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8新章
藺君泓先是帶了元槿去到最近的一個涼亭坐下,又讓人端了兩碗涼湯。待到飲完後,神清氣爽了,這才往金玉閣行去。
元槿聽楊可晴說過,端王府的金玉閣是十分奢華而且漂亮的。但她沒料到竟然奢靡成了這個樣子。
金碧輝煌。
白玉為磚,金銀做瓦,也不過如此了。
藺君泓看她驚詫至極的樣子,忍不住解釋道:“只這裏過分了些,其他地方,還是很不錯的。”
之所以先帶她來這裏,也是因為想着這裏怕是最入不得她眼的。
既然已經造成這副模樣,短期內想改也很難了。倒不如自揭短處,先讓她看了這個。
元槿本還有話要說,後來仔細想想,藺君泓自己住的籬落齋就很清雅,甚至還透着點孤寂。
她便知這個院子恐怕也不是他最喜歡的。做成這般,許是有他自己的考量吧。
故而元槿很快就收起了震驚的視線,說道:“沒有見過,所以,太驚訝了些。”
藺君泓笑笑,不置可否。引了她往內裏的一個屋子行去。
到了之後,元槿方才知曉,他們這是來選禮物的。
這個屋子放了很多櫃子和箱子。全是紫檀木打造。裏面放置的都是各色飾物。有裝點房間用的,有可以佩戴身上的。一應俱全。
藺君泓自己顯然也不記得哪個裏面放的是哪些了。挨着打開了十幾個,這才選了其中三個箱子開着,讓元槿幫忙挑選。
“我也不知道小姑娘們喜歡什麽。可晴的生辰禮物,你幫忙看着辦。”語畢,他又似是随意地說道:“若是有你喜歡的,拿了去就是。左右這幾個都是女孩兒家喜歡的,我也用不着。”
他沒說的是,原本這裏沒有女孩子的飾物,都是這幾天裏讓人給置辦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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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将東西搬進來的時候,他沒有跟來看,所以不知道那幾個箱子裏裝的是這些。
元槿最終選了一個金鑲玉的璎珞。
“這個很漂亮。”
元槿看着,想象着小姑娘戴着璎珞眨着大眼睛的可愛模樣,微微笑了,“應該很适合可晴。”
既是她選的,藺君泓自然同意。而後又讓她再挑幾個自己喜歡的。
元槿卻是将箱子一一合上了。
“無功不受祿。”她笑道:“這次前來本就是我為了答謝王爺,哪能再要你的東西呢。”
一個“王爺”已經讓藺君泓心裏沉了沉。
再一聽她推拒的話,端王爺的心裏已經苦澀難當,說不出話了。
兩人就這樣安靜地出了金玉閣。
藺君泓知曉元槿再開口的下一句話怕是就要告辭離去了,忙在她開口前說道:“這裏你上次怕是還沒好好逛過吧?左右今日無事,不如我帶你四處走走。”
元槿想了想,笑着應了,又好生道了謝。
看她這樣客氣,藺君泓唇角的笑意就有些挂不住了,薄唇慢慢地抿成一條線。
因為今日來得晚,且藺君泓等下還有別的安排。所以,他特意先挑選了其中的幾個風格差異特別大的院子帶元槿去看。
這樣做,他其實有自己的考量。
端王爺思量着,左右往後她是要入主端王府的,倒不如提前選了她鐘愛的院落,好生修葺一番。到了她來的時候,就能完完全全是她喜歡的樣子了。
她喜歡清雅的,他自會尋了字畫大師的名作來做點綴。
她若喜歡奢靡的,他也能網羅了各地的華麗名品來做裝飾。
因為總是捉摸不透她、不知道她到底喜歡什麽樣的,故而只能出此下策了。
當然,剛才經過了金玉閣那一遭,他算是知道,那樣的地方是絕對不成的。
故而藺君泓又引了元槿去綠蕪齋、月露軒等好幾個院子去瞧。
甚至還帶她去了風格較為狂放的蒼陌軒。
只可惜,細看她神色,雖歡喜有之,卻始終興致缺缺。
到底哪裏出了問題?
