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就在謝糖和舒美清說話的時候,助理敲了敲門,進來以後,欲言又止地看着謝糖,像是有什麽話要說,顯然,是什麽必須和謝糖說,但又不好當着舒美清的面,以免說了讓舒美清動氣的。

謝糖看了眼舒美清,舒美清微微嘆了口氣,猜到是謝糖的家人又來找了。她時間已經不剩多少了,不可能一直護着謝糖,這些最後還是要謝糖自己去解決,于是,點了點頭,讓律師先把文件收起來,示意謝糖快去吧。

謝糖跟着助理走到病房外面去,到了走廊上,助理才對謝糖道:“謝小姐,你下樓看看吧,您母親到醫院來了。”

舒美清在這裏住院的消息,肯定是沒有放出去的,不然媒體都要蜂擁而至了,謝母肯定是千方百計才知道她在這裏住院,才來這裏堵謝糖的。

謝糖臉上眼淚還沒有擦幹,還沒有從得知舒美清絕症的悲傷中抽離,就聽到謝母來找自己,不由得煩躁起來,她現在壓根不想和那一家人見面,稍微想想就知道謝母來找自己是幹什麽的。

無論什麽時候,謝母肯定都是站在謝翩跹那一邊的,這一點,謝糖早就知道,早已不抱任何希望,甚至,從某個程度上來說,她對謝母的厭惡情緒比對謝翩跹更甚。她覺得,謝母不配作為人母。

“我不想去。”謝糖道。

助理猶豫了下,說:“您還是下去一趟,這件事遲早要解決。”

頓了頓,助理又道:“而且,舒老太太說了,無論您怎麽解決,她都會站在背後支持你,所以你不用害怕任何後果,舒老太太都可以為你承擔。”

她這話一說,謝糖眼圈又紅了,心中頓時湧出濃濃的難過。從小到大,自從外公外婆早早去世以後,便沒有人對自己這樣好。奶奶對自己也很好,但謝糖很清楚,奶奶到底是站在謝父那一邊的,她對自己的好,全都是建立在自己對謝氏沒有損害的基礎上。

倘若她知道,謝父迫切想要得到自己手中的甜品配方,說不定還會幫着謝父來勸自己。

即便如此,奶奶也是上一世将自己從別墅中救出去的人,謝糖無法怪責于她。她只是有她自己的立場罷了,對自己的憐愛卻也是真的。

然而,這樣一比較之後,她就發現,舒老太太或許是外公外婆之後對自己最好的人了,幾乎是無條件的,站在自己身後,成為自己的靠山。如果沒有她,謝糖現在或許還沒有這麽多離開謝家的底氣。

但是,悲傷無意義,還是多抽出時間陪陪她,趁着她還在。

謝糖這樣想着,将臉上神情斂了斂,竭力收住悲傷,對助理道:“麻煩您陪我下去一趟吧。”

女助理點點頭,說:“那是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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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謝糖一道下去,電梯中,她忍不住看了眼謝糖發白的側臉,以及近日以來明顯瘦削多了的身形,心中忍不住微微嘆了口氣。

謝糖這孩子的資料,她也了解,本來謝糖也就舒美清對她好一點了,可是,現在好不容易得到的這一點來自于長輩的關愛,卻又要被剝奪了。

舒美清回國之前就早已經得了不治之症,只是一直沒有和謝糖說罷了,而這次突然昏迷暈倒,進了醫院,她也是沒有太多時間了吧,所以才叫自己把律師找來。

舒美清名下的財産自然是很多的,否則也不會在回國以後,那麽多人趨之若鹜地想要巴結她,無非想在她面前讨個臉,希望能得到她青睐罷了。只可惜舒美清這個孤寡老人,偏偏看中了謝糖。

之前消息是沒有放出去,外面的人都還不知道此事,一旦等舒美清正式将遺産轉移給謝糖的時候,只怕這裏又要掀起一場腥風血雨了,那到時候謝家又會怎麽看呢?

