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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裴元嗣去沐浴的功夫, 阿萦和紫蘇檢查了下裴元嗣換下的衣服。
男人們說出去喝酒怎麽可能就是單純喝酒,阿萦才不相信男人的鬼話。裴元嗣在前院換了外袍, 中衣卻沒換, 阿萦兩根手指捏着衣服領子,忍着男人身上的汗臭味兒仔細聞了聞,确實沒聞到什麽不該有的味道。紫蘇也翻開衣服仔細看了, 沒有見到女人的物品諸如頭發絲和香帕之類。
檢查完畢,阿萦嫌棄地扔了那件中衣,讓紫蘇趕緊打熱水來伺候她洗手。
庭院掌燈時, 天色已是不早,丫鬟們擺好晚膳,紫蘇抱着小主子爬到了她的小椅子上, 去屋裏叫阿萦來用膳。
片刻後紫蘇出來, 回話道:“大爺,姨娘還在睡,說她待會兒過來吃。”
裴元嗣知道帶孩子很累,便沒說什麽讓紫蘇先下去了, 父女倆一塊吃完晚飯, 紫蘇和桂枝就陪着綏綏坐在外間的地毯上搗鼓她的小玩具。
裴元嗣進了內室,阿萦原來根本沒睡, 身上蓋着條墨綠色的團花毯子, 身子斜倚在攢金絲彈花軟枕上, 手裏對着燈捧着本話本子瞧得正如癡如醉,連裴元嗣什麽時候進來都不知道。
手裏的話本子驀地被人抽走,阿萦一愣, 擡頭就看見男人又板着張臉瞪她, “為何不吃晚飯?”
“還我!”阿萦急忙去夠話本子, 她正看到關鍵處呢!怎奈肚子太大,她連起都起不來,阿萦撇嘴道:“不餓,不想吃。”
裴元嗣看見貴妃榻一邊小幾上吃空的油紙包,昨晚買的三斤栗子糕只剩下寥寥幾塊,就知道阿萦是偷吃零嘴不餓了。
“晚上不吃,半夜你又得嚷着餓,快去吃晚飯。”
“我不去,”阿萦說:“我現在吃不下去,你把話本子還我。”
“你不吃我便不還你。”
“你怎麽能這樣,我現在就是吃不下去!”阿萦就有些惱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餓着肚子不知道找東西吃,晚上餓再說晚上的,你快些還我!”
裴元嗣卻把話本子直接扔到了綏綏的玩具筐裏,嚴肅地道:“阿萦,就算你不餓,難道你不為肚子裏的孩子考慮嗎,這些糕點不僅毫無補益不好克化、還不頂餓,早知你會因為吃這些栗子糕不吃晚飯,我就不該買回來給你。”
本來阿萦就因為裴元嗣這兩天總吃酒心裏憋了一肚子火氣,話可以好好說,但她就是不喜歡裴元嗣以這種高高在上的姿态說教她數落她,好像他說得就什麽都對,他是無可指摘的,那讓她感覺自己在被人管教約束。
阿萦摸着肚皮冷笑道:“大爺說得很是,橫豎你們在意的都是我肚子裏的這塊肉,又不是我,我身上舒不舒服有什麽打緊,把孩子養好了才是要緊事!”
裴元嗣沉聲道:“胡說八道,阿萦,你不要無理取鬧,趕緊起來去吃晚……”
“我就是喜歡無理取鬧怎麽了?我就是喜歡使性子,我就是這樣的人大爺今日才知道?大爺不愛聽去找馮姑娘和你的蓮兒去,她們肯定不會無理取鬧,肯定願意奉承你!”
阿萦一向溫柔體貼,就算吵架也頂多是沖他使使小性子,極少會和他說這種尖酸刻薄的話,裴元嗣眼中不禁閃過一抹愕然和不解。
他不過是勸她幾句吃晚飯,怕她三更半夜肚子餓的睡不着,怎的就成了他的不是了,他何時不關心她,只關心她肚子裏的孩子了?
阿萦一口氣坐了起來,赤着腳挺着大肚子繞過裴元嗣想伸手把玩具筐裏那本話本給夠出來,夠了半天夠不到,氣得阿萦一腳踢翻了玩具筐叫道:“紫蘇,紫蘇你給我進來你去哪兒了!”
“把地上這話本子給我撿起來!”
“诶,來了來了!”
