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春寒料峭, 薄霧萦繞的清晨空氣中散發着淡淡的泥土清香。

周文祿由小丫鬟延引着進來,瞧見那四角亭子裏外皆圍着厚厚的紗帳, 兩只火盆在地上噼啪燃着, 座椅上鋪一條暖和的狐貍毛毯子,一位身着月白色夾襖的女子正背對着他坐在亭中,用手中的谷子有一下沒一下地逗着金籠中的一只雀兒, 略顯寬大的衣裙反而顯得她背影窈窕纖細,看不出半點孕相。

周文祿走上前跪下,“見過姨娘, 小人周文祿。”

那女子聞言便放下谷子轉過身來,驚喜地道:“周大哥來了,快請起!”

周文祿站起來, 仍舊低着頭, 阿萦只好走下來兩步仔細打量他,發現将近一年沒見,周文祿黑了、也瘦了許多。

其實剛開始把負責護送劉媽媽的任務交給周文祿時,阿萦心中還是有些擔心的。

倒不是擔心周文祿的為人, 而是擔心他的安全。

前世沈明淑殺薛玉柔, 是她在玉镯子裏聽青樓的妓.女們議論時說起的,上輩子劉媽媽同樣是被萬貴推進水中僥幸逃得一命, 三個月後從嘉河坐船氣勢洶洶趕來京城想為小姐薛玉柔伸冤。

誰知那順天府尹與慶國公沈文铖私下勾結, 順天府尹将此事當做人情告知沈文铖, 沈文铖一不做二不休滅了劉媽媽的口,将劉媽媽的屍體毀容之後扔到了城外的一座枯井中。

直到六年後的一日突然有人将劉媽媽的無臉屍身無意從井中挖出,送到順天府衙門前報案。

那枯井陰冷幹燥, 天然隔絕外面的空氣, 劉媽媽的屍身在六年的時間裏竟未腐壞。

不光如此, 劉媽媽臨死之前還寫了一封血書藏于懷中,準備來日與沈明淑對簿公堂之時作為證供,因此這封血書并未被沈文铖發現,而血書雖已殘缺不全,卻仍可大體辨認出內容赫然是劉媽媽的泣血陳詞,狀告衛國公夫人沈明淑嫉妒成性,草菅人命,殘害薛氏之女!

這五年的時間順天府尹早就換了一茬,新任順天府尹自覺事情嚴重性,秘密将此事奏報成嘉帝。

成嘉帝在征得裴元嗣的同意後命刑部、大理寺與都察院三法司聯合會審,最終定了個沈明淑縱仆行兇、濫殺無辜的罪名,涉案的萬貴等一幹人等俱捉拿歸案,嚴懲不貸。

沒過多久慶國公沈文铖與前任順天府尹便被革職查辦,罪魁禍首沈明淑不願下獄遭受刑罰之苦,為了保全最後的顏面一杯鸩酒自盡在了佛堂中,正所謂: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所以在去年五月與裴元嗣出發到靈州之前阿萦便事先找到周文祿,托他跟着薛玉柔的隊伍一道回一趟江州,但她不需要周文祿做任何事情,甚至萬貴殺薛玉柔,她也要他必須袖手旁觀,決不能插手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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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所要做的,就是在劉媽媽如前世一般到順天府擊鼓鳴冤之前攔住她,為了防止節外生枝,阿萦給周文祿出了主意,讓他不露臉給劉媽媽講一個“故事”,有了這個故事的前車之鑒,劉媽媽是個聰明人,她該知道要扳倒沈明淑真正去求的人是誰。

當然,若是劉媽媽仍然執意要去順天府告狀,她會想辦法和周文祿取得聯系,屆時她會借口讓紫蘇外出,“無意”撞見劉媽媽,回來再“無意”透露給趙氏,按照薛父的說法劉媽媽早該是墳中一具枯骨,不可能只身千裏迢迢再跑到京城來。

趙氏肯定會再去找劉媽媽,事情依然會回到預定的軌道上來。

阿萦簡單地與周文祿敘了幾句寒溫,又問起沈玦的近況,兩人看起來就是很正常的一對主仆。

而後阿萦對左右道:“你們先下去罷,我還有些重要的話要囑咐他。”

除了紫蘇之外,其餘人等都很自覺地退了下去,紫蘇也走了出去,走到小花園門口替兩人望風。

等人都走了,阿萦臉上的笑容就真心實意了許多,感激道:“周大哥,你受苦了,你對我的恩情,阿萦此生難報,請容阿萦一拜。”

周文祿一急,忙想去扶她,卻礙于禮數只能側身避開,“姑娘快別這樣,小人消受不起,您快起來,您還有着身孕!”

