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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繼續鼓着腮幫子吃。

作者有話要說: 萌萌的流韻,腮幫子鼓鼓吃東西的模樣,啊啊啊啊,跟我家妞妞似的!

說好周更又不算數的作者君,勤勞地更新了!哦哈哈哈哈哈!下周是不是周更看我課表……

☆、九 除夕獻舞

周語把老姑婆帶回了蘭園後,并不着急問她話。

要是直接就那麽開口問了,總是太過于心急了些。她身上縱然疑點重重,人生在世的,誰又沒幾件心裏頭藏着壓着的事兒?

她只問了老姑婆的名字,聽老姑婆自己說是叫王倩芝。周語核對了她的賣身契,卻也是王倩芝不假。

剩下的事,她便也沒有再多問了,就直接讓王姑婆跟着曉曉下去熟悉環境去了。

這此後,又是相安無事地過了好些日子,轉眼間就到了除夕夜。

今年的除夕格外冷些,前些日子的大雪在院子裏積了厚厚的一層雪,叫人走不出去。這一大早的,就有許多雜役都在各個姑娘的園中掃雪了,周語的院子尤為熱鬧些。

周語今晚被胡媽媽點了名進宮去給聖上表演,這事情可不能有絲毫的馬虎。早在一月前她便跟舞娘們一起練舞,今日更是準備好了一切。

胡媽媽決心要捧周語,要将周語的名聲打出去,今年入宮名額只有一個,她二話沒說就給了周語。然而這又是要為自己的園子掙名氣的,她對周語身邊的人也都管教得極其嚴格,讓梅含笑無從下手耍陰招。

直到周語進宮前,梅含笑都未能見到她一面。聽聞她進宮後,更是氣得砸爛了自己房中的擺設,恨不得連周語都一起砸爛了。

周語坐着宮車進宮,她從朱紅宮門的側門進。到了宮內後為了以示對皇家的敬重,只能徒步前行。

她們穿過朱紅的宮牆,彎彎繞繞地随着宮中嬷嬷走到一處院落之中,開始梳妝打扮。

周語的身份本就比尋常宮女難看些,若不是胡媽媽給皇後喂過幾日奶,如今她又如何能進得了這宮裏來表演?因此在她進宮後,宮女們多少都有些輕視的意思。好在曉曉與王姑婆,還有胡媽媽都跟進了宮裏頭,有她們照料着,這輕視倒也不敢太過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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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皇帝,外藩王,諸位輔臣,六部正卿以及六宮妃嫔們入座後,公公的傳話才到後面來。

此時周語與衆人都已經梳妝打扮好,列隊前行。

如此天寒地凍的時候,為了跳一支舞,周語不得不穿着薄紗上陣,才能展現出衣袂翩然的空靈之感。

她的腰間腳上以及手上都綁了鈴铛,只是周語腳上穿的并非是練習時的彩靴,而是單單一雙木屐。站上準備好的打鼓起舞後,每一步都是響鼓一聲鈴铛一陣。

皇家素來是以九為尊,她獻上的這支響屐舞也是如此。這支舞要求舞者踮着腳尖在牛皮大鼓上舞蹈,每一步必踩出聲音來,鼓聲伴随鈴铛的聲音,一個低沉,一個清脆,相得益彰。除此之外,還要求舞者跳滿九九八十一步,一步不可多,一步不可少,全部動作全需在鼓上完成。

周語今年是第一次給皇家跳舞,她也是第一次看見如此宏大的場面。入目觀去,她甚至都看不到秦豐在哪。

最顯眼的皇帝坐北向南,兩側放了花瓶。緊随其後的是太子與賢王,他們的座位就在皇帝寶座之下,分東西兩側放置。嫔妃的帶帷陪宴高桌擺放在他們之後,唯獨只有皇後在最左最東邊陪着皇帝觀看表演。

周語站得高,她朝着賢王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見秦豐就坐在不遠處飲酒。

縱然宮殿裏頭火盆放置了好些,他依舊是裹在狐裘之中,垂着眸子不知在看什麽,臉色蒼白的很。

周語的情況比秦豐的更差些,她在殿門口舞,離主宴區遠受不到火盆的暖意,進出傳菜的公公又時常帶來涼意讓她四肢俱冰。

他們兩人自混沌後回來,都是極其怕冷的主,今日來宮宴,真是一場折磨了。

等周語舞完一場,也到了宴席結束時,各皇子大臣妃嫔都該回去了。

皇帝在周語舞完,換好宮服跪拜謝恩時,除了賞賜了許多金銀器物,更是給了周語一個“恍若仙子”的評價。

這個評價雖然沒有封號之類來得有用,但到底是把周語的名聲,真正地通過皇室的口給傳播開去了。一個天下至尊都稱贊的女子,有誰會不給幾分薄面呢?