紫蘇匆匆忙忙從外間進來,剛剛在外頭聽兩人争執起來她就覺不好,趕緊讓桂枝先抱着綏綏去了梢間。這會兒小心觑着阿萦和裴元嗣的臉色,只見姨娘氣鼓鼓的滿臉怒容怨氣,大爺沉着臉站在身後緊抿着唇一語不發,紫蘇一時撿也不是不撿也不是,為難地半蹲着身子叫苦不疊。
“還愣着做什麽,快撿!”阿萦嬌叱道。
大爺沒說話,紫蘇只好蹲下身子撿了話本子遞給阿萦,別看阿萦肚子圓滾得像只球,她腿腳纖細走起來路卻利落極了,理都沒理裴元嗣就爬進了帳子裏繼續看話本子。
裴元嗣走出去的時候綏綏不在,幾個丫鬟也都悄然退了出去,偌大的房間裏點着兩盞落地燈幽幽亮着,适才熱熱鬧鬧的一家子人一下子散了,襯得此情此景竟有幾分凄涼。
裴元嗣心裏堵得慌,僵着臉氣悶地他連灌了兩碗冷茶。
……
床上,阿萦看完想看的情節正巧外面二更的梆子第一聲敲了起來,阿萦打了個哈欠,覺着有些困了,遂将話本子塞到枕頭下。
少頃,帳子外響起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和脫衣聲,阿萦一動不動,男人撩開帳子進了自己的被子裏。很沒意外分了兩床被子,以往兩人都是裴元嗣從後面摟着她睡,今夜阿萦卻舒舒服服地躺在最裏面,露出上半身一個纖細的輪廓,月光下烏黑的發,雪白的頸……
裴元嗣默默地躺了下去。
窗外偶爾響起幾聲微弱的蟲鳴與貓兒叫,被窩裏湯婆子暖烘烘地熨在腳底和後腰上,就在阿萦半睡不醒地即将進入夢鄉的時候,忽聽身後男人低聲說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一夜輾轉反側,翌日天不亮,裴元嗣早早起身去了院子裏打拳。
阿萦睡到辰時一刻準備起床盤賬理事,雖然肚子裏的昭哥兒還有三個多月就要卸貨,阿萦天生不是懶骨頭,不願閑着。
裴元嗣渾身冒汗地回來,阿萦坐在梳妝臺上打瞌睡,知道她不願聞他身上的味道,沒說什麽進了淨房先沖澡。
用完早膳裴元嗣去了書房把三七叫進來,“去書肆買話本子,”頓了頓,補充道:“要最新的,女子愛看的。”
三七得命出來,迫不及待地和決明悄悄話道:“哥你果然沒猜錯,大爺心虛了,昨天萦姨娘頂大爺大爺都沒發怒,剛剛還讓我去書肆買萦姨娘常愛看的話本子。”
作為一個忠仆兄弟兩人當然不願意主子出去睡那些不幹不淨的女人,兩人合計一番後決明小聲道:“萦姨娘少說還得有半年才能伺候大爺,且這事我聽人說多半是一回生兩回熟,往後你跟我都看緊了大爺,适當地勸谏一番,莫叫大爺入了迷途才是!”
三七很是贊同地點了點頭,“我去了。”
屋內,阿萦分發完對牌紫蘇端茶走了進來,見四下沒人便對阿萦道:“姨娘,您昨晚是不是和大爺鬧別扭了?不是奴婢說,大爺這脾氣雖不如前兩年兇,到底還是剛愎些,您身上還懷着身子,奴婢真擔心大爺發起火來傷着您和小主子。”
阿萦有些煩躁地捋了下算盤珠子道:“別提他,我就是不愛聽,不想忍他。”
紫蘇一噎,這下可不好再勸什麽了。
晌午頭三七就把話本子給買回來了,丫鬟來喚他吃晌飯,裴元嗣将話本子背在身後攥着進了屋,阿萦聽到動靜擡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綏綏開心地叫了好幾聲爹爹,阿萦卻移開目光和綏綏說起話來。
裴元嗣淡應了一聲,轉身進了內室,路過床邊的時候把三本話本子塞到阿萦的枕頭底下。
一直到晚上安置,裴元嗣掀開他那床被子直接從身後抱住阿萦,熱乎乎的氣息噴灑在阿萦的耳旁和頸子裏,阿萦驚呼一聲,細嫩的肌膚酥酥麻麻,忙推他道:“別碰我,我困了。”
裴元嗣按着她說:“過幾天我要出征。”
阿萦一下子一動不動。
半響才問:“什麽時候的事?”
