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我也有被吓到啊。”

賀喜托腮,扭頭看他,緩眨眼,“客生八字純陽,百怪不侵,哪裏有被吓到?”

方才她有注意,這人非但沒有一絲害怕,還隐帶興奮,好似她在演戲,他在看戲。

“我有心跳飛速,不信你摸。”他捉住她小手,作勢解開西裝扣。

論厚臉皮,她比不過,竭力抽回手,安神符砸他,“給你好了,保你今晚酣眠一夜。”

安神符被折成三角,小小一個躺他手心,客晉炎仔細放他西裝口袋。

又捉住她小手,趁她不防,在她手背啵一口。

“你、你怎麽老是這樣。”臉頰通紅,幹脆兩手藏後,後背抵在車門上,看他警惕。

他敢再前一步,她一定用正陽派祖傳玉筆敲他腦殼。

初見他,他肩扛她躲避黑幫槍戰,肩膀冷硬,頂得她連番作嘔,那時他黑臉對她,很是嫌棄。

之後他話語漸多,雖面冷,猶能看出心善。

他帶她賭馬,為她搬家,教她氣步槍,為她補習英文,曾一度,她待他如好友。

結果發展至今。

原來是只披羊皮的大色狼!她無不惱怒的想。

“小囡。”客晉炎欲伸手,竟覺胳膊麻半肢,詫異看她,她眼中藏笑,好似小狐貍。

“嘶…”他作勢彎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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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喜不上他當,“我只讓你麻胳膊,未讓你腹痛。”

他仍舊不起,環抱胃部,又嘶一聲。

他彎腰,賀喜看不見他臉,無法判斷是否在講謊。

白手套司機好似後腦殼長眼,盡責提醒,“賀小姐,大少時常會胃痛。”

賀喜忙扶他,“客生…”

他順勢摟她在懷,有壓抑的低笑,察覺上當,賀喜惱羞要推開他。

客晉炎早一步環緊她,在她耳邊低語,“去三藩市之後,我們再未見,我有日日想你。”

“可你耍流氓。”他吃她嘴唇,腦中仍舊清晰。

“港仔和番婆打啵旁若無人。”他辯解。

“可我未成年。”

他沉默。

賀喜乘勝追擊,“你答應,以後不要對我動手動腳。”

他繼續沉默,片刻道,“明年你滿十六,能結婚,我等你快高長大。”

言下之意,成年之後還是要動手動腳的。

賀喜忿然嘀咕,“想耍流氓,看你有無本事。”

他好笑,“是是是,賀大師很厲害,我很害怕。”

平治房車停街口,護送賀喜安全到家,她抱書包下車飛跑,昏黃路燈下,依稀可見她臉上有笑,面若桃花。

粱美鳳仍未睡,為她留門,見她跑進家,氣喘籲籲,伸頭往外看。

“有狗追你?”

家中燈光驟亮,賀喜竟覺害羞,兩手環住粱美鳳肥壯腰身,撒嬌作嗔,“阿媽,今日我好開心。”

“我記得,晚飯時你還作惱。”粱美鳳推開她,“快去洗澡睡覺,女兒家心思,一時歡喜一時惱。”

“大少。”白手套司機喊。

目光由黑洞洞樓梯口收回,客晉炎關上窗,“回去吧。”

車行至宅門口,菲傭跑來開門,向他報喜訊,“太太打電話來家,講二少開始退燒,太太今晚要留醫院。”

客晉炎應聲,家中只他一個,客良镛去牛津談生意,未及歸家。

菲傭過來問他,“大少吃晚餐?”

“晚上吃過,不吃了。”客晉炎上樓。

花灑沖刷他後背,是冷水,他猶覺熱,垂頭看下面,腦中飄過槍會那日,他鉗住她肩膀吃她唇瓣,來不及吃舌頭,已經被推開。

身下作硬,發脹,青筋顯露,他伸手抓握。

今晚她奶白小手被捉在手中,只及他一半大小,若是抓它,可能要兩手才握住。

“小囡。”他手中老二脹大幾分。

月光揮灑,賀喜裹被酣眠,依稀聽見有人喊,咕哝一句,翻身繼續睡。

沒兩日,客晉年燒退出院,無論如何,客丁安妮要請賀喜來家中晚飯。

客良镛已從牛津歸家,看她梳妝打扮,對鏡調整皮草,悠悠提醒,“老婆仔,她偷渡客,金魚街小販,上的不是名校…”

他話未講完,一瓶午夜飛行已經擲向他,客良镛堪堪接住,安放梳妝臺,小心道,“老婆仔,你還沒過更年期?”

