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薄暮低垂, 幾粒星子零散地灑在天際。

三七取下一盞角燈挂在洞檐一塊突出來的石頭上,假山洞裏有塊方型大石, 三七本來想出去了, 看到那塊大石心中一動,走過去吹了吹灰塵又用巾子把石面擦幹淨,這才出去叫阿萦。

三七擦那塊大石的時候裴元嗣無意瞥了幾眼, 并未放在心上,他一直面對着山洞站着,三七退出去後沒多久身後就傳來一道輕盈細微的腳步聲。

那腳步聲在山洞口頓了頓, 旋即飛快地向着他的身上沖來,一把從身後将他摟住。

“大爺,我聽說宮裏給您的賞賜了, 三百戶的封邑呢, 您真厲害!”

少女甜潤嬌美的嗓音在空闊的山洞裏回蕩着,裴元嗣回過身,阿萦依舊摟着他,從他的胸口處擡臉看着他, 杏眼帶着仰慕羞澀, 蕩漾如水。

“站沒站相,站直了。”

裴元嗣握着阿萦香香軟軟溫熱的腕, 眉一皺, 突然開口訓斥她。

阿萦一愣, 這才幾天沒睡感情就淡了?

她眼裏流露出幾分委屈,癟癟嘴不舍地松開了自己的手。

裴元嗣沒理會她拍的馬屁,繼續訓她道:“兒大避母, 何況你們是親姐弟, 如今你嫁人, 他年紀也不小了,你們二人見面敘什麽我不管,但時間不宜過長,舉止更不要過分親密,他有丫鬟,許多事情不必你這個做姐姐操勞,聽明白了嗎?”

阿萦被他訓得一愣一愣,半天才明白原來裴元嗣是嫌她适才和弟弟太親近了,可那是她的親弟弟呀,她和弟弟這麽長時間沒見親近一下怎麽了,這也要管那也要管,他是把自己當她爹了嗎,她爹沈文德都不會管她這麽寬!

阿萦心中頗不以為然,面上卻乖乖認錯道:“我知錯了,大爺,我下次會注意和阿玦回避。”

她認錯态度良好,裴元嗣也就不跟她計較了,看着她問:“找我什麽事?”

冷冰冰沒有起伏的一句話,問的像公事公辦一樣,要不是阿萦了解他這個人就這樣,還以為兩人不熟呢。

但她自然不會說她是有事求他,阿萦笑眯眯地去拉裴元嗣的手,“沒有事呀,我就是想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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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好幾天沒有見您了,您也沒有來看我,您有想我嗎大爺?”

阿萦說着,把身子軟軟地依偎到裴元嗣的懷裏,她的話表面上像是在埋怨他不來看她,語氣卻宛轉嬌嗔,還暗含着一絲悵然和期待,仿佛只要裴元嗣說一句想她,她就能歡喜得不得了。

裴元嗣看着懷裏女孩兒頭頂烏鴉鴉的發,擡手在她纖細的腰肢間摩挲道:“這話別在旁人面前漏出來,連你最親近的丫鬟都不行,回京城之前我囑咐你的話可還記得?”

“記得。”

阿萦悶悶地說,她擡起頭,借着燈光細細地打量裴元嗣,裴元嗣垂眼,“看什麽?”

“看您……”

阿萦臉頰微燙,卻又大着膽子踮起腳尖湊近他的耳朵,少女吐息如蘭,酥軟撩人的話語,直白熱烈的傾慕與相思之情,宛如一陣缱.绻濕潤的春風徐徐吹進了裴元嗣耳朵裏。

那些床榻之間耳.鬓.厮.磨的畫面瞬間湧上腦海,裴元嗣喉頭滾了滾,啞聲斥道:“下去。”

“不要。”

阿萦仰頭抓着男人的寬肩。她口中輕哼出的嘤咛猶如百靈鳥的宛轉嬌啼,裴元嗣只得捂住她的嘴,“別叫。”

阿萦便輕輕舔了舔,在他的粗糙的掌心留下一道濕潤的水痕,望向他的杏眼卻單純無辜地仿佛一汪清水。裴元嗣被她折磨得簡直要瘋,眼底覆上一抹暗色,兩根手指懲罰般微屈着滑入她的口中,壓住她靈活的舌不能再動彈。

“嗚嗚……”

阿萦雪腮微微鼓起,嘗到一點鹹,泛紅的眼角逐漸沁出淚花。

也是這樣的溫暖濕潤……

裴元嗣驀地将她打橫抱起,抱到一側三七擦過的方型大石上。

……

裴元嗣還是停了下來,額頭小麥色肌膚下的青筋若隐若現,大冷的天甚至出了一層汗,阿萦裝作沒看見,窩在他懷裏慵懶地平複着,有一下沒一下圈點着他的胸口。

她忽然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将臉埋在裴元嗣的胸口之中。

“怎麽了?”裴元嗣替她掩好滑落的衣衫,低聲問。

“大爺,您今日見過阿玦了,您觀他怎麽樣?”

