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孩子撕心裂肺的哭泣聲不絕于耳, 梢間,一整天都找不到娘親的綏綏哭着鬧着不肯停歇, 誰抱都不成, 口中奶聲奶氣哭喊着“娘娘”。

裴元嗣走到正房門口,只好拐去梢間抱起綏綏哄。

“爹爹!”

綏綏委屈得鳳眼通紅,朝裴元嗣撲來。小女娃長長的睫毛上濡濕着顆顆晶瑩的淚珠, 烏黑的瞳仁水洗過般,那眼神簡直與委屈時的阿萦如出一轍。

裴元嗣用帕子抹去女兒臉上的金豆子,綏綏抓着爹爹的手直搖頭, “嗚嗚,姨姨,娘娘!”

“姨娘生病了, 綏綏去了也會生病, 綏綏乖乖聽話。”

屋裏傳來男人溫柔的低語,孩子的哭鬧聲漸漸減弱,紫蘇和桂枝、奶娘三人見狀同時松了一口氣。

小綏綏可比阿萦難哄多了,哄了足得有兩刻頭的功夫裴元嗣才從梢間疲憊地出來, 走到門口突然停下發難, 冷聲斥問紫蘇、桂枝二婢。

“怎麽病的,大夫是怎麽說的, 你們平日裏就是這麽照顧主子的!”

二人同時吓得跪倒在地, 紫蘇率先回話道:“回大爺的話, 昨晚、昨晚刮風下雨,許是風将窗戶吹開,加上姨娘這些時日精神一直不振, 煩悶多思, 邪風內入, 這才……”

“不過孫大夫看過說了,吃了這服藥今夜姨娘就能見着好,大爺不必擔心!”

豆綠色的素紗帳子在燈影下拉扯出一道長長的黑影,屋裏燈光昏暗,不時傳來幾聲女子氣若游絲的呓語。

“水,水……”

裴元嗣将帳子拉開,阿萦兩腮酡紅,臉頰滾燙,表情迷離,往日紅潤的唇瓣此刻幹燥得發白起皮,渾身嬌弱無力地躺在大紅金蹙的錦被裏。

裴元嗣去倒了水,扶着阿萦小心靠到懷裏,将溫熱的白開水慢慢倒入她的口中。阿萦渴極了,雙手捧着茶盞,香舌舔了舔唇,小口小口急切地啜飲他送來的茶水,像是魚兒在水中迫切地吮吸。

裴元嗣扶正了茶盞,水喝沒了,阿萦仍是渴,光滑濕潤的唇一張一合,毫無意識地挂在他的身上,湊着往他臉上來貓兒般親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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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元嗣試了好幾次才将阿萦纏人的玉臂塞回被褥裏,又喝一大碗茶,阿萦終于不再哼唧了,心安理得地靠在裴元嗣的懷裏沉沉昏睡。

裴元嗣渾身卻出了一層熱汗,寬厚的大掌試了試阿萦額頭上的溫度,用汗巾子替她将唇邊、滾入衣下的水跡仔細擦幹。

夏天穿得單薄,一摸裏面小衣都被打濕了,裴元嗣便慢慢解開阿萦腰間的系帶。

阿萦渾身都燒出一抹妩媚的胭脂紅,襯得肌膚更加細膩紅潤,雖然已經做了無數次的夫妻,裴元嗣呼吸還是不免粗.重了起來。

阿萦,身上無一處不豐美……

為了驅除心中的雜念,裴元嗣閉着眼睛替阿萦換好了衣服,可阿萦摟着他不肯放他走,裴元嗣便只好一動不動,一直等她睡熟了離開去梳洗,再上床脫了衣服在被子裏緊緊抱住她。

男人像個火爐似的蒸蒸燃燒着她,阿萦半夜全身上下揮汗如雨,猶如置身烈火蒸籠之中。

她嗓子又幹又澀,不停扭動着被禁锢的腰肢,想鑽出被子透氣,身旁男人似在竭力隐忍地按着她,沙啞着嗓子咬牙切齒道:“沈萦,別亂動。”

