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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不食人間煙火[重生]
作者:童婳
文案:
女主版
“我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子。”書桐總是這樣煞有介事地介紹自己。朕不吃庶民的食物。
每當有人質疑時,她就會蹭一聲掏出自己的特制大米糊糊,“看!我就吃這個!”
“看着好像……泔水。聞着也像。”
“據說臭豆腐也挺好吃啊,不都一樣。”書桐像龍貓一樣啃着特質饅頭。
所以,書桐不食人間煙火。她有罕見病苯丙酮尿症,只能吃一輩子昂貴的特殊食品。書桐早慧,卻終究掙脫不過宿命。
如果可以,她希望——
蒼天啊!請給我一個機會!讓我抱着錢,孤獨終老吧!
男主版:
書桐曾經向溫知淳介紹自己看男神的标準。
“首先呢,作為男神,不是十全十美也得八全九美吧。其次呢,只能遠觀不可亵玩。最重要的是,不喜歡我。滿足這三點,就是男神。”
“哦,”溫知淳看着她,微微一笑,“那我不是男神。”
本文HE
內容标簽:甜文 天作之合 時代奇緣
搜索關鍵字:主角:宋書桐,溫知淳 ┃ 配角:張蕾,格仁,世東 ┃ 其它:溫馨,童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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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
“宋書桐!喂,醒醒,老師叫你——”
宋書桐猛然驚醒,刷地擡頭,椅子發出“咔吱”一聲響,在安靜的教室裏十分刺耳。
數學老師已經走到她面前。
“睡得這麽香?上去——把黑板上那道題做出來。”
眼前的老王還是老樣子,中老年式短袖襯衣,耳朵上夾着煙,板寸頭夾着一絲絲灰白,背着手,褲子上有粉筆灰的痕跡。“同學們,你們要搞清楚,學習是為了自己,不是為了我。我在學校什麽沒有啊?”
書桐愕然,依舊沒能回過神來,但還是下意識地站起來,朝講臺走去。
教室裏有竊竊私語的聲音,窗外綠樹蔥蔥,蟬聲陣陣。頭頂有電扇,呼啦呼啦直響。
書桐捏着一根白色粉筆,看着老王的板書……公差不為零的等差數列……通項公式……前N項……最邊上是今天的值日生安排,寫着日期,8.28。
書桐猛然意識到什麽,倏地回頭。
滿教室的同學,正都瞪着無辜的眼睛看她。
八月底豔陽高照,氣溫飙升,教室裏老舊的風扇吱吱呀呀,帶來一陣陣帶着溫度的微風,聊以解熱。
這是書桐初二的暑假,即将升入初三。上午開學報名之後,下午就開始上課了。
書桐愣怔看着周遭的一切——
如果不是做夢的話,
她,回來了。
宋書桐,患有萬分之一的遺傳罕見病,苯丙酮尿症。終身不能吃普通人的事物,雞鴨魚肉統統不能碰。倘若吃了就會影響智力,出現精神問題。唯一能吃的特質食物,價格高昂。疾病的困擾讓宋書桐早慧,生性豁達樂觀。卻也依舊解決不了現實問題。這病放普通家庭,就是個累贅。
書桐一歲時,父母離婚。她跟着父親長大。宋父喜歡琢磨文物,三十歲那年成了一名拍賣師,然而七年後車禍離開。
法院将書桐判給了二姑媽。
這一年書桐十四歲。
她開始吃普通食物。
因為二姑媽說,那些特質大米太貴了。雖然法院判的賠償款,都留給了她。