她不知道謝糖的母親來找謝糖幹什麽,但是舒美清提拔她很多年,昨天晚上昏迷中醒過來一次,對她千叮咛萬囑咐的就是讓她好好照顧謝糖,況且,萬一舒美清有什麽不測,走了之後,她也希望留在謝糖身邊做事。

想到這些,助理對謝糖的态度更加熱絡起來,主動把自己名片遞上去:“對了,我跟在舒老太太身邊這麽長時間,你認識我,但還不知道我叫什麽吧。”

謝糖接過名片,看了她一眼。

她連忙道:“叫我高姐就好了。”

“高姐,麻煩你了。”謝糖點點頭,雖然知道助理提前讨好的心思,卻沒有那個精力去想那麽多的事情。

二人下了樓,見謝母是一個人來的,她焦灼地等在醫院樓下,一看到謝糖,便趕緊迎了上來。

謝母看着眼前這個出落得越發漂亮的女兒,心裏簡直不知道是什麽滋味,五谷雜陳,更多的卻是遷怒,如果不是她,自己和翩跹怎麽會在家中的處境如此難熬。

而現在,又不知道是誰把那視頻放了出去,導致翩跹天天在家裏面崩潰得發瘋,她這個當媽的實在看不下去了,她想要來勸勸謝糖,讓她不要将她姐姐逼到這種地步。

于是謝母努力擺出柔和的神情,臉上露出幾分慈母的哀傷,抓住謝糖的手,說:“糖糖,你真的很久沒有回家了,我——”

可是,話還沒有說完,手就被謝糖想也沒想地甩開!

之前謝糖還在家的時候,她顯然是不會這樣親熱地對待謝糖的,而現在她這樣親切地抓住謝糖的手,無非有求于謝糖而已,明眼人都知道,她心裏自然也清楚,謝糖對她冷淡些也正常。

然而,當被謝糖這樣毫不留情地甩開時,她卻仍是震驚住了,她萬萬沒想到,謝糖居然如此狠心,不止離開這個家,現在這架勢,好像竟然是連自己這個母親都不想認了。

她心頭一下子有點憤怒,但是想到謝翩跹,她又極力忍了下來,問謝糖:“糖糖,你到底在生媽媽什麽氣?如果是生你姐姐的氣,生氣她對你做出那些不知好歹的事情,那你只責怪你姐姐就好了,為什麽要怪媽媽呢?媽媽肯定是站在你這一邊的呀。”

“你和你姐姐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哪個都——”

謝糖聽着她這些話,心頭滿是不耐煩,謝母總是這樣,偏袒便偏袒,可總是要做出兩碗水是平攤的已經很公平了的樣子,聽她講這些,完全是在浪費時間。

謝糖不由得蹙眉打斷她:“你還有什麽事嗎?沒事的話,我就先上樓了。”

一旁的助理也會意,用公事公辦的語氣道:“謝太太如果沒什麽事的話,請不要打攪謝小姐,她現在很忙,以及,下次再在醫院樓下耍賴,強求謝糖小姐下來見您,我們會叫保安的。”

“忙着幹什麽?”謝母差點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畢竟她從未見過這樣的謝糖,被謝糖這樣冷漠地拒絕,醫院樓下的很多人都看了過來,叫她臉上越發挂不住,簡直火辣辣的。

還叫保安,居然對她的母親叫保安?!

謝糖倒是沒回答,但是高助理看了謝糖一眼,轉過頭來對謝母淡淡答道:“忙着接受舒老太太轉移給她的財産。”

謝母頓時瞳孔猛縮!

舒美清的遺産?早就聽說舒美清這次回國是為了尋找繼承人,可是,怎麽可能,為什麽偏偏是謝糖?!