更別說太皇太後與太子看了也喜歡的很,太皇太後當場就說了要周語日後多進宮相伴,太子更是贊賞有加,一個勁要求父皇多賞。如此一來,周語日後的路,定是步步高升。

周語不卑不吭地接受了恩賞後,又去太皇太後那處領了賞。她本是最會看人眼色的人,去小坐片刻後更是哄得老人家心花怒放,這恩賞又比之前翻了一翻。

自然這些,周語都是拿不到的,有胡媽媽在,她的賞賜永遠都是媽媽代收。

等與太皇太後告退後,胡媽媽留下去後宮六尚以及皇後那邊打點人情,讓周語先出宮去。

周語由一個小宮女提着宮燈送出宮去,她如今雖是換了狐裘錦靴,靴子裏面還被曉曉貼心地塞滿了棉花。可是這四肢依舊冰冷的很,呼出的白氣瞬間就消失在了眼前。

她一腳深一腳淺地踩過地上的雪,背後是無數綻放的花火,将夜幕映照得一片通亮。她心中從一開始的不安緊張到如今也慢慢沉澱了下來,心裏頭茫然又無助。

縱然她心機再深,得的寵愛再多,地位一步一步爬上去。這合家歡樂的時候,也只有她一個人。

從前在戲園,大家都是孤兒,還未曾覺得如此鮮明的悲涼。可是如今,看着這一屋子燈火闌珊,父親妻子兒女的歡歌笑語,她只覺得自己着實有些可憐。

周語心裏想着事情,便并未注意到前面的人。她并未發現領路的宮女已經停了下來跪拜在路邊,一不留神就撞上了上去。

她提起神來,趕緊下跪致歉,卻又被那人扶了起來。

周語擡頭看去,賢王微微一笑看過來。

他扶起周語,輕輕握着她的手。這本是很親昵的動作,偏生他長了張正人君子的臉,叫人覺得這僅僅只是關懷罷了,自己多想一下都是對他的亵渎:

“今日辛苦你了,手怎麽如此冰涼?可是衣服帶少了?”

他說着,又解下自己的披風為周語系上,言語間還帶了些許歉意:

“今日我沒有幫你讨賞,個中緣由聰慧如你也是明白的。我既不能在父皇面前助你,就送你一段路吧。”

周語心頭一顫,趕緊婉拒:

“豈敢勞煩殿下……”

“和我還說什麽勞煩不勞煩的呢?”賢王笑了笑,拿了宮女手裏的宮燈,叫那宮女先回去,自己在前面帶路,“這般熱鬧的節日,太子跟皇後怕是有說不完的話,我母妃去的早,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回府也甚是無趣,有你陪着走多少能解一解苦悶孤獨。”

周語并不熟識宮中的路,賢王喚退了宮女後,她便只能随着他走去。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會兒天後,賢王又從自己的衣袖中掏出了一個油紙包給她:

“我也不知道還能送你什麽,金銀細軟你都快收的手軟了吧?聽說為準備那舞你都沒怎麽吃東西,跳完後也就只喝了幾杯賞賜的酒。我便從父皇的宴上偷了點吃的給你帶來,可惜涼了,若是不介意便吃些墊墊肚子吧。”

周語起先一直以為賢王是怕她心智不夠堅定,被太子的示好拉攏。可到了這一步,她卻無法再僅僅只當他是拉攏了。

他若是想要拉攏,随便給等價的禮物都好,又何必特地将自己供桌上的食物藏了這許久來給她?又何必親自來送她?