兩個月後,書桐開始出現後遺症,第一次無法控制地自殘,随後越來越頻繁。
半年後書桐因病入院,前來探望的大姑媽發現後将她接回自己家裏。大姑媽一家子都信佛,是非常虔誠的佛教讀,樂善好施,還經常在寺廟裏做義工。
從此,書桐開始跟着大姑媽生活。雖經治療,但她的大腦已經遭受到不可逆的損傷,連帶身體機能受損。
書桐曾經希望自己能子承父業,做一名拍賣師,也特別希望自己能掙錢補貼家用。可是就此,成為一生無法實現的夢想泡沫。
放學後,書桐在學校逗留許久,還是慢慢回了二姑媽家。
她對上輩子的記憶已經模糊不清,大概能确認自己這時候還在吃特質食物。
然而才走到家門口,就見着二姑媽秋紅從廚房裏端菜出來。
“書桐回來啦。馬上就吃飯了——你今天跟我們一起吃吧……沒來得及買你的大米。吃一次不要緊。”秋紅一邊擺盤一邊說,并不看她。擦擦手,轉身回廚房。
桌邊,堂妹小玲已經坐好在看動畫片。姑父則加班未回。
書桐朝後退了一步,站在門口,一動不動。
秋紅端着最後一盤菜出來,見她還站着一動不動,頓時有點不耐。“書桐,我叫你呢,沒聽見?門關上,過來吃飯。”
書桐慢慢走過來,看到桌上已經放好她的碗筷,盛着半碗冒着熱氣的米飯。書桐在桌前坐下來,一眨不眨看着桌上三菜一湯。豆角茄子之類都是家常菜,可對于她來說,是慢性毒,藥。
“書桐姐姐,你怎麽不吃啊。”小玲啃着雞腿問。她才七歲,懵懵懂懂的年紀。
“我……不餓。”書桐沒有看桌對面的二姑媽,站起來,想回卧室。
“愛吃不吃。”秋紅幫女兒剝蝦,“反正以後也不會買那些大米面粉了。我們一家三口一個月吃飯的開銷都頂不上你一個人。”
書桐沒有吭聲,轉身回了卧室。身後聽得腳步聲,二姑媽走過來嘭地關上了她和小玲的卧室門。眼不見心不煩。
……
晚上,姑父回來了。他本是小鎮上的公交司機,但後來書桐帶着法院判來的錢到了家裏,姑父就轉頭買了一輛卡車,跑運輸。
兩個人在外頭商量着什麽。書桐做完作業拿着茶杯出來倒茶,兩人立馬噤聲。
原本桌上果籃裏放着蘋果。一般的水果,書桐還是可以吃的。可現在卻不見了。
書桐什麽也沒說,倒完水回房間。
已經晚上九點半,小玲早早睡着了。書桐輕聲翻抽屜翻枕頭翻櫃子,終于找到了自己攢了許久的五十塊零花錢。
從鎮子去市裏,車費大概是六十五。但如果從縣城過去的話,車費是四十八。
所以,如果她想去大姑媽家,就必須先走到縣城,然後從縣城坐車過去。
……
一夜無眠。
餓得胃疼再加上滿滿的心事,書桐翻來覆去到了淩晨四點。窗外傳來收垃圾車的聲響,依稀晨光透亮。書桐揉揉眼睛,起身下床。
在衣櫃裏簡單收拾了幾件衣服塞進書包,然後赤着腳去客廳,在櫥櫃裏拿了兩個蘋果,書桐穿好鞋襪,拿着手電筒,打開大門。
她回頭最後看了一眼,轉身朝外跑去。
深秋時節,霧氣濃重。整個鎮都籠罩在一片白茫茫之中。山間公路也在露水與霧氣之中向前方蜿蜒伸展。青色的山群夾雜着落葉樹林,在霧氣中若隐若現。而山腳附近都已經被附近村民開墾成了成片的田地,斑駁着石塊。
書桐拿着手電筒,能看清前方十多米的道路,偶爾路過幾家坐落在路邊的民居,聽得幾聲雞鳴狗叫。早晨的光線慢慢越來越亮,但呼吸間依舊帶着涼意,直入肺腑。路邊雜草帶着露水,褲腳掃過後漸漸帶上濕潤的痕跡。
“嘿,老鄉!老——哎喲我去。”左邊灌木叢生的山林裏突然傳來幾聲叫嚷。
書桐迅速回身,在漸漸淡去的霧氣涼意裏看到一個人從斜坡上直接滾了下來,身下雜草枯枝噼裏啪啦一陣響。
“哎,老鄉——”那人連滾帶爬地站起來,看清了眼前的小女孩,愣住了,“小孩子?”然後回頭,“喂!你們到底下來了沒有!”
