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農歷新年将至,賀喜上完寒假最後一堂課,在家寫作業。

明叔來找,講鄉下拱橋建好。

送走明叔,賀喜電話打給客晉炎,菲傭仍講大少不在。

“好,煩你告訴他我找過。”

等不及他來,賀喜收拾東西,仍舊坐明叔三輪去新界。

他們剛到,阿姑便拉住賀喜手,滿面激動,“阿喜,多虧你,小囡這些日子精神好許多,她講夜裏沒再聽見腳步,也沒了噩夢。”

賀喜笑眯眯看小囡,将養數日,氣色确實比之前好。

既然找出了緣由,其他要簡單許多,阿姑把過來看熱鬧的鄰居請走,給賀喜騰出一片清淨地方。

施術前,賀喜先給幾位先人燃香燭,“人鬼殊途,今日為先輩們改道,迫不得已,還請見諒。”

言罷,朝他們三拜。

新搭建的拱橋緊貼老橋,只是轉了彎,和阿姑家的屋舍走向一致,大有井水不犯河水之勢。

賀喜取出八張符咒夾在指尖,雙指用力,符咒向八個方向飛速而去,緊黏在地上,任憑風再大,仍舊紋絲不動。

“衆生多結怨,怨深難解結,一世結成怨,三世報不歇,我今傳妙法,解除諸怨業。”賀喜狠心咬破手指,鮮血塗眉心,踩北鬥天罡步,不斷掐手訣。

“請先輩們放過小囡,改道另行。”賀喜将引魂咒扔出。

驟然卷起一陣陰風,寒涼入骨,将引魂咒無情吹向賀喜,似乎只憑幾句空口白話說服不了他們。符咒飄在半空中,始終不落。

“敬請先輩們改道。”賀喜再朝他們三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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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燃冥幣抛灑半空。

陰風漸小,驀地又卷起一陣,只不過風向改道,将冥幣連同引魂咒卷向墳墓所在方向,洋洋灑灑飄落在墓地上,良久,方歇。

果然有錢能使鬼推磨。賀喜長籲一口氣,虛抱拳,恭敬道,“多謝先輩們禮讓。”

此時二樓的後窗隐隐傳來嘀咕聲。

“阿媽,剛才你有沒有察覺到後背發涼。”

“有,汗毛豎起,背出冷汗。”阿姑趴窗口,偷看賀喜,猶疑道,“現在應該行了吧?”

将她們話聽得一清二楚,賀喜仰頭,手擋日光眯眼喊她們,“阿姑,你和小囡下來祭拜一下先人。”

母女二人哪敢不聽,下樓,慌不擇路。

家門口停放一輛淩志,半新不舊,駕駛座的車門打開,下來一個男人,長相雖不錯,穿着略普通。

阿姑好奇,“你找誰?”

“找阿喜。”

小囡反應快,向房屋後跑去,喊人,“阿姐,有人找。”

她話音落下,客晉炎已經跟過來,四目相對,賀喜不是不驚訝,“客生,你怎麽找過來了?”

“你阿媽告訴我地址。”走到賀喜身邊,他惱怒低語,“已經講好我們一起過來,小混蛋,又沒通知我。”

賀喜低頭,腳尖踢土,“我有打電話,講你不在。”

“我…”客晉炎臉色驟然發沉,不發一言。

明叔一旁搓手,尴尬問,“阿喜,他是?”

賀喜強笑,“我英文老師,來接我回去補習。”

明叔似感嘆,“英文老師師德真好啊。”

客晉炎略不自然在,和他們挨個招呼。

回程,賀喜邀明叔一塊坐車。

明叔擺手,“還是騎三輪,你們先回。”

車中坐穩了,賀喜開窗揮手,“明叔再見。”

阿姑家的屋舍漸漸模糊在倒車鏡中。

咳嗽一下,客晉炎試探開口,“我并不知你打電話。”

随即他又道,“上次也是?”

反應過來他指哪次,賀喜點頭,老實道,“菲比講你不在。”

“該炒掉她換人。”客晉炎低咒。

送賀喜到家,客晉炎探身為她解安全帶,解開瞬間,側頭含住她下唇,不過蜻蜓點水。

“你、你答應過我。”賀喜捂嘴,眼神指控。

耳根發燙,客晉炎一把将她攬懷中,側頭低語,“委屈我阿喜了。”

賀喜反倒難為情起來,推他肩,“我回了,阿媽不在,不好請你上去。”

“叼!客大少真會玩,看上妹妹仔?”

街尾角落停放一輛車,坐裏面的幾個四九仔緊盯客晉炎動靜,見賀喜從他車上下來,有人唾罵,“世風日下,客大少也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另一人罵,“你懂什麽,妹妹仔西靓,叼起來才夠勁,不叼妹妹仔,還能叼阿婆?一槍進洞,又松又軟,沒一點滋味!”

“講這樣細,你叼過?”

