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沒人的吧。”
車裏飄出這樣輕輕的一句話。
雖只簡短幾字,車夫卻是聽得明白。當即将方向一轉,離了端王所在的那條路,往另個岔路行去。
元槿想着家中的事情,輕嘆口氣,揉了揉眉心。
再行了好一會兒,她忽地聽到車夫又在喚她。聲音又急又切。
元槿忙問怎麽了。
“是王爺。”車夫有些驚慌地答道:“王爺從前面路口繞了過來,好像要攔在咱們車……”
話還沒說完,馬車驟然停下。
好在車夫提前快速提醒了下,元槿扶住了車壁。雖然身子猛地晃動了下,到底沒有栽倒過去。
她剛坐正身子,便聽外面腳步聲漸行漸近。最終,停住。
而後,熟悉的輕笑聲在外響起。
“怎麽?躲着我?”
元槿無奈,只得撩開了車窗簾子,望向車外人。臉不紅心不跳地扯謊:“王爺說笑了。我哪有那個膽子。”
她快速掃了眼外面,見這裏空無一人,順勢說道:“不過是覺得這條路更為清幽罷了。”
藺君泓剛要戳穿她這句顯而易見的敷衍,搭眼一瞧,看清了她眉眼中的倦色。
少年鳳眸微眯,淡淡地看了她半晌,忽地問道:“你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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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槿順口說道:“沒什麽。”語畢,又笑了一笑。
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雖然她在笑着,可眉目間卻凝着一股揮之不去的傷感。
藺君泓抿了抿唇,平靜地看着她。
這丫頭是個性子灑脫的,等閑事情她都不會放在心上讓自己難受。能讓她難過成這樣的只有一種可能。
家人。
她哥哥和那庶出的妹妹還有姨娘都很不錯。莫非是……
端王爺快速思量着,心下了然。回頭朝車夫忘了一眼,眸中閃過厲色。
車夫渾身抖了抖,忙哈着腰說道:“小的去那邊抽袋煙。”說着,行了個禮,趕忙往自己之前指的大樹下去了。
藺君泓這才側靠在車窗旁,問道:“誰又難為你了?跟我說說,或許我能幫你。”
元槿瞥他一眼,低下頭,不說話。
“你才多大,能有什麽值得你煩心的。小孩子家家,也跟着大人學發愁。”
元槿這回是真的有些惱了,怒瞪他一眼,“誰家沒點煩心事。端王爺管天管地,還管老百姓的家事不成?”
藺君泓心道總算是有點表情了。
再一琢磨她的話……
嗯。果真是因為家裏人的關系。
端王執着馬鞭敲敲車窗,哼道:“你家就算有天大的事,也不過是小事罷了。犯得着發愁?你看我,仗沒的打了,家中空蕩蕩的,無妻無子。成家立業,我一個都沒做成。不也好好的?相較之下,你算是好得多了。”說着,不由想到當初福順酒樓時,他在隔壁聽到的她對他的那番剖析,忍不住輕笑。
元槿知道他有諸多難處。
他的處境,才是真正不易——先皇最寵愛的幺子,曾經手握兵權的大将。與朝中重臣關系複雜,勢力盤根錯節。能力卓絕,偏又遇上了個心眼兒不大的皇帝……
更何況他往年的時候馳騁沙場,一個不留神許是就會搭上半條命去?