書桐後退了幾步,手裏依舊緊緊捏着手電筒。
眼前這人大概二十出頭,很年輕的樣子,但狼狽得不像話。他穿着大紅色沖鋒衣——破了好幾條縫;卡其色褲子長褲——滿是泥點子;背着個塞得鼓鼓囊囊的登山包——東倒西歪搖搖欲墜;頭上是藍色保暖帽——耷拉在耳邊,沾着狗尾巴草和蒼耳。
“別怕啊,小朋友。我們只是登山客而已。稍微等一下,等那兩家夥下來問問路。”這人一屁股坐在路邊,似乎已經累得不行。
話音剛落,山坡上又傳來一陣響動。這次是一男一女。
“青雅,小心腳下。”
“你注意點胳膊。”
“好。”
晨光熹微,書桐看到另一個年輕人,在漸漸散開的白霧裏出現。
他個子很高,身材颀長,穿着灰色沖鋒衣,黑色登山褲。他沒戴帽子,但戴着卡其色戶外脖套,淺淺遮着下巴。他一邊摘手套一邊大步跨上了路基,完全沒有朋友那般疲憊。朦胧的薄霧裏,他站在路邊,天然的身高優勢讓他微微低頭,打量眼前像兔子一般警惕的小姑娘。
這個人長得很好看,應該說,是非常好看。他留着兩側很短,中間稍長的莫西幹發型,鬓角剃了兩條弧線延伸到腦後。這樣的發型顯得他額頭飽滿,五官清晰。一雙劍眉,鼻梁很挺,襯托得眼眉輪廓深明,看着人的時候仿佛無端帶着溫情,然而由于眼瞳黑亮,英銳的目光把這種溫情沖淡了很多。他的唇色有點淡,緊緊抿着,下巴上淺淺顯露些青色。這時候書桐才注意到,他的右上臂纏着一條方巾,隐隐約約透着血色——他受傷了。
他突然彎了彎嘴角,向書桐伸出手,手心躺着幾顆水果糖。
“吃糖嗎?”
書桐搖了搖頭,不說話。
年輕人身後很快又鑽出了另一個人,是個女孩,應該就是他口中說的“青雅”。
這女孩應該也是二十出頭的年紀,不過看着要成熟一些。她是很健康的小麥膚色,短發,鼻梁上淺淺能看到幾點雀斑,可那雙眼睛卻漂亮至極,非常有神而清澈透亮。她站在那裏,站姿十分挺拔,仿佛有着無限的蓬勃的活力,讓書桐不自覺地聯想到了山澗裏透心涼的清水一路碰撞着鵝卵石,歡快地朝前肆意奔流,濺起一路水花的畫面。
“操,老子再也不跟你們出來了。媽的,跟玩命一樣。”前頭那個人坐在路基上,胳膊肘支在膝蓋上,“死在那山洞裏都沒人知道。”
山洞?
