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登堂入室
傅居年從餘愛民的房間裏出來, 已經是一個小時候後的事。
二人下樓,看到餘漾坐在樓下客廳打游戲,嵌入內牆的巨大屏幕上放着冒險島的小人蹦蹦跳跳的畫面。
聽見聲音, 她頭也不回,操控着小人跳過火焰。
“下完棋了?誰輸誰贏?”
正說着, 她按錯了鍵,小人一下跳到溝裏, 最後一條命也沒有了, “哎呀!”她尖叫一聲。
餘愛民哈哈笑道:“當然是我贏了呗!”
餘漾退出游戲界面, 回頭看着傅居年, 臉色一言難盡:“還能有比我爺爺棋下得更臭的人……”
“嘿,小兔崽子,怎麽說話呢你——”餘愛民表示抗議。
傅居年沒有出聲插進爺孫兩人之間的話題裏,視線從餘漾握着的手柄上淡淡掃過。
紅白機是他小時候那個年代盛極一時的産物, 後來由于網絡科技快速發展,各種游戲層出不窮,人們對畫面、音樂、劇情和可玩性等要求越來越高, 游戲的硬件設施也在不斷升級,到了現在這個年代, 還玩紅白機的人已經不多了。
餘愛民察覺到傅居年的眼神, 一邊下樓,一邊在他身旁壓着嗓音說着:“我在漾漾小時候送給她一套游戲機, 後來她就一直玩, 玩到現在也沒夠。”
餘漾嚼着嘴裏的糖, 放下游戲機起身, 走到樓梯口, 雙手背在身後, 仰着頭問:“二叔,你回家嗎?我送送你?”
餘愛民頗有些驚訝地看過來,還想着這孩子今天怎麽這麽上道,變得這麽有眼色了。孫女能跟傅居年搞好關系,他自然雙手雙腳支持,甩甩手,他往回走:“那行吧,你去送送小傅,我去睡覺了,哎,這老胳膊老腿,不服老不行啊……”
他一邊說着,一邊捶捶胳膊按按腿,就這麽原路返回了。
随着樓上房門關閉的聲音傳來,餘漾臉上的笑漸漸淡去幾分,目光再次落在傅居年臉上,她故意放輕了聲音,眉頭也緊跟着皺起:“我爺爺是不是找你說什麽了?”
不同于剛才的天真爛漫,此時她眼裏竟然有些咄咄逼人的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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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居年腳步一頓,原來她是故意找機會單獨跟他說話的。
“沒什麽。”他回道。
餘愛民特意交代過他,不讓他告訴她實情。
謊言不可能維持長久,傅居年現在也這樣認為,但如果這是老爺子的心願,他肯定不會枉顧他的意願,擅自做決定就把真相告訴她。
何況餘漾現在的狀況,也稱不上好時機,今天白天在監控裏看到的那個畫面,還印在他腦海裏。
按老爺子的說法,餘漾的病情已經穩定,可是今天她表現的那樣,可不像穩定的樣子。
其實就算餘愛民什麽都不說,他自己也多少也察覺到了餘漾的反常,只是沒想到這種反常已經到了病态的程度。
傅居年就有些後悔,在公司時不該對她那麽苛刻。
餘漾看他想事情想出神的模樣,露出将信将疑的表情,忽然,她湊上前一步,微微踮起腳尖,清澈透亮的眼睛瞬間在眼前放大。
她盯着他:“真沒有?”
見慣過大場合的傅居年顯然不會因為餘漾一句逼問就亂了陣腳,只是在她湊過來時,席卷而過的香味掠過了鼻尖,他有短暫地失神。
“喂。”餘漾故意吹了口氣。
猶如投石湖皺,他收回幾分神思,視線向下一落,落到她的紅唇上。
“你沒告訴我你生病了。”
他聲音低低沉沉的,厚重得如嗡嗡的琴聲,落在耳畔像責怪,餘漾先是怔了一下,放下腳站直,“爺爺告訴你的?”
“嗯。”
餘漾別開視線:“已經好了。”
話題扯到了她身上,就忘了追問剛才的事了,她話說一半回過頭,眉頭一挑:“你該不會是嫌棄我吧,嫌棄我有病?”