阿萦扶着腰起身來,目光溫柔地撫了撫自己的小腹,“你放心,我心裏有數。”

周文祿規矩地瞥了一眼她尚未顯懷的小腹,輕聲問:“姑娘身子現在怎麽樣了?”

阿萦詫異地擡頭看向眼前的漢子,她還以為周文祿會問她為何事情都與她先前所說別無二致,先前她只搪塞說這是她做的夢,恐夢境成為現實,因而先下手為強。

可夢也從無這般栩栩如生的,周文祿竟就這般相信她?

“還有幾天就坐穩胎了,周大哥不必擔心我。”

阿萦說着,忽輕輕嘆了一口氣,低聲問道:“周大哥,你會不會覺得我有的時候太過于冷血,你覺得我做的對嗎?”

薛玉柔是太夫人趙氏的外甥女,是最有希望成為裴元嗣姨娘的女子,盡管從前接觸的次數不多,但是阿萦看得出來,薛玉柔傾慕裴元嗣,且是不摻雜任何雜念的傾慕,若是裴元嗣不喜歡她,她亦不會不擇手段地強求。

她是個溫柔善良的姑娘,本不該卷入她與沈明淑的這場争鬥。

可如果薛玉柔活着,對沈明淑的懲罰将不足以令阿萦徹底扳倒她。

唯有薛玉柔死。

一個死人,既不會在将來對她造成任何威脅,也能幫助她對沈明淑重重一擊。沈明淑最在意的是別人對她的看法,裴元嗣對她的情意,阿萦便要讓沈明淑身敗名裂,要讓她淪為裴元嗣眼中的蛇蠍毒婦,讓她最在乎的東西煙消雲散。

所以,薛玉柔必須要死。

阿萦陷入了一種難解的糾結當中,其實,薛玉柔又何嘗不是前世的她,只不過她尚且有機會在含恨而終之後再重來一次,薛玉柔卻只能成為她上位的墊腳石。

周文祿搖頭道:“姑娘是鑽牛角尖了,小人跟着姑娘八年,幾乎是看着姑娘長大,小人不知道什麽是對什麽是錯,只要姑娘認為是對的,在小人眼中就是對的。”

在阿萦看向他時,周文祿又飛快地低下了頭,輕聲開解道:“正如姑娘夢中所現,倘若不是姑娘出面為劉媽媽與薛姑娘伸冤,恐怕兩人真正的死因一輩子都無法得到沉冤昭雪,姑娘分明是做了好事,又沒有害人,何必要日日記挂在心上?”

“人人皆有自己的難處,老天爺知道此事錯不在姑娘,姑娘被逼無奈,自然只會懲罰做錯了事情的人。”

阿萦沒有想到周文祿不僅沒有因為她的心狠手辣而疏遠她,反而為她想了這麽多開脫的借口。

心裏不由得苦笑,袖手旁觀,何嘗不是一種助纣為虐?她得承認前世害死薛玉柔的是沈明淑,今生今世害死薛玉柔的人卻多了一個她。

從去年随沈明淑入國公府到今日,轉眼一年過去,物是人非,她騙過人,殺過人,也不擇手段地害過人,縱使良心會有不安,但她不會後悔,即使再重來一千次、一萬次,她依舊會選擇這麽做。

為了減輕自己內心的罪惡感,在得知薛玉柔的死訊後阿萦悄悄為薛玉柔重金超了度,希望她來世能投胎到一個好人家。

阿萦感慨一回,對周文祿表達了謝意,兩人再對好口徑以備日後不時之需。

“周大哥幫我買香料一定也花了不少銀子,這些錢你拿回去,給自己好生補一補。”

接着阿萦從袖中拿出只荷包遞過去,周文祿見狀忙推脫說不要,先前阿萦已經給過他不少銀子,他一個大男人怎麽能總拿小姐的梯己?