書桐朝光線已經透亮的山林看去。這山名叫鎖龍山,山窩裏有個天然溶洞,傳說有條犯了天條的青龍被鎖在溶洞裏。溶洞曲折幽深,到處都是滴水的鐘乳石,深及大腿的泥灘,往下落碎石的裂隙,還有自然形成的千尺深潭,寒意徹骨。這年頭,溶洞還沒有開發,之前有大膽的人去探險,結果不知怎麽被裏頭的碎石砸死了。後來就再也沒有人敢去。直到書桐成年之後,才有新聞說市裏打算把這溶洞開發成旅游區,可經勘測後發現此地區地質活動頻繁而作罷。
而現在看來,這三個人,剛剛從那洞裏出來。
“你好,小朋友。你知道從這兒去縣城是哪個方向嗎?”青雅彎腰,雙手撐在膝蓋上,像大姐姐一樣笑着問書桐。
“這邊。”書桐朝前一指。
“噢,謝謝你。”青雅笑眯眯,“那你知道這邊有個很大的天坑是在——”
“那邊很危險。”書桐說,皺起眉頭,“周圍野生動物很多。沒有人知道那坑有多深,有人掉進去就再沒爬出來了。”
“我去——”坐在地上那人立馬拍屁股站了起來,“我不去了不去了。大爺我不奉陪了。”
“成吧,世東。先送你回去。然後我們再過去。”之前一直未開口的年輕人摟住青雅的肩膀。
“你也先去醫院看看傷口吧。”青雅看着他,似乎有點擔憂。
“好。”
“對了,現在才——五點二十。你怎麽一個人在路上?”青雅又看向書桐。
“我……我去上學。”書桐下意識指指縣區的方向,“山區兒童上學就是這樣。”披星戴月,辛苦得很。
“小姑娘說話真逗。”青雅捂着嘴笑了。
……
太陽快升起來了,書桐帶着他們一行三人朝縣區的方向走去。
那個還不知姓名的年輕人還問她需不需要幫她提書包,書桐拒絕了。
将近一個小時的路程,書桐很快就發現這年輕人和那個叫青雅的女孩子是一對兒。而那個叫世東的,就是電燈泡了。
這對年輕的情侶似乎已經去過很多地方,聊起來天南地北,說的都是書桐不知道的地名兒。
到了縣城,書桐咳嗽了一下。“我要去學校了。”她想跟他們分開。
“謝謝你啦,小朋友。姐姐把這個送你吧。”青雅把自己手上的一條手鏈解了下來。
書桐早就将父親留下的書籍全部看透,所以她一眼就看出來,是紫水晶,天然的,價格很高。
“我不要。”書桐連連搖頭,“那我去姑——上學了。姐姐哥哥再見。”說完,她就轉身跑開了。
“哎,山區兒童就是樸實啊。”世東感嘆了一句,将胳膊搭在好友肩頭,“知淳,咱先去吃早飯吧。”
溫知淳擡起腕表看了看,微微眯眼看向前方越來越刺眼的陽光。
“好。”
作者有話要說: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壯士我回來啦!中秋節快樂~~~
以及,本文中對苯丙酮尿症吃普通食物後遺症的表述,減輕了很多很多。
☆、姑媽家
書桐到大姑媽家的第二天下午。二姑媽秋紅就趕過來了。
宋家上一輩兩女一子。書桐父親在中間。大姑媽比自己的兩個弟弟妹妹要大上十多歲,算是家裏頂梁柱,為了照顧弟妹,她沒來得及在年輕時談婚論嫁。進實驗小學做後勤後才認識了剛離異無子的數學老師丁瑞國。兩人結婚後生下兒子,比書桐小一歲,名叫丁雨。
這些年來秋紅跟自己這個親姐關系并不好。說白了就是怪姐夫沒把自己丈夫弄進實驗小學開車,她倒是從來不惦念自己是被親姐給帶大的。所以一進門還沒坐下就讓書桐收拾東西跟她走。
然而書桐不樂意。丁母讓她進房間寫作業,自己留下來和着急的妹妹詳談。
“書桐是秋山唯一的孩子。咱倆再怎麽着也不能對不起秋山。”丁母從書桐那裏了解了些情況,她表情很平靜,可一字一句仿佛千斤重。
“我能怎麽辦?”秋紅漲紅了臉,“秋山就留下三十萬。只能精打細算。書桐以後上大學要錢,結婚出嫁也要錢。”
“那還早,現在以她的身體為重。秋紅,說實話你家買車花的是自家存款,還是秋山那筆款子?”