想想也是。和他對比起來,自家這點事兒,都是小事。
不過是有些家人涼薄了些。
但,父親偉岸,兄長溫厚,妹妹和姨娘也是性子柔和好相處的。
這樣一想,她心裏的郁氣莫名地就輕了,淡了。
“王爺所言甚是。”元槿似模似樣地拱了拱手,“謝謝王爺了。”
想想,她又覺得奇怪。
這人何時成了以己娛人的性子了?竟是在她面前說出了他的苦處。
元槿正兀自疑惑着,卻見藺君泓毫不在意地揮了揮手,與她道別。
“走吧。”他道:“多大點兒事,值當你擱在心上。”
說起來也怪。
雖然端王爺攔了她的馬車,而後卻當先騎馬走了,并未和她一同去往公主府。
元槿到了後方才知曉,原來端王爺今日要教習小皇孫練箭,所以半路轉走去接藺松華了。
說起來,太子府和将軍府并不順路。他為什麽要繞路跑這一回,她也想不明白。
路上的時候,車夫有意無意地問了起來,端王爺到底和姑娘說了什麽。
送她的這個車夫,她是知道的。
這是以前跟在父親身邊的老人,雖看上去圓滑了些,其實是個忠仆。
自打惡犬事件發生後,鄒元鈞再不放心随便讓人送她。特意讓鄒義跟着送她。
鄒義多嘴問一問,其實也是怕她受了委屈。
畢竟,端王爺的肆意張揚可是出了名的。那位爺,行事沒個章法,忒難捉摸了。
元槿自然不會将藺君泓那番好意提點講出來,于是說道:“姚先生一向嚴厲,小郡主怕我去晚了被先生責罰,所以拜托了王爺來與我說一聲,盡早些到。”
鄒義倒也沒懷疑。
他剛才站在樹下的時候一直悄悄盯着馬車,沒發現有甚異常。更何況,王爺雖行事乖戾,卻從不和女子相交。也就小郡主得他疼愛,肯為了小郡主跑上一趟。
于是鄒義聞言笑着應了一聲,再不敢繼續耽擱,催馬疾走。
到了公主府大門外,元槿還沒下車便看到了兩個在街口不住徘徊的身影。仔細一瞧,都是剛剛道別不久的人。
孟媽媽和葡萄。
元槿詫異,忙讓車夫把車子駛到她們身邊,撩了簾子問道:“怎麽了這是?”
“姑娘,讓鬧鬧跟着您吧。”葡萄眼圈兒都紅了,“您不帶着它的話,說不得哪天它就要被那些人跟打死了。”
元槿忙細問緣由。
原來,她前腳剛走,青蘭苑裏就過來了好些個丫鬟婆子,口口聲聲說是昨兒老太太已經發了話,要把那死貓打了趕出去。不過是因為三姑娘攔住,所以才暫且歇了。
如今三姑娘走了,也是時候把這擾人的白貓給趕走了。
她們口口聲聲說是趕走,但看她們兇神惡煞的模樣,分明是不把鬧鬧打死不算完。
元槿擰眉,沉聲問道:“誰派來的人?”
雖然她不喜老太太的做法,但老太太昨兒既然答應了把貓擱她這裏,就暫時不會再拿鬧鬧出氣。不然的話,依着老太太的脾氣,當時就不會答應,而是即刻駁了她即刻就将貓趕出去了。
這也是她為什麽今天放心讓鬧鬧留在青蘭苑的緣由。
“不是老太太的人。”孟媽媽了解她的意思,說道:“是白英苑的。”
二太太那邊的?
元槿接過葡萄懷裏的鬧鬧,輕柔着撫着它的脊背,兀自沉吟。
旁邊一起跟過來的騰騰不住的嗚嗚叫着,從孟媽媽懷裏跳到了馬車邊上,伏在她身側蹭啊蹭的。
孟媽媽輕聲道:“來的人是白英苑的,瞧着大部分都是二太太身邊的。但我看,主要起這事兒的還是李姨娘。”
“李姨娘?”
“就是她!”葡萄這麽實在敦厚的性子,提起這事兒也是氣得火冒三丈,“那些人裏,有一個叫的最大聲、最愛煽風點火的,就是她的人!”
二房的李姨娘,正是白英苑那出衆的庶出子女鄒元钰、鄒元桢的生母。
想到之前鬧鬧的腳被紮,最後鄒元桢被老太太責罰一事,元槿眼眸微垂,淺淺一笑。
果然,能教出那樣出色的子女,李姨娘也并非等閑之輩。
之前是還不到出手的時機,所以才按住不動吧。
只不過當初那事兒,鬧鬧可是最遭罪的一個。腳被紮傷了不說,性子也大變。
怎麽到頭來反倒是成了它的錯、反過來要置它于死地了?!