他是一個皇子,也是一個王爺。吩咐屬下來示好,都是她的榮耀了,他做得這般親力親為,若這只是禦人之術的話,那真的叫人心驚了。

漫天花火,将這一方夜幕照的五光十色,光怪陸離。周語手裏拿着那包點心,在雪地裏跟随他踉跄地走着,眸中無數的光影交織變幻,讓她本就不舒服的腦子越發昏沉起來。

賢王仿佛察覺到了周語身子受了涼,走路也走得不易。他停下步子來,朝着周語展開溫熱的手心,柔下眉眼,唇角帶笑:

“雪地難走,你身子又不好,我牽着你走吧。”

或許真是在宴上喝多了酒吧,周語恍惚間竟覺得,縱然是這漫天的花火,也比不得他回眸時的這一笑。

秦豐站在朱紅的城牆邊,遙遙地看着攜手走來的兩人。

他似乎已經在雪幕中站了許久,天青色的披風上落滿了雪,甚至都積了起來,看上去沉甸甸的。

他身側的秦恩已經是第三次催促他了:

“大人,回府吧。您身子不好,還在雪中等了這麽久……”

前兩次,他都是淡淡地拒絕了。他雖然冷,好歹還都是裹着厚厚的狐裘的,這刺骨的寒風并不見得能刮到多少肌膚,頂多臉上疼一些罷了。倒是那人,跳了那麽久的舞,也不知道現在如何了,不見一見還是有些不放心。

然而這一次,他知道自己準備的那件鵝黃色披風并無用處了。

他神色淡漠地垂下眸子,轉過了身。披風上的雪随着他的動作簌簌地往下掉,少許掉進了他的衣領裏面,凍得他哆嗦了一下。

秦恩忙上前幫他來拍掉雪,卻被他攔下,順便還被他塞了個物什進懷裏

“快走吧,的确冷的很。”

他大步往馬車走去,也不等那個他已經等了近一個時辰的人了,也不說那個人是誰。

秦恩滿腦子不解,一頭霧水地撓了撓頭。他低頭看懷裏的東西,輕輕地打開那外紙,卻只見到了幾塊白糖糕。

這白糖糕陪着他們在雪中等了近一個時辰,在打開的剎那卻還有熱氣往上升,袅袅地與雪幕融為一體,終于再也看不清。

作者有話要說: 哦哈哈哈哈哈,被內容提要騙了吧?!哦哈哈哈哈!

☆、十 老姑婆(二)

除夕一過,新的一年就開始了。

朝廷開朝要在假期之後,這幾日說說是最清閑的,但實際上也并不清閑。

各部各司的人際走動都從初二那日的傳座開始,到了初三又要喝年酒。

皇城內外大開宴席,這當紅的戲子伶人自然是火俏的很。

單單是周語一人的行程,一天就得走好幾家。

梅含笑稍微差些,平均下來,一天也有個三家要走。

這日,周語受邀要去工部秋言令的府上,他秋大人自然是高風亮節不喜歡尋歡作樂,但是耐不住他有個兒子好享受,在年前就跟胡媽媽定了周語的日子。

周語在曉曉跟王姑婆的陪伴下,坐着馬車到了知念公主府。

從她們下馬車起,就有随侍一路伴随,在為她們特地騰出來做準備用的屋子裏,也是火爐糕點茶水一應俱全。

秋向東對于這個他得不到的美人,可謂是下足了心思。

周語既然收了他錢,就算是再不願給這個色膽包天的家夥唱,也會逼着自己唱。

她換好裝走到前廳去表演,路口門口的王姑婆時喚了她一聲:

“姑婆,我去唱了,您叫人幫我換一壺熱水放桌子上,一曲完後我要潤嗓子。”

王姑婆看着年紀有些大,但實際年紀其實并不大,做事也很有條理。只是這次,她明顯很心不在焉,周語見她沒反應後,又說了一遍,她才恍惚地回過神來應了聲:

“好的,姑娘。”

周語心裏頭覺着奇怪,但登臺在即,也沒多去追究。

今日在公主府上做客的大多都是跟秋向東交好的狐朋狗友,周語上臺唱了不到幾句,就被他們圍着開始調/戲。

秋向東更是嚷嚷着要跟周語對唱,拿着酒杯到周語身邊就要她喝:

“來來來,難得我們哥兒幾個都在皇城過年,不喝一杯都不應景了。小語兒,來,你也喝一杯!”

他斟了慢慢一杯的酒遞到周語的跟前,那酒看上去十分澄澈,聞着還有些許果子的芬芳。之前秋向東也喝了,想必這酒裏并沒放什麽龌龊之物。

但周語還是婉拒了:

“秋公子,小語兒酒量不好,喝了酒就唱不好戲了……”

她眸中波光滟潋,裏頭帶着笑意三分,還帶着幾分讨好的意味,還沒喝酒就已經讓人看醉了去。

只可惜先前被她逃了太多回,秋向東也算是有經驗了。他只忪愣了一瞬,便又锲而不舍地把酒杯親自拿了過去:

“怎麽?我秋向東親自倒的酒,小語兒也不給面子麽?”