“不、許、動。”

“啊……”

阿萦感覺自己的臀被人重重地拍了兩下,她既委屈又生氣,迷迷糊糊地擡手就去捶打那人。

兩人“扭打”在一處。

翌日一早,阿萦昏昏沉沉中喊着“大爺別走”,驀地從夢中驚醒。

睜開眼,男人冷峻濃重的眉猶如一座水墨色的遠山,四目相對,裴元嗣眉眼間的擔憂之色在她睜眼的那一瞬間迅速消失無影無蹤。

裴元嗣面無表情下床穿衣。

阿萦半支着艱難起身,頭和身子沒有昨天那麽沉重了,就是身上有些酸疼。

察覺到身上的異樣,她一點點拉開衣襟……

裴元嗣轉身去拿床上的腰封,餘光瞥見阿萦羞紅着臉默默系着盤扣,光潔如玉的脖頸後赫然印着兩朵紅梅痕跡,正是昨天夜裏他的傑作。

“大爺……”

阿萦自身後輕聲叫住他。

裴元嗣頓住步子,神色平靜地回頭看她。

阿萦下巴尖尖,襯得她人弱不禁風,長長的睫毛掃下來掩去眸中失落,“您今晚別再來了,我會把病氣傳給您……”

她再擡頭時,裴元嗣已經掀簾走了出去。

阿萦披衣快步走到窗前,擡起支摘窗,風一吹喉嚨中的癢意便湧上來,她忍不住掩唇咳嗽着,泛白的指尖有氣無力地抓着窗棂上的菱格。

裴元嗣衣袖下的十指緊握成拳,又慢慢頹然地松開。

阿萦,有的時候,我真的看不明白你……

裴元嗣終究是離開,只留給阿萦一個寬闊偉岸的背影。

阿萦想到梢間的女兒,咬了咬微腫的唇,卻只能關上窗回到床上重新躺下。

心內遺憾地想:舍不得孩子套不着你爹,女兒啊,你就原諒姨娘這一次吧!

阿萦生病,陸氏從二房的小庫房裏拿了根補元氣的老參過來看她一次,阿萦怕過給陸氏病氣,便隔着簾子向陸氏道謝。

許是昨晚冒了汗,白天吃了藥、又喝了兩碗老參雞湯,晚上阿萦的精神頭便好了許多,倚在貴妃榻上看平兒給她從書肆新捎回來的話本子。

裴元嗣回家。

錦香院今晚根本沒有收到任何信兒,裴元嗣的突然造訪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您怎麽又回來了,您別進來,大爺!”

阿萦穿着單薄地從內室出來,堵在門口意圖攔着不讓他進來,卻又禁不住嗓子的癢意不住咳嗽。

裴元嗣高她一頭還多,氣勢足足的,居高臨下冷聲道:“我是來看女兒的,你別多想。”

說着繞過她自行去了淨房。

別看這男人嘴比石頭還硬,臉比茅廁還臭,哄完女兒晚上還是得和阿萦睡在一個被窩,他身上燥熱滾燙,鐵臂穿過阿萦的上半身将她緊緊锢在身前,阿萦很快小衣後又出了一層薄薄的汗,濕發貼于臉頰。

這不比喝一碗姜湯管用多了。

臨睡前,阿萦昏昏沉沉地想。

八月十三是阿萦的十九歲生辰。

十九歲并不是個特別的日子,早晨紫蘇将一碗長壽面端到了阿萦面前,阿萦病好的差不多了,就是還有些咳嗽。

她小口小口極斯文吃着面,一邊偷偷地觑着裴元嗣,等裴元嗣看過來,她又裝作低下頭認真吃面。

她肯定,是希望他今晚回來的。

既然阿萦都給了他臺階下,裴元嗣也不想再和她這麽僵持下去。

下晌裴元嗣早早散了衙,前院書房,陳慶将紅木匣子雙手捧着奉上。

裴元嗣打開一份份看了看,眼中露出滿意的神色。

陳慶松了口氣,笑着問:“大爺是準備又給萦姨娘送鋪子?”