就說話的功夫,前後不到半分鐘,她眼裏很快就多了防備,眼中明晰地劃分了界限,冰冷無情,瞬間化為自我保護的姿态。
傅居年眼見着她眼神的變化,心頭微微嘆了一口氣,在餘漾逼仄的注視下,他向她搖了搖頭。
然後他伸出手。
眼睛一亮,閃過幾絲懵懂,她忽地低下頭,就看到對面男人擡着手在半空中,不知道要幹什麽。
傅居年見她反應遲鈍的樣子,心下更加無奈,明明很多時候都是她主動的,但是在他伸出手時,她又像折斷了天線的人工智能似的,解讀不出這些明顯暧昧的信息。
他微傾下身,親自夠到她的手,輕輕握住,緩緩包裹。
他牽着她的手走出去,餘漾還是慢半拍,被他的力道帶得一步一個腳印。
她能感覺到他的掌心很暖,也很用力,那種奇妙的觸覺讓她清晰地意識到自己身邊有另一個存在,這種存在有語言,是比口耳相傳的承諾更加清楚明确的語言,這種語言更讓她安心。
出去被晚風一吹,餘漾人變得清醒不少。
她盯着傅居年的手,他還沒放開她。
車停在路邊,餘漾擡了擡兩個人交握的手:“你不開車回去嗎?”
傅居年剛要說話,餘漾忽然來了興致:“你家在哪,帶我過去看看?”
上次他只是随意指了指,她壓根沒記住。
傅居年聽着她無所謂的語氣,臉上沒什麽表情,心裏卻下意識猶豫了一下。
餘漾甩開他的手,自己打開車門坐到了副駕駛,乖乖地系上安全帶,等他上車。
不需要他同意與否。
看她這麽興致勃勃的樣子,傅居年也不想掃興。
車子沒開兩分鐘就到地方了,把車開進車庫,兩人下車,餘漾站在門外,看着比自己家大了一倍的房子,啧啧搖頭稱奇。
她扭頭去看傅居年:“你是不是有雙重人格?”
傅居年不知道她為什麽有這一問。
餘漾本來也沒想得到他的答案,只是故意調侃一下,平日裏看着傅居年是個不顯山不露水的人,但他身邊煙酒車房又總是格外得高調,跟他的氣質非常不符。
哼,悶騷男。
餘漾心裏又不聲不響地給他貼了個标簽。
進屋後,她打量着屋裏的陳設,能看出很久沒主人了,空蕩蕩地顯得有些冷清,餘漾坐在沙發上晃着腿,傅居年去水臺那邊給她倒了一杯加冰的果汁,剛放下,就聽她道:“後天我就出分了,爺爺說好了要給我慶祝,你要不要來?”
高考成績還沒出來,她已經想着慶祝的事了。
傅居年看了看她:“你要報燕大?”
餘漾“嗯”了一聲,“你覺得我考不上?”
她一年沒去學校,手腕出事之前一直忙于訓練,成績在班級說不上好,因此家裏人一直很犯愁她的學業,包括她爺爺都覺得她考不上,只是嘴上不說罷了。
以為傅居年又要說教她,告訴她不要好高骛遠之類的,誰知道他開口卻說:“沒人比你自己更清楚自己的水平,你不着急,就是有信心。”
餘漾一聽,心裏樂開了花,傅居年剛好也坐下,她立馬湊過來,抱住他的手臂:“你怎麽這麽篤定啊,搞不好我是強撐。”
夏天衣服穿得輕薄,肢體間的溫度一觸即升。
傅居年不動聲色地推開她的手,盡量保持着兩個人之間的距離,還不忘一本正經地回答她:“成績不是檢驗能力的唯一标準。”
餘漾噘着嘴看他大道理一套一套的,其實知道這不是傅居年在敷衍,他自己就是這麽想的,要是真的注重學業和成績,他也不會研究生學半道跑回國創業。
拿起果汁吸上來一口,滿口的檸檬茶香,酸酸甜甜很爽口。
傅居年看她喝得開心,突然道:“出分那天放你一天假,你想去哪玩?”
