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比試（下）

作者有話要說： 這幾天一直在想後面的情節，唉，想的頭疼啊～

還好終于有眉目了……

感謝梧桐以後提供的詩詞一首

宴會安排在龍吟殿，場面上比大婚當天的君臣同樂宴還差了一截。我照舊坐在龍吟殿的玉臺上左邊的玉案旁，正中玉案後龍椅上坐的是皇帝。玉階下走道兩邊坐的大臣大部分都是武将，文官只有寥寥幾人，甚是奇怪。

酒過一旬，大臣席上一個文官出列奏道：“皇上，現南北兩夏已結親好，如今有北夏使者沐将軍在我南夏，沐将軍骁勇善戰，才智過人，名聲遠播我南夏疆土。有此良機，臣提議進行一場南北比試，讓我南夏諸将一睹沐将軍風采。”

皇極珞聽後問道：“沐将軍在戰場上的英武令我南夏将領心服口服，如今将軍在此，我南夏諸将有心與将軍再較高下，不知将軍意下如何？”

聽了這話，我忽然想起在密道裏聽到的皇極珞和徐冕生的對話，皇極珞問徐冕生有沒有辦好他交代的事，當時徐冕生的回答是他已經通知過英武将軍、鎮遠将軍和鎮北将軍。現在想來，他們談的正是今天這件事——皇極珞早就計劃了今天這場比試，而目的就是要讓北夏丢了面子！剛才出列的正是徐冕生，他說的那番話應該早已在心裏反複了千百遍了。想到這裏，我狠狠瞪了一眼皇極珞，這真是個太有心計的皇帝。

正想着，哥哥站了起來說道：“尊貴的皇帝陛下，既然要比試，可否以三場定輸贏，電到即止。如此，傳到民間，也不失了兩國的和氣。”

看哥哥應答沉穩，好象早知會發生這事。想起大婚過後和哥哥的那次見面，哥哥當時對于我問何時回北夏這個問題只是笑着搖了搖頭，談說不容易，還說皇極珞比他想的要厲害多了。原來哥哥當時就預料到了離開南夏必定不是件輕而易舉的事。

我苦笑了下，如此複雜的鬥智鬥勇琢磨心思分析形勢，我這木頭腦袋恐怕永遠也學不了。

席上南夏英武将軍任久毅出列道：“在下不才，聞沐将軍箭術了得，想向沐将軍讨教一二。”

哥哥抱拳回道：“任将軍過獎。在下記得将軍在柳湘一戰中一弓三箭，一次射下我三名副将，從此将軍三箭神射的名聲響徹南北。在下倒是想向任将軍讨教了。”

這時候席上另外一個武将也起身，原來是鎮遠将軍麗青。他向皇極珞說道：“皇上，微臣聽聞沐将軍除了箭法了得，騎術也很精湛。臣自覺騎術在南夏可謂一枝獨秀，有此良機，臣也想向沐将軍讨教一二。”

“麗将軍過獎。既然兩位将軍都想與在下切磋技藝，在下有一提議，由在下騎馬，在馬上射箭。如此，既可與任将軍比試射箭，又可與麗将軍比試騎術。不知二位将軍意下如何？”

“沐将軍這個提議似乎不将我二人放在眼裏啊。”麗青臉色有些鐵青。

“不敢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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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沐将軍有此提議，必是自信過人。麗将軍、任将軍何必介懷。來人，設靶備馬。”皇極珞命令道。

雖然我知道哥哥的箭法和騎術名冠北夏，但是對手是南夏的名将，我還是暗暗擔心。

不一會兒箭靶和馬就準備好了。比試就在龍吟殿前的廣場進行。

“沐濯瀾向二位将軍讨教了。”哥哥說完翻身上馬，接過侍從遞上的弓箭。

“沐将軍請了。”任久毅和麗青也做好了準備。

“比試開始。”随着皇極珞的一聲令下，哥哥和任久毅的馬如離弦的箭同時飛馳而去。麗青在一旁也拉開了弓，羽箭應聲而出。只見哥哥也在馬上張弓搭箭，在一瞬間将箭射出，動作快的甚至讓我還沒來得及看到箭在弦上瞄準靶心的過程。羽箭破空，呼嘯着向箭靶飛去。等我回過眼來，哥哥和任久毅已經策馬奔過了終點。

“何人先到達？”皇極珞問道。

兩個太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終于其中一個太監回道：“啓禀皇上，二位将軍是同時到達的。”