周文祿不知道的是阿萦現在也稱得上是個有錢人,在阿萦的堅持下周文祿推脫不過只能收了。

見周文祿收了,阿萦這才放了心,又給了他另一只荷包,沈玦明日要參加考試了,拿着錢這幾日去置辦些魚肉,好為沈玦補一補身子。

最後再囑咐他,萬不要把她命他做過的這些事情告訴給旁人,連弟弟沈玦和他的妹妹福兒都不能,必須要保證守口如瓶。

周文祿皆鄭重應下。

晌午,裴元嗣沒回家。

阿萦做的一件小衣成形了,實在懶得動手了,又在上頭補了兩針,讓紫蘇拿着悄悄送去了汀蘭館。

她一直會給沈明淑做衣服、送銀子,紫蘇見怪不怪,現在每次白芷見了她,都跟見了觀世音菩薩似的感激得直哭,把沈明淑的一舉一動都告訴給紫蘇。

沒有人會質疑阿萦讨好已經落魄的沈明淑是另有所求,他們只會覺得阿萦是心善慈悲,以德報怨。

二月初一,終于出了正月,這天早晨阿萦特意焚香更衣,給沈玦在菩薩面前上了三炷香,乞求菩薩保佑弟弟能考中。

十天之後的放榜日,一大清早天蒙蒙亮福兒就心急如焚地跑到了通惠書院大門口前等着放榜,與進士及第的金榜不同,通惠書院的榜單要貼在書院門口面向正北方向的紅牆上,因此又被時人稱之為紅榜。

福兒來的時候才驚訝地發現有人來得比她還早,甚至有的人像是一夜未眠,頂着兩個泛青的眼睛在紅牆下走來走去。

忽然人群後面發生騷動,紅榜來了!福兒一顆心簡直都要跳出了嗓子眼,後面的人都向前跑,搶着要去看紅榜,福兒仗着個頭嬌小拼命地向前擠,人群中不時地發出尖叫、歡呼聲。

福兒捂着雙眼終于擠到了最前面,一咬牙一跺腳睜開眼!

一共三張紅榜,第二張紅榜的第二排上面赫然寫着沈玦二字!

“中了!中了中了,我們少爺中了!”

福兒一身紅色的小襖,像只小辣椒激動地尖叫着往書院後面的寝舍跑。

一個時辰之後,周文祿特意借了匹馬從城東的通惠書院馬不停蹄趕來衛國公府給阿萦送信報喜。

“姨娘,五少爺中了!五少爺考進通惠書院了!”

阿萦喜極而泣。

晚上裴元嗣回來,阿萦迫不及待和他分享了這個好消息。她滿面紅光神情雀躍,像只小麻雀似的湊在裴元嗣身邊叽叽喳喳,他去哪兒她就跟着說到哪兒。

裴元嗣就有些好笑,在她說的過程中走到衣槅下自己解了腰封,“我便說他能中,你幾個晚上沒睡好了,這下總算放心了罷?”

阿萦笑得一整晚合不攏嘴,她太高興了,人一高興就想做些讓人更加高興的事情舒爽舒爽,等兩人晚上安置的時候裴元嗣剛進帳子她便用雪白的玉足勾住了男人的脖子将他勾到懷裏。大紅的鴛鴦錦被上她一身清涼衫子香肩半露地妩媚笑着,明明做着引誘撩撥的姿态卻只讓人感覺到她的俏皮可愛,生不出半分讨厭。

裴元嗣哪裏見過這樣的陣仗,先是愣了一下,旋即扔了手中剛換下的衣服将她兩腕舉過頭頂摁倒在床上,呼吸粗.重地占據了主導權,心裏感嘆阿萦真是只小妖精。

正吻得難舍難分,男人突然停了下來,将臉深深埋在她軟玉溫香之中,急促沉悶地喘着氣。

阿萦的小手也在男人魁梧精.壯的後背與遒勁有力的手臂上流連難舍,難為情地閉上雙眼。

太久沒有敦倫,她、她還真有些想要了。

這也是裴元嗣身上最令她滿意的一點,從他結實健壯的體魄上,她的确能夠得到許多難以言說的快樂。何況男人憋久了容易去外面偷吃,阿萦想着滿足自己的時候适當地也滿足他一下,不能讓外面的小妖精把裴元嗣給勾了去。

知他矜持,阿萦便含羞帶怯地與他咬耳朵,“大爺,郭太醫說三個月過了,胎位就穩了,可,可以輕……”

她如往常一樣大膽熱烈地親吻他,細碎濕潤的吻落在他的脖子和耳後的敏感之處,裴元嗣任由她撩撥,漸漸身體有了盎然的興致,卻依舊忍着紋絲不動。

阿萦察覺到不對,停下來迷迷糊糊地看着他側臉。

裴元嗣終于擡起了頭,然而他狹長的鳳目深處卻盡是促狹的笑意,阿萦“啊”的一聲,後知後覺地反應了過來。

他,他竟然在戲弄她!