“幹你娘啦!”

後座的小頭目傾身一巴掌掃過,低聲喝道,“醒目點,他開車走了,小心點跟上,別讓他察覺起防備心。”

客晉炎直接驅車回客宅,菲傭小跑出來為他開車,“大少。”

菲比聲細細,臉頰紅撲撲。

客晉炎冷看她一眼,關上車門。

砰。菲比心中惴惴,怯看他。

“你跟我來,我有話問。”

二樓起居室裏,客晉炎靠坐在沙發上,雙腿閑适交疊,神情也輕松,只是眼帶寒意,菲比縮站一旁不言語。

良久,客晉炎才問,“誰讓你講我不在家?”

菲比低頭嗫嚅,“不知大少講什麽。”

“裝懵懂?”客晉炎笑一聲,猛擲骨瓷杯,滾燙茶水濺到菲比腿上,她尖叫一聲,抱頭蹲下。

“現在知不知?”

“大少,我不知。”她瑟縮一旁,好似受天大委屈。

客晉炎擺手,不再為難,“去找管家領人工,客家不養欺瞞家主的白眼狼。”

菲比這才害怕,她在客家工作已經六年,一旦被辭工,其他大戶家主也不會要她,她只能被小戶市民雇傭,和他們擠幾十英尺洋樓。

“大少,不關我事,是太太告訴我,以後賀小姐電話打來,就講你不在。”

“行了,你出去。”

客晉炎憊懶捏眉心,起居室坐片刻,驀地起身下樓。

客丁安妮邀幾位富太湊腳打二十四圈,今日她運氣佳,連番胡牌,臉上笑就沒斷過。

牌局散開,客丁安妮才注意客晉炎坐客廳,似乎是在等她。

“怎麽了?臉色這樣差?”客丁安妮臉帶關切。

“媽咪,日後你再幹預我,客家将無長孫,我不介意剃度去做和尚,或者坐實克妻傳聞,最好再克死一個,湊足四腳,好讓她們在陰間搓麻将。”

丢下這句,客晉炎起身往外走。

客丁安妮臉色發白,“晉炎,你去哪?”

“出去住幾天。”

新年前,賀喜接到何瓊蓮電話,她開心道,“阿喜,我有小北鼻了,剛滿三個月。”

賀喜先是欣喜,立即祝賀。不過何瓊蓮又抱怨,“我臉上開始長斑,聽講日後肚子鼓起,肚子大腿會長橙皮紋,皮膚變松,人變醜,到時木頭塊怠懶理會家中黃面婆,一定出去勾搭小明星,聽講唐菲菲就被人包養作外室。”

賀喜忍不住笑,安慰她,“你都講他木頭塊,郭生是個知廉恥的人,不會亂來啦。”

聽賀喜這樣講,何瓊蓮好似吃下幾粒定心丸,安心不少,又邀賀喜年後去她家坐客。

挂下電話,沒幾時,客晉炎打來,告訴她去樓下。

賀喜依言下樓,街邊停的還是那輛半舊不新淩志。

客晉炎降窗向她致敬,賀喜笑朝他走去,快到時察覺異常,向東掃一眼,注意到街尾車內幾個紅毛怪,假作沒看見,上車坐穩。

“客生,有人跟蹤。”

“我也有察覺。”客晉炎掉轉車頭,依舊不緊不慢開,“已經連續跟我幾日。”

賀喜詫異,“那你還一個人外出?至少帶司機。”

本埠幫派林立,魚蝦衆多,豪門大戶通常被他們視作盤中餐,若是被盯上,十有八九要打主意。

“他們無非要錢。”客晉炎不大在意,“躲過這次還有下次。”

“你倒膽子肥。”

心思百轉,客晉炎狀似無意開口,“我膽子最小,聽講給錢不及時,他們還會撕票,連有組織罪案及三合會調查科的o記都拿他們沒法。”

“不如阿喜陪我住?我一個人害怕。”

這才是他目的。講這種話,他臉也不紅。

“流氓!誰陪你睡!”

客晉炎忍不住笑出聲,“小阿喜想太多,我住酒店套房,房間多多,足夠你挑。”

“你住酒店?”

“嗯,在文華。”

賀喜大概知道怎麽回事了,忍不住相勸,“客生,你阿媽心善,最疼你,別傷她心,回去住吧。”

客晉炎心裏暗嘆她醒目,捏她面珠,“沒你講的嚴重,家裏床睡夠,換酒店找新鮮感。”

他們文華扒房吃神戶牛扒,又去皇後大道影院看戲,之後去海洋公園看海豚表演,從早到晚,他們節目多多,累壞尾随四九仔。

天将黑,四九仔們車停文華酒店,瞪大眼看客晉炎手拉妹妹仔進酒店。

“要叼妹妹仔了?”一人摸下巴,可惜。

“幹你屁事!”小頭目揍他,“去通知獨角哥,問何時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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