難不成……她一個都看不中?
端王爺眉心微蹙薄唇緊抿,心中暗自思量着,下一處帶她去哪裏為好。
忽然,身邊女孩兒猛地停了步子,“咦”了聲說道:“那是什麽院子?”
藺君泓正兀自沉吟着,聽她問話,下意識順着她指的方向看了過去,說道:“紫泉閣。”
他話音剛剛落下,女孩兒已經轉過身子,朝着那邊過去了。
藺君泓唇角微勾眉端輕揚,忍不住露出了個愉悅的笑來。
——他怎麽也沒想到,最吸引她的,竟然是這裏。
紫泉閣裏看似裝點得極為随意,實際上卻是花了最多心思的。
只因這裏的一草一木、一杯一盞,皆是他從西疆帶回京城的。
藺君泓看她女孩兒停下步子,從博古架上拿下一個物什,就也跟着停了下來,“你喜歡?”
“嗯。很漂亮。”女孩兒拿着個稀奇古怪的木雕,疑惑地看了半晌,問他:“這是什麽?”
“是西邊一個傳統部族的手工藝雕。這個圖案,在他們那裏代表着祥和與安定。”
征戰沙場多年,那些或是浴血奮戰或是平靜無波的日子,都和西疆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
一路打過去,所經之處,有最為原始自給自足的部落,也有鼻梁高挺眼睛深邃的異族男女群落。
他所搜集來的東西也就五花八門。
這個木雕,是當時部族的一位長老所贈,為的就是感謝他救了他們全族的人。
将這些年的所有物件放置在一個院子裏,一來,是不想着那些年的經歷化為虛無,在一個地方聚集着,終歸是有一處成為見證。二來,也是把它們都放在一個地方,平日裏看不到摸不着,心裏終究是好過一些。
以那樣一個方式歸來,當時的心裏是十分不甘的。
不過,現在這種情緒已經很淡很淡了。
因為他有了最想要得到和守護的。
“真不錯。能夠看到這麽多不同種類的東西,你一定去過很多地方、看過很廣闊的世界。”
女孩兒的話讓少年驟然回了神。
“嗯?或許吧。你若喜歡,往後我帶你到各地多走一走。”藺君泓輕笑道:“你最喜歡這裏?”
“是啊。”元槿随口答着,眼睛不離開手中的飾品,“這裏最有趣了。比起別的地方來,要好很多。”
她說着,戀戀不舍地放下了手中之物,朝他笑道:“走吧。還要去哪裏?”
藺君泓看她要離開,一把拉住她的手。在她反應過來之前,快速地松開。而後笑道:“既然喜歡這裏,為什麽不在這裏多待一待?”