秋紅本想嘴硬扛過去,可姐姐這目光實在壓得她擡不起頭,于是紅了眼眶。“我實在沒辦法。我倆工資太低——”
丁母擺了擺手,滿臉的失望無法言語。“還剩多少?”
秋紅擡眼看她,聲音含糊,“……兩萬。”
“秋山這錢……一場車禍,他這是拿命換來的,家裏還落個生病的丫頭——你用着心裏能安寧?不虧心?”
秋紅臉色紅了又白,白了又青。
門鈴突然響了。吱呀一聲開門後,剛剛滿十四歲的丁雨提着個笨重的行李箱站在門口。“媽媽,我回來了。”他氣喘籲籲擡頭,發現家裏多了個人。
丁母幫兒子把行李箱拉進來。“這是姨媽,去年見過的。”
“姨媽好。”丁雨嘣出三個字。
“哎。”秋紅勉強地笑。
“路上順利嗎?”丁母問。
“順利。徐老師送我回來的,還幫我買了北京烤鴨。”丁雨的臉蛋紅撲撲。
“小雨是去北京玩嗎?”秋紅連忙接話,帶着點讨好,“我也帶你表妹小玲去過。”
“我不是去北京。”丁雨看了這位姨媽一眼,“是去德國。”
“德、德國?你一個人去?”秋紅愣了愣,“花了多少錢?”
丁雨抿抿嘴唇,十幾秒都沒有回答。
“是夏令營。”丁母替兒子答道,“公費去的,他在學校成績還成,上次參加全國中學生數奧冬令營——”
“媽媽!”丁雨大聲喊。
“好好,不說。”
“姨媽又不是外人,冬令營是比賽對吧?”秋紅笑,估摸着肯定是成績不高,“得了多少分?有八十嗎?”
“金牌。”
秋紅這臉色,跟打翻顏料鋪子一樣複雜至極。
書桐正好這時候打開房門,看到丁雨背對着她站在客廳裏。
“丁雨!”她喊道。
丁雨聞聲回頭,先是驚訝,然後騰地紅了臉。
“我……家裏還有事。就先走了。”秋紅拽着包,語氣低落而尴尬。
“行,”丁母也不留她,“書桐就在我這裏了。”
“二姑媽,”書桐上前一步,很大方,“我爸爸留下的錢,扣掉之前一年生活費和您照顧我的費用,剩下的能轉過來嗎?”
“哦哦。”秋紅胡亂地應着,也不看她,彎腰換鞋後就開門出去。
晚上飯後,書桐繼續回房間做作業,丁雨也磨磨蹭蹭進來了,坐在旁邊。他很腼腆,容易臉紅,但熟悉後就活潑很多。
“姐,你現在念幾年級?”丁雨撐着下巴看她。
“升初三了——你馬上初二吧?”書桐翻開書。
“高二。”丁雨若無其事地說。
What?!
書桐斜着眼睛看他,一臉黑人問號JPG——高二!上輩子她怎麽不知道……噢,她那個腦子,就跟廢了差不多。她只記得表弟一直在上課——到底是他去當學生,還是當老師?
“主要是,”丁雨抓了抓短短的頭發,真的有點苦惱,“初中課本太簡單了。”
What?!
書桐斜視得都快成鬥雞眼了,一把将自己那本中英對照的《鋼琴之戀》拍到丁雨面前。“給你消遣一下,不客氣。”
“哦,好吧。正好沒看過。”丁雨翻開書,忍不住悄聲說,“好薄诶,才75頁——初中生讀物?”
“不要這麽嫌棄好不好?”書桐瞪他。好多詞兒她都要查字典呢!
丁雨點點頭,坐在一邊認真看書。
半個小時後——
丁雨:“我看完了。”
書桐從數學題海裏擡起頭,簡直不敢相信。“你看的是中文還是英文?”