“不知道,可能就這兩三天。”
“萦萦?”
阿萦很久很久都沒說話,可裴元嗣卻感覺到手臂下阿萦的身子似乎在微微顫抖,裴元嗣捧過阿萦濡濕的臉,阿萦哭了,長長的睫毛蝶翼般顫着,雪白的臉龐上流下兩道淚痕。
裴元嗣下去點了燈,上床來繼續摟着她,用枕下的帕子替她拭淚,失笑問:“哭什麽,我哪裏又惹你生氣了?”
阿萦将臉埋在他的懷裏,悶悶問:“去哪兒打仗,要走多久,什麽時候能回來?”
“江西遼王叛亂,消息是傍晚時剛收到的,想必明日早朝陛下會下旨,具體什麽時候能打完我也說不準,順利的話兩三個月,不順利的五六個月。”
裴元嗣低頭看着阿萦,阿萦眼眶通紅,一雙杏眼裏滿是幽怨和不舍地看着他,裴元嗣撥開阿萦腮邊的濕發,柔聲問:“以前都沒哭過,這次怎麽哭成這樣,舍不得我走?”
阿萦撇過臉去,她才沒有舍不得他,她就是覺得心裏酸酸的很不舒服,肯定是兒子舍不得爹走。
“你走了正好,以後再沒人挑我。”
裴元嗣心裏嘆了口氣,一遍遍描摹着她的眉眼道:“萦萦,我不在的時候你要照顧好自己和孩子,我這人說話有時候就忍不住說重了,但我只是為了你和孩子好,你不要多想。”
郭太醫說女人孕期心思敏感,裴元嗣不怪阿萦,他就擔心阿萦生悶氣氣壞自己的身子。
“我知道。”
阿萦終于記起來了,前世的她就死在裴元嗣平定遼王叛亂的這三個月裏,今生今世到底不同了,前世裴元嗣平叛遼王是在冬天,這輩子卻似乎推遲了數月。
阿萦咬咬唇,低聲道:“您去吧,不必擔心我和孩子們,您本就是該保家衛國的大将軍,我怎麽能為了自己的私心把您一個人留在我的身邊。”
男人常年握筆拿槍的指腹上全是磨人的繭,此刻卻一點點輕緩地,略有幾分笨拙地為她擦拭着眼角和腮邊的淚,“萦萦,又要委屈你了。”
“我會盡量趕在你生産之前回來,如果……別害怕,産婆穩婆都是我親自挑選,不會出錯,我離開之後你便搬去歸仁院,我會請祖母讓楊嬷嬷過來伺候你,楊嬷嬷是祖母的心腹,你不必擔心,她肯定會護你周全,若是太夫人為難你你就請楊嬷嬷拿主意……”
裴元嗣百無遺漏地叮囑着,阿萦指尖輕輕地刮着男人的衣襟上銀線的紋路,聽他說完才猶豫着問:“大長公主會答應嗎?”
她眼裏盛滿了擔心和不自信,因為她知道大長公主不喜歡她。
裴元嗣不明白為什麽阿萦這麽懂事這麽能幹的姑娘祖母和母親偏不喜歡,他神色複雜地道:“會答應的,有我在。”
兩人默默地抱了一會兒,阿萦突然擡起頭緊盯着他問:“我聽說軍營裏都有供士兵消遣的營妓,你會不會背着我偷偷去找別的女人?”
“我是去平叛,又不是去尋歡作樂,哪裏有心思想這些東西?”再說,他還要趕着回來等阿萦生産,不敢浪費一絲一毫的時間在別人身上。
“那,那要是你的下屬同僚給你送美人讨好你呢?”
“他們不敢,若他們真敢,等打完仗我立即治他們一個賄賂上峰罪,讓他們都回老家種地去。”
阿萦忍不住笑彎了眼睛,可轉念一想又不高興了。
“又怎麽了?”裴元嗣一邊為她擦淚,聲音中含了絲無奈。
阿萦哽咽道:“你在外面打過那麽次仗,以前肯定找過別的女人!我就不信你沒有意動的時候,別人都去找營妓,收美人,我不信你會無動于衷,你不許騙我,說實話!你要是敢騙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裴元嗣:“……”
裴元嗣握着阿萦的手指天作誓,嚴肅道:“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我裴肅之若找過營妓、收過美人,有做過對不住沈萦之事,日後便讓我身首異處,不得好……”
“呸呸呸!你住口!你瞎說什麽!”這個是能胡亂發誓的嗎,阿萦急急地捂住他的嘴,打斷他後面的話。
裴元嗣看着她,眼底布滿促狹的笑意,輕捏她的鼻尖,“信了嗎?小醋鬼,還想問什麽?”
