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圍城

作者有話要說： 前情提要：瑞王造反，皇極珞卻很淡定。我心生疑慮。皇極珞帶我觀戰商靜與烈焰的戰鬥，我方覺他已成竹在胸。我召見謝景年，意圖借包餃子一事向其傳達皇極珞欲圍攻瑞王。

路之遙驚惶的看着我：“娘娘，紅盞在宮裏可是大忌。”

莫傾也低聲道：“娘娘，先帝和先皇後，可都是……”

我點點頭，示意路之遙退下。

一頓餃子宴吃的我心神不寧，謝景年仍然面容淡然，好像不曾看到路之遙的失态，也不知我剛談論的是宮中的大忌。可是我分明能感覺到，他是什麽都知道的。我決定單獨去找路之遙解除心中的疑惑。

我把莫傾支去給麗太後送點心，随後從側門悄悄溜去了太醫院。

路之遙看到我的時候慌亂中把藥材灑了一地。我撿起地上的一片葉子道：“路之遙，皇上是不是中毒了？”

路之遙吓的跪倒在地：“娘娘，微臣……微臣……微臣不知。”

我提高了聲調道：“路之遙，看在你我都跟逆魂有淵源的情分上，我給你機會。若你再不告訴本宮實情，從今後你就休想再見到莫傾！”

聽到我拿莫傾的事情威脅他，路之遙掙紮了許久，猶豫道：“皇上的确中毒了。”

我拽住路之遙急切的問道：“皇上中了什麽毒？”

“是很多種□□混合而成的……”路之遙的聲音越來越輕，“毒液已經侵入五髒六腑。”

我懷着心中最後一絲掙紮問道：“是誰下的毒？”

路之遙擡頭看着我，緩緩道：“謝景年。”

我終于病倒了，路之遙說出的三個字讓我的世界徹底颠覆。我總以為自己看的很透徹，認為皇極珞耍心計，固皇位，對兄弟無義，對養母無情，卻不曾想過，身在帝位，或許只能無奈的選擇去傷害別人保護自己。

自從卧病不起之後，皇極珞倒是每天都來我的寝宮閑坐，卻不問病情，只是閑話家常，偶爾帶辰兒過來添點樂趣，一派融合氣象，仿佛謀反、下毒的事情都不曾發生。但我還是陸陸續續聽到了關于戰事的一點信息——王師且戰且退，瑞王聯軍近日又連續攻下了好幾個城池，眼看就要逼近南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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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正月，宮裏上上下下開始忙碌起來。從前線不斷傳來的戰報得知，瑞王已攻下南都的最後一道防線，正休整軍隊準備一舉攻城。消息傳回宮中，朝野震驚，過年的氣氛也被這噩耗掩蓋，整個宮中一片肅然。

大年三十，瑞王圍城，保衛南都的戰鬥正式打響。

天方破曉，辰兒就興高采烈的來了我的寝宮。他歡樂的拉着我的手道：“木頭姨，快跟我一起去看雪。”

聽了這話，我的睡意一下全無：“下雪了？”南都位于時空河以南，冬季氣候一般也較适宜，因此下雪可謂南國奇觀。

開門一看，果見天空飄起了飛雪。一片片輕如羽，密如絮，悉悉索索落下，刷白了整個皇宮的顏色。房檐下為迎接新年挂起的一盞盞大紅宮燈，搭配着潔白的背景，徹底改變了往日的肅蕭氣氛，顯得異常熱鬧喜慶。“雪，是不是一個好兆頭？”我默默的望着天空，思緒萬千。

突然一個雪球砸到我身上，回過神來，只見辰兒正躲在院子裏的一顆樹後偷笑。我甩開那些亂七八糟的憂國憂民憂天下，跟辰兒玩起了雪仗。

雪繼續下，我們兩人望着那一地狼狽的殘雪相視而笑。玩心猶未泯，但我不敢在宮外太過放肆，只能跟辰兒撇撇嘴表示無奈。辰兒轉了轉眼珠笑嘻嘻道：“木頭姨，我知道有個地方賞雪一定美極。”

辰兒拉着我穿過安靜的皇宮，一步一步朝着前朝走去。天色尤暗，這種雪空下的寧靜有種詭異的美。我忽然鬼使神差的冒出一句：“辰兒，木頭姨給你添一個小妹妹可好？”這話一出，我自己都被吓了一跳。辰兒停了腳步，眼睛亮亮的看着我道：“木頭姨，我一定會對小妹妹很好很好的，等我長大了，我就娶她做我的太子妃。”我哈哈大笑，剛想說小妹妹怎麽能做太子妃，轉念又想到辰兒根本沒把我當繼母，一時又有點失神。

等到辰兒拉着我走到城牆腳下我才回過神來。“木頭姨，在城牆上看雪景，肯定極美，我們快上去吧。”辰兒紅撲撲的小臉、亮晶晶的眼睛，一臉的向往。我笑笑，伸出手道：“樓梯太滑太陡，木頭姨抱你上去吧。”

我抱着辰兒，一步步走上城牆，看角樓的燈籠搖擺不定，看垛牆的旌旗迎風飄揚，看到皇極珞鬼魅含笑的側臉在漫天的飛雪中忽隐忽現，空氣中有一絲危險的味道在慢慢散開。

“父皇。”辰兒的聲音讓他留意到身後的動靜，皇極珞轉過身。

我放下辰兒，福身道：“臣妾見過皇上。”