怎麽是個“又”?

裴元嗣微微皺眉看向陳慶,在有些方面,他還勉強算是個心思比較敏感的男人。

陳慶也是昨晚上才從媳婦的口中得知今天是阿萦的十九歲生辰,別看這幾日裴元嗣和阿萦鬧矛盾弄得滿府皆知,阿萦剛染個風寒裴元嗣就回了錦香院,第二天就私下叫來陳慶,讓他把最近衛國公府他名下的幾所胭脂鋪子的賬盤一盤,選利潤最高的三家交給他看看這幾年的盈利。

大爺肯定對做生意沒什麽興趣,更別提還是開脂粉鋪子,所以陳慶猜測大爺定是為了萦姨娘,可見府裏傳萦姨娘要失寵的傳聞不可信。

陳慶笑眯眯道:“大爺,其實想讨女子歡心,也不一定是非要送鋪子嘛。”

裴元嗣:“說下去。”

“那小人就說了,大爺您別嫌棄小人說的不好聽,”陳慶說道:“這送金銀錢、鋪子田契地契那都是真金白銀最實惠不過的,但女人嘛,咳……她們和咱們男人不一樣,她們更喜歡‘華而不實’的。”

“就比如說叫人眼花缭亂的首飾,镯子、釵子,一套漂亮好看的衣裙,花園裏一株馨香盛放的花,甚至是幾句甜言蜜語……”

陳慶滿面紅光地從書房出來,夫妻兩人正巧碰上,陳慶媳婦問:“萦姨娘打發我來問問,大爺今晚回不回去。”

“自然是要回去的!”陳慶躊躇滿志地對媳婦耳語了幾句。

陳慶媳婦鄙夷道:“你又給大爺出馊主意,小心萦姨娘不高興了大爺回頭找你麻煩!”

陳慶冷哼道:“你個婦人懂什麽,我告訴你,明天大爺和萦姨娘保準和好,要是沒動靜,我把我頭擰下來給你當球踢!”

陳慶媳婦走得頭也不回,“誰稀罕你那不洗的油頭。”

陳慶:“……”

裴元嗣臨時出去了一趟,去了京城有名的首飾鋪子珍寶閣,等他風風火火趕回來時天色已是不早。

他先回歸仁院換衣服,換了好幾套對鏡左照右照卻總覺得表情太過嚴肅不近人情,并且這些衣服的顏色不是黑就是玄綠紫三色,襯得人太過老氣。

三七把頭探進衣櫃裏愁眉苦臉地翻找,希望能趕緊找到一件大爺中意的衣服交工,眼看庭院中陸陸續續掌上了燈,裴元嗣不耐煩地拉開沒用的三七,自己挑了件衣服換上。

錦香院。

阿萦擺了滿桌子的菜,裴元嗣經過時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

都是他愛吃的菜。

更衣淨手完畢,他走到飯桌旁坐下。

綏綏坐在自己的小椅子上,葡萄似的鳳目眼巴巴地望着飯桌中央的一大碗熱氣騰騰的豆腐松茸湯,這孩子和她爹一樣,都愛喝炖得鮮鮮軟爛的湯。

阿萦剛想伸手去拿湯勺幫綏綏舀一碗,便見男人先她一步拿走了湯勺。

細心地挑走湯中的雞肉和沒有炖爛的松茸,豆腐松軟,入口即化,綏綏迫不及待地抱着小碗喝着,滿足地拍手咯咯笑。

用完晚飯,陪着小丫頭玩了一會兒躲貓貓的游戲,綏綏打了個哈欠,累了,阿萦便親自抱着小丫頭去了梢間哄睡。

裴元嗣坐在一盞八寶琉璃紗燈下看書,他今日身上着了一件月白色繡竹葉紋的直裰,這件直裰還是去年夏天的時候阿萦給裴元嗣親手做的,直裰是書生常服,裴元嗣當了武官後就極少穿這樣的衣服了,覺得不夠威嚴,因此這件直裰壓了箱底,然而裴元嗣今日穿在身上竟也不違和。

