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家書
殿內四下安靜,落針可聞,沈清顏手指絞着帕子,指尖微涼,漫長的等待讓她如芒在背。
半晌,帝王開了口,“過來。”
沈清顏擡頭,恰巧與帝王視線相撞,眸光深沉陰郁,幽黑的仿佛深潭,只看一眼仿佛要叫人沉淪。
她垂下眼睫,穩了穩心神,挪動蓮步款款走了過去。
走到離龍案三步遠的位置停下時,帝王聲音又響起:“近些。”
沈清顏又往前挪了步,卻仍隔着段距離。
一只大手忽然攥住她的手腕,将人用力往前一拽。
踉踉跄跄的,腳跟亦是軟的站不穩,身子不受控制的随着力道前傾,接着腰間落入帝王掌心。
只覺眼前天旋地轉,待沈清顏回過神,便發現自己坐在了帝王腿間。
後背撞進結實堅硬的胸膛,四肢有些僵硬,沈清顏咬住唇,輕微而緩慢的直起身子往前傾去。
未想肩頭一重,又被按回了原處。
帝王雙臂展開,箍住細軟腰肢,順勢将人擁進了懷裏。
馥郁的龍涎香四散開來,宛若被這股香氣誘惑着陷入蛛網的獵物,令她動彈不得。
“怕朕?”他低低笑了聲,“也是,沒有人會不怕。”
沈清顏張了張口,沒發出聲音。
吐納的熱息拂過後頸,激起密密麻麻一層細小戰栗,如細小電流般爬過耳廓,有些癢。沈清顏沒忍住,歪頭貼着肩蹭了蹭,烏發垂落間,露出一截細膩雪白的頸子。
黑白相襯實在太過明顯。
帝王垂下視線,舌尖舔過齒列,詭谲陰晦的眸光因着眼前雪白閃了閃。
若是咬下去,肌膚泛起洇紅齒痕,一定會很美吧。
沈清顏正惴惴不安,心跳如鼓,哪裏注意到帝王眼底浮現如佚?野獸般銳利的幽光——
那是野獸捕殺獵物的前兆。
感受到懷中少女瑟縮了下,謝闕深深閉上眼,強行壓住心頭沖動。
可是不能,至少現在不能。
半晌,他睜開眼。
長指貼着後頸軟肉輕輕摩挲着,眸底深色卻絲毫未減。
霎那間,沈清顏如同被捏住命門的小獸,後背再次繃緊,連呼吸都似因帝王的動作滞慢了些許。
長指下滑,握住沈清顏的手腕,指腹貼着腕骨,輕輕揉動着。
“抄了那麽多佛經,手酸不酸。”帝王聲線溫和下來,問道。
少女腕間肌膚細膩光滑,瑩潤奪目,落于指腹間像是塊把玩着的美玉,謝闕放輕了動作,生怕把人弄疼了。
饒是如此,那小塊肌膚還是泛了紅,腕骨間的小痣也變得鮮活起來。
沈清顏怔愣住,旋即反應過來,搖搖頭,輕聲道:“能為太妃祈福,是臣妾的榮幸。”
謝闕盯着少女姿容妍麗的小臉看了會兒,伸出手,輕輕觸碰過微微顫動的長睫,仿佛用力一碰就碎了。
真脆弱。
他想。
謝闕往後仰了身子,靠在椅背上,手臂撐着額際看向龍案上擺着的一沓佛經,神色晦暗不明。
三日抄這麽多,豈不是整日都坐在桌前抄寫。
想到這處,謝闕有些生氣,又有些心疼,氣的是沈清顏就這般不想與他靠近,早些抄完就不用天天過來,心疼的是她就這般不顧及身體。
氣歸氣,心疼歸心疼,偏生有些話又不能明面說出來。
他與陸昀不同。
陸昀的夫人是搶來的,是用官威壓來的,二人現如今雖已成婚,落在心頭的芥蒂卻從未消散過,難免有時說不着對話就會惹得對方心生不滿。
打不得,罵不得,分離不得,吵鬧不停。
或許這種小吵怡情的日子适合陸昀夫妻,卻不是謝闕想要的。
他想要慢慢來,想要讓沈清顏滿腔愛意地接受他,如細水長流,而不是以帝王的寵幸,換取妃嫔的望君垂憐。
他不會是陸昀,沈清顏也不會是陸昀的夫人。
思及此,謝闕揉着掌心手腕,沒接話。
沈清顏也不敢開口,視線卻不由自主的落在腕間。
半晌,帝王攤開掌心,任由那截細腕垂落,五指合攏,輕輕松松就将腕子包裹住。
“真細。”指腹摩挲過腕骨處的小痣,他道。
耳邊傳來的聲線冷淡低沉,明明聽不出什麽情緒,卻讓沈清顏臉上的紅暈瞬間蔓延到耳根子,心跳如鼓,愈發不敢與帝王對視。
鼻尖充斥着矜貴馥郁的龍涎香,她小聲問道:“陛下,是臣妾抄的不好嗎?”