底下衆大臣嘩然。

我注意到皇極珞皺了下眉，但很快他又問：“箭術比試結果如何？”

一個太監上前回道：“皇上，麗将軍的箭正中靶心。”話音剛落，底下大臣們就輕聲贊嘆起來，麗青也顯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

那太監接着又道：“沐将軍的箭……”他擡眼看了一下皇極珞，猶豫着該不該說。

“沐将軍的箭如何？”

“回皇上，沐将軍的箭……不但正中靶心……還射穿了箭靶！”此話一出，底下一片寂靜。

我笑着看向哥哥，偷偷向他豎了拇指表示祝賀。他對我笑了笑，卻把目光轉向皇極珞的方向。順着他的目光，我看到皇極珞又皺了下眉，但很快就恢複成平時那種威嚴的表情，更奇怪的是，他居然撫掌笑道：“沐将軍果然是當世豪傑，北夏有将軍坐鎮，皇上可高枕無憂了。”

“皇上過獎。南夏國有任将軍和麗将軍二位将才，相信皇上也可放心無憂。”哥哥回道。

這時候一個女子的聲音響起：“某将不才，願向沐将軍讨教劍法。”

我尋聲看去，出列的居然是商靜！

哥哥楞了楞，抱拳回道：“商将軍雖為武将，但卻是女子之身。沐濯瀾如若應戰，有以強欺弱之嫌，況且刀劍無眼，恐誤傷了将軍，請恕在下不能答應将軍的請求。”

“沐将軍此話可就小看了女子。吾皇英明，早已抛棄了女子不能抛頭露面的規矩，更賜了我鎮北将軍官職。我既為南夏鎮北将軍，如何不能跟北夏鎮南将軍比試？”商靜的眼神那麽堅定，我仿佛看到了那個在我無助的時候跳出來說“是我們把你炒了！不幹就不幹，有什麽了不起！”的死黨商靜。仔細想想，兩人那豪爽的性子還真是很像。

哥哥猶豫了下，唇角輕揚，回道：“沐濯瀾失禮應戰了。”

“請。”商靜抽出了劍。她的劍是皇上禦賜的“斷情”，劍柄上的寶石裝飾閃出深邃的光芒，劍身、陽光渾然一體，像清水漫過池塘從容而舒緩，而劍刃就像壁立千丈的斷崖高聳巍峨……

哥哥也抽出了劍，并做了個“請出招”的手勢。

商靜大喝一聲，揮劍刺了過去。哥哥也持劍迎上。一時間人與劍難分彼此，眼前只看得見陣陣劍光閃過。我正焦急地想要搞清楚局勢如何，底下衆将齊喝了一聲“好”。我定睛看去，只見兩人手持劍，劍身相抵，相持了許久之後被對方的氣勢震出，各自退後了一步。

平穩了氣息之後哥哥說道：“商将軍果然是女中豪傑。在下佩服，這場比試在下認輸。”

“結果尚未分出，沐将軍何出此言？待我們再戰一回合，分出勝負再說。”言罷商靜又沖殺上來。哥哥匆忙接戰。

我心裏暗罵：“死商靜，以前老說要見我那帥的能迷倒一堆女生的瀾哥哥，怎麽真讓他們見到了，居然會是拿刀劍撕殺這副場景。哼，要是我穿回去，非把她臭罵一頓！”

臺下劍身相觸的聲音此起彼伏，兩個人都是身手敏捷的高手，打得難解難分。這時只見商靜一劍直刺過去，哥哥偏頭閃過，同時手上揮劍抵開“斷情”，并把劍鋒對準了商靜刺過去。商靜屏氣倒退兩步，轉身一個用力回劈。哥哥再用劍擋住，并用力将商靜的劍壓下。商靜用巧力抽出劍，腳下一個飛踢。哥哥措不及防，被踢到在地，商靜的劍轉眼就架到了脖子上。

我緊張的倒吸了口冷氣。

商靜适時收回“斷情”，插入劍鞘之中。哥哥站起來抱拳道：“商将軍智勇雙全，沐濯瀾甘拜下風！”

我看到哥哥的唇角有隐隐笑容。

“在下僥幸獲勝，全賴沐将軍手下留情。下次比試，商靜必定贏得将軍心服口服！”商靜抱拳致意。

哥哥抱拳回禮。

“好一場精彩的比試！”皇極珞撫掌大笑，說道，“沐家的子女真是文韬武略樣樣精通，沐将軍讓朕的臣民見識了高超的武藝，不知皇後可否讓大家見識下名動北夏的才情？”他的目光灼灼，卻看得我一陣心寒。

