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糾纏
餘漾從洗手間裏出來的時候,傅居年已經要走了。
“公司有點事,需要我盡快趕回去。”
餘愛民聽他如此說也不再留人,送人到門口,握着傅居年的手,壓低聲音道:“那件事就拜托你了。”
“您放心。”傅居年答得沉穩,餘愛民滿意地拍了拍他肩膀。
傅居年話音剛落,餘漾從後面跳出來。
“我去送送傅叔叔!”
她突然對傅居年這麽熱情,餘愛民也滿眼不解,只是不知想到了什麽,他收起疑惑,連連擡手,笑道:“去送吧去送吧,正好以後你們多走動走動。”
他吃了藥就犯困,打了個哈欠,不再管兩人,背着手轉身,上樓休息去了。
傅居年見餘愛民離開,也轉身欲走,沒把餘漾剛才的話放在心上。
餘漾見狀,急忙一把抓住他手臂。
微冰的手觸碰袖口下的溫熱,指尖的涼意透過皮膚蔓延到血液中,兩人的動作都有一瞬的凝滞。
少頃,傅居年回頭,神色未變,淡淡掃了一眼她握緊自己手腕的手。
“還有什麽事?”他問她,這次開口上來就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冰冷。
餘漾早預料到他的态度,定了定神,擡起左手,跟他晃了晃手機:“傅先生,加個聯系方式?”
傅居年回身,握住她手腕,将她的手推開。
“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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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剛才,傅居年此時的表情更冷漠些,餘漾卻并沒有生氣,她想起那塊手表,眼底流出絲絲笑意。
“爺爺剛才也說讓我們走動走動,爺爺剛上樓,你就原形畢露了?”她把爺爺搬出來,跟他互不相讓。
兩人四目相對,傅居年眼窩很深,襯得雙眸深邃晦暗,稍微冷臉便會讓人覺得恐懼,不敢直視。
只是餘漾天生喜歡挑戰,無所畏懼地看着他。
最後,大概是傅居年不想再浪費時間,将手機拿出來遞了過去。
餘漾趕緊用他的手機掃了自己的碼,目的達到,也不再得寸進尺,将手機調轉過來交還給他。
“那就下次見啦。”
她沖他笑着擺擺手,甜甜酒窩像盛了蜜,一邊說着再見一邊倒退,最後轉身跑了回去。
傅居年看到她把門關上,聽到“叮咚”一聲提示音,劃開手機,好友已通過申請。
入眼的頭像是一只扛槍的兔子,微信名叫“打個番茄”。
他正看着手機時,周密将車開到門口。
傅居年聽見聲音,不動聲色地關掉手機,走過去打開車門上車。
車子駛出紫玉山莊,周密從後視鏡中看着自己沉默寡言的老板,就見他上車後一言不發地拿着一枚金屬質地的銀色銘牌看,看了很久都沒擡頭。
那塊名牌他見過,昨天他讓他問問,餘家是不是有個孫女叫“餘漾”。
周密也是當晚處理王全安那件事的時候才知道,王全安弄錯人了,他找的人因為臨時有事去晚了,當時剛好到27層的餘漾被王全安的秘書當成那個女公關,強拉着進了包廂。
确認餘家孫女就是昨晚那個女孩後,今天老板就來餘家拜訪了。
他以為老板會把銘牌還回去,結果現在還在老板手上。
隔了半晌,周密開口:“會議推遲到下午三點了。”
走之前周密特意問過傅居年是否要在餘家用飯,用不用推遲會議,當時得到的是否定的回答。
結果中途又得到推遲會議的指示。
周密心裏挺奇怪的,因為傅居年基本上從不打亂計劃。
說這句話本來是想看看老板的反應,結果聽了周密的話後,傅居年只是将銘牌又放了回去,對周密道:“路上快些。”
什麽都沒看出來。
周密只好壓下好奇心
他剛要應聲,突然就看到後視鏡裏,老板伸出手腕,神色微微錯愕。
傅居年手常戴腕表,雖然不是同一塊,但是每天都戴。
現在手腕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
“東西丢了嗎?用不用回去找?”周密握着方向盤,已經做好調頭的準備。
傅居年擡頭,眉頭輕輕地皺了下,臉上浮現出一絲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煩躁:“不用。”
方向盤上的手又放回到原來的位置,周密繼續往公司方向開。
反常,太反常了。
丢三落四,這種絕不會在老板身上發生的失誤竟然發生了;從來不會打亂計劃的老板,今天竟然将會議推遲了一個半小時。
該還回去的銘牌沒還回去,不該丢的手表卻不翼而飛。
生活枯燥乏味的老板,似乎終于要開始人生的波瀾了。
周密踩下油門。
**
餘漾加了傅居年微信,并沒有在上面跟他說話,她料定他很快就會知道自己丢了腕表,有微乎其微的可能主動發消息來問。
為了這點可能,餘漾矜持了一下午。
結果到晚上洗漱上床時,手機都沒有任何動靜。
“真沉得住氣哇!”餘漾盯着屏幕,不停刷新,奈何微信界面就是沒有新消息。
刷了會微博,太無聊就關了,退回到主界面後,她終于打開微信,點開傅居年的頭像。
她打着腹稿發信息。
打個番茄:你沒有發現自己丢了東西嗎?