餘漾光速回頭。
又感覺是自己意會錯了:“就我放假嗎?只有我自己的話,你不用說我也不會去上班。”
她理不直氣也壯,傅居年被她的誠實氣笑了,偏着頭側目看過來,半晌後,道:“我跟你。”
餘漾笑逐顏開,一把子抱住傅居年:“那我要去游樂場!”
她手裏還拿着果汁,才喝了幾口,還很滿,傅居年只好穩穩抱住她,一邊提醒她:“小心,別灑了。”
**
王駱非以為自己跟傅居年談得愉快,和封睿的合作基本妥了,誰知道第二天不管他怎麽聯系封睿這邊都聯系不到。
不僅封睿聯系不到,連萬谷和龍興那邊的口風都變了,把價錢壓得很低,跟他的預期嚴重不符,等他繼續追問的時候,那邊只說,是傅居年放的話。
雖然他一邊跟封睿接洽,一邊吊着封睿的胃口在萬谷和龍興廣撒網也是事實,但昨天跟傅居年談及整個項目的時候,他也表達了自己更願意跟封睿合作的意願,難道傅居年最後還是挑眼了?
畢竟是個大項目,王駱非也不希望公司好不容易研發出來的技術就這麽砸在自己手裏,如果是因為自己朝秦暮楚這樣的誤會,那完全通過溝通就可以解決,但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他聯系不上封睿的人。
最後實在沒辦法了,王駱非直接去了封睿大樓。
只是他連傅居年的面都沒見到。
是被迫加班的周密見的他,從頭到尾也只有一句話:“這個項目封睿不打算談了。”
王駱非當場呆若木雞。
浸淫商場多年,他知道封睿不可能存心拿他開涮,從接觸到拟定合作內容到走合同,兩家公司來來回回也談了多次,雖然他跟傅居年幾次見面都不是很順利,但流程是有正常推進的。現在封睿說不談就不談了,這裏面一定有什麽他不知道的原因。
王駱非反複追問下,周密終于松口,他就一句話:“你回去問你侄子吧。”
王駱非一聽這事跟自己侄子有關,二話不說,扭頭就走,出了封睿大樓,讓秘書給自己侄子打電話。
蔣晉東玩了一晚上,宿醉,酒還沒醒,先被手機鈴聲吵醒的是床上的女人,女人拿起手機看到是“劉秘書”的來電顯示,推了推蔣晉東:“蔣少,來電話了,是劉秘書。”
女人輕聲輕語的,不敢大聲說話。
不是周圓圓。
蔣晉東被扒拉醒了,起床氣一下就起來了,嘴裏罵一句,把女人吓了一跳,趕緊閉上嘴,更不敢出聲。
蔣晉東一把奪過手機,語氣十分不耐煩:“什麽事?”
“是啊,我在那,怎麽了?”
“沒發生什麽事啊,到底怎麽了,你能不能說清楚?”蔣晉東赤着上身坐起來,女人遞給他上衣,他胡亂穿上,徹底沒了耐心,“你把電話給我姑父,讓他跟我說!”
劉秘書拿開手機,無可奈何地看着王駱非。
王駱非在旁邊都聽見了,拿過手機,他直接道:“你昨天在GK都幹什麽了?我和封睿老總談項目合作,昨天談得好好的,今天突然跟我說不談了,我追問原因,人說讓我來問你,你是不是得罪傅總了?”
“封睿?”蔣晉東重複一遍,确定自己沒接觸過封睿的人,随口反駁,“我都沒見過這個傅總,是不是搞錯了——”
話說一半,他忽然頓住。
要說昨天在GK發生了什麽讓他意想不到的事,那只能是他碰見餘漾了。
可是餘漾跟封睿又有什麽關系?
王駱非:“你是不是想到什麽了?”
蔣晉東沉默半晌,忽然咧開嘴笑出聲:“不确定,我問問,要是真的,那還挺有意思。”
作者有話說:
回來了……新冠真不是人陽的,問了周邊屬我最嚴重,太難受了,現在嗓子還不舒服,大家真的要保護好自己,能不陽盡量不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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