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看診
穆允要掙脫, 衛昭不許,不由分說把人固在了懷裏。
少年這下真慌了, 生怕他要學隔壁,若真鬧出那等動靜給人聽見了,他可真要羞死了!于是用力掙了兩下, 道:“我要淨手。”
“淨手?”
衛昭握起少年右手五根手指,果見上面沾了不少糖絲,于是一根根把玩着,拉長語調道:“這有何難。”
穆允在心裏瘋狂點頭, 以為他要喚小厮送清水進來,心中不由一松,暗暗呼出一口氣。嗯, 當着外人的面,這人不總好太造次的。
誰料衛昭卻根本沒那打算,他笑吟吟打量穆允一眼,唇角勾出一個十分好看的弧度,似看透少年心中所想一般,忽使力将少年手腕拉至跟前, 俯身, 微涼的唇輕輕一貼,在少年驚愕目光中,舌尖靈活而有技巧的依次掠過那五根玉白的手指,将上面糖絲一絲不留的清理得幹幹淨淨。末了,還啞聲問:“怎樣?殿下可還滿意?”
“…………”
穆允睜大眼睛, 整個人已徹底呆住,因他不知,情侶之間,還可以互相為對方做這種事麽?便宜師父,竟也不嫌棄他手髒?這……也算是夫妻間的樂趣麽?
酥酥麻麻的觸感仍萦繞在指端,并漸漸擴散開去,流向四肢百骸,少年哪裏經得起如此挑逗,原本抗拒的手臂登時一軟,如三月裏柔波蕩漾的春水一般。衛昭自然也察覺到了,心中感嘆,這小東西,也太要人命了,這可讓他如何忍得下去。穆允情知躲不過去,手臂便也不自覺的攀上了衛昭脖頸,并将臉深深埋進他胸膛,緊緊閉上了眼。
唔,便宜師父既喜歡,那便要吧,左右他也是不抵觸的。
大不了,他盡量咬緊牙關便是了,以前在谛聽受最重的刑罰時他都能做到,何況是現在。
穆允在心裏自信的告訴自己。
衛昭目中閃過驚喜。他沒料到,短短兩日,這小家夥竟已經适應并接受了這種肌膚之親。他嘴角彎起,眼界眉梢全是笑意,挨着少年頸側厮磨了片刻,再度啞聲道:“臣會讓殿下更滿意的。”
……
此時臺上名伶已然登場,咿咿呀呀唱起了戲文,二樓的雅廂門也次第打開,懸上了竹簾。堂倌侯在外,見衛昭這間依舊室門緊閉,還以為是裏面二人忙着其他事,不知戲已開場。他現在門外禀了兩句,裏面依然無動靜,堂倌訝異,覺得不對勁,想了想,便準備鬥着膽子推開門提醒一下。
畢竟出那麽大價錢來此的人,多半是奔着聽戲來的,若因自己疏漏而導致貴客沒有聽到完整戲文,那罪責他可萬萬擔待不起。誰料剛推開一點小縫,便聞絲絲縷縷的異樣聲響漏了出來,堂倌陡然明白過來,慌得趕緊閉上了雅室門,回想着方才所聽,臉紅心跳不止。
那堂倌自以為反應迅速,但衛昭與穆允都是習武之人,自然比他反應更快些。少年顧不得四肢發軟,立刻兔子一樣從衛昭懷裏跳了下來,兩頰燒得如同雲霞一般,羞惱至極。衛昭不意竟被他掙脫了,頓時對那沒眼色的堂倌生出無限怨念。
但今日他主要的目的是帶穆允出來散心,本也沒打算在這種地方胡來,于是整理了一下衣襟,便命堂倌将雅室門打開,懸上竹簾,認真欣賞起戲文來。
衛老夫人喜歡聽戲,以前家中人口齊全時,每逢過壽,定要請戲班子到府裏熱鬧一番。耳濡目染之下,衛昭對戲曲也有些不一樣的情結。譬如現在正唱的這一出“紅牆記”,衛昭記得就是老祖母最喜歡的曲目之一。
穆允完全就是聽天書一樣了,而且他也不怎麽會欣賞這天書的美,所以大部分時間都是或雙手托腮,盯着便宜師父的眉眼看,或挑挑揀揀,去吃衛昭買回的那一堆糖稀。等一出戲唱完的時候,穆允已吃掉了一小半。
“師父。”
少年終是有些耐不住無聊,軟軟叫了一聲。
衛昭尚沉浸在那優美的戲文裏,乍聞身後傳來一聲小貓似的軟糯呼喚,才想起自己只顧着看戲了,有點忽略了小家夥的。
衛昭回頭,溫溫柔柔的問:“怎了?可是零嘴不夠吃?這樓裏有很多江北小食,做的還算不錯,不如師父給你點些?”