那截細白腕子留下道道紅指印,謝闕眸色深了些,松開手,手指點過抄寫的佛經上的幾處連筆,道:“朕讓你三日抄幾頁,求的是誠意和心靜。”
沈清顏微噎,一時間答不出話來。
那頁是入睡前抄寫的,當時睡意漸濃,燭光又暗,事後又沒仔細檢查,想着想着,心中生出幾分懊惱。
“往後每日這個時辰,你便來紫宸殿抄寫佛經,朕會吩咐守值的侍衛不準攔截。”
未理會沈清顏眸底驚訝,謝闕掌心貼着人的腰,把人往懷裏抱了抱,随後挑了支狼毫筆,蘸墨,放在沈清顏指間,點了點宣紙道:“想要什麽,便寫下來,朕都會應你。”
欲|望衍生出的滿足,和他人直接賞賜後的滿足,兩種心境,是截然不同的。
沈清顏羽睫輕顫,“陛下,臣妾寫什麽都可以嗎?”
謝闕身子往後仰,拉開些距離,低低嗯了聲。
“什麽都可以。”
你想要的,朕什麽都可以給你。
沈清顏抿緊唇角,心神冷靜下來,手心撐着桌角想要落地,卻被帝王攥住腰肢,力道之大到隐隐傳來幾分微痛。
“在這寫。”帝王的語氣不容置喙。
沈清顏也顧不得眼下處境,生怕帝王反悔似的低頭寫了起來。
她寫的,是一封家書。
一封給姨娘的家書。
身後,謝闕撐着額際看她,袖下指腹撚動着,那處仿佛還殘留着少女的餘溫。
沈清顏寫好家書後,吹幹墨汁,又仔仔細細看了遍,才柔聲道:“陛下,臣妾寫好了,是給臣妾姨娘的家書。”
謝闕目光落在沈清顏的臉上。
晨光跳動,透過窗牗灑進來,落在她的側臉旁,眼睫被拉長,随着她眉眼彎起動作如蝶翼輕顫。
那雙春水眸子含着笑意,波光潋滟,只一眼就望進了謝闕心底。
“好。”他喉結滾動了下。
謝闕接過家書,看都未看就折疊好,喚安祿海進來。
沈清顏詫異地看向他,她還以為,陛下怎的也會掃上一眼。
安祿海笑眯眯進來,見二人坐姿神色微愣,很快就恢複了神态,“奴才見過陛下。”
沈清顏慌忙落地,規規矩矩在旁站好。
謝闕懷中一空,臉色微凜,擡眸看了眼沈清顏,随後收回視線道:
“将這封信送到進義侯府,交給張姨娘,再讓人從太醫院撥些安胎的補藥送去。”
“是。”安祿海接過信,就出去着手安排了。
聽到“補藥”,沈清顏眸底露出喜色,“多謝陛下。”
龍案上的奏折都交給了陸昀,是以桌上也無奏折可批閱,謝闕盯着窗外,忽然間也不知該做些什麽。
他好像,一直都是這樣,漫無目的往前走着。
“陛下可要練會字?”