他說這話時已經是有幾分不悅了,旁邊的朋友們可都是看着,她若是再不接,未免太過于矯情了。

周語心中厭惡這人的強逼的舉動,她看着杯中酒色澤氣味都應該沒問題,只喝一小杯大概也無大礙。于是展出一個笑來,不再推辭,一口抿了。

按理來說,戲子在外很少飲用外府的東西,一是為了保持身段,這二也是為了讓保護戲子,免得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入了口。

但周語倘若不順着秋向東的意思,她今日走不走得出這裏便成了問題。

胡媽媽也知道她會遇到這樣的情況,可是為了那些個金裸子以及與公主府交好,就算再危險也要讓周語去。她的小語兒這般聰慧,一定能完好地回去的。

然而,今時不同往日。彼年公主府的貢酒入口醇厚但其實并不醉人,而今年的貢酒卻顯得格外清冽,周語入口就覺得似有火在喉間燒,喝下後沒一會兒就覺得有些頭暈。

戲子們的酒量怎麽可能會差?能叫周語一杯就頭暈的,足以見得這酒有多麽厲害了。

周語掐着手心,強撐着演完一出戲,又按着秋向東的意思唱完了幾支應時的曲子,這期間秋向東一直都在強行灌酒。等她表演完,已經是難以保持平衡地走路了。

她扶着腦袋靠在案上,一雙琉璃眼迷離茫然,心頭最後一絲清明也快要被消磨殆盡。

秋向東看到這美人醉酒的模樣,心中更是難耐,當場就說了要請周語留宿秉燭夜談:

“姑娘既然醉了,幹脆就在這兒住下吧。我娘這裏地方不大,住個人還是可以的。我們也好晚上繼續聊聊曲子,談一些風雅之事……”

他的色膽都快從眼珠子裏蹦出來了,還張嘴閉嘴的風雅。要是周語今日真的住在這裏,第二天還不知道被他折磨成什麽模樣!

曉曉攙扶着周語,以媽媽不準外宿為由,當即就拒絕了:

“姑娘醉了,曉曉代我們姑娘謝過秋公子的好意,等姑娘清醒些後再請她親自來謝。只是蘭園園規寫得清楚,斷沒有住宿外府的姑娘。若是晚歸了一時半會兒的,怕媽媽生氣。如今戲已經唱完,我們這便告辭了吧。”

秋向東聽到這話,極為不悅地瞪了曉曉一眼。他今日好不容易才弄到了這幾壺貢酒來,她既然喝醉了,又怎麽會讓她這般輕易地走?

他看中周語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兒了,一直沒能将這小小的戲子弄到手,今天機會難得,錯過可不知道要等到哪日了!

“你們姑娘自然由我照顧着,你跟那個姑婆回去跟媽媽告一聲就是,其他的事情我自然會擔着。”

等小語兒失了清白,于媽媽也沒什麽用了,這人他想要過來還不容易麽?

然而曉曉依舊不肯放,态度雖不算強硬,但也絕不是服從的意思:

“公子體貼,我們自然感激。只是姑娘這接下去還有一家要走,恐怕……”

“還有地方要走?!我可是最先訂下小語兒的!媽媽到底怎麽安排的?!不是說今日都能在我府上嗎?!”

他苦心準備了這麽多日,怎麽突然又冒出一個另一家要走了?!

秋向東原本還算是擠出幾分客氣來的臉,此時連虛假的客套都懶得裝了,甚為不悅地看着曉曉,眼神夾帶了幾分憤怒之色。

曉曉并不見害怕,依舊牢牢地扶着周語的腰,不卑不吭地回答他:

“公子莫動氣,實在是這來自秦家小公子的帖子,媽媽不敢不收。”

秦小公子的名頭說出來,秋向東的表情有片刻的猙獰。

他才不會把秦流韻那個傻子放在心上,那個傻子有什麽好怕的?但是傻子他哥可是那個秦拔舌!