客丁安妮要氣死,不想和他講話,踩高跟下樓。

客良镛摸禿頂頭發,逗她幾句,一整天都能好心情。

這次菲傭煮中餐,鹽焗澳龍擺中間,客晉年摩拳擦掌,結果他面前只擺一碗米粥。

客丁安妮這樣安撫他,“你剛出院,醫生囑你飲食清談,再養幾日,媽咪日日讓廚房為你蒸澳龍。”

又笑吟吟對賀喜道,“阿喜,和家裏一樣,随意吃啊。”

菲傭又送酒,賀喜這次無論如何不願再喝,客良镛不勉強,轉讓菲傭榨果汁。

客晉炎略感可惜。醉酒後的小囡乖順似貓咪。

至此,客丁安妮跟賀喜的聯系多起來,天氣好時,她會在周末邀請賀喜喝露天下午茶。

但賀喜知道她一直有話藏着沒講,似在斟酌如何開口。

“伯母,有話直講,你我性格都不适合藏掖着。”

客丁安妮略尴尬,很快恢複常态,喝一口錫蘭紅茶,緩緩道,“我意識到晉炎不對,是在他總拿克妻作搪塞借口之後。以往他心裏有壓力,會避開不談,後來有人為他做媒,他竟當着女方的面講他克妻。”

客丁安妮看向賀喜,臉上帶笑,“那時我不知是因為你。”

人的善與惡意,能從眼中看出,客丁安妮并無惡意,甚至帶有三分打趣。

賀喜手捏骨瓷杯,赧然。

“我曾想過,給你一筆錢,奉勸你離晉炎遠遠的,但那樣實在有失風度,畢竟我是真喜歡你。”

“因為客生日後的太太,應當是船王孫女,外交官愛女,哪怕家境小開也可。”賀喜替她補充。

“醒目女。”她贊,“難怪晉炎中意。”

她喝茶,嘆氣,“晉炎爹哋講的有道理,上數三代,客家也是偷渡客,初來港地一無所有。客家如今家業,無需再通過聯姻來錦上添花,哪怕你年歲小晉炎太多,也無事,招人疼,晉炎會照顧好你。我唯獨擔心一點…”

賀喜等她下文。

果然客丁安妮沒讓她失望,“現在我以一個母親的身份問你,你中意晉炎嗎?”

良久,賀喜點頭。

“好,我再問你,将來你會犯五弊三缺嗎?”

賀喜怔愣,擡頭看她。

客丁安妮幽幽嘆氣,“這是我最擔心的地方。我家中情況你也清楚,很簡單,晉炎爹哋沒有其他姨太,我們年輕過,現在依然恩愛,将來晉炎我也希望能有人伴他到老。”

蛇打七寸,客丁安妮贏了。

“阿喜,你又不開心。”趴在圖書館露臺圍欄上,馬琳娜托腮看她。

賀喜反摸臉,“我有寫在臉上?”

馬琳娜搖頭,随即略有得意,“近朱者赤,我也成半個大師…雖然你和尋常沒有不同,但我能察覺出你心情不好。”

賀喜從圍欄上跳下,和她一起趴圍欄,捧腮望天,如果她師父在,一定會為她點破困擾。

接下來更令人甜蜜又作難,客晉炎英國長大,受過英式正統教育,每日賀喜家門一開便能見到嬌豔欲滴的玫瑰,白手套司機再贈上他親筆寫的卡片。

他會講哪時有空,會打家中電話,或者乘船過海來找她。

這麽大陣仗,要想粱美鳳不知,除非她眼瞎耳聾。

“小囡,老實跟阿媽講,你與客生在拍拖?”

想到日後住半山大屋,進出車接送,家中成群菲傭,粱美鳳不是不欣喜。

環抱玫瑰,賀喜揉額頭,現在她不僅算不出自己,更算不出客晉炎以後。

港地冬季濕冷,逢雨更盛。

賀喜換上黑毛衣藍校裙,長筒棉襪堪遮膝蓋,仍有一截腿露在外。

她舉傘過馬路,有汽車鳴笛聲,循聲看去,街邊賓利停靠,客晉炎中指抵側額,向她致敬,姿勢标準,猶如警校受過訓練。

賀喜笑彎腰,勉強撐住傘,他已下車,拎過她書包,雨傘合攏。

車內溫暖,賀喜舒服到喟嘆。

他卻皺眉,盯看她一截露在外的腿,“冬天還讓你們穿這點?我要以學生家屬為由,向校方投訴。”

走在外,她一截腿尤為顯眼,路邊擺攤阿叔爛仔頻頻側目,客晉炎愈發不滿。

賀喜扯校裙遮腿,擋住他眼辯解,“校裙已經夠長,聽講庇理羅比我們還短,我不信你沒見過。”

“我眼盲,除了看阿喜。”

客晉炎手隔校裙撫她腿,“這麽涼?”

他手格外熱,賀喜太舒服,任由他捂。

白手套司機詢問去哪兒。

客晉炎看她,“去哪兒?文華扒房吃西餐?”

腿漸熱,賀喜挪開他手,“回家。”

客晉炎失落,“上上周,你陪同學去看戲,上周媽咪約你喝茶,這周排到我,你卻講要回家。”

客丁安妮的問題猶在耳邊,賀喜試探問,“客生,你有無想過日後,我是講結婚之後,你會希望過什麽生活?”

“怎麽,想好明年做我老婆仔?”

他暫時只能想到這點。

“快講。”她想知道。

沉吟片刻,客晉炎道,“大概像爹哋媽咪那樣,我上班工作,老婆仔在家,生三五小仔,養只‘小獅子’一樣的貓,老來我退休,我們乘大輪游各國。”

這樣啊,想法是很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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