裴元嗣便想到那少年适才與他說話時始終緊抿的嘴角、高昂的脖頸。

其實他看得出來,沈玦對他很有敵意,尋常人家中但凡有女兒嫁進了高門,不說做妻,便是為妾其父母兄弟姊妹都歡喜的不行,這就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那少年是個有骨氣的,他不願阿萦給他做妾,所以才對他有敵意吧,裴元嗣也是做過弟弟的人,若是讓他想象當年姐姐還活着的時候給誰做了妾,他臉色想來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不錯,好好讀書,日後是個好苗子。”

阿萦正愁他不往這上面引,聞言便故作憂愁道:“好好讀書,我也想他好好讀書,但大爺也知道我們兄妹在沈家不受待見,我本是不想說,可我除了您真不知和誰才能說這些知心話……”

她把從前沈瑞欺負過沈玦的事情告訴裴元嗣,沈瑞受沈二夫人影響,極讨厭沈玦,曾糾結族學的人帶頭孤立沈玦,冬天往沈玦被褥裏潑冷水、夏天往他房裏放蛇和毒蜘蛛,如果不是阿萦無意從府裏其它下人口中得知,恐怕沈玦會一直将她瞞在鼓裏。

阿萦說着說着忍不住潸然淚下。

她是真的心疼弟弟,從前沈玦不是這樣的,他長大之後變得越來越孤僻,這其中有沈瑞和沈二夫人一半的“功勞”,他又素來不是個愛說的性子,阿萦倒是向爹爹哀求過幾次,開始時爹爹還會不輕不重地訓兩句沈瑞,再勸姐弟倆忍,這樣做的後果換來的便是沈瑞背後更變本加厲的欺辱。

後來阿萦就漸漸明白了,爹爹護不住他們姐弟。

可弟弟如果不在族學讀書,他又能去哪兒?府學、縣學都是要秀才身份才能入學讀書,京城那些書院沒有關系門路也都進不去,爹爹不可能為了她去得罪嫡母,而她更不想去求沈明淑。

裴元嗣看着她腮邊的淚珠,默了片刻道:“如果沈玦不想待在沈家族學,我可以薦舉他去通惠書院。”

順天府三大書院,分別為通惠、守善、長明。這三所書院均為私辦,興辦者或為大儒,或為朝廷高官,然其規模與教學質量卻絲毫不輸于一些世家大族的私塾族學,甚至是官辦的國子監與府學。

而城東通惠書院,就建造于通惠河旁,亦為着三所書院之最,創辦人為前朝的順天府尹朱放,前朝本朝許多文學大家、宰相皆出自通惠書院。當初裴元嗣是在府學讀的書,但三爺裴元休卻是通惠書院的山長範冕老先生的得意門生。

裴元嗣見阿萦喜上眉梢,面露欣喜之色,又給她潑冷水道:“你先別急着高興,通惠書院的選拔極為嚴格,找人薦舉僅是門檻之一,若沈玦考不進去,我給他薦舉作保亦是無用,關鍵還是要靠他自己。”

他不是不可以用關系把沈玦送進去,但那是徇私,裴元嗣不會做這樣的事情,所以一切還是要靠沈玦自己。

阿萦瞪大眼睛,看着倒不像是失望,反而有幾分擔心和緊張。

“選拔極為嚴格,是有多難,要是阿玦考不進去怎麽辦?”阿萦咬唇,看着裴元嗣。

“還沒開始考你就想考不進去如何了?”裴元嗣批評她,“你這做姐姐都對他沒信心,他如何能考中?”

“再說,現在吃些苦頭對他來說亦是好事,今日他在族學中被人排擠,來日到朝中為官便有可能被同僚排擠、被上峰冷落,甚至因無妄之災被貶,忍受流放之苦,你幫得了他一時,能幫得了他一世?”