“英文啊。”丁雨有點無聊,扒拉過她的卷子,“你學到哪裏了?哦——我給你批改一下吧,正好這張卷子做完了。”
書桐拿着筆,愣愣地看着丁雨改卷子。他也不需要參考答案,微微心算就把她的選擇題蹭蹭蹭一路勾叉下去。
“我看出你哪裏有問題了——你先複習別的吧。我改完卷子就給你列個清單,再做個針對性學習計劃表。”
“丁雨,告訴我,你的夢想是什麽?”書桐默默拿起桌上的黑框眼鏡戴上。
“以前想當數學家,現在覺得天體物理學家也不錯。”丁雨改着卷子,“這次去德國就見到一個天體物理學家,我覺得挺有意思的。”他想了想,擡起頭。“你的夢想呢?”
“我要當拍賣師。”書桐在草稿紙上胡亂畫着,滿手心都是圓珠筆印子,“順便多攢錢。”拍賣師是上輩子的夢想,她也想像爸爸一樣天天鑒定估價那些文物書畫珠寶。而考慮到身體狀況,她還要攢錢。反正以她的情況看……還想什麽戀愛結婚呢?這簡直是人生最困難的事。她膽子小,所以幹脆還是抱着錢,孤獨終老吧。
“哦,挺好的——你的筆記本呢?拿出來我給你列個學習大綱。”
書桐提起腳邊的書包,突然發現側面網兜裏多了幾顆糖——咦?昨天那個年輕人塞進來的?她順手把糖放到丁雨面前。“給你吃。”
“你買的?”丁雨捏起一顆,似乎很好奇。
“不是……昨天碰見幾個大學生,他們給的。”
“我說呢。”丁雨把糖紙撕開,放進嘴裏,“這是德國的牌子,嘉雲。挺有名的。”一邊說,一邊把剩下幾顆糖塞進衣兜。“別跟我媽說。她不讓我吃糖。”
“為什麽?”書桐這時候才覺得丁雨有個小孩子模樣。
丁雨咧了咧嘴。“蟲牙太多了。”
就此,書桐又在大姑媽家落戶。秋紅轉過來十五萬,聲稱她再拿不出多的來了。書桐又讓她将自己之前看的那些屬于父親的書籍寄了過來,依次排在書架上。
文物鑒賞、珠寶排名……
伸手摘星,即使沒有摘到,也不會弄得滿手污泥。
書桐一直相信這句話,卻也沒能掙脫得過命運。
人生在世,獨立于天地之間。
她知道,再來一次的話她還是會飛蛾撲火。
一年後,書桐參加中考,順利考入市一中。丁雨則升入高三,斬獲國際數學奧賽金牌,被保送進全國排名第一的學府。
三年後,書桐高考。她報考了寧大,商學院,市場營銷下的拍賣與典當方向。
七月,紅彤彤的通知書寄來。
八月底,書桐正式背着行囊,興沖沖告別了姑媽姑父以及即将進入大四的堂弟,踏上南下的列車,迎接自己的大學生活。
她總覺得,重來一次便有重來的道理。
只是沒料到,上天給她準備了一份……意外之禮。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男主角正式上線。
☆、溫知淳
“哎,今天天氣真好呀——果然是軍訓的好日子!”早上九點,書桐站在宿舍陽光滿地的陽臺上,伸個懶腰,眯着眼睛,看到學校主幹道上成群結隊軍訓的新生。
宿舍裏,張蕾在用手機開始放歌。“當你的眼睛眯着笑,當你喝可樂當你吵~~啦啦啦~~”馬上,就變成了整個宿舍一起唱。
這是大一暑假後,開學第一周,星期六的上午。整棟宿舍樓都很安靜。以前一樓小花園裏總是有一個女生拖着長音喊:“猴子!”現在就沒有了,或許這個女生和猴子已經畢業了。
拍賣與典當這個專業方向很特殊,寧大也是剛剛開始招生。按照培養計劃,大一主要打基礎,學習各種經濟理論。等到大二開始,依舊以經濟理論為主,但開始教學文物鑒賞。等到大三,各種書畫、珠寶、歷史,統統上陣。
