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路續

上午沒課，我懶懶的躺在床上，寝室裏其他三個小妞也各幹各的，我這宿舍是四人寝室，上面床位下面桌子加櫃子，我就在窗邊左側，這設計簡直太合理，高中時候8人寝室，上鋪放屁下鋪聞味兒，一屋子人打呼嚕磨牙說夢話夢游，一點不比男寝遜色，要啥有啥，在這好歹還能睡個安生覺。

我閉着眼睛，聽她們閑聊，一會就聽見了開門的聲音，應該是進來個人，緊接着我床邊有窸窸窣窣的聲響，一只手向我身上摸去，摸摸脖子，我沒說話，看我沒反應，那只手又點了一下我的胸，我還是沒說話。這時就聽一個聲音對另一人說，方語，就這反射弧，被人奸了都不知道。我嚯的一下從床上彈起來，一把抓住林月的手：女色狼，你想幹嘛？林月正一只腳登在梯子上，半個身子懸空呢，被我吓一跳，要不是手被我抓着，她早摔下去了。方語也吓一跳，手裏還拿着垃圾呢，跑過來用胳膊肘頂着林月。

方語是我頭對頭住的室友，也紮一馬尾，話說這年月紮馬尾的真多，哦對了我也是馬尾。方語是個學霸，我和林月路續老趙我們四個的期末考全靠她的筆記，她是屬于那種比我還男人的人，我在她面前就是個小綿羊，厲害不起來。

我問林月，你來幹嘛，我要睡覺。

別睡了，老路和老趙打籃球呢，咱去湊湊熱鬧吧。

不去，困。

自從花癡的事情之後，我對啥都不感興趣，沒事兒就在寝室睡覺，林月想方設法讓我出門，說怕我發黴長毛，她趴我耳邊說，走吧，對方一票女生當拉拉隊，咱得給他倆長臉啊，別以為咱這邊沒人呢是不？我嘆了口氣，磨磨蹭蹭往床下爬。

籃球場還挺熱鬧，我們到的時候路續他們落後9分，陽光下路續揮着汗水，眼神淩厲的跟着球來回移動，和他平時吊兒郎當不正經的樣子很不一樣，我忽然感覺他沒那麽矮了，林月在那瘋狂的喊：趙致遠加油！趙致遠加油！我側頭看林月，怎麽也感覺她怪怪的，她一直注視着趙致遠，眼神跟着他移動。壞菜了，這丫頭是不是喜歡老趙啊？我正心底驚詫我這個結論，就聽遠處有人大叫：小心！

我回過神來，轉頭就發現籃球正高速向我飛來，我當時就呆住了，定到那裏不會動了，路續正巧跑道近處，他飛速竄過來，一把攔下了籃球，我驚魂未定，望向路續，他比我高，站在我面前，後面的陽光透過他射到我的眼睛，我感覺睜不開眼睛，他問我有事兒沒事兒，我也好像沒聽到，心撲通撲通的跳，忽然好緊張，不知道這是什麽感覺。

林月吓得連忙問我，怎麽樣你？沒事兒吧？我回過神來，沒事兒，咱們走吧。林月以為我吓到了，轉頭看了下趙致遠，跟着我走了。

我和林月慢慢在校園裏走着，我沒說話，她也沒說話，走到那棟廢棄的工程樓邊上，我說我們去秘密基地吧，她點了點頭。

我們的秘密基地，是我發現的，大一那時有一次路續把我心愛的鋼筆弄壞了，那是我已經去世的奶奶在我小時候送我的生日禮物，我生他的氣，自己在學校裏亂走，走到這棟老工程樓，發現樓的側面有老式的樓梯，露天的那種，一直蜿蜒到頂層，我爬上去，在頂層忽然發現，這裏可以看到學校的全貌，我們學校是真美啊，綠化也好，到處是叫不出名字的樹。我就坐在那裏，一直待到太陽下山。