葡萄怒道:“真是看不出來,李姨娘平日裏不聲不響的,竟是這樣狠心的性子。”
孟媽媽看她氣得狠了,怕她鑽了牛角尖,低聲呵斥了句。又與元槿道:“李姨娘固然狠心,但那麽多二太太的人,都全聽她的慫恿,可見——”
她話未說完,但元槿明白她的意思。
可見二太太是故意縱容、促成此事。
元槿撫摸着鬧鬧瘦骨嶙峋的脊背,心下泛着疼。有心想要把鬧鬧留在身邊養着,又拿不準主意長公主會不會答應。
正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了小姑娘歡快的聲音。
“槿姐姐!槿姐姐你來啦!我可是等你好久了!”
楊可晴邊喊着邊拎着裙擺往這邊跑來。後面嘩啦啦跟了一大堆的丫鬟婆子,不住地叫着小祖宗慢一點兒。
元槿看到楊可晴,心情頓時舒暢了許多。單手抱着鬧鬧,由孟媽媽扶着下了車,又順手把騰騰也抱了起來,這才朝楊可晴行去。
鄒義看到小郡主這麽急着見到三姑娘。更是對元槿之前的說辭深信不疑。
見到這個情形,鄒義知曉姑娘定然是用不上這車子了,又見這裏再沒什麽事情,便當先離去。
距離上一次端午節,可是過了好一段時間了。
再見到騰騰,楊可晴滿心裏都是歡喜,連連圍着元槿繞圈,眼巴巴地問道:“槿姐姐,我可以抱抱它嗎?可以嗎可以嗎?”
看到楊可晴這麽喜歡騰騰,元槿心中一動,問道:“可晴,如今我在這裏住的時候比較多,把騰騰養在我院子裏,你覺得如何?這樣你就可以時常見到它了。”
“真的嗎?”小姑娘驚喜地睜大了眼睛,“那我每天每天都能抱它了?”
“當然。”
楊可晴開心地直拍手,連說好啊好啊。
元槿就把鬧鬧往她跟前抱了抱,“那我再養一只貓行不行?”
小姑娘有些猶豫。
元槿知道鬧鬧現在很乖巧,絕對不會傷人,就把它往楊可晴的懷裏放了放。
小白貓絨絨的一團,又溫順得徹底。讓小姑娘的心都要暖化了。
楊可晴把騰騰交給元槿,轉而抱住鬧鬧。
摸過了小白狗那肉呼呼的身體,再摸鬧鬧,即便是第一次抱貓,楊可晴也發現了鬧鬧瘦得不同尋常。當即心疼了,說道:“好啊。”頓了頓,又道:“槿姐姐,晚一些我們找人給它們做個小房子?再找幾個好點的食盆。我每天給它們多喂些肉肉,讓它們長得胖胖的、壯壯的!”
聽到小郡主說要把鬧鬧養胖些,葡萄再也忍不住,眼淚一下子就落下來了。
小郡主這還是第一次見到鬧鬧的,都知道心疼它。
鬧鬧在将軍府那麽久了,那些人就不能對它好點嗎?
剛才若不是她把鬧鬧拼死護在懷裏抱着,小家夥早就被打死了!
楊可晴不知道葡萄為什麽哭。眨巴着大眼睛疑惑地看着她。
元槿輕聲說道:“你左臂有傷吧?”剛才葡萄抱着鬧鬧的時候,她分明看到葡萄的左手十分不方便,動作很僵硬。聯系到之前白英苑去鬧事,就也想明白了。
葡萄瞪大了眼睛,“姑娘,我……”
元槿安撫地朝她笑了笑,與孟媽媽說道:“我屋裏有傷藥。讓櫻桃找出來給葡萄敷一敷。”又叮囑葡萄:“剛好我這幾天不在,你好生歇一歇。待我回去後,少不了你的活兒做!”
葡萄知道姑娘這是心疼她,最後一句不過是吓吓她罷了。
看着姑娘佯怒的模樣,她破涕為笑,趕忙行禮道謝。
楊可晴小心翼翼和元槿說:“她又哭又笑的,臉色轉變好快哦!”都快趕上小舅舅的速度了……
元槿笑着刮了刮她的小鼻子。眼看時間再不能耽擱下去了,便和楊可晴進了府去。
春華和秋實知道這個時候元槿會回來,剛才就也出來了等着迎她。
進到府裏後,元槿就把鬧鬧和騰騰交給了她們抱着。
楊可晴一路上都拉着元槿的手,叽叽喳喳地在暢想未來。
“我們把它們養大,養胖”
“然後再生可愛的小白貓,小白狗。好多好多的!槿姐姐,你說怎麽樣啊?”