他說到做到,果然喚堂倌拿來食單,十分熟練的勾畫了起來。從堂倌笑得合不攏嘴的反應看,點的東西絕不會少。
穆允乖乖點頭,不無郁悶的想,便宜師父真是把他當小豬來養了。可今夜的戲才唱完一出,離結束還遠得很,他要吃多少東西才能打發掉這無聊時光啊,還不如和便宜師父回府裏睡覺去呢。
穆允被自己的想法驚得耳根一燙,天哪,現在,他、他竟然已經沉迷于和便宜師父一起睡覺了嗎!如果被便宜師父知道,一定會笑話他的!
為了證明自己不是一只只想着幹壞事的勾人小狐貍,穆允深吸一口氣,端正坐姿,硬是生生撐到了最後一出戲結束。
衛昭瞧出他是真困了,于是用披風把人一裹,直接抱着下了樓。
“定北侯?”
剛至大廳,衛昭便聽有人在前方喚。衛昭一掀眼皮,竟是兵部幾個官員。他們應當也是訂的樓下雅間,但比衛昭先一步下來。
照理這種情況下遇見上峰,下屬們一般該能躲就躲,這幾個兵部官員起初也是這般想的,可他們卻不意看到定北侯懷裏竟還抱着個人,且看身形不類女子,應是個少年,登時就被這勁爆畫面釘在了原地。
難怪定北侯近日表現如此反常,原來還真是在府裏養了人,只不過不是什麽美嬌娘,而是個男寵。
衆人不由憶起京中關于這位侯爺的一些隐晦傳聞,神色都變得有些微妙。穆朝民風開放,養男寵并非什麽見不得人的事,甚至在達官顯貴間還很風行,有些不在意子嗣的,甚至還娶男妻。但由于衛昭一直以清冷寡欲聞名于軍中,衆人沒料到他竟也有此癖好。
幾個官員的目光不由就落到了衛昭懷裏的少年身上。那少年雖被嚴嚴實實的裹在披風裏,看不清相貌,但光從身形與露在外的一截雪白肌膚就能瞧出,絕對是個出類拔萃的妙人。
穆允沒料到今夜如此倒黴,看個戲也能遇到熟人,而且是兵部的官員,登時身體一僵,把臉深埋進衛昭懷裏。
衛昭便順勢把兜帽也給他戴上,從容掃過一幹下屬,面上帶笑,那狹長鳳目裏的光卻是冷的:“諸位可看夠了?”
衆人意識到失态,忙尴尬的清了清嗓子,移開視線。還是一個年紀大的樂呵呵轉移話題:“啊,沒想到侯爺也喜歡天香樓的戲文,今夜這戲委實唱的好。”
“嗯。”衛昭漫不經意的應了聲:“是不錯。”
他眸底光芒比方才更冷了些,便在再蠢笨的人,也看出了他的不悅之意。那官員只能硬着頭皮:“哈哈,是啊是啊,那……快到上朝時間了,侯爺想必也需要回府洗漱更衣,我等就不耽擱侯爺時間了。”
其他官員也小雞啄米般點頭。
“諸位也請便。”衛昭客氣的回了一句,便點頭為禮,抱着穆允往外走了。
等進了車裏,關上車裏,穆允才敢解下披風,露出腦袋,驚魂甫定的道:“幸好有這件披風,今日險些就被他們發現了。”
如果那樣,免不了又是一場大風波,畢竟他還沒想好怎麽跟便宜父皇說這事呢。
穆允不由可憐巴巴望衛昭一眼,托腮問:“師父,咱們這樣,是不是特別像在做壞事?”
衛昭倒被他逗得一笑,笑吟吟摸了摸他腦袋,道:“放心,這種情況,不會持續太久了。”
穆允自然明白他指的是什麽情況。若換做其他事,穆允是不怕與這些人魚死網破的,可現在牽扯到衛昭與兩人的未來,他不想那麽魯莽行事,他想徐徐圖之,找一個周全的解決辦法。
他知道,衛昭不僅是他一個人的,也是整個大穆朝和所有百姓的大英雄,他肩負天下,不可能像普通人一樣丢下所有責任,只去追尋自己的歡娛。而他,也不會自私的逼着他舍棄這一切,跟他去浪跡天涯。
至于他自己,他本來對這個太子之位是厭惡至極的,可現在不一樣了,只要衛昭在朝一日,他就要努力的坐穩這個太子之位,只有這樣,他才有資格和他站到同樣的高度。他都已經這麽大了,不能總指望着便宜師父保護他,他也要學着保護便宜師父啊。
而坐穩太子之位的第一步……就是積極努力的去讨好便宜父皇。
所以在養了兩日之後,到第三日,穆允便準時到禦書房報到去了。
……
見穆允竟破天荒的沒遲到,沒磨蹭到中午才過來,昌平帝老懷甚慰。但在看清他的太子的衣着後,昌平帝就再度表達了不滿。
“朕不是讓司衣局給你新做了夏裳麽?怎麽又穿這麽厚?”