就算沒有找過營妓收過美人,她也不是他的第一個女人。
阿萦便仍是氣鼓鼓的,不高興地拍開他的手,不想理他,裴元嗣又沒脾氣地摟過來,低聲問她:“好萦萦,枕頭下話本子你喜歡不喜歡,氣可能消了?”
“話本子是您買的,您怎麽知道我喜歡看什麽樣的話本子?”
裴元嗣實話實說,“不是我買的,是我讓三七買的,也許湊巧就拿了你喜歡的。”
阿萦:“……”
阿萦這氣便蹭的又上來了,氣得直擰他道:“就算不是……您就不能說親自給我買的嗎,您這榆木腦袋什麽時候才能開竅啊!”
裴元嗣不解,“我讓三七去買和我去買有什麽區別?”
“當然有區別,您買的和三七買的那怎麽能一樣,您就哄哄我高興不行嗎!”
“那不是騙人嗎。”裴元嗣無奈道。
“我不管,我下次就要您親自給我買,要不然沒誠意我不看,您休想我再理您。”
“好好,都依你便是。”裴元嗣都應下,阿萦說什麽就是什麽。
一夜無夢。
翌日一早朝會成嘉帝果然在朝堂之上當着衆臣的面痛斥遼王擁兵自重、不敬祖訓,竟屯兵積糧意圖謀反。
太.祖皇帝登基繼位後分封諸藩,先後三次分封了共十八個藩王,本代遼王乃太.祖皇帝六子遼王之後,即如今這代遼王乃是第四代遼王,封地江西南昌,論輩分與成嘉帝雖是堂兄弟,身份血緣卻差了十萬八千裏。
遼王在江西俨然一土皇帝,襲爵多年來搶奪民産、擄掠珍寶,更畜養盜賊亡命之徒為其賣命,再以重金行賄當地官員為其進行遮掩,其罪行簡直罄竹難書,使得江西百姓深受其害,苦不堪言,為了為民除該,一個月前江西按察使許寧秘密冒死入京狀告遼王,一日前到達京城。
當地守将黃振與九個衛所的指揮使這些年幫着遼王幹了不少違法亂紀的事,一聽聞朝廷要整頓衛所的風聲,心裏早就慌了,再加上許寧離開江西不久之後就被遼王發現了許寧是準備入京告他禦狀,此時不反更待何時!
遼王遂以重金重利誘惑收買了黃振和九個衛所指揮使與之聯合叛亂,距今叛亂已波及江西北部、西部及南直隸西南一帶。成嘉帝即位近二十年,在位期間政治清明皇位穩固,遼王若想奪位成功便唯有靠一招兵貴神速打各地衛所與朝廷一個措手不及。
還沒出正月,正月二十一成嘉帝下旨拜衛國公裴元嗣為大将軍,率領朝廷二十萬大軍南下征讨反賊遼王,因大軍需要在短時間內籌措糧草軍馬,故而将行軍日期定在兩日之後。
前段時間關于衛國公寵妾滅妻的流言在京城中傳得沸沸揚揚,沒想到一遇着大事成嘉帝首先想到的還是裴元嗣,許多在朝中持觀望态度的官員們便明白了:不愧是皇親國戚,看來陛下果然還是偏疼衛國公啊!