他們三個找了我半天，電話我也不接，後來還是我自己回去的，林月說你再不回來我就要報警了。路續闖了禍，也不敢和我貧嘴了，乖乖送我和林月回寝室。第二天他逃了一上午的課，不知道幹嘛去了，中午回來的時候手裏拿個長條盒子，包裝的漂漂亮亮的，興奮的遞給我，我打開一看，是和我那只一模一樣的鋼筆，嶄新的。我驚訝看向他，他說，不是新的，還是你那只，換了意義就不一樣了，我找了個老修筆匠，他修好了，還給外面抛了光，像新的一樣。

說着話還在喘，剛才一定是跑過來的，我眼睛濕潤，對他說，我想吃紅燒雞翅。他摸摸後腦勺，知道我不生氣了，長舒一口氣，我以為你再也不理我了。

我和林月在秘密基地靠牆坐着，我想着以前這些有的沒的，她沒注意我，自己在那憂傷，我說你怎麽了你，從沒見你這表情，她看了我一眼，又嘆氣。

幹嘛啊，有事兒趕緊說，是不是誰欺負你了，我給你撐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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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敢欺負我啊，我是有點糾結。

糾結啥？

她鄭重的看着我，好像要宣布一件大事，我說你到底要說啥，我怎麽有點緊張呢。

我好像喜歡上老趙了。

啊？你還真喜歡老趙啊？她一見我這麽問，一下坐直了，你知道？你怎麽知道的？我說我自己看出來的啊，你今兒在籃球場，眼珠子都快長到老趙身上了。她臉一紅：這麽明顯啊。我見她這樣，是真動心了，她雖然長得漂亮，平時鬼主意多，但據我所知還沒談過戀愛，給我出的那些主意全是電視上學來的，真輪到自己，這不也抓瞎了。

你喜歡就喜歡，長籲短嘆的幹什麽。

我不敢說。

我下巴差點沒掉地上，你還不敢說，當初我花癡那會兒，是誰說的成就成不成就拉倒，不成再找下一個目标？

那不一樣啊，你的花癡和咱們又不熟，平時不在一起，不成就老死不相往來了，我這要是一表白，人沒那意思，以後連哥們都做不成了。

我一想也對，就沒接話，這老趙平時對我倆都挺好的，還真看不出來對林月有什麽特別的意思。

林月看我默認了她的話，更沒注意了，又嘆了口氣，倆人在那各懷心事待了好久。

就快期末考了，好多課逐漸都停了，閑下來的時間越來越多，我和林月老趙每天跟着方語在圖書館進進出出，劃重點，準備考試，路續也偶爾借題，但是他不和我們一起複習，他和徐美一起。

他倆真好上了？方語問老趙，老趙搖頭，目前沒有，徐美一直沒松口，但是老路約她她還不拒絕，老路也很苦惱。方語馬上一副我就知道是這樣的表情：人徐美一個大美女，能說答應就答應麽，不得好好考驗考驗。轉頭問林月，你呢，要是有人追你，你能痛快的答應人家麽。

林月心虛的瞄了眼老趙，老趙正專心的鼓搗他那簽字筆呢，從坐下來開始就沒出過水兒。林月說，要是有人追我啊，我得看是誰，我不喜歡的人，馬上拒絕，絕不拖泥帶水。老趙一聽抻頭問，要是你喜歡的呢？林月頓了一下，一時不知該怎麽說，這時我後面的椅子忽然被撞了一下，我的手一下子被老趙拆了一桌子的筆芯筆杆紮破了，流了點血，大家全體看向我後面。

只見一個男的，長得有點猥瑣，小胡子還沒刮幹淨呢，膀大腰圓的擠在我後面的椅子裏，沒有回頭，不知是沒看見撞到我，還是裝不知道，林月氣不過，沖他喊，同學，你撞到別人了，那人回頭，輕蔑的看了我們一眼，用及不搭配他身材的尖細聲音說，咋的，斷胳膊還是斷腿了？