隔了半分鐘,傅居年回複了。
餘漾一秒開心,結果下一秒看到對面發來的消息,笑容瞬間消失。
敷冰塊:不要了,扔了吧
“敷冰塊”是餘漾給傅居年起的備注,打“傅冰塊”的時候輸錯了,後來覺得錯誤的更合适,所以将錯就錯。
她幾乎能想到冰塊臉說這句話時的語氣和神情。
這塊表價格也不是小數目,說扔就扔了。
餘漾知道他故意這樣說,就是不想再跟自己扯上關系,奈何她偏要與他唱反調。
打個番茄:你若是忙,我直接給你送去
陽臺上,窗外星光點點,傅居年洗完澡,一身黑色緞面睡衣,掐着一支煙站在欄杆前。
煙沒點,要抽不抽的。
臉上反射着手機微弱的熒光,他看着屏幕上彈上來的字,從鼻腔中發出一聲輕笑。
還真是锲而不舍。
他像是看小孩一樣,對餘漾死纏爛打的行為沒有任何解讀,只當她是不懂事,故意來招惹他。
表面上他似乎對她冷眼以對,實際上他并未放在心上。
只是微微好奇,她怎麽會突然就對他緊追不放。
因為第一面他誤會了她?
如果是這樣,那她氣性還挺大。
臉上映着事不關己的笑意,發出的字卻是冰冷的。
【不需要】
餘漾看着這三個冰冷的黑體字,心想這個傅居年平日裏一定沒朋友,不然就會被朋友打死。
她裝作沒看見,在那自說自話。
打個番茄:你家在哪?或者你辦公地址給我也行
半晌,傅居年都沒有回複。
行,開始冷處理了是吧,餘漾盯着屏幕,打了一串字丢過去,然後迅速關掉手機睡覺。
傅居年吹着夜風,蹙着眉頭看這串帶着脾氣的回複。
打個番茄:不告訴我沒關系,我肯定有辦法把表親手送到你面前,你等着吧!
她想得到他家地址或者公司地址并不是什麽難題,通過餘愛民就能輕易知道。
本以為她只是鬧鬧性子開個玩笑,結果好像認真起來了。
傅居年臉上沒了笑意。
暗處幽芒一閃,一點猩紅火光忽明忽暗。
他拿下煙,散着霧,若有所思。
**
然而餘漾并沒有很快找過去。
第二天,她只是問了餘愛民有關傅居年的住所和公司地址,實話實說自己是要送表,餘愛民沒有懷疑,就告訴了她。
但餘漾并不想太快再見傅居年。
說了那樣的話,且得讓傅居年多想幾天,她就是要讓他一邊等一邊又等不到。
在他确定她不會來時又突然出現,然後把他的生活攪和個天翻地覆,屆時,自己功成身退,讓他悵然若失,追悔莫及,狼狽退場,從此江湖不見。
計劃若是實施完美的話,這就是最終結局!