我的腦子在那瞬間以光的速度想了Ｎ百種方法，思索着如何推辭，怎料在這關鍵時刻卻怎麽也想不出主意來，急得我只能“這……這……”的支唔了半天。

“南有徐子恩，北有沐濯漪。南徐北沐兩大才女相信大家都有所耳聞。能與娘娘齊名，實乃小女的榮幸。”徐冕生捋須笑道，“今日恰逢難得的南北比試，小女不才，請各位大人多多提點。”

我心裏焦急，暗罵這徐冕生未免也太想讓自己女兒出風頭，把我可害苦了。想當初高中文理分科就是因為太沒有文學細胞了才去讀的理科，到了大學又紮進了建築這個純工科的地盤，從此沉溺其中不能自拔，把高中所學的詩詞都忘得差不多了。難道要我在這種場面背誦“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這種連三歲小孩也能脫口而出的詩句？

正着急得不知如何是好，那邊徐子恩已經走到了場中間行了個禮：“子恩在此先獻醜了。”

她頓了頓，略略思索了下，便信手拈來一首：

“思月夜，言笑間清風流動。只嘆玉嬌香軟，縱是好個夢。

夢清秋，寂寞處氤氲迷蒙。如今人去樓空，依然空傷情。”

“無心飄落，冷暖自知。百轉千回，不改初衷。子恩姑娘的詞雖好，卻過于凄涼了。”大學士傅經國評論道。

“多謝傅老師指點。”徐子恩行了個謝禮。

“子恩果然才思敏捷，這麽短的時間內便能想到如此佳句。”皇極珞轉向我，問道，“皇後可有妙句？”

幾百雙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我真想找個地洞鑽進去，或者能有位白馬王子及時将救我出困境。但是現實總是殘酷的，在我如此狼狽不堪的時候，我能指望的只有自己而已。而那個把我推入如此絕境的，居然正是我新婚的丈夫！何其諷刺。

我低着頭喃喃道：“床……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聲音小的如同蚊子哼哼，估計只有我自己能聽見。

“皇後是惜字如金麽，還是今日身體不适？”

皇極珞的話貌似關心，在我聽來卻是句句諷刺。我一氣憤，大聲道：“床前月光光……”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真想把自己殺了。我１６年北夏才女的名聲就毀在今日了啊……

底下大臣憋了許久，終于再也憋不住了，有幾個開始竊笑出聲。我看到皇極珞的嘴角也有微微的抽動，殺他的心都有了。

“微臣自愧學識淺薄，鬥膽請教皇後娘娘這‘床前月光光’有何深意？”傅大學士這時候還要給我雪上加霜。我又支支唔唔半天沒有講出個所以然來。

皇極珞索性不再理我，轉而問徐子恩：“子恩是否再吟一首？”

“是，皇上。”徐子恩低頭踱了幾步，一首新詞便又成了。

“蹴罷秋千，起來慵整纖纖手。露濃花瘦，薄汗輕衣透。

見客入來，襪戋刬金釵溜。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

“子恩姑娘的這首詩寫盡少女純情的神态，這‘和羞走’和‘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兩句，把少女驚詫、惶遽、含羞、好奇以及愛戀的心理活動，描繪得淋漓盡致，實在是首不可多得的好詞啊。”傅大學士評價道。

“莫不是子恩有喜歡的男子了？”這時一直在堂上坐着的麗太後突然說話了，“若是如此，說與哀家聽聽，哀家替你做主。”

徐子恩還沒來得及說，徐冕生就已經上前答道：“臣替小女謝過太後垂愛！”

“子恩，可有其事？”皇極珞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親昵地稱呼起“子恩”來了。

“回太後，皇上，子恩……确有心儀的男子。但是這只是子恩的一相情願，請恕子恩不能說。”談到兒女情長這些事，徐子恩的臉也因為害羞而有些嬌紅。

“既然子恩不想說，哀家也不多問。皇上，今日本是為沐将軍設的餞行宴，哀家看皇後也有乏意，不如讓女眷先回宮休息吧。”麗太後的話聽在我耳裏簡直就是救命稻草啊。我感激地朝太後望了一眼。

“母後所言即是。今日子恩作了兩首詞足矣。”皇極珞的意思是足矣羞辱我麽。

“至于皇後麽……‘床前月光光’。相較‘北夏才女’，這‘木頭美人’是乎更貼切些。”皇極珞還不忘指名道姓的諷刺我一番。

“木頭美人”的稱號就此流傳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