小姑娘心思純善,元槿很是喜歡她。無論她說什麽,都笑着答“好”。
等到最後幾句才忽然發覺不對。
“它們倆沒法一起生小貓小狗的。”她無奈地摸着小姑娘的小腦袋說道。
“為什麽啊?它們不都是白色的嗎?”
“可它們一個是貓一個是狗啊。”元槿耐心地解釋着,想了想,又道:“而且都是公的。”
都是公的所以沒法生,楊可晴能夠聽明白。因為她知道兩個男的是沒法做夫妻的。
可是一只狗和一只貓為什麽不行,她的小腦袋就不夠用了。畢竟她這是頭一回養寵物。
元槿正苦思冥想着怎麽和她解釋這個看上去顯而易見實則深奧複雜的問題時,忽聽後面傳來一聲輕喚,緊接着,是男孩子疑惑的聲音:“表姑姑,你在說什麽貓啊狗啊的?”
楊可晴歡喜地轉過頭,蹦蹦噠噠地跑了過去,“哎呀小華華你來啦!”
瞧見男孩兒身後的那個身影,小姑娘立馬站直了,恭恭敬敬喊:“小舅舅好。”
藺君泓淡淡應了一聲,視線掠過丫鬟們手裏抱着的小動物,而後停在了元槿那兒。微微一頓,撇開,望向不遠處的垂柳。
楊可晴拉了藺松華過來玩兒。
而藺君泓,只亦步亦趨地遠遠綴着,并不往這邊靠近。
見他如此,元槿忽然想到,那日消暑宴的時候,她曾經試圖讓藺君泓抱一抱騰騰。
但不懼生人的騰騰,那次卻怕到發抖。
藺君泓說,他身上的殺戮之氣太重,小動物害怕……
想到他那日細心為她剝蝦,想到今日他以己娛她,元槿總覺得,他并非是個心狠之人。
考慮了片刻,她拿定了主意。
鬧鬧現在身子很弱,就罷了。
元槿抱起騰騰,朝着藺君泓走去。
藺君泓沒料到她抱着那小白狗過來了。下意識就要後退兩步,但是望見女孩兒的笑顏後,就怎麽也無法挪動步子了。
元槿輕撫着騰騰的脊背,努力讓它放松。而後走到藺君泓的跟前,笑問道:“你要不要抱抱它?”
藺君泓本想說,上一次試過了,不是不成麽。可是看到女孩兒眼中的希冀,那拒絕的話就怎麽也出不了口。鬼使神差地,脫口而出道:“好。”
元槿就把騰騰抱得離她身子稍微遠一點,用左手手臂托着,方便藺君泓撫摸騰騰。
藺君泓明知自己這樣去吓小動物是不對的。可是,在元槿笑盈盈的注視下,他只能探出手去,試着去碰觸小白犬。
指尖還沒碰到小白毛呢,距離還有個半寸距離時,小白犬已經緊張得瑟瑟發抖,不住嗚嗚在叫,似是懼怕到悲鳴了。
端王爺一下子沒了勇氣。暗道,他何必跟個小東西過不去呢?
于是頹然地垂了手指,想要縮回手去。
元槿有些着急。
明明不是那麽兇惡的人,明明可以做到的,他為什麽總是退縮?
只差一點點就好了啊!
有她在幫忙安撫騰騰,可以保證絕對沒問題的!