但餘漾其實也沒怎麽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瞿秋紅又來找她了,餘漾沒有答應跟她見面,她就每天十個電話來騷擾她,甚至還打到爺爺那裏去,爺爺聽說生日當天瞿秋紅沒來陪她,放了她鴿子,把瞿秋紅一通臭罵,後來也不接她電話了。
餘愛民回想那天孫女情緒不對,自己卻沒發現,為他的粗心大意後悔,這幾天想着法逗餘漾開心。
餘承志倒是一周都沒露面,在外面逍遙快活。
期間餘漾陪爺爺去了趟醫院檢查身體,想把自己的手也查一下。
一年前她的手腕意外受傷,傷勢不嚴重,但她卻再也拿不起槍了,作為一名射擊運動員,手的穩定是至關重要的事,有一絲抖動都會影響成績,她訓練時卻常常出現失誤。
沒辦法,餘漾最終放棄了射擊,休學一年,在家備考。
這半年來她明明感覺手傷沒有那麽嚴重了,最近,右手突然病情加劇,抖得似乎更厲害了。
沒敢跟爺爺提,只跟他說自己需要定點複查,正好爺爺要跟換班的主治醫生找個地方唠兩句,她就趁這個時間做了幾個檢查,檢查結果要等兩天後才出。
**
已經晾了傅居年一周的時間,餘漾忙完自己的事,也是時候去他面前刷刷存在感了。
隔天,站在傅居年公司樓下,餘漾扒着墨鏡看着高聳入雲的大廈,咋舌稱贊。
這個規模,怪不得黎歡往死裏誇他。
這兩天,餘漾從爺爺口中也套出不少有關傅居年的信息,論背景,傅家跟餘家祖上出身差不多,但在上個世紀那個世道不安穩的年代裏,他爺爺傅國輝立下不少功勞,算是幾個兄弟裏的老大哥。
餘漾的太爺爺餘橫,傅家傅國輝,時家時正庭,和宗家的宗憲平,都是一個時代裏相互扶持摸爬滾打闖出來的,雖然至今在不同的領域上發光發熱,但彼此之間仍有很深的牽絆。
說起來,只有餘家到餘承志這一代就越來越不行了。
爺爺提起這個也嘆氣,對傅居年的誇贊也就毫不吝啬。
餘漾聽說,傅家的兩個兒子都是個頂個的優秀,大兒子繼承家業,如今在國外混得風生水起,二兒子自立門戶,不靠家門,自己在燕城打下另一片天。
爺爺說到他的好哥們傅晉升,也就是傅居年的爸爸——如今什麽心都不用操,就在家裏喝喝小酒逗逗鳥,爺爺就滿心的羨慕嫉妒恨。
餘漾大學也想學管理,希望自己能有能力早日為爺爺分擔些,讓他也能每天喝喝茶遛遛狗,過得閑适一點兒。
要不是生了一場大病,他現在還得忙活得腳不沾地呢。
不過那話就扯遠了,她才剛畢業,什麽都要一步一步來。
第一步,就是先把傅居年這個老狐貍搞到手。
餘漾強行把思緒扯回來,重新戴上墨鏡。
剛進樓,她就看到前面一排閘門,自己從那邊肯定是進不去,左右掃了兩眼,發現閘門右邊有一個空隙,有人在那邊進出。
想也沒想,她朝着那邊走去。
沒想到剛走到附近就被人攔下。
“刷工卡進去。”
是個保安打扮的人,以一種怪異的眼神不斷地打量着她,讓人很不舒服。
餘漾看了看旁邊那些刷卡的機器,無辜道:“我沒有工卡。”
“那不讓進。”
“我是來找你們老板的。”
她邊說邊拿出手機,想着自己起碼能證明自己跟傅居年認識,誰知話剛說一半,那人就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眼中帶了幾分不屑,揚着下巴問她:“有預約嗎?”
餘漾一聽這語氣,眉頭立馬皺了起來,手從包裏拿出來,她擡頭看着他:“沒有預約。但你們老板知道。”
那人呵地笑出聲,完全不信,開始揮手轟她:“那不行,得有預約!”
作者有話說:
作戰計劃,還表×1get?
計劃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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