他們這群世家子可沒少被父親教育,惹誰都好,就是要遠離那個秦拔舌。禦史臺這一塊像是銅牆鐵壁,什麽人都難以滲透進去,就只聽從于皇上,暗搓搓地調查一些隐秘之事。若是禦史臺惹到什麽人了,皇帝舅舅更是永遠都偏心禦史臺這邊,甚至還給了先斬後奏的權利。

秋向東的色心被秦府這名號,生生就吓得滅了一半。

“秦流韻?怎麽會是秦流韻那個傻子?!他就跟稚兒無異,哪裏會對什麽曲子感興趣?!”

秋向東此時不敢強留,但也實在不甘心。

曉曉面色未改,又繼續道:

“秦中丞有多麽寵愛流韻公子,想必秋公子也是知道的。今日流韻公子若是沒見到姑娘鬧了起來,定會惹得秦公子心裏頭有所不高興,日後也難免……”

曉曉的話未說全,秋向東也知道她要說的是什麽。

他的臉色很難看,态度明顯放松了,再沒有強留的意思。

“姑婆,快些上去扶住姑娘,我們該走了。”

曉曉喚了門口傻傻站着看着秋向東的王姑婆一聲,暗道這人怎麽這麽沒顏色,姑娘都這樣了,她還有心情發呆!

聞言,王姑婆才回過神來,趕緊上前從另一側扶住周語的身子。

她們兩人都規矩地行了禮告辭,扶着周語往外頭走。因為怕時間一長又發生什麽變故,曉曉帶着人走得飛快。

臨到門口時,迎面又走來一人。

兩側的侍女見此人都紛紛下跪行禮,周語此時酒醉不适宜見客,曉曉将披風的帽兜豎起來,擋住了周語的臉,讓她靠着自己,一同緩緩下蹲行禮問好。

王姑婆蹲下的動作比曉曉還要快上幾分,等那人匆匆走遠後,她才取下帽兜,神色複雜地在那人背後遙遙觀望,直到再也看不見那人。

曉曉把她奇怪的舉動看在眼裏,心中暗暗想着,等姑娘醒後一定要彙報一下姑婆的種種奇怪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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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匆匆忙忙地從公主府走出,讓車夫趕到了秦府。

而秦豐早就得了秦知的消息,說是周語被灌了酒。

這灌酒之事不比刺殺,秦知還能擋一擋。他沒法子現身幫周語去擋酒,只能提前一步來通知秦豐。

秦豐在聽完秦知彙報的那一刻,立即就吩咐廚房備下了解酒湯,等馬車一到,叫人先帶王姑婆下去休息,緊接着自己從馬車中抱了周語出來。

他一看她的神色就察覺有異:

“怎麽醉得這樣厲害?她不是個不會喝酒的,今日在那裏喝了什麽了?”

醉成這個樣子,少說也得喝上幾壺才對。周語怎麽可能那麽不小心,被人灌了幾壺酒?

曉曉趕緊沖着秦豐告罪:

“屬下與姑娘離着遠,在姑娘被連灌幾大杯時沒來得及擋,也并未看清是何種酒。但聞着姑娘身上的氣味,倒像是青陽酒。”

秦豐手中抱着周語,聞言步子一頓,臉上瞬間就罩起了陰雲。

跨金坊的青陽酒,由彤雲山頂的雪水釀造,《清德酒譜》的古方制曲,再進入跨金坊特殊的地窖之中。這新酒入桶窖藏不到一月,便沉香四溢。但同時,這酒也是極為烈的,這可是蠻族都認為是酒中之魂的東西,別名就是青陽魂,可見有多麽暴烈了。

這樣的酒,讓一個女子喝了,還是幾大杯這樣的量,難怪就是周語也醉成這樣。

秦豐看着懷中人醉醺醺的模樣,心裏頭一股子的氣也沒處發作,只能嘆了口氣:

“你下次拉着她點,讓她多長個心眼。別沒事兒跟傻子似的,人家給什麽都喝。”

曉曉回了是,又幫着周語解釋道:

“姑娘也并非是樂意的,只是秋公子實在為難人。胡媽媽明知道他是這般的人,還讓姑娘去府上唱戲,期間姑娘拒絕了幾次,秋公子竟直接把酒杯喂到了姑娘唇邊,強行灌……”