書桐一直興致勃勃期待着大二的到來。而大一也就在她泡圖書館做家教中過去了。
宿舍裏本來四個人,除了經常自己給自己打雞血的書桐,還有常駐圖書館的學霸周青青。剩下的就是,性格很好的蒙古族妹子格仁其木格,以及跟書桐是一個高中的張蕾。
雖說到大學才認識,可張蕾已是書桐最好的朋友。
俗話說得好,每個宿舍都有一個姓張的,每個宿舍都一個睡着就叫不醒的,每個宿舍都有一個整天盯着手機看小說怪怪笑的。張蕾集三個條于一身。
大早上她能披頭散發提着水瓶一邊刷牙一邊去一樓打水,晚上伴随着從來聽不清的校園廣播,肩負所有人的希望穿着睡衣去外頭拿外賣。張蕾愛好二次元,混跡于漢服圈、古風音樂圈、cosplay圈、劍三圈、人生奧義是《盜墓筆記》,另外從高中開始還混跡于網配圈,經常在宿舍帶着耳機旁若無人來段“嗯,啊,啊,輕點——疼……”
不錯,她配的是床戲,她配的是耽美,她配的是小受。
“你這次接的是什麽本子?”書桐抱着水杯晃到她身邊。
“鄉村愛情同人劇——我是謝廣坤。”
“嗯……”書桐憋了半天,只能拍拍她的肩膀,“好有新意。”
“那是自然。”張蕾很得意,“我要挑戰不同的角色。”
“哎哎哎,咱們去逛街吧。今天天氣真好。”蒙古妹格仁坐在床上。
“我下午還要去家教。”書桐舉手。
格仁嘿嘿地笑,又看看穿着睡衣在黑色轉椅上葛優癱的張蕾。“逛街去?”
“懶,不想出門。”
“現在周邊學校都是剛剛開學,大家夥都得出去添置生活用品——簡直是看帥哥的好時機啊!”格仁感嘆道。
“書桐,借我一個購物袋!”張蕾瞬間原地滿血複活。
宿舍門突然咚咚咚被敲響。“宋書桐,宋書桐在嗎!”門外傳來一個女高音。
“這不是輔導員的聲音嗎?”書桐連忙站起來。
格仁則嗖地從床上竄下來,把她桌子上剛剛買的電煮鍋往衣櫃裏搬。
書桐悄悄吐舌,硬着頭皮把門打開。“黃老師好。”大周末的,什麽歪風把輔導員吹來了?
“你怎麽不接電話啊,宋書桐。”黃老師挎着包拿着陽傘走進來,環視宿舍,張蕾床上毛巾被胡亂卷着垂下來,內衣挂在床邊。
“我——手機忘開機了……”
“好吧,”黃老師也不追究,“你準備一下,明天跟我一起去吃個晚飯——溫先生要請幾個拿獎學金的學生代表吃飯。明天下午四點來院樓我辦公室。你坐我的車過去。”她說得很尋常,仿佛所有人都認識這個溫先生。
“可是老師,我因為身體有問題,不能吃飯。”書桐提醒道。
“哦……那也沒關系,”黃老師覺得無所謂,“你去那裏坐坐也好。”她似乎不覺得,對于從未吃過普通人食物的宋書桐來說,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美食看上去多像……白雪公主後媽拿出來的毒蘋果。
“挺漂亮的小姑娘,好好打扮一下啊。”黃老師轉身出門,又特意提醒一下。
“……好的,謝謝老師。”書桐送輔導員出門。
“溫先生?溫先生是誰?”張蕾脖子上還挂着耳機。
“溫,家寶麽?”書桐抓抓頭發。她就認識這麽一個姓溫的。
“我還習,大大呢。”張蕾無語。
“我知道!”格仁又把她的電煮鍋搬出來,拿着筷子,“學校溫氏獎學金的那個,傑出校友——好像叫溫知淳。”
溫知淳……
書桐記起來了。
她進校不光申請了助學金,還因大一成績優異而拿了個溫氏獎學金,對家庭貧困成績優秀的學生補助的,非常大手筆。
可是……吃飯?