阿萦臉蛋騰得着火般燒到了耳根,将臉懊惱地迅速埋進了被子裏,羞窘不已。

後背就慢慢貼過來一句火熱滾燙的身體,摟住她,笑聲說不盡得低沉揶揄。

……

雖然胎位已經坐穩,但是出于安全考慮裴元嗣還是克制住了自己。

其實有時雲.雨.之.歡,并非一定要緊密相連、死死糾纏才能獲得樂趣。

一刻鐘之後,阿萦面色紅潤,杏眼如水般迷.離地癱倒在了裴元嗣堅實的臂膀裏。

裴元嗣抱着她去簡單地洗了洗,上床睡了。

二月十三,阿萦特意在錦香院擺了一桌席面為沈玦順利考入通惠書院慶賀。

其實阿萦更想親自出門去逛一逛,可她私下裏求了裴元嗣好多次,連美人計都使上了裴元嗣卻愣是說什麽都不同意,只說讓阿萦在錦香院裏做一桌席面和沈玦慶祝,左右都是自家人,不必拘束。

阿萦無奈之下只能作罷。說實話,從她懷孕以後她就沒出過家門呢,被悶在家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滋味兒真不好受。

沈玦的到來驅散了些許她心中的冷悶。

相比較之下,反而是沈玦顯得最為老成穩重,安安靜靜坐在位置上聽福兒驕傲地和阿萦吹捧他,姐弟兩人只在視線對視的時候沈玦才會嘴角微微上揚笑一下。

阿萦面上歡喜,心中卻忍不住發愁。

這天大的好事,阿玦表現得簡直不像這個年紀的孩子,他才十四啊,一個十四歲的孩子,不應該像頌哥兒那樣整天充滿精力和活力才對嗎,照着這般下去,弟弟豈不是要長成裴元嗣那樣的老氣橫秋,那會有女孩子喜歡嗎?

通惠書院年輕的男孩子多,說不定離開了沈家去到新的地方弟弟會有所改變。

吃完了席阿萦叮囑沈玦別忘了再在仙客來酒樓擺一桌席面請他的老師張夫子吃謝師宴,另外又教他平日裏該如何與同窗硯席們相處之類的話,總之絮絮叨叨地說了好些時候。

沈玦耐心地聽姐姐囑咐完,一直到來找沈玦玩耍的頌哥兒找上門來,阿萦覺着說的也差不多了,遂道:“姐姐羅裏吧嗦的不招你煩了,你快去和頌哥兒玩兒吧,玩得開心一些。”

她話還沒說完頌哥兒早就迫不及待地拉着沈玦跑出了門口,匆匆丢下一句話道:“省得了省的了!”轉眼兩人就沒了影兒。

阿萦無奈地笑笑。

趁着請沈玦進衛國公府吃席,阿萦讓紫蘇幫她出去打聽了一件事。

約莫傍晚時分,送走了沈玦與頌哥兒,紫蘇才從外面披星戴月地回來,剛進屋就謹慎地拴上了房門,快步走到了阿萦身邊。

阿萦心跳如雷,問:“怎麽樣,可是人找到了?”

紫蘇搖了搖頭,遺憾地道:“姨娘,錢婆子九年前就死了。”

阿萦問過孫大夫與郭太醫,從兩人的經驗之談來看,母親林氏前兩胎順利,不該在第三胎死于難産,除非有人刻意想取她性命。

當年林氏難産時阿萦年僅五歲,為林氏接生的産婆與穩婆分別是是何女醫、錢婆子,阿萦只記得母親是在黃昏時分被推進的産房,一直生了一天一夜,到第二日天剛蒙蒙亮,何女醫出來宣布林氏難産。

阿萦不懂難産的概念,她只是覺得母親這一整夜的哀嚎嘶喊令她心碎,因此何女醫一打開房門,阿萦幾乎是哭着沖進了屋裏。

而後她便見到此畢生難忘的一幕:滿屋的血腥氣,母親林氏緊閉着雙眼躺在床上,血水從林氏的身下沿着架子床“啪嗒啪嗒”往下滴,林氏的身旁躺着一個皺皺小小的,已經斷了氣的嬰孩。

一個矮胖的婆子見她進來,生氣地捉住她大叫:“誰讓她進來的,快把這孩子趕出去!”

