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方青梅還錢
方青梅衣不解帶照顧了周寒兩天兩夜,直到第三天黃昏,周寒仍沒有發熱的跡象,精神也好了許多,才真正松了一口氣。按照李涵珍的囑咐為周寒用烈酒擦過傷口附近,又重新包紮之後,才拍拍僵硬的雙肩,準備回去睡一覺。臨走之前不忘記囑咐周漸梅:
“左腿千萬不要動,覺得累就讓周管家擡起你的膝蓋稍微蜷一會,或者幫你翻翻身。李先生說了,三天之內不能挪動,否則糾正的骨頭可能又會長歪的。”
周寒看着她輕笑:
“方阿婆,您今年貴庚?”
方青梅瞪他一眼,轉頭又囑咐來接替她的周管家和小海:
“周管家,記得千萬不要讓他挪動左腿——搬動左腿的時候,要連腿上的夾板一起挪動——”
周管家笑着點頭:
“少夫人你放心吧,你說的這些我都記下了,我一定好好照料着少爺。”
方青梅這才放了心準備離開,臨走又被周寒叫住:
“青梅。”
方青梅回頭看他:
“怎麽?”
周寒看看一旁的周管家,清咳一聲,輕輕放柔了聲:
“你過來一下。”
周管家和小海頓時都識趣的別過頭,朝門外退出去。
方青梅一邊看看兩人偷笑着往外走,一邊懵懂的走到周寒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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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管家和小海怎麽了——你是不是又覺得腿麻了?”
周寒雖然早知道方大小姐的後知後覺,此時仍忍不住嘆口氣,擡手拍拍木塌邊上,柔聲道:
“沒有。你坐下吧。”
方青梅老實聽話的在榻邊上坐下:
“什麽呀?這麽鄭重其事的。”
周寒卻不說話,長眼微微含笑看着她半天,才輕擡唇角輕聲道:
“沒什麽。這兩天不眠不休的,把你累壞了,眼下都透出青印子來了。”
“是有些累。之前不覺得,這會松懈下來忽然覺得特別倦。”方青梅忍不住擡手捂住口打個小哈欠,老實點頭,“不過別人都不懂,讓他們照顧你我實在不放心。你為了這條腿受了那麽些罪,如果因為照料不好功虧一篑,豈不是太虧了?”
周寒丹鳳眼中波光微閃,輕輕一嘆,壓低了聲道:
“明知道該讓你早點回去歇着——”
方青梅擡眼看他,周寒對着她微微帶着疑惑的眼神,将話頭打住,輕聲笑道:
“沒事了,就是看看你。快早些回去歇着吧。吃過飯讓長壽準備下熱水泡一泡,把乏氣泡掉再去睡,不然睡不安穩。”
方青梅“嗯”了一聲便起身,周寒又在身後囑咐她一句:
“夜間涼意重,讓長壽留個心,可別泡着泡着又睡着了。”
方青梅回頭,笑着回擊道:
“知道了知道了。周阿公,不知您今年貴庚?”
周寒靠在塌上,丹鳳眼微挑,含笑接招:
“在下年方二十。品貌周正,家世清白,略有薄産,不知小姐您屬意與否?”
“周漸梅你也太謙虛了,赫赫有名的江南周家如果是‘略有薄産’,那天下就沒人敢稱富裕了。”方青梅朗聲笑道,“不說了,你快歇着吧。我先回去睡一覺,明天再來看你。”
說完便帶着一身倦怠,散漫往外頭走去。
方青梅走了許久,周寒才收回目光,靠在塌上閉目養神。
他腿上帶着夾板頗覺得束縛的太僵硬,刀口處疼痛雖緩解了許多,仍不時襲來一陣,加上開刀時失血過多,臉上氣色尚未平複,往日白皙紅潤的面頰此刻也帶着些病氣。
陳策走到門口時周寒仍在假寐中,聽到不太熟悉的腳步聲睜眼去看,連忙坐起身子:
“鳳章兄。”
陳策進了屋來,看了一眼周寒的樣子,便立刻心知肚明:
“你前陣子說要治腿,沒想到竟然是要開刀斷骨。難怪母親說青梅這幾日來去匆匆,你們兩個竟然把這麽大的事也瞞住了。”
周寒轉頭吩咐小海:
“快去沏茶來。”
又指指塌前的椅子:
“鳳章兄請坐。是我囑咐青梅瞞着的,知道也不過徒增擔憂,何必讓他們知道呢?”
陳策轉身坐下,看看周寒在塌上懸着的左腿,道:
“這是李涵珍先生的手筆吧?”