第二天,書桐如約跟着老師,以及另外幾個同學去了市中心的一家高檔酒店。他們五點就進包廂裏坐好了,而領導們據說要六點才能過來。重點的重點,他們待會必須要向那位溫先生敬酒,順便表達一下自己作為寒門學子拿到獎學金的感激之情。為人處世,不得已而為之,書桐早就看得明白。可明白歸明白,這位未曾謀面的溫先生在她心裏的形象,已經打了個折扣。
時間接近五點半,書桐開始坐立不安。琢磨來琢磨去,她還是假裝上廁所,離開了包間。
走廊盡頭,書桐掏出保溫杯,沖泡已經事先稱好克數的特制米粉。在宿舍她有一個小鍋,可以自己做飯,而出門的話只能沖米粉了。小時候吃飯,她必須定時定量。到現在成人,雖然也不用那麽注意,但是搞不好就影響智商的事情,她不敢馬虎。
黃老師笑眯眯地帶着那個人,男秘書,幾個學院領導走過來時,就看到書桐躲在角落裏不知道在搗鼓什麽。
“宋書桐?你在這裏幹什麽?”黃老師止住腳步。
書桐刷地轉身,看到了刺眼燈光下,驚訝的黃老師,以及一行領導前頭的人。
眼前這個人,比書桐想象得年輕,大概二十七八歲的年紀,身材高大修長,穿着非常合身的黑色休閑西裝,裏頭是帶淺淺暗紋的白襯衣。襯衣扣子嚴絲合縫地扣着,莫名透出一股禁欲氣息。耀眼燈光下,他的五官輪廓非常明顯,鼻梁高挺,眼睛顯得黑亮而深邃,唇角緊閉,生生透着非常明顯的壓迫感,與無法忽視的……冷漠。
書桐看着這些人,笑了一下,腳下後退一步。
果然,最開始就不喜歡的……見到了也不會喜歡。
只是……怎麽感覺好像在哪裏見到過?
書桐又悄悄擡頭看了那人幾眼。
嗯,記不起來。
進了包間後,書桐老老實實坐下來,眼神不亂瞟,聽他們寒暄聊天。等上菜之後,她就開始在心裏默念心經了。眼前這些都是毒,藥……阿彌陀佛。
她希望不要有人注意到她,可仍然還是被一位學院領導注意上了。
“這位同學怎麽不吃?不合胃口?”
書桐禮貌地微笑。“我對蛋白質過敏。”她從來不說自己是苯丙酮尿症,一是兒時的經歷告訴她,有些學校是不收罕見病學生的,二是解釋起來太麻煩。
于是在座各位紛紛對她表示惋惜之後,繼續吃吃喝喝。
直到坐書桐旁邊的黃老師,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角。“別光顧着喝水,也敬個酒。”
“哦。”書桐端着杯子站起來。
“溫——叔叔?”她一時腦抽冒出了“叔叔”兩個字,臉騰地紅了,可尴尬也只好接着說下去,“謝謝您的支持。祝您事業順利,身體健康。”她壓根不知道這個姓溫的是幹什麽的,但老師們對他的秘書都很狗腿。
對面的溫叔叔,突然笑了。
這時的溫知淳也不過二十七八歲。年少時,他張揚血性,桀骜不馴,後來随着年紀變大,性格上的棱角已經被磨平很多,愈加沉穩,可他還是算年輕的。這是第一次有個比他小不了十歲的人,當着他的面,大大方方叫叔叔。
“謝謝你,也祝你學習進步。”溫知淳舉起高腳杯,輕輕搖晃幾下。他很少講話,現在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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