燭光跳躍在他高挺的鼻梁與舒展修長的眉眼之上,襯得男人比平日少了幾分冷厲,多了幾分歲月沉澱的成熟儒雅。

有人端着茶向他悄聲走來,伴随着這腳步聲的是一股刺鼻的異香,裴元嗣不悅地擡起頭,冷聲道:“下去,不必你上茶。”

丫鬟原本羞紅的臉一白,端着茶頓時驚慌失措地不知該怎麽做,一扭頭看見阿萦走了進來,忙求助道:“姨娘,姨娘,奴婢……”

“別怕,放下罷。”

阿萦走到近前,笑着拉了小丫鬟的手坐到裴元嗣另一側的羅漢床上,問小丫鬟“今年多大了,家裏還有什麽人,識不識字”之類的話。

小丫鬟就低頭羞羞答答回着,聲如蚊讷,不時偷看裴元嗣一眼。

裴元嗣把書合上,拿着書要走。

“大爺別走,”阿萦輕聲說:“這個小丫鬟叫做珍兒,她今年十六,您看看她合不合您心意?”推了推珍兒,“快去把大爺扶着坐下。”

裴元嗣就疑惑地看向阿萦,她什麽時候給他添了個丫鬟?他房裏的丫鬟那兩個不是夠用嗎?

阿萦輕輕咬唇,垂下臉避開他的目光。

珍兒見男主人不語,以為他是默許,便鼓起勇氣上前攙住了裴元嗣的手,高聳的胸脯一下下蹭着男人的手臂,顫聲道:“大爺,奴婢,奴婢服侍您去更衣吧……”

裴元嗣終于明白了。

她是要珍兒伺候他枕席。

今夜是她的生辰,她竟然讓別的女人來伺候他!

裴元嗣眼中瞬間劃過一抹受傷、憤怒,不敢置信,一顆心被阿萦攪得七零八落,他死死盯着阿萦,眼眸中的溫度一寸寸沉了下去。

“滾出去。”

他咬着後槽牙,一字一句道。

藏在額頭皮膚下的青筋緊緊繃了起來,裴元嗣冰冷冷地看着阿萦,猶如一頭被激怒的雄獅,渾身上下都散發着危險兇悍的氣息。

珍兒就差連滾帶爬跑出去了。

“沈萦,你再說一遍,你讓她做什麽?!”

裴元嗣上前一把抓着阿萦的手腕,怒吼道。

阿萦像朵在暴風雨中嬌弱易折的花兒,淚水簌簌而落,她垂下眼簾輕聲說:“我,我想讓她今晚伺候您,求大爺不要辜負我的一片心意。”

“珍兒比我年輕,比我漂亮,比我更懂得看人臉色,您會喜歡她的。”

她擡眼,倔強清麗的淚眼中映出男人高大的影子,“我知道我出身卑微、心胸狹隘,又不讨人喜歡,還經常惹您發火生氣,我也知道您日後會娶妻生子,等紅顏老去,那時我想再見您一面都會變成奢望。”

“我曾經只想留在您的身邊,哪怕受再多的委屈、與您只有片刻歡愉我也心滿意足,可我慢慢發現不是這樣,您對我越好,我便越貪心,越想要獨占您。”

“我沒有辦法看着您和別的大家閨秀站在一處,因為我心裏會嫉妒的發瘋,我好像變成了一個我不認識的惡毒女人,我想上前将馮窈和沈明蕊都推開,狠狠打她們的巴掌,我想告訴她們你是我的,誰也不能将你搶走,你只是我一個人的!”

她幾乎是聲嘶力竭地喊出最後一句話,瘦弱的肩膀打着顫,再漸漸無力地沉下去,捂臉哭道:“可是我不能,我不能失去您!我只能把珍兒送給您,求您不要娶馮窈不要丢下我,不論您現在怎樣想我,我都認了。”

有人覆在她的手背上,輕輕摩挲兩下,抓住她的手将她帶進懷裏。

他似乎長長地嘆了口氣,似無奈又似是憐惜地問:“既不願,又為何要把我推給別人?”