阿萦呆呆地看着裴元嗣,她倒是沒想過這些問題,就是單純地不想要弟弟再受沈瑞的欺負,不過裴元嗣這麽一說,她反而更擔心了,以弟弟那個孤僻的性子,來日幸運中第當官了說不定還真有可能會被同僚排擠上司冷落。

“過來。”

她可憐兮兮的模樣讓裴元嗣心一軟,他示意阿萦靠過來,在阿萦耳旁囑咐了幾句。

“這樣真能行?”阿萦問。

“試試就知道了。”

裴元嗣道:“他有自己的路,你不能跟着他一輩子,就算他考不上你也別自責……”頓了頓,“我再想別的法子便是。”

“那會不會給您添麻煩,被別人知道是大爺幫他?”

“這你不必擔心。”

這還差不多,不枉她被他欺負一回。阿萦破涕為笑,摟着他的脖子嬌嬌地道:“我煩心許久的事情您三言兩語就解決了,您真厲害!”

裴元嗣嘴角微翹的笑意一閃而過。

兩人從假山出來,三七掃過去,萦姨娘眼角眉梢帶着春.色,衣襟有些亂,但裙子看不出來是亂還是不亂,當着三七的面阿萦不好意思再黏着裴元嗣,一步三回頭,兩人分開走了。

沈玦出了二門,有人站在倒座房前的一個歪脖子樹下沖着他招手。

沈玦徑直走了出去。

頌哥兒急了,追出去道:“你跑什麽,沒看見我和你打招呼嗎?”

沈玦停下道:“天太黑了我沒看見,五爺有什麽吩咐?”

頌哥兒說道:“咱倆是朋友吧,什麽吩咐不吩咐的,之前你讓我幫你打聽大哥的家信……”

沈玦臉一變,捂着頌哥兒的嘴兩人退到了巷子裏,讓福兒去盯着過路的人。

“不是說好了這話你不許說出去的嗎?”

頌哥兒推開他,一拍腦袋道:“不好意思我忘了,下次我保證把嘴閉嚴實了。”

沈玦抿了抿唇,沒想到裴元嗣是個道貌岸然的僞君子,他這弟弟心思倒是簡單純良得很。

他從懷裏拿出一只雕花紅漆木匣遞給他,“今日見到了姐姐,她平安無事,我就放心了,這是給你的謝禮,裏面是一支狼毫筆,價格不貴,希望你不要嫌棄。”

頌哥兒生氣推回去,“那家信本來我就該看,不過給你遞個信罷了,你何必要如此?”

“就是一點心意,朋友之間要有來有往才能長久。”

頌哥兒拍着自己的胸脯道:“我給人做朋友不圖這些來往,朋友就是要講義氣,要兩肋插刀才能長久!”

沈玦就忍不住彎了彎唇,這孩子才十一歲,懂什麽。

“你竟然笑了,你還會笑?”頌哥兒大驚小怪道。

沈玦的嘴角卻很快捋得平直,笑意無蹤。

許是平時被人捧着慣了,頌哥兒就喜歡沈玦這種特立獨行的朋友,雖然來往的次數不多,但他很欣賞沈玦的個性。

“你放心,阿萦是你姐姐,她也是我的小嫂子,我不會讓別人欺負她的!還有我大哥,別看我大哥性子冷,其實他外冷內熱,你也別太擔心你姐姐了,我大哥肯定會對她好的!”

沈玦手緊緊地攥成拳,快三十的老男人霸占他年輕美貌的姐姐,他惡不惡心,自己不覺得羞愧嗎?

但木已成舟,此時再憤怒再怨恨已是無濟于事,沈玦強壓下心中翻湧的情緒,低聲道:“你不收禮物,我以後也不好意思再麻煩你了。”

“你還有什麽事兒,你對我說就行,哎呀……禮物我收下總行吧!”頌哥兒忙從沈玦懷中把那匣子奪過來,催促他趕緊說。

沈玦便道:“如果我姐姐以後在國公府遇到什麽麻煩,你能不能打發人過來和我說一聲?”

頌哥兒還當什麽事呢,擺擺手笑道:“這事簡單,其實你不用這麽客氣,咱倆第一次見面要不是因為你我早就被那黑心的店家坑了五十兩銀子,你放心好了,要是阿萦遇到麻煩我就打發王順去沈家族學找你,怎麽樣?”