周寒點頭:
“正是。”
陳策又道:
“是青梅請他來的吧。這位李涵珍先生年紀大了,行事又頗為古怪,尋常人請不動他。不過也是位義氣人物。當年方上青将軍出事時他恰好出外游歷,等回來的時候聽說了,本想帶青梅回家照顧,誰知被父親搶先了一步。他後來一直找到京城,看到青梅在陳家被照料的妥帖才放了心。後來也輾轉将全家遷到了京城。”
周寒聽了笑着搖頭:
“我竟不知道這一層。青梅也沒有告訴過我。”
陳策聽到這裏便不再開口。周寒頓了頓,問道:
“鳳章兄來找我,是有什麽事?但說無妨。”
陳策道:
“也沒什麽要緊的事。只是今日韓大将軍把我招過去,說韓家那邊親戚衆多,成親當日怕顧不過來,所以想着成親前一日先把女方那邊的親戚提前待客。母親身體不好,父親近來也不愛人多的場合。本想找徐揚跟我去待客,不巧他那日走不開。我想着來請你和青梅那天也一起過去。不過如今看你的樣子,到時候應是去不了了。既然如此,你和青梅就在家歇着吧,我自去應付過去。”
周寒沉吟許久道:
“這種場合你怎好形單影只的去。這樣吧,待會我手書一封遣人給世子送去。他向來長袖善舞,那天就勞動他同你分擔分擔。”
兩人商議定了正事,周寒又問了些宅院與婚事置辦如何的事,陳策便待告辭。臨走前周寒又囑咐一遍:
“就不要讓父母親知道我的事了。徒勞他們擔憂,反而讓我不安。”
陳策點頭道知道,便匆匆離去。
到了第二天清早,周寒早早醒過來,就開始眼巴巴等着方青梅上門來探望。誰知等了一早上不見人,鬧得他早飯也吃的不安穩,終于沉不住氣遣人去問了一聲。小海跑了一趟,回來回話說:
“長壽姑娘說少夫人一大早就起來了。本來想早點過來照看少爺的,可是李涵珍先生派人将她請過去了。”
周寒皺眉:
“李涵珍先生請她去做什麽?”
這位李先生隔日便來為他複診,有什麽要緊的事不能等隔日見面再說的?
小海觑觑周寒臉色,小心回道:
“長壽姑娘說,李涵珍先生那日為您開刀之後,便一直贊少夫人膽大心細手穩。他這次是請少夫人過去給他幫手,為人開刀的。”
“……”
周寒聽了,只得按捺下心情,老老實實叫周管家和小海服侍着。直到快中午時分,方青梅才一臉倦色進來書房,進門先問周寒:
“今日應該也沒有發熱吧?”
“沒有。疼的也比昨天強了不少。”周寒看她在塌前坐下,一邊吩咐小海倒茶,一邊輕聲責備,“這兩天分明累得厲害,還出門去折騰這一趟做什麽?”
“李先生大徒弟家中親人過世所以走不開。他請我幫忙,我怎麽能推辭?”方青梅笑道,“再說能幫到那些傷患,我心裏也高興的很。我身子骨結實,昨晚飽飽睡了一覺,今日便歇過來了,不礙事。”
自此周寒便一直在家靜養,李涵珍隔幾日便來複診。多虧方青梅等人照顧周到細致,也是周寒年紀輕身體底子好,一個月過去李涵珍再複診時,點頭道周寒腿傷夾板已經可以去掉:
“周公子的腿愈合的很好。只是眼下仍不宜起身,骨頭尚未長的牢靠。再将養個月,就可下地試着走路了。”
這邊話音剛落,那邊方青梅登時一陣歡呼,過後仍不忘請教李涵珍:
“李先生,到時候下地,是否要先拄拐走一陣子?”
“是。”李涵珍點頭,“斷骨處還不能太用力,先用拐帶一陣子,三個月後就可棄拐走路了。”
方青梅認真板着指頭數着日子:
“一個月拆夾板,兩個月棄拐行走。不過李先生,上次那位少年,怎麽倒是半個多月就拆掉夾板了?”
李涵珍道:
“他不過十五六歲,骨頭自然比成人長的要快,愈合的也快。周公子這也算是年輕人了。去年我曾為一位三十多歲的中年人開刀,兩月才堪堪可以拆掉夾板。”
周寒聽着兩人對話,剛開始還沒覺出什麽,越聽越覺得二人一問一答,倒有些向老師學生一樣,不由得開口打趣:
“都說久病成良醫,你倒是借着我這場病,變成了半個大夫了。”
方青梅看他一眼,笑道:
“等我送走李先生,回頭再跟你細說。”
等李涵珍離開,方青梅又為周寒仔細量了尺寸,交代何管家去找木工做拐架,然後才笑笑的坐到周寒身邊:
“周漸梅。”
周寒挑眉看着她:
“到底是什麽大事,要這樣鄭重其事的?”
方青梅先從袖中摸出一疊銀票,輕輕放在旁邊桌上:
“這是八萬兩銀子。”
周寒臉上笑容登時僵住。
方青梅看着他,語氣懇切:
“你假借我的名義給了母親八萬兩銀票的事,我早就知道了。母親賠給我的嫁妝,也正是□□萬這個數,那日她要把銀票還給我,被我逼着收下了。本想早些還給你,只是之前用了一些,一時湊不齊全。前陣子我托陳方大哥将杭州那邊的莊子轉賣了一處,昨日才收到銀子。這些銀票正好是八萬兩,你務必要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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