“這些都是你留下的紀念吧。”
元槿看着這些五花八門的東西,就知道不是從一個地方搜集來的,“既然如此,總不好多玩的。”
不然,弄壞了她可是賠不起。
藺君泓一眼就看出了她的顧忌,被她氣笑了,“壞了又不需要你賠。喜歡什麽只管拿去就是了。”
元槿聽聞,先是眼睛一亮,而後又迅速黯淡了下去。
沉吟片刻後,她終是搖了搖頭,“還是別了。”無論是哪個壞了或者沒了,恐怕都弄不到另一個替代的。
藺君泓看她這樣客氣,心裏愈發愁悶。
偏他不知道怎麽哄女孩子歡心,不知道怎麽讓她肯接受他的好意。
一個不察,女孩兒已經轉出了院子,朝着外面行去。
藺君泓心裏有着說不出的難受。
此生唯一一次動了別樣的心思,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盡數給了她才好,她卻躲着閃着,讓他無處着力。
這感覺,很不好。
藺君泓緩步往外走着,心裏快速思量着該如何是好。
恰在此時,他發現女孩兒往前走的石子路上,有一塊石頭不知怎地離了地面,在那裏留下了個頗大的坑洞。
眼看着她正凝神細看着四周,下一步就要踩到坑洞上了,他惶然失色,趕緊疾走幾步一把拉住了她、将她帶離了那條路。
元槿被他一拽,本來是被吓到了。不過低頭看了看,有些明白過來,他這樣做是為了什麽。
再看他……
剛才還雲淡風輕地面色平靜,如今額上和鼻尖上竟然有了微微的汗意。想來剛才拉她那一把的時候,他是很着急的。
藺君泓剛才生怕她崴了腳會疼,什麽也顧不得了,只想着先把她拉離那裏才好。
如今看她安然無恙,他心神稍定後,忽然發現,女孩兒的表情和剛才有所不同。
當他幫助她、照顧她的時候,她的眼中便不再是疏離,也不再是客氣。
而是有種探究的好奇。
每當這時,她的雙眼都是眼睛晶亮亮的,還不住偷偷地看他,好似不明白他為什麽會做這種事。
就像上次吃蝦時給她剝了蝦殼。
就像現在他幫了她。
思及此,端王爺暗舒口氣,心裏頭的郁悶總算是稍稍緩解了。
他覺得自己好似找到了法子。
“前些日子南邊送來不少果子。”端王爺似是不經意地說道:“如今走得累了,倒不如稍作休息,用一些吧。”
元槿看了看他額上鼻尖的微微汗意,自是答應下來。
只是她沒料到,竟然能夠在這裏吃到荔枝。
看着白玉盤中那些熟悉的果子後,元槿不禁低低地驚嘆了聲。
——以前吃荔枝的時候,她還未有太大感覺。可是到了這裏,沒有空運、沒有冰櫃,只能靠冰塊保鮮的年代,居然還能看到新鮮荔枝。
這種感覺真是……很不錯。
“哪裏來的?”元槿驚喜地問道。
說完後,才發現自己犯了傻,忙輕咳一聲,稍作掩飾地道:“這個,嗯,沒見過。所以,驚奇了下。”
藺君泓自然不會告訴她,因為打聽到當年她的母親未出閣的時候,很是喜歡吃荔枝,所以他就讓人千裏迢迢運了來。
不過,倒是真的很費功夫。
荔枝在保鮮期內從産地運到永安侯府所在的江南,已然是十分費力的事情了。如今是到遠上許多的京城,更是麻煩了百倍。
好在她看上去好像很喜歡,那麽,一切都值了。
藺君泓笑了笑,輕描淡寫地說道:“這是南地的一種果子。我想着你或許喜歡,就讓人端上來了。”
元槿看他說的這麽不在意,也不好追問怎麽弄來的。只能眼睜睜看着他淨了手後,慢條斯理地剝開荔枝殼,然後……
然後把那瑩潤可愛的果肉放到了她眼前的白玉碗裏。
他的手指修長有力,骨節勻稱,十分漂亮。
剝着荔枝殼的時候,白皙的指在紅色的殼間翻飛,既優雅又從容,很是好看。
元槿默默吃了十幾個後,看他只給她剝,他自己不吃,終是忍耐不住了,說道:“我來幫你吧。”
“不用。”藺君泓生怕自己指尖的汁液弄髒了她的手,特意擡起手腕擋了下她伸過來的手,“這個殼有些硬。別弄傷了你。”
看他理所當然地說出這樣一番話,元槿心裏頭忽地五味雜陳,說不出是什麽感覺了。
她怔怔看着,忽地拿起一個剝好的果肉,塞到了他的口中。而後笑道:“怎麽樣?味道不錯吧?”
