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殺手

“……”

衛昭眼角抽了抽。

送給他的兔子?

這又玩的哪一出?

剛從內閣和兵部衆人議事出來、還沒來得及換腦子就被人劈頭蓋臉告了一耳朵狀的衛侯, 再一次感嘆, 某只小狼崽子,還真是一刻都不教人消停。

仿佛他肚子裏蛔蟲似的,少年重重一點頭。

“就是送給衛侯的兔子。”

“孤親自挑選的。”

“那刁民分明來的晚, 卻仗着人多勢大, 硬從孤手裏搶走了。”

“那只兔子……那只兔子真的特別漂亮!奶白色, 耳朵有這麽長, 屁股上還有兩只黃色的斑點。”

“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只了!”

因為跑得急,少年額上汗津津的,雙頰因激動而泛着紅潮,瞧着倒真挺像那麽回事。

“哦?”

衛昭輕一挑眉:“哪個刁民如此膽大, 竟敢搶殿下的東西?”

心裏卻想, 在這帝京城裏, 除了皇帝,還有人能比你勢大?

“就是那個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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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定北侯府衆人愕然的眼神裏, 少年十分自來熟的爬進車廂, 掀開車簾, 憤憤指向街對面正得意洋洋給兔子撸毛的穆真。

高吉利帶着太子府衆人剛氣喘籲籲的追上來,看到定北侯府馬車竟停在對面時, 先大大吃了一驚,等看到乖乖小殿下竟然又爬進定北侯馬車裏時,險些沒暈過去。

“老奴見過定北侯,我們小殿下他……”

高吉利差點想說“我們小殿下夢游症又犯了,所以才會到處亂跑, 一個不小心就、就爬進了您馬車裏”,但還沒得及發揮,就見衛昭眯眼望着對面,問他:“搶了你們殿下兔子的‘刁民’,是何身份?”

高吉利:哈?

穆允在旁邊認真糾正:“不是搶了孤的兔子,是搶了孤要送給衛侯的兔子。”

高吉利:“……”

高吉利幾乎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等等。

什麽情況。

乖乖小殿下這是……這是在向定北侯告狀?

乖乖小殿下該不會一受刺激,腦子出了問題吧?

找定北侯告狀,那不等于告到狼窩裏去了麽?

但乖乖小殿下腦子已經抽了風,他能做的,也只有無條件全力助攻了。

高吉利于是迅速定了定神,道:“回侯爺,是有人搶了我們殿下的兔子,不過不是普通刁民,而是長寧王府的世子穆真。”

“此人仗着老長寧王的勢,平日可沒少欺負我們殿下!”

“可憐我們殿下無依無靠,連個能給自己做主的人都找不到,幸好今日遇見了侯爺吶。侯爺之光輝,堪比天上的日月……”

“好了,本侯知道了。”

衛昭開口打斷這個和某只小崽子一樣戲多的太子府管家,吩咐親兵:“把車停在這裏,本侯去去就回。”

……

穆真和衆二世祖還站在攤位前撸兔子毛,遠遠看到一道高大俊美的銀白身影從街對面走了過來,其中幾個二世祖遽然變色:“世子,你看,那、那是誰?”

“定北侯衛昭?”

穆真也跟着變色。

對于他們這群向來在帝京橫着走的二世祖而言,如果真有什麽怕的人,恐怕也只有衛昭了。原因很簡單,他們二世祖中的領頭人物之一,蘇玉麟曾差點被衛昭打斷兩條腿。

蘇玉麟有蘇貴妃和蘇家撐腰,尚且落得如此下場,何況是家族勢力并不能和蘇家比的他們。

穆真敢在穆允面前嘚瑟,一是拿定了那前朝小太子在朝中無依無靠,必須倚仗他爹老長寧王才能保住儲君之位,而且之前小太子犯下那些出格事時,都是他爹和其他宗親們捧着武帝遺诏将小太子從宗律庭撈出來的。二是穆真聽多了風言風語,潛意識裏就覺得宗親們和武帝遺诏雖然能保小太子一時,但并不能保小太子一世,等陛下下定決心要清剿前朝餘孽了,小太子的儲君之位遲早要被廢掉的。

可衛昭不一樣,衛昭現在總領朝中軍政大事,是穆朝最炙手可熱的年輕新貴,連蘇家在他面前都要矮上三分,以他爹為代表的宗親勢力又算得了什麽。

所以自衛昭回京後,二世祖們曾在私底下達成一個不成文的默契,對于衛昭,能不招惹,絕不招惹,若實在倒黴迎面撞上了,就第一時間轉身,裝作什麽都沒看見,撒丫子繞着走。

穆真的确是打算轉身的,可不巧的是,因街對面距這賣兔子小攤的距離實在算不上遠,他的目光就、就提前和衛昭的目光在空中提前交彙了。

在已經看到對方且被對方看到的情況下,如果現在轉身,衛昭會怎麽想?不用說,肯定會覺得他瞧不起他啊。

這種傻了吧唧主動送人頭的事,他會幹嗎?

“定、定北侯,呵呵,好巧。”

穆真抱着兔子,帶着點小讨好,主動開口向對方問好。

領頭的都這樣了,其他二世祖也縮起脖子收起氣焰,乖乖向對方打了個招呼。

衛昭只略略一點頭,表示看見了他們,就越過衆人,徑自走到了兔子攤前。小販聽說來人竟是戰功赫赫威震北境的定北侯,緊張的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了,只畢恭畢敬的把所有籠子都往前挪了一寸。

“侯、侯爺也是來買兔子的?”