阿萦只是搖頭,泣不成聲。

裴元嗣驀地将她打橫抱起,直奔床榻。

“以後不許再給我找別的女人,聽見沒有?”

他捧住她的臉,将她臉上、眼角的淚水狠狠吮入口中,仿佛在飲的是什麽瓊漿玉液。

他的溫柔中帶着幾分令她難以适應的的粗魯,阿萦十指緊緊抓在他的背上,臉上露出痛苦之色。

但很快,這抹痛苦便化作了窮極靈魂的歡愉。

他抱着她在屋裏轉了一圈又一圈,阿萦咬着他的肩膀哭,想捶打他卻礙于恐懼得只能死死抱着他的脖子動也不敢動,他憐愛溫柔地親吻她濕潤的唇,說萦萦忍忍,腳下步子卻頓也不頓,甚至走得更快。

阿萦累癱在床上時,心想男人都是大騙子,大豬蹄子。

出了一身汗,阿萦閉着眼睛小手推了推他,那意思是去沐浴。

“再等等。”

裴元嗣堅持道,雖然渾身黏糊糊得不舒服,但久一些更容易受孕。

趙炳安有些話,果然沒有說錯。

裴元嗣從身後摟着阿萦,似有若無地親吻在她的耳垂上,阿萦抓着他的手腕,依戀地在他懷裏蹭着,享受着與他的親密,嬌美的面龐浮着一層淡淡的粉。

裴元嗣便忽然覺得,就這樣和阿萦過一輩子也不錯,甚至光是這麽想一想,心裏就有些莫名的滿足和甜蜜。

早晨她送他出門,晚上一家三口坐在一起用晚飯,吃完飯逗女兒玩、教女兒讀書識字,夜裏兩人交頸抵足,聽着她對他絮絮低語說着這一天發生的事,便猶如這世間最普通的一對夫婦。

他可以不娶妻,娶再美麗端莊,賢惠大度的妻子又如何,他不喜歡。阿萦懂他的心,又深深依戀着他,有她在身邊他便覺一切滿足,何況阿萦現在管家就很好,等阿萦再生下一個兒子,從此之後她在府裏的地位便再無人置喙。

以前裴元嗣從未想過生男生女這樣的問題,因為只要是他的孩子,作為孩子的父親他都會一視同仁。

可現在,他卻迫切希望阿萦能生個男孩。

……

翌日一早,阿萦穿衣起床,剛下床便看見男人光着上半身手裏捧着只匣子走過來。

阿萦轉過身,用帳子擋住自己的臉。

裴元嗣上前拉下阿萦的手,把匣子塞到她的懷裏。

“這是什麽?”阿萦小聲問。

不冷不熱了數日,昨夜突然而瘋狂的親密令兩人都有些不太适應,裴元嗣抿了抿唇,“你的生辰禮物。”

阿萦将匣子打開,窗外明媚的日光落在匣中的羊脂白玉上,折射出一層溫潤的柔光,镯身上以金絲交相纏繞,勾勒出兩朵嬌美豔麗的海棠花形狀,花身上托着一紅一綠兩顆紅寶石與祖母綠。

阿萦怔住。

原來這只镯子,是裴元嗣送她的……

其實單說這支羊脂玉镯便已是人間難得的極品,根本不必在镯身上再畫蛇添足纏之金絲,嵌之寶石,少了羊脂玉不加雕琢的樸素之美。

昨日裴元嗣去珍寶閣挑選首飾,這才發現真正有心的客人來挑選禮物都會選擇提前訂做,更用心些的甚至還會自己去尋好的玉料,阿萦的生辰就在晚上,訂做顯然是來不及,裴元嗣就想着按照阿萦的喜好先挑選一支,湊巧就被他看到了這只海棠花玉镯。

從裴元嗣的眼光來看,這镯子既富貴又好看,裴元嗣很滿意,覺得女子就應該像這支镯子一樣富貴雍容,加上店家不住地贊美吹捧,最後裴元嗣花了五百兩銀子将這只玉镯高價買下。

阿萦深深看着他,“這只镯子,大爺是從何處得來?”