“嗯。很好。”藺君泓笑着看了她一眼,“不過,如果是茶,我就更喜歡了。”
元槿這才想起來,自己吃着水果不口渴,他一直剝着卻是會口幹。
聽他這樣說,她便去旁邊倒了杯茶。試了試溫度,已然不燙了,這便端到了他的身邊。
藺君泓攤開全是果汁的十指,有些無奈地看了眼茶杯,而後微微側過頭去,朝元槿望了一眼。
元槿曉得,他這是十指都沾了汁液不方便拿茶杯,所以讓她幫忙。
他幫了她許多次,她幫他一次又有何妨?
元槿一點也沒遲疑,當即一手扶着茶盞的杯身,一手托着茶盞的底部,湊到他的唇邊,幫他喝完了一盞茶。
藺君泓欣喜至極。心中諸多情緒湧動,連這杯是什麽茶都沒嘗出來。
一杯既畢,元槿拿着空了的茶盞去到桌邊放下。
藺君泓卻是暗自惋惜。
早知如此,真該讓人把府裏最大的茶具拿出來用……
吃過果子後,天色已然有些微的暗了。
元槿想要盡快回公主府去。不然的話,怕是趕不及。
藺君泓卻在這個時候說道:“阿吉阿利很是想念你。不如,去看看它們?”
想到那兩只巨大的狗狗,元槿想要離去的腳步就有些邁不開。
思來想去,許久後,最終是颔首應了下來,和他繞到了王府外頭,帶着兩只狗兒去旁邊的密林裏散步。
不過,和它們鬧了這麽一趟,時間就真的來不及了。
“左右已經晚了。不如,今晚就住在這裏吧。”
藺君泓将阿吉阿利送回狗舍後,與元槿并行着往王府裏走,笑道:“等會兒晚膳後若是你不累,我還可以帶你騎馬。”
騎馬?
元槿瞬間想到了烈日。忍不住笑彎了眉眼,橫了他一眼。
藺君泓知曉她是回憶起了兩人初次見面的情形,目光閃了閃,轉而說道:“阿吉阿利和人不親,平日裏除了我在的時候外,無甚開心的時候。往後你若是有空,可否過來看看它們?”
雖然他是故意轉了剛才的話題,而且,轉得還極其沒有水平、十分刻意。但,元槿也知道,他說的這是實話。
每次她來的時候,阿吉阿利都高興瘋了,圍着她又跑又鬧的。
看打掃狗舍的人那膽戰心驚又小心翼翼的神情,她便知道,即便是平日裏照顧它們的那些人,也不敢和它們笑鬧的。
于是元槿很自然地答應下來,“往後課業不緊張的時候,我便過來看看它們。”
一時間,端王爺眉梢眼角就都沾染上了濃濃笑意。”元槿怎麽也沒有想到,這一次的晚膳居然是吃烤肉。
看到綠蕪齋裏那幾個大大的烤架後,她心裏有點犯怵,忍不住小聲嘀咕道:“大熱天的吃烤肉,會不會太熱啊。”
“不會。”
“真的?”
“嗯。”
雖然藺君泓一再保證了,但元槿怎會輕易相信?
她不禁駁道:“火燃起來後,怎麽着都會散發很多熱量。不熱怎麽可能。”
“真的不熱。”
端王爺慢慢地、慢慢地側過身來,凝視着她,輕笑道:“因為是我在烤,而你,只管吃就行了。”
這個答案是元槿怎麽也沒有想到的。
看到藺君泓将她安置在旁邊的樹下坐好,而他獨自去往烤架旁,生火,穿起肉來,架到烤架上,元槿方才相信,這居然是真的。
端王爺當真親力親為去烤肉了。
其實,藺君泓也不想這樣。
但他不擅長廚藝。他只是行軍打仗的時候,和兵中軍士們一起烤過肉。廚藝之上,也就這個能拿得出手了。
這是元槿第一次正兒八經地獨自來端王府做客。
他很想自己将她照顧得妥妥當當的。
元槿不知道藺君泓心中所想。
但她知道,大熱天裏烤肉意味着什麽。
她沒料到藺君泓居然做了這樣的安排,不由說道:“何苦來着?讓人炒了端上桌就好,怎麽樣都能吃。如果真想烤,讓人烤好了再……”
“你這是在擔心我?”藺君泓忽地側首,揚聲笑問她道:“我烤就太熱了、不行。旁人烤就不熱了、就可以?”
