點頭:“昨晚剛發病之前都還跟兒子過了幾百招。”

“這就對了,這蟲子所寄生之人都是身體強壯的男子,書中所載的也僅止有一個漢子吐出了這蟲,另兩個無論怎麽治,用藥膳引誘,始終沒吐出來。”

“那兩人過來如何了?”楊柳追問。

“吃呗,若是沒人擋着,能把肚皮吃撐吃炸了。”胡郎中搖搖頭,把那小書翻到末尾指給他們看:“喏,一個三十五歲撐死的,一個四十二歲撐死的,只有那個吐出來的活到了古來稀。”

聽了他的話,楊柳整個人都不好了,把容安推了推:“胡郎中您再替我夫君看看吧,他也經常在山裏轉。”

“娘子,我可沒爹貪吃,體內應該沒蟲子。”容安安慰她。

“嗯,你夫君應該是沒有,年輕人若是寄生了這蟲子早就犯病了。”胡郎中點頭同意容安的話:“帶你爹回去了仔細想想,看以前在山裏吃了哪些不該吃的東西,這病雖然治了,日後也得防範不是?”

畢老爹傻了眼:“這哪裏想得起來,就是那野潭裏的水我都喝了不知多少回,野果子都不知吃了多少種?”

胡郎中搖搖頭:“應該不是水和果子那麽簡單,這蟲卵要尋寄主,該是藏匿在溫暖有血肉的宿主裏,您吃過生魚生肉生血沒有?”

這話問得畢老爹一怔,想起個事來:“今年夏日陳管家把孫子接過來玩兒,那小子是個喜歡鳥雀的,陳管家便托我打獵的時候給他孫子逮只雀兒回來,我尋思着一般的雀兒不好看,便去南峰那塊樹多的地方去抓,剛到了那地方便發現有顆樹下滿地鳥毛,我擡頭一看,有只黑面白毛的猴子正蹲在樹上吃鳥,臉上毛上都血呼啦啦的,剛要後退,那猴子便炸了毛,吱的一聲把那樹杈上的雞零狗碎和那一兜子血都扔了下來,我一個沒防備,被那血糊了一頭臉,估計當時進了眼鼻嘴也說不定。”

“這事我怎麽不知道?”容安問道。

“大夏天的,糊一頭血哪裏受得住,我當時就去溪裏洗了個澡,回去了把這事也忘了說,今天要不是胡郎中問起我也想不起來。”畢老爹蹙眉:“難道是那雀兒?”

“這也說不準,總之日後再進山要注意些。”胡郎中聽在耳中記在心上,低頭見到自己指尖在抖,趕緊捏成拳頭擱在膝蓋上。

“那就多謝胡郎中了,”畢老爹三人站起身感謝他。

胡郎中也趕緊站起來:“慢走,慢走!”把他們往門外送去。

容安想把診金給付了,可摸摸腰包,竟一分沒帶,只得抱歉道:“胡郎中見諒,我們昨晚出門太急,忘了帶銀子,您說個數,我這就回家取了給您送來!”

“不用,不用,你爹吐出來的那條蟲子可以入藥,做診金足夠了。”胡郎中擺擺手,待他們一出去,立刻關上了門。

“真是個怪人。”楊柳一邊上車一邊嘀咕。

“怪是怪,人卻還不錯。”畢老爹接口感慨。

容安駕起馬車,往家趕去……

眼看着快到山腳小院了,容易不知怎地竟放慢了腳步,容安只當馬兒累了,便由着它慢慢走,沒想到馬尾巴聳了幾聳,□□居然撒出一泡熱騰騰的馬尿來,這本來也是常理之事,你沒法要求個畜生定時定點避人耳目去解決。可這馬尿的臊臭味被風一吹,吹到了畢老爹的鼻子裏,他嗅了嗅,突然就跳了起來:“他娘的,這混蛋昨晚給我喝的藥是馬尿!”

當晚半夜,胡家醫館發出一聲爆響,把隔壁剛剛晉升為金府親家母的張胡氏吓了一跳,她本就眠淺,每晚靠做針線活捱到半夜,勉強才能睡着,醫館這一炸,把她又給炸醒了,氣得立刻破口大罵。

剛罵了沒兩句,張父将她一推:“現不比往日,你是同金老爺府上來往的正宗親家,如何還使這潑婦罵街的招兒?沒得叫人笑話,別罵了,睡覺睡覺……”

張胡氏被他這麽一堵,哪裏還罵得下去?恨恨的憋着氣拱進被窩裏,睜一眼閉一眼的捱到了公雞打鳴,天剛亮她就穿戴整齊去胡家醫館把那兩扇木門捶的震天響,可直到手都捶麻了也沒見胡有財出來。

“呸,膽小鬼,定是怕我罵他,不敢出來。”張胡氏叉着腰瞪着醫館大門,這一瞪瞪出了問題——她這才發現門下的鐵鼻子上鎖了一把大鎖,這胡郎中竟是出門去了。

“昨天都還在,怎麽今天一早就鎖上了,莫不是騙我的?”她是個疑心重的,讓張父從小門搬了張梯子架到醫館的院牆上,查看胡有財是不是躲在屋裏耍花樣。

張父不敢不從,只想着爬一回讓她死了這份心,便順着梯子爬了上去,探頭一看,竟愣住了,只見院子當中的一個青銅鼎裂成了兩半躺在地上,鼎邊的一口水缸破了個大口子,缸裏的水流出來,泡着鼎底燒完的柴碳,把院子裏淌成了一片漆黑。

“他家這是怎麽了?”張父挪不開眼,自言自語道。

“當家的,他到底在不在?”張胡氏見他在梯子上發呆,不由催促。

“這……他……要不你自己上來看看?”張父讓位,扶着張胡氏爬了上去,張胡氏看到這滿院子的狼藉,也愣住了,半晌才爬下來,對張父道:“他家這是怎麽了?”

張父搖搖頭,不敢妄猜。

楊柳是三日後才知道胡郎中離開雞鳴村的事的,那還是畢老爹去米鋪扛米,聽陳掌櫃講的。

“他這一走跟咱們有沒有關系啊?”楊柳問容安。

容安記起胡郎中那天撲到鼎上喊了聲寶貝,看看楊柳:“難不成那蟲子真是個寶貝?”

楊柳搓搓胳膊:“再寶貝它也化了啊,再說了,就這貪吃的蟲子能是什麽寶貝?”

“說不定,你忘了咱們走的時候胡郎中那鼎還在繼續熬呢,搞不好那熬出來的東西是啥靈丹妙藥。”容安逗她。

楊柳惡心的皺眉頭:“不會吧,那裏頭還有你抓來的兩條魚呢,魚加蟲子是靈丹妙藥?不把人吃死就不錯了吧……”她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回屋把已經完成的棉衣卷好,包進包袱裏,挎在胳膊上出了門,往娘家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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