皇極珞望了我一眼，又轉身望着遠方道：“南夏建都南都于世祖始建國元年。城市依山傍水，東臨開平江，南控南滄河入江口，北依中北山南麓，西靠江邊的天然峭壁；都城北寬南窄，周一千五百步，北、東、南三面設門，南面另設有左右兩個水門，各門均有甕城。”

我呆呆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念出《南都城市建設史》上的這段話，腦子裏飛快的閃過一個念頭：莫非皇極珞以為我寫書是為了向瑞王傳遞情報方便攻城？想到這裏，頓時覺得身上冷汗涔涔。

“父皇念的是哪本書上的記載？兒臣不曾見過，聽着新鮮的緊。”辰兒走到皇極珞身邊仰頭問道。

皇極珞将辰兒抱起，指着遠方道：“辰兒，這就是南都，你皇爺爺建立的南夏核心。”

我望向遠方，整個城市籠罩在一片雪白之中，再遙遠的城郭外面，仿佛有烏壓壓一片叛軍集結，看得我心驚膽寒。

皇極珞大聲道：“今叛軍圍城，衆将士可願為朕保衛南都？”

忽然城下爆發出一聲呼喝，幾千将士齊刷刷喊道：“願誓死守衛南都！”歡聲雷動，振臂高呼，竟是分外振奮人心。我好奇的走到城牆邊上往下望去，只見羽林軍旗幟飄揚，羽林将軍站在最前面，向城牆上的皇帝跪拜朗聲道：“羽林集結，誓讨叛軍；天助南夏，此戰必勝！”随着他高昂的話語，衆士兵鼓舞附和：“誓死效忠皇上！誓死保衛南都！”兵卒将士一個個精神振奮，激動莫名。

我不禁熱淚盈眶，激動得全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我仿佛看到身着白色盔甲的羽林軍與瑞王聯軍在城外交戰，在滿目皚皚冰雪的天地裏，戰鼓雷鳴，白刃相接。那樣的場景，令人神魂激蕩。這便是戰争！古代冷兵器時代的戰場，刀光劍影，馬革裹屍。

然而這終歸是我的想象。我無法真正參與到這場短兵相接的戰争中去，無法體會那種生死之間的恐怖感。但我卻真正感受了一回朝堂之上的派系鬥争。

從城牆下來後，皇極珞破天荒的居然讓我和辰兒一同參與早朝，将我倆安置于屏風後，早朝開始。文武群臣魚貫而入，分立龍吟殿內兩旁。主退派和主和派唇槍舌戰，針鋒相對，一場充滿硝煙的早朝持續到了午初時分。

龍吟殿內言辭激烈，南都城外戰況慘烈。南都攻城戰辰時正式打響，號角齊鳴、鼓聲雷動，羽林軍和瑞王聯軍殺的難解難分。每隔半個時辰，便有前方戰士回報戰況。一萬羽林軍面對十萬叛軍如同螳臂當車一般，卻依舊忠心護主，越戰越勇。

我焦急萬分，按照戰況回報，南都在一個時辰內必将被攻破，若此時再不撤走，皇極珞必将被瑞王擒獲，叛軍将會得到最後的勝利。

忽然又有将士回報：“急報，叛軍一支隊伍偷襲水路，攻破東門，請皇上速速撤離！”此報一出，震驚朝野，文武百官齊齊跪道：“望皇上以國體為重，速速撤離！”

我再也坐不住了，從屏風後走到前朝也跪請道：“臣妾請皇上撤離南都。”

皇極珞将辰兒抱到自己腿上，側睨了我一眼道：“皇後亦希望朕聽從群臣建議？”

我看着殿下群臣期盼的目光，略略思索了一下說道：“皇上，當面對強敵時，動物尚且懂得保存自己，況人乎？暫時的撤離不是貪生怕死茍且偷生，不是屈辱更不是投降，那只不過是一種睿智的戰略決策，是為求大義而舍棄的小義，是為保存實力以待時機東山再起而進行的戰略撤退和戰略轉移。縱觀歷史，有無數事例可證明……”

皇極珞忽然哈哈笑道：“皇後今次這番勸退言辭，果真擔得起‘北夏才女’的名號。”我看着他戲谑的眼神，忽然明白他早就對整個局勢爛熟于心。

他從龍椅上站起來，以一種睥睨天下的姿态微微看着殿下群臣：“南夏開國一十九年，先皇創業維艱，歷經數十載,終得今世之繁榮。朕曾于先皇榻前起誓，誓守疆土、振興國運。今瑞王叛亂，朕唯有以戰止戰，逼退叛軍，才能為天下百姓謀福祉，為江山萬世開太平。”

我擡頭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已明白這個陰冷的男人對于殺伐早有決斷。想到瑞王此刻或許仍舊以為皇位唾手可得，手心裏不禁泛起了薄薄的冷汗。但願瑞王看懂了我的傳信，但願……

一陣雜亂的刀劍打鬥聲打斷了我內心的焦慮。羽林軍且戰且退，被叛軍逼殺退入龍吟殿，殿內衆人大驚失色，四處亂竄者比比皆是。

只聽殿外男人朗聲笑道：“皇兄，安好！”逆光之中，戰神瑞王已踏入龍吟殿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