元槿一下子被他堵得啞口無言。
藺君泓不禁哈哈大笑。
元槿被他笑得惱了,哼道:“一會兒我也要烤。自己烤的話,想加什麽佐料就加什麽。好不自在。”
藺君泓懶懶地道:“可別。萬一加點什麽不能吃的進去,豈不麻煩了。”
元槿明知他是故意這麽說,可還是忍不住駁道:“原來王爺是打算放什麽不能吃的進去,所以非要自己烤?”
藺君泓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你說呢?”
他這話頗有些意味深長。
元槿雖沒弄懂,卻沒來由地被他看得臉紅了紅,沒再接話。
在火苗灼到肉上的噼啪聲中,藺君泓的聲音聽上去有些飄渺。
“你只管信我。我絕不會害你,只會對你很好。這你放心就是。”
元槿想着這話應當是在因為剛才兩個人開的玩笑,所以他辯駁了下。就順口接道:“我也不會害你的。王爺只管放心。”
藺君泓勾了勾唇角,未曾接話。
不多時,他額上冒了汗。
本想自己随意擦擦便罷。可是瞥見女孩兒的身影後,他心中一動,索性攤開雙手,跑到了她的身邊。又指了指自己的額。
元槿看到他面上的汗意,心領神會。拿出帕子來給他盡數擦去。
藺君泓這便重新去到烤架旁,仔細翻烤。
一來二去的,肉終于好了。
不得不說,藺君泓烤肉的本事還真的是不錯。
外面香脆,裏面嫩滑。一看就是個中好手。
元槿這樣飯量不算大的,都吃了一個雞腿、一個兔腿。最後撐得打嗝,還是藺君泓叫人給她煮了山楂湯來飲的。
對此,元槿頗為尴尬。
藺君泓卻很是開心。
最起碼,她愛吃他做的食物,這就很好。
晚膳過後,元槿終究還是沒有答應去騎馬。
一是折騰了這許久,她有點累了。
二來,她現在是在端王府。明兒一早還得趕回去上課,睡晚了,一定起不來。
藺君泓自然沒有勉強她。
聽聞她要休息,他似是不經意地說道:“你既是喜歡紫泉閣,不如就把那裏收拾一下,在那裏睡吧。”
話是這樣說,其實,早在他們去和阿吉阿利玩鬧之前,他已經吩咐了人将紫泉閣收整好了。
誰料女孩兒想了想,竟是搖了搖頭,沒同意。
而後她小心翼翼地問道:“不知道我能不能選月露軒呢?”
“月露軒?”
藺君泓沒料到她會說起這裏。還沒等自己仔細想,已經點頭答應了下來,“好。”而後又有些疑惑,問道:“你既是喜歡紫泉閣,為何不在那裏住下?”
“我喜歡那裏,是因為那裏有趣。讓我在那裏,待上一整天也不會膩。不過,晚上睡的話,還是月露軒更合适。”元槿笑着說道。
月露軒裏,最多的就是水。
靜靜的池水,養着睡蓮和米分荷。
院中流淌着一條小溪,貫穿整個院子,穿梭在錯開的幾間屋子旁,溫柔而又和緩。
那裏有種別樣的安靜和祥和,靜到讓人心裏沒了雜念,清涼一片,很是熨帖。
聽到元槿喜歡去月露軒睡,藺君泓唇角的笑意愈發深濃了許多。
很好。
她喜歡的地方越多,越好。
怕的就是她看不上。
藺君泓立刻喊了人來,去将月露軒收拾出來,而後暗暗盤算開來。
她既是喜歡在紫泉閣待着,就将那裏設為她的書房。
月露軒,就當她的卧房。
至于其他的那些,嗯,金玉閣往後可以給她當做放衣裳首飾的地方。
綠蕪齋作花園?