她又惱又急,眼看這那一點點的距離将要拉大,來不及細想,當即快速地伸出手去,拉過他的手指越過了那半寸的鴻溝,引着他觸摸到了騰騰的身上。
藺君泓沒料到她居然拿着他的指去觸摸小白犬。腦中轟地下炸開,根本無法思考了。眼中心裏只看得見感受得到她柔軟細滑的肌膚,旁的根本無法留意。
不知是因為有元槿拿着他手指的關系,還是他現在的目光太過柔和、氣場太過溫柔,騰騰竟是真的不再發抖了,任由他的指尖劃過它的皮毛。甚至還舒服地哼唧了幾聲。
這幾聲叫讓藺君泓猛地回神。
他忽地起了一種沖動,想要反手握住女孩兒的指尖,好好禁锢在自己的掌裏。
反正元槿背對着孩子們和丫鬟們,她們現在都看不到這裏的情形……
為什麽不試試?
他想要試試!
端王爺打定了主意,即便耳根已經開始不受控制地泛紅,即便手指微顫,依然堅定地往前探出手去。
誰知,手中忽然一沉,多了個白絨絨的小東西。
“你看,也沒那麽難不是?”元槿把騰騰放到了他的掌中,“你抱抱它吧。時間久了,小動物們就也不怕你了。”
藺君泓薄唇緊抿,慢慢地、慢慢地擡眼看她,眸中神色極其複雜。
簡直各種糾結都蘊含其中。
元槿看不分明,疑惑道:“你不想抱它嗎?它好像不怕你了。”
藺君泓深吸口氣,緩了緩心神,淡淡說道:“走吧。”然後單手拎着那罪魁禍首的小家夥,緊繃着臉,動作僵硬地當先往前行去。
藺松華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藺君泓,極其小聲地和楊可晴說道:“小爺爺這是怎麽了?好像很生氣的樣子。”
楊可晴看了看,“嗯,好像真的生氣了。”
“那我們該怎麽辦?”
“是你怎麽辦。和我無關。”楊可晴一臉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然後将小手背到身後,一本正經說道:“我和槿姐姐要去上課了。而你,要獨自跟着小舅舅練箭去。”說罷,沉重地嘆了口氣,“保重。”
于是,在藺松華緊張得要哭不哭的視線裏,楊可晴背着小手大搖大擺地走了。
臨了,還不忘了高喊一聲,叫了元槿一同過去。
元槿和楊可晴趕到學堂的時候,徐雲靈已經等在了那裏。
倆人一出現,徐雲靈的眼睛裏就仿佛冒了火,惡狠狠地朝着元槿看過去。但是等到元槿去到座位上時,徐雲靈已經收回了之前的目光,要笑不笑地拂了拂自己衣袖,自顧自地開了口。
“唉。有些人呢,就是自不量力。”她聲音中還帶着幾分的喜悅,“總覺得自己得了一兩件東西,再努力過就能得到了全部,趾高氣昂得讓人厭煩。殊不知,所要奢求的根本就是自身能力之外,無法得到的。之前那一個兩個,也不過是浮華一夢罷了。”
徐雲靈之所以能夠這樣底氣十足地譏諷元槿,是因為開始摸着一點希望了。
剛才她剛到了公主府,便去給長公主請安。
長公主待她頗為和顏悅色,甚至還留她了一盞茶的時間,和她說了會兒話。
原本端王和長公主就是徐雲靈的表兄、表姐。如今再看長公主這态度,她覺得自己在長公主面前努力一把,還是能夠成事的。
所以,她看到元槿後,忍不住顯擺一番。告訴元槿,只得了王爺一件衣裳罷了,沒什麽大不了。那個位置,不是元槿能夠奢求的。
徐雲靈一高興,不免賣弄了一番,說的話很是拗口。
楊可晴聽着她這彎彎繞的,不明白。疑惑地問元槿:“她在說什麽?”
元槿心知徐雲靈這人就是個得寸進尺的。你敬她一尺,她還得問你要一丈。根本不知道什麽是适可而止。
于是元槿想了想,說道:“她的意思是,之前她自己能夠跟着姚先生學琴,不過是運氣好。只守着這一課就行,別妄想太多。想要跟着姚先生從頭至尾地學全部課程,對她來說,着實是在能力之外、根本就無法得到。如果妄圖得到,一個不小心就會連琴都沒得學,成了浮華一夢。”
徐雲靈聽聞,氣得火冒三丈。
她分明是在說這死丫頭不夠資格觊觎端王妃之位。怎麽就成了她自己學習的事兒了?!