老趙有點生氣：你是不是得道個歉。

那男的一下站起來，椅子後退又撞了我一下，我趕緊站起來，老趙和對面林月方語也都站起來，胡子男離我近，一把抓起我胳膊舉起來搖了搖：胳膊沒斷吧？怎麽着還要賴上我啊。還沒等我們說話，那男的後面忽然閃出一人影，一下子把那男的手打下去了，拉起我轉到林月那邊。

是路續。我好像又看到了他打籃球時候那種淩厲的眼神，他看着對面的男生，怎麽着兄弟，欺負一小姑娘不太好吧，雖然這女的看着不太像女的，可畢竟也是一小姑娘。你要想打架呢，咱倆出去打，這是圖書館，在這打架容易被開除，走啊？那男的瞅了眼路續，又看了看我們這幫人，估麽是自覺占不着啥便宜，嘟囔着收拾東西走了。

路續回頭看我，也學着那胡子男的樣子拎起了我的胳膊，他看向我的手，還在流血，搖搖頭：這不行，得去校醫院消毒，你等我會啊。說着跑回徐美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麽，然後就收拾東西過來了，徐美望向我，眼神裏不知是什麽，很複雜，我沒敢和她對視，跟着路續走了。

我在校醫院打消炎針，路續在一邊陪我，玩我的手機，林月要過來，我說不用了讓她趕緊把重點劃完，我明兒好看。我看着路續，我說你陪我打針，徐美不生氣麽。他一邊玩我手機一邊說，生什麽氣，她知道你就跟我妹似的，在說她還沒答應我呢，要是因為這生氣了，證明她心裏有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我瞄了一眼他，又看向天花板，心裏說，我是你妹？你妹的。

我迷迷糊糊睡着了，再醒來快輸完液了，我看向路續，他還在看我的手機，但是感覺表情怪怪的，我說你看什麽呢，他見我醒了，合上手機遞給我，走吧，我去叫護士拔針。

考試真是一個和老師學校鬥智鬥勇的項目，從小到大我的成績基本是和年級成反比，小學還是班長三道杠呢，初中基本就是班裏的背景板了，到了高中，要是哪次考試我排個全班中等，我媽都得樂一宿，所以我考上這所大學還算是挺幸運的，雖然現在有考前重點可用，可是總有一些摸不到的題，于是同學們就被逼發明了各種各樣的小抄形式，企圖帶進考場，有提前根據學號推算出自己所在位置的，提前一天去那桌子上抄滿答案，還有礦泉水瓶子标簽的裏面寫上答案，在貼回去，還有在透明格尺上做文章的，弄的現在每個做過考場的教室滿桌子滿牆都是密密麻麻的小字。

可是他們誰也沒我的辦法好，我不偷偷摸摸的，我光明正大的帶，我還環保，不在桌椅上亂寫亂畫，我把題抄在一張演算紙上光明正大的帶進去，趁老師不注意塞到考卷地下，偷看的時候都不用賊眉鼠眼的看，只需稍稍把底下的演算紙挪出來一點就看到了，林月說我是個天才，我說你就慶幸吧我高考時候還沒發明這招，要不我早上北大了還能和你鬼混在一起。

最後那場考完，第二天就是寒假，大家要各自回家各找各媽了，我們商量着去哪裏High這最後一天，老趙說要不我們去江邊吧，好久沒去了。林月同意，轉頭問我，還沒等我說話呢，路續說：我也去。說完就走了。林月莫名其妙，他怎麽不去找徐美？

老趙壓低聲音說，聽說徐美昨兒又拒絕他一次，這都三回了，他都快抑郁了，林月有點生氣，這女的到底想怎樣，行就行不行就拉倒，這麽抻着人家算怎麽回事兒。我看着他的背影，心裏也不是滋味，按理說我喜歡的人追別人不成，我應該高興，可我怎麽樂不起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