……
衛國公府。
兖國大長公主與趙氏已經接過聖旨,兒行千裏母擔憂,裴元嗣歸家後趙氏便将裴元嗣叫到撷芳院諄諄囑咐了一番,裴元嗣從趙氏處出來,又拐腳去了怡禧堂。
事出緊急,兩天的時間轉瞬而逝,裴元嗣臨行前一天阿萦在征得大長公主的同意後由楊嬷嬷陪着只收拾了幾件衣服和日常用的物件、綏綏的一堆小玩具們搬進了歸仁院。
大約是搬家的過程太過安靜,以至于趙氏根本沒有注意。
傍晚阿萦又檢查了一遍丫鬟們收拾的行李,綏綏看着丫鬟小厮們來來回回的,便趴在窗戶邊上着急地往外探頭喊爹爹,這小丫頭是看天黑了爹爹沒回來,問阿萦爹爹怎麽還不回家呢。
阿萦摸摸女兒的小腦袋,母女倆人一起坐在貴妃榻上說悄悄話,“爹爹明天要去打仗了,姨娘讓哥哥姐姐們給爹爹收拾行李,等爹爹打完仗回來,我們綏綏就能穿上小裙子臭美了。”
綏綏一聽小裙子就嘿嘿笑了,“裙裙,穿穿。”
小丫頭還不懂爹爹這一走就要數個月,阿萦搖頭嘆了口氣。
這時院子裏傳來丫鬟們的請安聲,綏綏眼睛一亮,急忙踩着貴妃榻旁的小杌子跳下去,裴元嗣一進來香香軟軟的女兒就撲進了他的懷裏。
裴元嗣笑着将女兒抱進懷裏,綏綏抱着爹爹的臉一陣猛親,高興地說:“爹爹打仗,裙裙!”
裴元嗣失笑,耐心地問:“裙裙是什麽,綏綏的小裙子?”
綏綏使勁兒點頭,嬰語叽裏呱啦地說着,裴元嗣這才聽懂了一大半,阿萦扶着将近七個月的大肚子從裏間慢慢出來,站在簾下含笑地看着親昵的父女二人,裴元嗣忽擡起頭,四目相對,昏黃的燈光襯得男人英武的眉眼溫柔許多,像白日裏波濤洶湧的江河在寂靜的月色下逐漸趨于浩淼和寧。
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地吃完晚膳,裴元嗣陪女兒玩了會兒小玩具,阿萦便讓奶娘把綏綏抱了下去。
洗漱完畢,剛剛上床放下帳子,男人健碩滾燙的身體便從身後貼了過來,熾熱纏.綿的吻從脖頸一路向下。阿萦緊緊抓着他堅實的臂膀,杏眼中沁出盈盈淚水,轉軸撥弦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
裴元嗣見她差不多了,這才将阿萦慢慢扶着躺回枕上,平躺着不舒服,他便讓阿萦朝他側躺着,再用一條絲帕蓋住她的眼睛,大手覆在她的手背上緊緊握着。
平靜的江水終于泛起了滾滾的波瀾,仿佛不知疲倦般一個浪頭席卷着另一個浪頭狠狠拍打着對岸,随着劇烈的沖撞在堅硬的岩石縫隙之間湧出陣陣白色的海沫。
阿萦乖乖地一動不動,眼睛看不見聽覺便愈發敏感,聽着耳旁男人因她而變得越來越粗重的呼吸聲,忍不住臉頰耳根子都跟着一起紅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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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兩人交頸鴛鴦般耳鬓厮磨地摟着,阿萦想了好半響忸怩着道:“那天的事情,我、我也有錯,我不該沖您胡亂……”
“好了,過去了就過去了,”裴元嗣适時抵住她的唇,“咱們說些重要的事情。”
裴元嗣不放心把昨晚說的話又低聲重複了一遍,還叮囑她諸如少吃零嘴糕點多進食雞鴨魚肉等補益正餐,唠唠叨叨大半宿阿萦一開始還認真聽着,後來實在熬不住在他不厭其煩的叮囑聲中困頓地睡過去了。
大軍淩晨醜正三刻就要出發,兩人也就依偎了一小會兒裴元嗣便要動身。
裴元嗣不讓阿萦起來,阿萦堅持披衣下床給他換上了兵甲,因為身子笨重不便出門,昨天她便讓紫蘇代她去萬福寺中求了枚平安符,将平安符放進她親手縫制的荷包裏,小心系到男人的身上。
臨別之際兩人握着雙手兩兩望着,心裏明明有無數話想說到嘴邊卻又說不出來。
“走了,有什麽話信上說。”
裴元嗣摸了摸阿萦的頭,兩人去梢間看了還在熟睡的女兒,沒打擾女兒,裴元嗣扭頭出府上了馬。
阿萦回到床上躺着,這一回無論她怎麽努力卻都再沒睡着。
作者有話說:
寶子們,你們咋這麽想看大爺被關外頭呢哈哈哈,大爺要銷毀證據肯定不會輕易讓阿萦發現啦,既然你們這麽想看咱就後面再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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