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除舊迎新

三十一大早,容安去買了鹵料回來後,照例抱着一盆衣服去了河邊,裏頭是楊柳換的幾件內衫和自己的一條褲子,剛到河邊,發現楊青也在不遠處洗刷靴子上沾的泥,昨天晚上他和畢老爹出去溜達,不小心踩到了泥窩子,今早上特意拿來河邊洗的。

“妹婿!”楊青打招呼,其實昨晚容安便要求他直呼自己名字,可他顧忌着容安大他三歲,喊哥又怪異,便還是喊他妹婿。

容安笑了笑,在他邊上蹲了下來,楊青一眼便看見了盆裏頭楊柳的衣服,嚯的立起來:“這……這不是柳兒的衣服麽,咋的?你還要幫她洗?”這簡直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兩個。

容安倒無所謂:“這水太涼了,她身子弱禁不住凍,打嫁過來那天起就是我在洗了。”

楊青愣住了:“一直都是你在洗?”玉皇大帝親娘老子哎,他活了這麽大歲數,頭一次看見男人天天給女人洗衣服,雖然楊柳是他親妹子,可這也太震驚了,不知該說他妹子命好還是容安太失男人面子。

“你不是也給她洗過?”容安不懂他為何這麽在意。

“我洗是因為是她哥,從小便是我一手一腳拉扯大的,當然得我洗。”楊青解釋道。

“我洗是因為是她夫君,嫁過來我怕她洗衣服凍手,當然得我洗。”容安學他造句。

“你真是真心實意的?”楊青不覺得他能放下面子做這個,被人看到豈不背後取笑?

“那有啥,我自己的娘子自己不疼誰來疼?你以後也會娶妻的,你看看大冬天讓她下河你心不心疼。”容安比劃兩只手:“女人家皮薄,在這冰水裏泡一會兒能腫得像紅蘿蔔。”

楊青啞口,低頭看看自己泛紅的手,似乎……是那麽回事。

“那些人愛笑便笑,回過頭指不定咋羨慕柳兒呢!”容安得意的洗刷刷。

楊青洗完後拎着靴子回到院子裏時,心裏還在琢磨容安的話,怎麽好像他這妹婿還樂在其中啊?難不成自己也得快些娶個媳婦兒過來體驗體驗?

楊柳剛做好早飯,今天起得比平日早了半個時辰,先熬上一罐子粥,再把昨天包的餃子用蒸鍋蒸熟,然後整齊碼到鍋裏,用油煎成金黃的煎餃,盛了滿滿三大盤,分別端了出來,再将凍鹵肉切了一盤,蒸軟透些,放了點剁椒醬和蒜泥提味,最後盛了三大碗粥擺好,這才開始喚人吃飯。

擡起頭剛要開口,便看到楊青拎着靴子在院裏發呆,她走過去接過靴子,一邊擺到石墩上一邊告訴他:“哥,吃早飯了。”

“啊呀!”楊青想得入神,冷不丁被楊柳一打岔,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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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什麽白日夢呢?”楊柳打趣他,擺好靴子把他往屋裏推:“吃飯去吧!”

又去敲東屋的門:“爹,出來吃早飯了,有粥,煎餃,鹵肉……”沒說完畢老爹吱呀拉開門,急忙忙走了出來:“來了來了!”他把屋裏整個歸置了一番,不用的雜物都堆到了洗澡的隔間裏頭,隔間空間不小,可以劃出一小半放置東西,他幹的起勁,差點忘了自己最愛的美食。

容安洗好了衣服,剛好進門,楊柳接過手:“我來吧,你去吃早飯!”

“我來,你先去吃!”容安不松手。

“我剛才都吃了好幾個煎餃了,不餓,曬了就去吃,你先陪我哥喝點早酒!”楊柳對他擠擠眼,接過了木盆。

容安呵呵一笑,貓進東屋裏取了一壇昨日兌好的花雕,擺到了八仙桌上。

“喲,兒媳婦準你早飯喝酒啦?”畢老爹眼一亮,趕緊從桌肚裏摸出三個小酒盅兒,分別擺上。

“咋的?她平時還管着你不讓喝酒呀?”楊青又見到了新情況,眼珠子瞪得快凸出來。

“柳兒是為了我好,而且自從上次那件事後,我和爹也商量以後喝酒,小酌即可,少喝為佳!”容安指的是李平之事,這是個警鐘,以後不可再犯。

“說是這麽說,可……”畢容安在他心裏可是個上山下海有勇有謀之人,以前他都是把容安當人生的标榜在看,有一股可望不可及的崇拜感,可這等深入接觸後,這崇拜便産生了動搖——他咋在娘子面前這麽沒尊嚴小伏底還樂呵呵呢?難道這就是婚姻?

“這就是夫妻之道!”畢老爹把酒盅兒一擱:“你覺得他失了面子,可他認為這是對他娘子的尊重,夫妻之間,只有互相關心,互相尊重,才能琴瑟和鳴一生久遠。”見楊青還一知半解,畢老爹索性再擱下筷子:“舉個例子,你是想過成馬六兩口子那樣兒還是想過成馬山兩口子那樣兒?”