沈玦退後一步,對頌哥兒作揖道:“沈玦謝過五爺。”

交代完了裴元頌,沈玦心裏暫且放下了一尊大石,慶國公一家人是什麽性子以前在沈家沈玦就看得清清楚楚,他才不相信姐姐在衛國公府過得真是衣食無憂。

所以他故意跟蹤裴元頌,琢磨他的性子,和他屢次制造偶遇,并成功引得裴元頌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兩人交上了朋友。

現在有裴元頌給他做內應及時遞消息,就算姐姐遇到麻煩,她至少不會是孤立無援了。

裴元嗣回府的那一天是十月二十七,二十八他去汀蘭館陪了沈明淑,轉眼兩天過去,又到了初一他陪沈明淑的日子。

這一天沈明淑喜氣洋洋地裝扮一番,備下好酒好菜等着丈夫。說起來兩人有一年多沒有同房了,剛成婚那時候裴元嗣來她房裏還勤一些,後來次數越來越少,她去找母親慶國公夫人抱怨,母親讓她看緊了裴元嗣房裏的那兩個美貌丫鬟。

可她找機會罰過那兩個丫鬟,還提出要幫裴元嗣納了碧桃和青荷,裴元嗣都沒答應,他看着對那兩個丫鬟絲毫不在意,沈明淑卻無法容忍丈夫房裏有這麽兩個丫鬟,也是青荷挑釁在先,她沒忍住下狠心收拾了青荷。

結果便是丈夫來她房裏的次數愈發少了,甚至對她态度也冷淡了許多,那時她才明白丈夫的确不喜歡碧桃、青荷,他是怪她太心狠。

沈明淑痛定思痛,發誓改掉自己嬌橫的性子,慢慢學着變得溫柔起來,時日一長裴元嗣對她的态度又恢複如初,但兩人同房的次數卻依舊不多,這曾令沈明淑頗苦惱過。

後來她在慶國公夫人和幾個手帕交的開導下逐漸想開,畢竟裴元嗣位高權重,他是真的忙,不曾染指房中丫鬟,不願納妾,又沒在外面養外室、妓.女,除了不好女色,她是真想不出什麽旁的理由了。

外人聽了都說衛國公與衛國公夫人伉俪情深,沈明淑知道并非完全如此,可她想,大爺對她一定還是有情意的,否則不會那麽多次都在趙氏面前護着她。

用膳時沈明淑一直給裴元嗣布菜,輕言細語,問了裴元嗣在靈州追擊康察臺的細節,就是她不懂軍事上這些東西,又不習慣找話題、奉承人,聊了兩句兩人便很快沒話說了。

夜色漸濃,白芷悄悄吹滅了卧房的燈退出去。

躺在漆黑的帳中,沈明淑身上像是被人點了一團灼灼的火,渾身冒汗。

這次她學聰明了,不能猶豫,否則丈夫又該睡着了。她主動地靠過去,摟住他的腰身,在他耳旁紅着臉低聲道:“大爺,我,我身上已經好了……”

裴元嗣平靜地睜着眼,他沒睡。

用膳時周媽媽就明裏暗裏地暗示沈明淑下紅沒了,兩人可以同房。

她是他的妻子,他是她的丈夫,兩人行周公之禮天經地義。

只是,裴元嗣想到她做的那些事情,一樁樁,一件件,不論她現在有多溫柔體貼,他心裏對她只有厭煩。

“我累了,沒有心思,改日吧。”

他推開了沈明淑的手。

……

沈明淑第二天眼睛都是腫的。

裴元嗣在衣槅前穿衣,她坐在鏡臺前,一邊用雞蛋滾着眼睛,一邊透過菱鏡默默地看着身後的男人。

“有事?”

裴元嗣向她看過去,沈明淑卻又忙轉過臉,故作無礙道:“沒,沒什麽,昨天夜裏沒睡好。”

裴元嗣神色淡淡,低下頭去扣好腰封,并沒有再看她,“請個大夫來看看,若是仍覺不舒服今日便歇一天。”

沈明淑神情複雜地看着丈夫。

他還是關心她的……

裴元嗣穿完衣從內間走出來,恰巧門外的簾子一掀,阿萦手中抱着一只食盒從外面走進來,兩人見到對方皆是一怔,便這麽猝不及防地打了個照面。

身後明媚的日光落在少女年輕姣好的面龐上,雲鬓翠鬟,粉衣白裙,俏生生地立在他的面前,宛如四月裏枝頭上嬌豔秾麗的海棠花灼灼盛放。

四目相對,阿萦怔怔地望着他忘了施禮,這時背後突然傳來沈明淑的聲音,“大爺,您的披風忘了拿……”