一道清淩淩的聲音從側傳來,好似九泉雪山融化的雪水。
謝闕看向她。
“臣妾替陛下研墨。”
沈清顏素手執起墨錠,彎了彎唇角。
那笑容明媚如初陽,一下子驅散了心頭大霧,直直照進他心底。
“好。”
宮裏的速度快,收拾好東西立馬去了進義侯府。
衆人正在用午膳,一聽是宮裏來了人,還是帶着陛下旨意來的,連忙出去迎接,沈文林和沈老夫人在前,嘩啦啦跪了一地。
張氏肚子大,身子笨重,饒是身側有丫鬟扶着,動作還是緩慢了不少。
沈老夫人瞥見張氏的動作,臉色瞬間冷了下來,生怕她惹怒龍顏連累到沈家。
安祿海眼尖,嘴裏哎喲着過去虛扶了下,“快起來快起來,咱家又不是個重禮節的。”
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了下,張氏忙道:“多謝公公。”
說完又讓其他人也都起來。
沈文林扶着沈老夫人起身,交給玉嬷嬷,上前道:“安公公,敢問陛下是有何吩咐。”
“沈大人不必緊張,是陛下見沈美人思念姨娘心切,特讓奴才送來家書一封。”安祿海擺擺手,身後小太監恭敬捧着盒子上前,“這些是陛下賞賜給張氏的藥材,陛下還交待了,讓奴才帶着回信回去呢。”
張氏接過書信的手都在顫抖,再次道謝後,由丫鬟攙扶着去後院寫回信。
其他人臉色變了又變,尤其是林氏母女,幾乎要咬碎一口銀牙。
早先宮裏透出風聲,說是沈美人侍寝得了聖恩,她們起初還不信,怎有人會那般好命。可眼下這情景,硬生生打了她們的臉面一巴掌。
提到沈美人,沈文林神色微變,沒有身為父親對子女的喜悅、擔憂、慌張,反而是有一絲絲的……厭惡。
似乎是連名字都不願意聽到。
情緒一閃而過,快的連安祿海都沒有捕捉到,再看時,便是沈文林恭敬的請他進去。
安祿海吃了盞茶,同沈文林說着話,很快張氏就出來了。
安祿海接過信,噓寒問暖幾句,轉身就要走,臨出門時,被沈老夫人叫住了。沈老夫人問道:“安公公,能否也幫老身帶封信給沈美人?”
“沈老夫人,”安祿海笑眯眯回絕了,“陛下說了,只讓奴才帶張氏的信,您還是等下次吧。”說完也不去看沈老夫人臉色,上了馬車,帶着人回皇宮複命去了。
如今這一遭,侯府衆人各自心懷鬼胎,
消息傳的很快,如長了翅膀般傳遍整個皇都城。
不出半日,張氏的院子就熱鬧起來,來的人多半都是官家夫人。
林氏身為當家主母,作陪着臉都笑僵了。
平日裏這些個夫人都是她送禮都高攀不上的,今日卻都帶禮來看一個妾室,這叫什麽,這叫什麽,這跟有人拿鞋底硬生生抽她的臉有什麽區別!
壽寧院內,沈文林也被沈老夫人叫了去,一聽是要給沈清顏送口信,沈文林當即坐都沒坐,轉身就走。
“站住!”
沈老夫人氣道:“大姑娘進宮前,你連看都沒看,如今她正受寵,要是在陛下耳旁邊吹幾句枕邊風,說些閑話,你這官還要不要當了!”
若是其他帝王,沈老夫人壓根不會擔心兒子的仕途,可那是個暴君,哪裏會肯聽人辯解!
好比那尚安侯府世代忠良,盡職盡責又如何,不過是在朝堂上說錯了幾句話,不照樣是被暴君革了官職,全家流放苦寒之地。
帝王一怒,伏屍百萬。
哪個臣子不看帝王臉色行事。
沈文林冷聲道:“我說了不去就是不去。”
“你、你怕是要氣死我不成!”
沈老夫人拍的桌子啪啪作響,“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當年我要把人發賣給人牙子,是你攔着不讓,現在大姑娘長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你便開始不管不顧,平白做些讓人記仇的事情!大姑娘姓沈,一輩子都是沈家人,就該為沈家謀功謀利,就算她不是你的骨肉又……”
“老夫人!”玉嬷嬷臉色大變,慌忙出聲制止。
沈老夫人也知嘴快說錯了話,觑了眼兒子臉色,沒再說下去,可胸口憋着的那口悶氣不上不下,令她恨得牙癢癢。
都怨當年那個狐媚子!
沈文林垂于袖中的拳頭緊緊攥起,咯吱咯吱響,甩袖大步離開了壽寧院。
沈老夫人捶胸頓足,“逆子!逆子!”
這邊侯府內亂的一塌糊塗,那廂華池閣內卻是和洽融融。
沈清顏收到張氏回的信,眼眶濕潤,淚珠兒如斷弦般滾落,她捧着信,看了一遍又一遍。
末了還将書信放于枕下,這才安心睡去。
作者有話說:
摩多摩多慢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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