徐雲靈怒極,揚手一揮,把元槿的琴給拂到了地上。
砰地一聲響,琴當即應聲而斷,裂成兩半。
所有人都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看向徐雲靈。
之前她把琴揮到地上的時候,動作太快,根本沒人來得及阻止她。
徐雲靈驚住了。但,很快回過神來,指着元槿怒道:“都是你!如果不是你信口雌黃,這琴根本就沒事!”
元槿懶得跟她辯駁,只與她說道:“你把公主府的琴弄壞了,記得幫忙修好。”而後微微側身,對楊可晴道:“等會兒先生檢查的時候,只能先借可晴的琴用了。”
姚先生很嚴格。上一次教習的內容,下一次一定會讓學生再複述或是彈奏一遍。借以檢查學生有沒有認真聽課、複習。
徐雲靈氣道:“事情因你而起,憑什麽我來修!”
“因為是你弄壞的。”
這帶着淡漠疏離的聲音傳來,所有人都緊張起來,望向門口。
“剛剛的事情,我已經看到。”姚先生緩步入內,說道:“一人做事一人當。沒膽量承認,是懦夫所為。”
徐雲靈見她來了,惡狠狠地瞪了元槿一眼,轉身回了位置。
給姚先生檢查的時候,元槿用了楊可晴的那一把琴。
姚先生聽聞後,說道:“不錯。”
而後開始檢查徐雲靈的。
最終徐雲靈得了一句“尚可”。
尚可,明顯有些不如“不錯”。更何況,姚先生在評價元槿的時候,嘴角是帶了一點點笑意的。
徐雲靈不服,問先生,她和元槿的差距在哪裏。
要知道,她學了好幾年了,先生上一次教的曲子,她也彈得十分熟練。
而元槿,不過是初學者,只會彈那些個基礎音罷了!
“徐姑娘雖指法娴熟且技巧拿捏得當,但,過于心浮氣躁,讓這首幽遠的曲子失了本色。鄒姑娘雖然只會指法,但勝在力道拿捏得當,且姿勢優美至極。”
姚先生朝元槿露出了個極淺的笑來,“想必鄒姑娘練了不少時候吧。”
元槿想了想,間接地承認了,“只有認真練習,方能不負先生認真教習的苦心。”
徐雲靈輕哼一聲,“拍馬屁。”
說好好練了不就得了?非得轉彎抹角地來。沒得讓人厭惡!
姚先生掃了她一眼,說道:“心性欠佳。”
“這和心性有什麽關系?明明就是我彈得好。”徐雲靈越說越委屈,覺得遇見這樣的先生,恐怕永無自己的出頭之日了,“想必先生是看到了我摔壞琴,所以故意為難我罷!而且,你說我不如她好?”
她不服氣地站起身來,質問道:“我哪一點不如她!”
“你若是質疑我的本事,盡管離去。我絕不攔你。”姚先生淡淡說道:“之前你口出妄言,我已經懷疑自己應不應當收你了。如今再看你諸多表現,只是更為失望。”
說罷,她衣袖一拂,去到講堂的前端椅子上坐下,再不多說一個字。
那架勢,好似徐雲靈不走,她便不再繼續授課一般。
徐雲靈氣得臉通紅。
好在長公主遣了來送她上課的媽媽是位能幹的。看姚先生不高興了,忙好話說盡地賠不是。
姚先生不動如鐘。
那位媽媽忙不住給徐雲靈使眼色。
徐雲靈也不想在公主府被人趕出去,硬是憋着一口氣,接連給姚先生道歉許多次。
姚先生這才勉為其難地重新站了起來,教習女孩兒們。
徐雲靈忍着氣熬到了下課。
她只跟着姚先生學琴,這個時候,也就是到了她下學的時間了。
徐雲靈看姚先生出去了,惡狠狠地對元槿道:“你別得意!我早晚要你好看!”