穆真沒話找話,試圖緩解被對方忽視的尴尬,畢竟還當着其他二世祖面呢,姓衛的目光竟不屑于在他身上多停留一下。而且穆真現在嚴重懷疑,衛昭會不會根本就沒認出他是誰,如果那樣……就更沒面子了。

可這句話剛問出口,穆真就懊悔不已,他腦子真是被驢踢了,衛昭這種冷面無情的大殺神,怎麽可能來買兔子,不殺了兔子給将士們下酒就不錯了。

衛昭沒回答穆真,只是問小販:“本侯在此處寄存的那只兔子呢?怎麽不見了?”

頓了頓,衛侯特意補充道:“奶白色,耳朵特別長,屁股上還有兩只黃色斑點的那只。”

小販:哈?

穆真:!!!!!!!!

奶白色……耳朵特別長……屁股上有黃色斑點……

穆真下意識望了眼正被自己抱在懷裏的、完全十分符合條件的兔子,恍恍惚惚恍恍惚惚,突然覺得那根本不是一只兔子,而是一顆□□。

衛昭緊接着挑眉:“怎麽?難道有人敢搶本侯的兔子?”

“不不不,沒有,不會,不可能。”

這次不等小販開口,穆真先激動了,幾乎是以一種獻祭的姿态,雙手捧兔,将兔子獻到了衛昭面前。

“呵呵,這原來是侯爺的兔子啊。”

“侯爺的兔子,果然與衆不同,特別的玉雪可愛。”

“方才恰巧路過,在下觀侯爺這只小兔毛有些亂,忍不住想替侯爺的兔子順順毛,侯爺應該不會怪罪吧?”

衛昭一笑,揪着耳朵将兔子拎過去,道:“自然不會。”

“只是,本侯素有潔癖,以後這種梳毛的事,就不勞煩世子了。”

穆真:“……”

穆真:“……”

穆真望着衛昭那堪稱粗暴的拎兔子方式,再一次篤定,這定北侯買兔子,大概齊真是要回去炖了下酒吧。

這個理由,簡直完美诠釋了“定北侯上街買兔子”這個有悖常理的行為。

穆真同時在心裏慶幸,幸好幸好,他還沒有走遠,否則讓衛昭查出來是他搶了他的下酒菜,衛昭會不會也挾私報複,打斷他的腿。這麽多年過去,蘇玉麟見了衛昭可都還是繞着走啊。

同時也後悔的想,早知如此,他就讓穆允把兔子買走了,幹嘛要和他搶。

“好了,出來吧。”

打發走一幹二世祖,衛昭才輕輕挑眉,瞥了眼躲在暗處看熱鬧的某只小崽子。

少年握緊小拳頭,一臉雀躍,問小販:“方才那個刁民付了多少錢?”

哈?刁民?

小販樂呵呵道:“整整一錠金子,小人一輩子都沒見過那麽多錢吶。”

“那買兔籠子,買兔糧,買兔零食的錢是不是都夠了?”

“夠,夠,就是把這十幾籠兔子全買回去都夠。”

“好。”本着花刁民的銀子就是舒坦的原則,太子殿下特別豪氣的道:“給我來兩只兔籠子,一百兩的兔糧,二百兩的兔零食。”

衛昭:“……”

衛昭:“……”

……

買完兔子,高吉利見乖乖小殿下一手抱着兔子,一手提着兔籠子,又要往街對面定北侯府馬車裏爬,不由駭然:“殿下這是……”

“孤剛剛從老板那裏學了很多養兔子的注意事項,孤方知道,如果兔子養不好是會死掉的,孤必須把這件事告訴定北侯知道。”

高吉利:???

那派個人過去說一聲不就得了?他家小殿下該不會真以為定北侯府那麽多人,定北侯會無聊到親自去養兔子吧。

然而不等他表達困惑,他乖乖小殿下就抱着兔子歡歡喜喜的蹦跶着往街對面跑了。

“這是孤送給衛侯的兔子。”

“衛侯一定不會假手他人,一定會親自喂養的對不對?”

“孤方才說的那些注意事項,衛侯一定要記住,否則兔子死了,孤會傷心的。”

并不怎麽打算接受這只兔子的衛昭嘴角抽了抽,琢磨着怎麽把道理和這個小崽子掰扯一下,道:“恐怕要令殿下失望了,臣對養兔子實在……”

“衛侯不必說了!”

“孤都明白!”

“凡事都有第一次,衛侯會緊張會惶恐是正常的,不過孤相信,以衛侯的聰明才智,一定可以突破千難萬阻,把這只兔子養的白白胖胖!”

衛昭:“……”

就在衛昭剛打算挑明了說的時候,馬車忽然毫無預兆的震蕩了下。

“何人?”

親兵刷刷抽出刀劍,警惕的望向四周,此時馬車已行到一個無人的巷子裏,嗚嗚夜風從兩邊巷口傳來,的确有些不同尋常的意味。

“呵呵。”

一道嗓音粗粝的聲音自夜色深處傳來。

“我等乃太子府殺手。”

“特奉命來取定北侯性命!”

親兵:“……”

穆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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