裴元嗣沉默了片刻,垂眼說:“庫房裏挑的,你不喜歡?”

阿萦被緊攥住的心髒驟然松開,使得她微微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不知為何心底又生出一抹悵然與苦澀。

“喜歡。”

她笑着靠進了他的懷裏。

裴元嗣摟住她,嘴角也慢慢露出如釋重負的笑。

兩人這算是……和好了罷?

珍兒被退回了撷芳院。

跪在地上哭成了個淚人,氣得趙氏罵她是個不争氣的東西,明明阿萦都答應了要把珍兒給兒子擡通房,難不成她這是又後悔把珍兒給趕出來了?!

珍兒心有餘悸地把昨夜的情形形容一遍,“姨娘讓奴婢伺候大爺,大爺卻突然發火讓奴婢滾出去,奴婢,奴婢真的什麽都沒多說啊……”

趙氏聽罷一時心中五味雜陳,滋味莫名。

珍兒如是,蓮兒亦如是……難不成兒子就只喜歡阿萦那樣的女人?

這個阿萦究竟是哪裏好,能讓兒子放着我見猶憐的蓮兒和豐滿妩媚的珍兒都不要獨寵她一個?

任趙氏如何想破腦袋都想不明白,與此同時,怡禧堂中,裴元嗣大張旗鼓将珍兒退回撷芳院,又接連留宿在錦香院的事情也傳到了兖國大長公主的耳中。

阿萦病好後兖國大長公主就免了她每日來怡禧堂的點卯,許她在錦香院中管家理事。

“您好像并不奇怪?”楊嬷嬷好奇道。

兖國大長公主喝着茶,聞言搖了搖頭。

她不是不奇怪,而是一直都知道,阿萦只是外表看着柔弱,內心卻有心機有手腕,且是個心志堅定,絕不甘心屈居于人下的女子。

否則她也不會在短短三年之內就牢牢抓住了孫兒的心,獨寵她一人。

前孫媳沈氏精明強幹,侄孫媳陸氏小心謹慎,這兩人同為大家閨秀,從小便跟着家中主母學習管家之法,與之相比阿萦不過庶女出身,兖國大長公主本來只是看在孫兒的面子上才給阿萦一個學習管家的機會,對她照拂一二,卻沒想到她竟能在極短的時間便将兒媳趙氏的壽宴料理的如此妥帖周全。

她私下如何用功兖國大長公主不得而知,但有一點不得不承認,有些人之所以能夠成功,是因為她足夠聰明的同時也比旁人足夠努力、足夠謙卑,知道什麽是她能碰的什麽是她所不能碰。

當初她與裴忌的婚姻不過一場政治交易,兩人的兒女出生後不久盡數夭折,她将貼身婢女鐘氏送給丈夫裴忌,哪裏想到裴忌的真愛會是她的婢女,即使鐘氏不識字、不懂朝政,見了他便戰戰兢兢不大氣不敢喘一聲,他依舊會拿出他所有的耐心教授她關心她寵愛她。

兩人本就不深厚的情意便在這樣日複一日相敬如冰的日子裏漸漸消磨殆盡,他敬重着她,在鐘氏活着時不能給足她寵愛與名分,在她死之後也要随她而去,了此殘生。

如果阿萦不是孫兒的妾,或許兖國大長公主會很欣賞她,很可惜兖國大長公主曾有鐘氏前車之鑒,即使不讨厭,她也不會喜歡阿萦。

只要阿萦那些的心機和小心思都是用在正途之上兖國大長公主便不會出手冷眼旁觀,否則,等她興風作浪的那一日,她一定第一個動手除去阿萦,不會給孫兒留下任何後悔的機會。

作者有話說:

本章提到的镯子就是阿萦附身的那只镯子,大爺不讓阿萦出去抛頭露面那事兒還有後續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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