那可是一筆巨額的遺産,和陸氏一樣,是十個謝家都比不上的!這樣一來,謝糖豈不是沒靠聯姻,便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嗎?

謝母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一時半晌竟然忘了自己來到這裏的目的,她不由得再次重新審視起謝糖。

她再一次發現,謝糖和自己記憶中的那個小女孩已經徹底不再是一個人。現在的她冷漠幹練,對待自己像是對待什麽陌生人,不,仇人一樣。

謝母當然知道是為什麽——這麽多年來她從來沒有給過謝糖一份關心,她也不知道她是為什麽,總之她一看見謝糖,就想起自己當年難産時受到的那些苦。

自己懷孕艱辛,而謝老太太讨厭自己沒背景,對謝父提供不了幫助,只是菟絲花,根本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從沒給過自己一絲的關心。

而謝父呢,天天忙在公司,三天兩頭都不回來,甚至因為自己懷孕了,他還出去花天酒地過。

正是因為積攢了這些怨恨,所以最後才導致她精神抑郁,差點死在手術臺上,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才一直将這種仇恨轉移到了謝糖身上。

這麽多年來對謝糖冷漠以待,将所有的關愛都投入到了謝翩跹身上。

可是現在,謝母心裏一陣發慌,她突然意識到,謝糖突然就變成了自己高攀不起的人。

倘若謝糖真的得到了舒美清的遺産的話,那麽,自己撒潑打滾,是真的會被她趕走的。

況且,倘若她到時候看自己不順眼,也有一百種辦法整自己。

謝母有點害怕起謝糖起來。

她定了定心神,努力回想起自己來這一趟的目的,對,沒錯,她得讓謝糖原諒她姐姐,于是她再度低聲下氣地開口道:“糖糖,無論如何,家和萬事興,你姐姐就算對你做出了什麽不可饒恕的事情,但是你看,現在視頻已經放了,她已經知道錯了。”

“你還不知道她現在在家裏成了什麽樣子吧,人不人鬼不鬼的,整天披頭散發,像是得了迫害妄想症一樣,都沒辦法去上學了,你看她遭了這麽大的罪,你就原諒她吧……”

謝糖聽到這裏,終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冷冷的看向謝母:“原諒她,她做的那些事情根本不值得我原諒,是她先加害我在先,她想讓我死,我現在只是揭發她的真面目而已,為什麽好像變成了我的罪過?”

謝母啞口無言。

謝糖接着道,“不過,你和爸爸的态度,我已經無所謂了。我不僅不會如你所願地去幫她澄清這視頻是假的,還會親自把謝翩跹告上法庭。”

——謝糖早已經想好了,人要為自己所做的付出代價,原本她重生一世,已經避免了很多錯誤,如果謝翩跹不再來惹事的話,她也不想再為上一世的事情而報複,可是,這一世,謝翩跹仍然只因為嫉妒就幹出那麽多事情來害她,那麽,她有什麽道理再忍氣吞聲?

“告你姐姐?!”謝母心髒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不可以,她緊張得想要去抓住謝糖的袖子,可是,還沒抓到,便被高助理隔開了,高助理推開她,道:“謝糖小姐已經把話說清楚了,請您還不要再死纏爛打。”

謝母臉色蒼白,死死盯着謝糖,不知道自己來這一趟是否起了反作用,之前謝糖還沒說要告謝翩跹的,現在怎麽突然要告?如果告的話,翩跹不可能贏啊!那會怎麽辦?即便謝母對法律一竅不通,卻也知道謝翩跹會落得個教唆故意傷人——

而如果舒美清那邊稍微運作一番,謝家是完全沒有力量與之抗衡的,換句話說,翩跹這遭罪遭定了!

不再等謝母反應過來,謝糖快步回住院部大樓去。

高助理問她:“真的要告嗎?”

“是的。”謝糖神情堅定,毫不猶豫道。即便不為上一世,也要為這一世,被謝翩跹三番五次地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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