秦豐神色暗沉地聽着,眼中如古井無波,但曉曉卻不由自主地噤了聲。

曉曉自小被秦府培養,自然也知道秦府主人們的一舉一動代表着什麽。這位爺若是越平靜,這心裏頭的怒火便越是烈。他看着不做聲,心裏頭怕早是把那人剜了千遍了。

一路寂靜,壓抑的氣息讓面對秋向東都面無懼色地曉曉忍不住抖了一下。

而此時,周語卻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她的帽兜在動作間掉落,冷風吹得她瑟縮了一下,意識卻依舊是朦朦胧胧:

“這是哪兒曉曉……曉曉呢……”

她的眼神還是模糊的,看不清眼前的東西。雖然醉成了一片,卻還知道要找曉曉,不聽到曉曉的回答就不放心似的。

秦豐臉色有所緩和,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背,低聲安慰了幾句:

“安心睡吧,已經到我這兒了。”

他的話像是一劑強度鎮心劑,使得周語聽聞他的聲音後也不再要人了,放心大膽地就睡了過去。

秦豐抱着人就到了客房,他喚人給周語換了身衣裳又喂了解酒湯,然後才聽曉曉的詳細彙報。

大致情形他也都能猜的到,唯一沒猜到的就是這個王姑婆的反應。

周語身邊的人,他心裏大致都有數,獨獨這個奇怪的王姑婆是周語自己要來的,他還沒查過此人底細。

但今日曉曉這麽一提,這人的底細怕是要掘地三尺地挖一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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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語是巳時離開的公主府到了秦府,這一覺就睡到了酉時。此時她的衣物都被秦府的下人們洗好烘幹了,腦子也清醒許多。

曉曉進去幫她穿戴好,又給她送了碗養胃的黃精粥。

等周語精神恢複得差不多了,曉曉才下去請秦豐過來。

秦豐到時,周語已經恢複得與常日無異,眉宇間不見絲毫怠倦之意:

“這次真是麻煩你了。”

秦豐見此,冷哼了一聲:

“強做出這幅精神模樣幹什麽?你現在什麽情況我還不知道嗎?留點精神對付胡媽媽去罷。”

周語聞言,笑了笑。她放松下身體,懶懶散散地靠着貴妃椅上的靠背,終于流露出了幾分疲憊:

“也是,跟你還客氣什麽。”

秦豐到周語面前坐下了,默不作聲地将她面前的涼茶拿遠了,複又倒了一杯溫茶放過去:

“別人給你斟酒你就喝麽?愚蠢至極!今日若不是曉曉在,你是要睡在公主府麽?”

周語瞧着他這幅張嘴就愚蠢的架勢,知道他是關心自己才至于如此生氣,不由得心虛了些,趕緊讨饒:

“快別罵我了罷,下次我就多個心眼,說什麽都不喝了。就算他拿刀子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喝了。”

秦風知道這人肯定不會聽進去,這執拗的脾氣他們算是同出一轍。但她的讨饒明顯對他很有效,讓他心裏的怒火又熄了些。

周語見他不生氣了,便又老老實實地彙報自己接下來幾日的行程:

“我明日将會去太子爺府上跟賢王府上唱戲,一個在上午,一個在下午。在稍後些是梅蘭竹菊四園戲子的開年比試,也是我要拿到這些個東西的重要一步。”

她偷偷觑了秦豐一眼,見他面色平淡,沒什麽多的情緒,便知道他對這些個事兒也都了解了。既然秦豐知道了還沒什麽表示,就證明這些個事兒都不算是事兒了。

她心頭一松,又笑着道:

“去太子爺府上倒叫人有些忐忑,但是去賢王那邊就是輕松許多了。之前賢王在大年夜之後,還特地尋出來送了我一程,這份禮賢下士不舉門第的功力,怕是太子所不及的,着實叫人刮目相看。”

聽着周語的話,秦豐心裏頭莫名就覺得不痛快了。

什麽叫做去賢王那邊能輕松很多了?去哪裏能比得上他秦豐能叫她自在的?

他扯了扯嘴角,當即就露出一個十分嘲諷的笑來:

“愚蠢!他那樣身份的人什麽美人沒見過?送你對你好皆不過是你與他有用罷了,難道還能當真麽?”