其餘那些還沒去過的院子,以後等她看過了後,再做打算吧。
反正他這裏院子多,而且,統共就她和他兩個人住。
這裏的一個院子,就當旁人家的一個房間來給她用好了。
端王爺暗暗拿定了主意。
因為端王府裏基本上不留客居住,所以,除了端王爺自己的籬落齋外,其他院子裏并沒有設置沐浴的地方。
滿府裏頭,連個新的浴桶都找不出來。若想去尋的話,恐怕只能在那些糙老爺們的屋子裏拿他們使過的了。
而且,現在已經天黑了。想要買新的,也是沒有可能。
元槿問過府裏的管事後,這就犯了難。
……總不能真的跳進池塘裏去洗澡吧?
上一回晚上在這裏住的時候,她是照顧醉酒的藺君泓,不知不覺睡着了,那是沒辦法的事情。
如今清醒着,不沐浴實在是難熬。
藺君泓看她盯着已經收拾好的床鋪半天沒反應,只在那裏發呆。心裏頭轉了無數個念頭,總算是摸到了一點點的苗頭。
聽說她剛才打聽過沐浴的地方?
端王爺面色十分平靜,語氣十分淡然地說道:“你可以去籬落齋裏沐浴完,再回來睡。”
元槿剛才聽管事說過了,端王爺有點潔癖,籬落齋裏的浴池,只他一個人用過。連他兄弟們都不能用。
如今見藺君泓這樣說,她覺得他或許是在客氣一下,趕忙推辭,“這樣不太好,我……”
藺君泓一看她這疏離的樣子就來氣。語氣生硬地道:“怎麽,因為我用過了,所以你不樂意?你放心,我自會讓人再重新洗刷一遍。保準幹幹淨淨的。”
元槿忍不住斜睨了他一眼。
就沒見過他這樣的。
明明是好心想要洗刷幹淨了讓她過去用,偏偏說的這樣嫌棄的一副語氣。
得虧了她脾氣好,不和他計較。
換個人來試試?
不被他氣死都是好的!
不過,經了這一遭後,元槿算是知道了。
藺君泓對她,是真的很好。
他之前吃飯時候說的那些話,讓她不用擔心他的用意、只管相信他,統統的一切,都不是虛的。
所以,即便被他那語氣惱到了,她還是依然認真道了謝。
偏偏藺君泓最不喜歡的就是聽她不住道謝。
于是端王爺抱胸冷哼一聲,轉身走了。
留下元槿無奈地苦笑,不知哪兒又惹了這位爺。
府裏伺候的仆從中,一個女性都沒有。所以,自打浴池清理幹淨、放好水後,一切的一切,都要元槿自己來完成了。
不過,元槿倒是喜歡這樣的感覺。
平日裏做什麽事情都有丫鬟婆子在旁邊,難得有一刻完完全全屬于自己的時間。這樣沒有一個人在旁邊打擾的靜谧時光,已經很久沒有體會到了。
她閑适地沐浴完畢,穿上了之前藺君泓拿來的衣裳。
元槿沒料到端王府裏居然會備有女子的衣物。而且,意外的是,她穿上還很合身。
沐浴完畢後,神清氣爽。
元槿穿好衣裳正擦着頭發,忽然,聽到外頭傳來了飄飄渺渺的笛聲。
笛聲婉轉悠揚,如訴如泣。
元槿“咦”了一聲,丢下擦拭頭發的布巾,披着衣裳趿着鞋子跑了出來。
看到院中的那個人影後,元槿很有種預料之中意料之外的感覺。
“啊……那天,是你?”她愕然說道。
雖然女孩兒沒有明說,但藺君泓知道,她說的是山明寺中在方丈大師院子裏的那一回。
他颔首笑道:“是我。”
元槿想到那天自己說過的話,莫名有些心虛。不過,轉而想想,當時她和楊可晴在院子裏,他在屋子裏,即便她們兩人說了什麽,他也不會知道。
于是膽子又大了起來,斜睨了他一眼,哼道:“你根本就不知道我說的是哪一次。即便知道了,你也不知道我在說什麽。”
藺君泓心下了然,不過,未免她尴尬,所以輕笑一聲,說道:“嗯,我不知道。”
元槿怎麽聽,都覺得他這話有點不對勁。再仔細想,又琢磨不出什麽來。
不等她想通,藺君泓已經聲音一冷,擰眉說道:“怎麽這樣就出來了?”