元槿看了看她,忽地笑了。而後一個字兒都不說,當先出了門去。
楊可晴跟在元槿身後走了幾步,都已經出了門了,又噔噔噔跑了回來,十分認真地說道:“你別忘了賠我們的琴哦!”說罷,又喚了個婆子過來,指着徐雲靈,道:“你跟去護國公府,把修琴的銀子要來。”
而後扭頭一看,元槿正在不遠處等她。
小姑娘高興地咧開了嘴笑,再不敢耽擱,又趕緊跑了過去。
長公主和楊驸馬均交友甚廣,時常不在府裏。
今日午膳他們夫妻倆又是不在。元槿和藺君泓便與楊可晴、藺松華一起用了。
席間吃着飯的時候,閑聊間順口說到了鬧鬧和騰騰的住處問題。
藺君泓聽說要給它們做小屋子,頗感興趣,奇道:“你要給它們做什麽樣子的?”問的便是楊可晴。
小姑娘五花八門的把她能想到的都描述了一番,根本停不下來。
最後還是藺松華弱弱地打斷了她:“小姑姑,你那樣的屋子,就算修好了,它們也不好住呀。我倒是覺得,一般的小木屋就行了。”
太子府裏有寵物,平日裏無事的時候,藺松華也會過去看看。所以,對于小貓小狗的習性,倒是比楊可晴知道得多。
小姑娘尚有些不服氣,撥拉着飯粒說道:“尋常的住着也是住着,花哨點的住着也是住着,怎麽就不行了?”
“花哨了不舒服。”元槿給楊可晴扶正了筷子,笑道:“你想想,假如給你兩間屋子。你是喜歡寬敞明亮幹幹淨淨的呢,還是周圍貼滿了色彩濃豔的畫、屋子四角都是夜明珠,甚至房梁上還挂了風鈴的?”
楊可晴有點明白過來,蔫蔫地嘴硬道:“漂亮的好。”
“漂亮的是好。可是,我們可以把漂亮的布置成書房,而不是卧室。卧室的話,簡單舒适有助于睡眠最重要。現在鬧鬧和騰騰需要的就是住進去睡覺的屋子。對它們來說,再漂亮的屋子,也不如外面的自然風光好。平時它們大可以在院子裏玩。累了才會回屋。”
楊可晴想了想,再想了想。過了好久,長舒口氣。再開口,神色和語氣都堅定了許多,“嗯。槿姐姐說的對。既然如此,那就給它們做兩個小木屋吧。”
藺松華驚奇地看着這一幕,小嘴巴微微張開,甚是震驚。
他沒料到,表姑姑居然有這麽聽話的時候。
槿姨姨好厲害!
居然能讓表姑姑聽她的話!
元槿倒是不覺得可晴難教。相反,她覺得這個小姑娘很懂事。
只不過,或許長公主平日裏教育的方法比較簡單粗暴,所以很多東西還有很多道理楊可晴并不知曉。
但,只要耐心點和她說,她就能明白。
思及那倆小木屋,元槿心中一動,突然有了個主意。于是轉過身去,望向端王爺。
藺君泓剛才一直一言不發,只是靜靜地看着女孩兒和這兩個孩子相處,目光柔和神色沉靜。
如今見女孩兒望向他了,端王爺方才輕咳一聲,正襟危坐,問道:“你剛剛說什麽?”
……剛剛他看得太專注,沒聽清……
元槿笑道:“我是說,那兩個小房子,能不能麻煩王爺幫忙做?”
藺君泓一怔,“我幫忙做?”
“是啊。”
元槿其實也不知道自己這樣的做法對不對。
可她覺得,端王有時候默然出神的時候,眼神很幽遠。再想想,他明明是個閑不住的性子,卻無事可做,還經常一個人待着。倒不如試着讓他幫忙做點事情,也免得他一個人太過孤單。
所以,她開了這個口。
她本是有點忐忑的。畢竟,她這個要求看上去十分無禮,且十分冒犯王爺。
可藺君泓聽了,卻是從心裏一直甜到了頭發稍兒。即刻答應了下來。
“好。我幫你做。不過,我有一個要求。”
元槿沒料到他這麽簡單就應了下來,趕忙問道:“什麽要求?”
端王爺勾了勾唇角,鳳眸半眯,凝視着女孩兒,“你來給我幫忙。你幫我,我就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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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