這個婆子便是錢婆子。

哪怕過去了整整十二年,阿萦也不曾忘記過錢婆子與何女醫的名字,這兩人的名字裏摻着母親林氏的血。

從過年之前她便借口讓紫蘇為府裏置辦年貨為由出去找錢婆子與何女醫的下落,何女醫父母早亡、無兒無女也沒有家人,十二年前離開了京城不知所蹤,也就是說何女醫在幫母親生産完之後就離開了京城,至今下落不明。

何女醫曾經是京城數得上名字的女大夫,因此打聽何女醫的名姓相對會容易一些,而比起何女醫,錢婆子這幾年似乎在京城銷聲匿跡一般,阿萦費了不少氣力才打聽到錢婆子住在何處。

紫蘇幫阿萦訂酒席,趁着送席面的功夫又悄悄偷溜出去一次,找到了錢婆子的住址城西南的金鎖胡同,在附近的市肆稍稍打扮了自己一下,把自己打扮成一個二十來歲的已婚婦人。

開門的是一個三十歲上下的婦人,婦人見紫蘇穿戴得還不錯,便客氣地告訴她錢婆子是她的婆母,早死了有九年了,起因是一天夜裏突發了急病,等大夫找上門的時候錢婆子已經不治身亡。

錢婆子急病而死,何女醫下落不明,兩人還幾乎都是在為母親接生之後雙雙出事。

這天底下有這麽巧的事?!

既然沈二夫人敢做,殺人滅口,那就一定還會留下其它的證據!

“繼續查。”阿萦十指嵌入掌心肉中,每一個字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

與此同時,遠在忠勤伯府的沈二夫人莫名其妙地打了個噴嚏。

“夫人想是冷着了,老奴這就去關窗,雖然已經開春了,但還是不能大意。”王嬷嬷唠叨着把窗關上,又回身給沈二夫人披了一件衣服。

沈二夫人跪在蒲團前,分明念着佛經卻心煩意亂,索性把手中佛珠扔在了幾案上,深深嘆了口氣。

王嬷嬷知道主子是在擔心什麽,跪下來低聲勸道:“夫人,不如……咱們明日還是回家吧,四姑娘如今有了身孕,正是需要娘家給她撐腰的時候,不如夫人就表面與四姑娘交好,施以恩惠,再挑撥四姑娘與大姑奶奶反目成仇,到時候大姑奶奶去母留子,不愁除不去她。”

“你以為如今的她還是當初在棠華院被我抽的十幾鞭子就爬不起來的沈萦?”

沈二夫人按着心口恨聲道:“沈玦敢和裴元頌給我的瑞兒這麽大一個沒臉,還不是背後有衛國公給他撐腰!這個小狐貍精,果真和她娘一樣是個禍水,勾得男人神魂颠倒,她如今不光有了身孕,還搬進了衛國公的院子,你看大姑奶奶說什麽了?她竟然連個屁都沒放!”

阿萦坐穩胎位三個月,趙氏就迫不及待地将這個消息公之于衆,以此顯擺她衛國公府終于有了後,得知消息後的沈二夫人氣得直接扯斷了手中的一串佛珠。

她派人悄悄到衛國公府打聽,還打聽到阿萦竟然搬進了衛國公裴元嗣的院子裏,不相信心胸狹隘的侄女沈明淑會無絲毫動作,然而沈明淑再次稱病卻令她不得不懷疑沈明淑是在衛國公府出了事!

王嬷嬷卻不以為意道:“夫人也不能盡這麽想,四姑娘有了身孕,總要有人伺候衛國公,大姑奶奶稱病,依着太夫人趙氏的性子肯定會給衛國公再安排個如花似玉的姨娘,到時候四姑娘還有的忙活,至于肚子裏的孩子更是不一定能不能保住,哪裏用的着我們去動手……”

沈二夫人一愣,這王嬷嬷說的似乎有幾分道理。

阿萦無依無靠,她在衛國公府唯一能依仗的只有衛國公裴元嗣的寵愛。

可裴元嗣喜歡她什麽,還不是喜歡她的年輕美貌,男人們的喜歡又能維持多久,不過是圖個新鮮罷了!

王嬷嬷繼續問:“夫人,那咱們還回去嗎,不回去總不能一直住在侯府,”她委婉地提醒道:“瑞哥兒年紀大了,府裏的姑娘原是該避諱些。”

沈二夫人就想到十幾年前的沈文德可不就是在她懷孕期間和林氏那個狐貍精勾搭上的,哼,或許都不用趙氏出手,她就不信有哪個男人是不好色,能乖乖等家裏的女人一直禁.欲到生産的。

“好了,你明日傳句話給二爺,讓他來侯府接我跟哥兒。”

作者有話說:

這章過渡一下。

——

作者冒着禿頭危險每天日六碼字,如果大家喜歡閑的這篇文,請在能力範圍內支持正版,本文首發晉.江.文.學.城,全訂不過一杯奶茶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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