說着,他進到屋裏又行了出來。手中拿着幹淨寬大的布巾。
“如今夜裏的風已經開始有些涼了。如果不擦幹,明日怕是會頭疼。”
不待她反應過來,濕濕的頭發已經被他用布巾裹好,細細擦拭。
元槿大驚,“我自己來就好,”趕忙站起身來,要去搶那布巾。
卻被他一把按了下來。
“就你那點力氣,擦到何時能好?慢吞吞地弄完,少不得要耗上許多時候。我還想要等下早點睡。”
藺君泓這樣說,元槿也不好反駁了。只能坐在石凳上,乖乖地任由他施為。
不多時,他的聲音傳來。因被頭發和布巾的摩擦聲所擾,聽上去有點模模糊糊的,不太真切。
“你若是真的想謝我,不如等會兒我吹笛,你用琴來相和?”
“現在不行。”元槿想也不想地拒絕了,“等我多學段時日再說吧。”
姚先生說過她琴藝不錯,很有天賦,一點就通,學得又快又好。假以時日,應當能夠頗為出衆。
她也覺得學琴比起學別的來要容易許多。
只不過……
與笛聲相和?
那得學了足夠長時間才行。
藺君泓知道她的顧慮,本想說自己不介意,思量了下,轉而問道:“要不我教教你?”
元槿愕然。忍不住擡了下頭,有被他輕輕按了回去。
她詫然道:“你還會琴?”
“先生笛琴雙絕,既是教了我笛,又怎會不教琴?我鎮日裏只拿着笛子,不過是——”
藺君泓話說到一半,就哽住了。
……因為這緣由,對着她的時候,他有些說不出口。
偏偏女孩兒稍稍一想就已經猜中,促狹地說道:“是不是因為笛子好拿?”
藺君泓忍不住笑了。
自己在她面前說出來,頗有些赧然。
但,被她猜中心思,即便是同一個答案,那心情也是截然不同的。
故而他十分爽快地颔首道:“是。”
輕撫了下她的發,察覺已經差不多幹了,藺君泓将布巾收了起來。
看如今月色正好,而月下美人着實嬌柔惹人沉醉。
藺君泓不願她這麽早就離去,就拿出笛子來問道:“還要不要聽?”
其實,他的技藝很好。聽他吹笛,對元槿來說,着實是件十分美妙的事情。
故而不用多加考慮,她便答應下來。
在女孩兒的微笑注視下,藺君泓努力靜下心神,緩緩吹奏。
一曲即畢,沒有聽到她的說話聲。
藺君泓回首去看,才發現女孩兒已經趴在石桌上睡着了。
他收起笛子,小心翼翼地抱她起來。
本打算抱她去往月露軒,在邁開步子的剎那,又改了主意。終究是抱她去了他的卧房,放在了他的床上。仔細端量許久後,給她輕輕蓋好薄被。
将要離開時,腳步停在門邊,半晌,邁不出去。
最終,抵抗不住心裏愈發熾熱的欲望。
少年慢慢折轉了回去,按捺不住地輕輕俯下身去,在女孩兒唇上落下了個輕吻。
溫柔缱绻,卻又虔誠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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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