現在不僅衛昭,連昌平帝看那件金絲緋袍也格外的不順眼。在自己的太子面前毫無底線的皇帝陛下甚至開始考慮讓司衣局重新給羽林軍重新設計一套官服了。大熱天的像什麽樣子。
穆允是直接從定北侯府過來的,所以并不知什麽新衣的事,于是含糊道:“兒臣倒不覺得熱,夜裏睡還冷呢。”
昌平帝一驚,道:“是不是受風寒了?”
要不那麽悶熱的天,怎麽可能睡着冷呢。
昌平帝立刻顧不上什麽衣服的事了,轉頭就吩咐王福來:“快去請個太醫過來,給太子把把脈。”
穆允:“…………”
來的是已在太醫院隐居多年、平日除了皇帝旨意根本不接受其他人傳召的老院首。
自打上次投毒事件之後,昌平帝頗有些草木皆兵的味道,把太醫院從上到下清洗了一遍,并指定老院首為太子的專屬醫官。
很多被迫告老的太醫很冤枉,覺得那淳于傀之所以能混進承清殿給太子投毒,是因為那手神鬼莫測的傀儡術的緣故。但昌平帝不這麽認為,昌平帝很直白的回了一句: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如果太醫院問診用藥的流程足夠嚴格,淳于傀怎麽可能敢扮作藥童大搖大擺的進到承清殿謀害太子。
當然,昌平帝對太醫院的不滿不止這一件事,更令他惱火的是皇後這麽多年操縱太醫,買通宮女,接連謀害數名龍胎之事。只不過這件事幹系重大,又事涉皇家醜聞,昌平帝還沒有對外公布而已。但人精輩出的太醫院醫官們顯然是嗅到了某種危險氣息,一個個都十分自覺的收起尾巴當孫子,連素來以脾氣暴烈出名的老院首都欣然接受了“看護太子”的重任。
“倒不是風寒之狀……”
禦書房內,穆允坐在胡床上,老院首則提着藥箱半跪在地,眼睛半眯,專注的為這位名聲委實算不上好的小殿下把着脈。
老院首行醫多年,又極擅養生,早練就了一雙精華內斂的眼睛,半眯着時,那眼裏的光更是如閃電一般雪亮逼人。雖然太醫院有傳言說這位老院首年輕時是把脈伸手,連母豬肚子裏懷了幾頭小豬都能摸得出來,但穆允一直覺得這就是類似于民間跳大神一樣,唬人用的。然這一刻,不知是心虛還是怎麽回事,穆允竟有些緊張。
少年不自覺的就把手往後縮了縮。
老院首兩指如電,又精又準的扣住指下那截手腕,手法不輸武林高手,末了還擡起頭,險些沒抑制住暴躁本性:“殿下先別動,老臣還沒把完呢。人的脈象瞬息萬變,須得細細體察,才能窺見其中關節,老臣方才好不容易才摸到些門道,殿下這一動,老臣又該從頭再來了……”
眼瞧老院首教訓病人的職業病又要發作,昌平帝忍不住跟着護短:“太子也是頭一次找愛卿看病,不知愛卿問診習慣,愛卿多擔待些。”
皇帝陛下都發話了,老院首自然不再好說什麽。穆允卻十分不爽,心道,誰生病了,誰想看病了。
“愛卿,太子既不是風寒,那是什麽病?怎會無緣無故的畏寒呢?”昌平帝再一次按捺不住的開口。
老院首目中微妙之色一閃而過,肅然答道:“從脈象看,殿下一切安好,就是精元有些虧損,殿下最近可是做了什麽極耗費體力之事?”
昌平帝的關注點立刻上移,從老院首的手轉到胡床上的少年身上。
“可是羽林軍事情太多了?”
昌平帝左思右想,他的太子最近一直在養傷,沒事還知道去明秀山莊泡溫泉,出行又有車馬扈從,應當沒機會做什麽消耗體力的事,除非是羽林軍那邊出了什麽幺蛾子。
穆允:“…………”
穆允不好說有,更不好說沒有,唔了半天,道:“也沒什麽,就是最近天氣好,兒臣就、就跟着羽林軍一起晨練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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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