周語早就見慣了他刻薄的模樣,此時便也沒把他突然的毒舌當作一回事兒了。

她将茶盞往秦豐手邊推了推,只笑着回了聲:

“對對對,你說的都對。”

她這般模樣叫秦豐心中的火更是旺了,他皺着眉頭看着她,瞧見她還是一副溫溫婉婉的聽話模樣,這心裏頭的火又發不出來了。

他拿起茶盞灌了一口,懶得再去與她說話。

她如今還不清楚宮中出來的人的心狠之處,自己說什麽都怕是不會相信。日後跟那些個人相處久了,她自然會懂得。

作者有話要說: 秦拔舌比周語年長些,周語是幼年過得凄苦,拔舌那是驚心動魄,因此一些事情,現在還是拔舌懂得多些。

☆、十一 老姑婆(三)

周語又待了片刻後,就不得不起身告辭了。她已經在秦府待了太久,再不回去媽媽該懷疑了。

秦豐将她送到了門口,在她出門前塞了一個錦囊給她。

周語帶着疑惑去看他,而秦豐卻又像是什麽都沒看到似的移開了眼,轉身往裏屋走去。

等到了馬車上,周語才拆開錦囊來查看。她本以為會是接下來幾月她該怎麽做的行動指南,結果裏面卻是一個拿紅紙包了的小紅包。

這小紅包光是外頭就拿紅紙一共包了好幾層,像是裏頭放了什麽重要的東西。可一層層打開來一看,卻只有幾枚銅錢。

周語将銅錢放在手心仔細端詳,秦豐送東西必定會有他的緣由,他才不會沒事就給她幾個銅錢。

她翻來覆去的看,看了一路,臨到蘭園時才發現這些個銅錢都是她出生那年鑄造出來的。

獨獨有一枚比較新的銅錢,正是去年的,也就是他們相遇這年。

他将她的出生算作一次開始,将她遇見他又算作一次開始。

這個新年禮物,給的真是別出心裁。

他還記得給她新年禮物,但是她卻什麽都沒準備。

周語正想着時,曉曉輕輕扣了扣轎子的木楣:

“姑娘,到了。”

周語将那些個紅紙銅錢收入袖中,她踩着凳子下了轎,在一片夜幕中站上鋪滿了雪的前門臺階。

此時,前門已經大開,受到消息的老媽媽正在小厮們的攙扶下走來。一群人将園中原本幹幹淨淨的一片清白地踩得髒亂不堪。

曉曉靠着門口站着,一手拿着燈籠,一手撐起一把傘。她手中的燈散發着昏黃的光,照的人的影子都模糊不明。

裏頭是群魔亂舞,外頭又何嘗不是妖魔鬼怪。

周語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那晚李世站在雪地等着自己的模樣,即便雪蓋了他一身,他卻笑得如沐春風,背後更是五光十色的花火在黑幕綻放,叫人看得呼吸都驟然一緊。

“姑娘,該進去了。”

曉曉又是一聲催促。

周語嗯了一聲,她收起思緒斂起袖子,将頭上的兜帽拂下去,低頭擡頭間又是那般笑盈盈的模樣,朝着來人親親熱熱地喚了一聲:

“媽媽……”

應付完老媽媽,已經是快到了醜時,周語卻依舊精神着,大抵是在秦家休息夠了。

周語掏出了兩個紅包,喚了秦知跟曉曉過來,給他們一人發了一個紅包,就當是過年的一點心意了。

他們都是無父無母,跟她一樣的孤兒。冰天雪地的也沒什麽地方可以去,也沒什麽人值得挂念。

但是既然這世遇到了,便是有緣人,周語總想對他們好些。

等發完紅包,她又想了想,叫曉曉拿了些許彩繩過來。周語從自己的小匣子取了一塊無瑕美玉,打算親自做一條宮縧送給他作為回禮。

周語原想繡荷包,可是考慮到個人手藝針法都是不同,要是被人發現指不定惹出什麽禍端來。只有這宮縧,編織手法都差不多,她也從未給人看過自己會這個,勉強能拿出來回禮。

還希望他別嫌棄的好。

秦豐在送走周語後,轉身就吩咐了秦知多加留意周語身邊的那個王姑婆。

這人在席間一直都是神游在外的狀态,表情也是惴惴不安居多,明顯就是心中有事。

她在周語面前僞裝的不錯,但是在旁人面前卻是漏洞百出,這樣的一個不明黑白的人在周語身邊,要是發現了周語的秘密該怎麽辦?

果然,到了半夜時,他便收到了秦知的彙報,說是人朝着公主府去了。

秦豐略微思索便明白了這王姑婆的身份,心中暗暗道了聲不好,趕緊吩咐人去把她帶回來。

前些日子他就收到線報,說秋嚴令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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