“那肯定是馬山大叔那樣嘛,馬六哥實在是……”楊青一臉嫌棄。

“這就對了,你看馬山兩口子做買賣笑呵呵的,平日裏也從不互相給壞臉兒,這就是夫妻同心之意。而馬六兩口子……這也叫兩口子?”畢老爹簡直無法用言語形容這對奇葩,重新拿起筷子道:“你自己體會,反正這日子是自己過的,過得咋樣自己說了算,哪管的旁人目光,互相幫襯互相扶持才能白頭到老嘛!”

“老爹您可真會說,”楊青嘻嘻一笑:“都是理兒呢,我敬您一杯!”

“喝酒喝酒。”畢老爹見他聽進去了,趕緊碰了個響,吱溜喝下:“好酒!”

吃過了早飯,便要開始準備豐盛的年三十晚宴了,晚宴這名兒是楊柳起的,說比較洋氣,畢老爹問她洋氣是個啥意思?她想了半天說了個高大上,畢老爹又問高大上啥意思?她說高端大氣上檔次,畢老爹問這幾個詞又是啥意思?楊柳傻了眼,最後說,皇宮裏不都叫宴席麽,跟宮裏學的。畢老爹點點頭:你這麽說我就明白,前頭都整的是啥嘛!

年三十的晚宴時間提前到申時,早早吃完後放了鞭炮就要開始圍着火爐守歲了,因此這準備的時間也沒多長,容安花了點時間去野潭裏抓了幾條魚回來,做了一道逢春節必備的年年有餘,紅燒了擺到桌子上,只許看不許吃。

“也不知道是誰規定的,年菜不能吃還叫年菜?”畢老爹發牢騷。

“要不這樣吧?我們每天做一道魚,中午擺一擺,晚上把魚吃了,第二天再做一道,這樣不也是不間斷,年年有魚?”楊柳出點子。

“這也說得過去。”容安點頭。

楊青倒無所謂:“反正以前我留的魚都被家裏的饞嘴貓給偷了,這留不留都一樣。”

“你家還有貓進去叼魚嗎?”畢老爹啧啧兩聲:“趕緊把這老房子推了重起,起結實點貓就鑽不進去了。”

楊柳臉一紅,進了廚房。

楊青神秘一笑:“不行,這貓神的很,就是個鐵皮屋子也能進來。”

“啥?”畢老爹沒反應過來,直看到容安揶揄的眼神,這才知道此貓非彼貓。

晚宴準備了七個菜,一個必備紅燒魚,一盤葷鹵,一盤素鹵,素鹵是容安早上買的千張和豆腐,算上鹵雞蛋。一個醬臘排骨燒土豆,上次腌制好曬幹的,啃起來特有嚼勁。再殺了一只雞,用什錦山珍加老參須煲了鍋雞湯。一個臘肉炖白菜和一個清炒野菜。

這清炒野菜是楊柳自己加進去的,前天畢老爹提回來那籃子野菜,被他抖開洗淨了攤在葦簾上晾,被楊柳發現了,好奇的看了看,還大膽的嘗了一口,說是像菜苔的口感,追問老爹說出在哪兒挖的,今天早上便提着籃子出去了,回來後便滿滿一筐野菜頭,她專挑野菜最嫩的芽尖,掐了不少,剩下的野菜莖也帶了一大把回來,洗幹淨晾幹,一半丢給兔子和雞刨食,一半給容易加餐。

見兔子和雞以及容易都愛吃這東西,她便放了心,洗幹淨做了年菜。

大年三十是一年中夥食的頂峰,申時一過,村裏陸續響起了鞭炮聲,到了最後,集中起來,震天響,他們這隔了二裏地的小院都聽得到,家裏的飯也吃了一半,楊柳最挂心的清炒野菜更是早早被搶光。

“嗯,這菜好吃,明天還炒吧!”畢老爹意猶未盡。

“确實好吃。”容安和楊青也點頭。

一個素菜,居然成了年三十桌上最收歡迎的菜,楊柳啃着醬排骨,決定明天和容安一塊兒去掐,多掐些,又甜又脆又嫩,味道真是好啊。

畢老爹站起身:“容安,去把鞭炮拿出來,該放了。”

鞭炮是上回楊柳買的,留了兩挂正兒八經的鞭炮,其餘的都送大鴻了。一聽要放炮了,楊柳溜下桌,躲進廚房裏,楊青跟着取了一副長叉,挑起鞭炮高高翹起,畢老爹舉着燃香點燃引信,山腳小院也噼裏啪啦熱鬧了起來。

楊柳在廚房裏聽着,這才發現自己到這大靖朝已經好幾個月了,發生了不少事,自己也多了一位如意郎君,以後的日子,應該就會這麽平淡而溫馨的過下去。

這樣也挺好,楊柳想。

“哥哥,不要再擔心我,我現在過得很好。”她對着窗外的天空許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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