裴元嗣迅速移開自己的目光,

沈明淑由周媽媽扶着從屋裏追出來,看見站在門口的丈夫和阿萦,心口猛然一跳,眼睛微微眯起。

兩人像是在門口偶遇,中間隔了約莫兩三步的距離,只見阿萦拘謹地抱着手中的食盒,頭都快要垂到胸口,而丈夫目視前方,面色如常,顯然對美色熟視無睹。

反倒是跟在阿萦後面的菘藍直愣愣地盯着丈夫的臉,眼珠子眨也不眨。

沈明淑心中冷笑一聲,上前親自将衣服披到裴元嗣身上,細心系好整理,柔聲絮絮道:“大爺別總仗着自己身體強壯就不注意冷暖,眼看着就入冬了,今年格外冷,去年您送我的狐皮還剩下一塊我給您做雙手悶,這樣您每日上朝騎馬就不必擔心凍手了……”

裴元嗣從阿萦身邊路過。

好在,阿萦并未作出什麽失禮的事情。

但直到走回歸仁院,裴元嗣腦海中始終揮之不去的卻是阿萦在望向他時那難掩失落與苦澀的眼神。

……

用完膳,裴元嗣把頌哥兒叫了過來,“郭夫子請假了,我今日帶你去沈家族學。”

“哪兒?”

頌哥兒激動極了,“大哥要帶我去沈家族學玩兒……哦不讀書?”

裴元嗣警告他道:“你別想着去玩,去了給我好好讀書,傍晚我去接你,若你敢在沈家族學惹是生非,休怪我當着外人的面不給你這裴家五爺面子!”

頌哥兒立馬縮起脖子道:“我怎麽就會惹是生非了,我這性子多與人為善啊,大哥你就放心吧!”

頌哥兒不會惹是生非,因為麻煩事不敢找他,他堂堂裴大都督的親弟弟,誰沒事敢給他找麻煩?

這事昨晚裴元嗣就與沈明淑商量過了,一大早沈珽這裏就提前收到了姐姐的信兒。以往裴家族學放假的時候也沒見裴元頌來,想來是頌哥兒平日裏太游手好閑,對于頌哥兒的到來沈珽樂見其成,他正愁沒機會和這位大姐夫搞好關系呢。

裴元嗣簡單交代了幾句就上衙去了,沈珽領着頌哥兒去了和慶國公府隔了兩條街的沈家族學。

沈家族學是座三進的宅子,裏面共設有三個大學堂供沈氏一族的子弟在內學習,後院處一排小隔間的房子則是寝舍,離家遠的孩子會住在族學的寝舍,像沈瑞這些本家的大少爺自會有小厮轎辇接送。

之前沈玦囑咐過頌哥兒在人前兩人裝不認識,頌哥兒不明白他這麽做是為什麽,但是沈家族學的這些人都和裴家族學一樣,大家見了他都跟見了大哥似的一下課就跑過來讨好,只有沈玦下課之後看了他一眼轉身就抱着書走開。

頌哥兒只能幹着急。

這次跟着頌哥兒出來的除了王順還有三七,三七走到屋外的屋檐下,偷偷看着圍着頌哥兒的一個少年中有個臉上長着麻子,唇薄眼小賊眉鼠眼的少年。

又聽旁人都叫他“瑞少爺”,便知此人就是沈瑞了。

沈瑞今年十五歲,算是沈家族學一霸,平日裏鬥雞走馬無惡不作,最愛欺小淩弱。

眼下其它幾個少年被沈瑞壓着都不敢大聲說話,沈瑞喋喋不休的聲音吵頌哥兒煩得很,“你說的這些玩法我早就玩過了,我大哥不讓我玩,你拿走吧!”

沈瑞悻悻地抱走了自己手中的蛐蛐罐,想了半響忽道:“我有個有意思的游戲,頌五爺要不要和我們一起?”

“什麽游戲?”頌哥兒好奇地問。

沈瑞帶着頌哥兒出來,指着後院的一排兩層寝舍道:“你看見沒,那最上面一層上晾着一件藍色的袍子,我們拿彈弓去射那件袍子,誰能把那件袍子射下來,誰就拔得頭籌,射中一次得一兩銀子!”

作者有話說:

寶子們放心,你們想看的會有的。

下次大爺就忍不住了,畢竟我比你們還想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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