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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含笑與她而言,已經是棄子了。

棄子無用,她只不過還能靠着之前的名氣跟這個身子,再多為她掙幾年錢罷了。

一個痛哭流涕,一個冷眼看着,而此時,周語走了進來。

她無意闖入,一早上就看見這遍地血腥,甚至都結了塊的血,到底是晦氣的。

這是她一手造成的孽障,他們本可以瞞着媽媽,在梅含笑年老珠黃終于無用時被贖出去好好過日子。又或者是,梅含笑終于拿到了戲院之主的位子,跟這書生一起榮華到老。

只是,那些都是本可以。

這世上,本就充滿了意外。

她那日落水而亡,梅含笑何嘗不是這般擺出一副無辜的模樣來跟媽媽讨好賣乖。

誰都有善得叫人落淚的時候,誰都有惡得叫人發怵的模樣。

人生在世,誰能幹幹淨淨清清白白地活到老呢?

周語往裏頭踏了一步:

“媽媽,”

她溫溫順順地上前請安,掩去眼底的一片淡漠,又擺出幾分不适來:

“小語兒來給您請安了。不過……既然您在忙,那我也不多留了。”

她說罷便要走,誰知道梅含笑被折磨了一夜,竟還有那個力氣奪了小厮手上的刀子,破釜沉舟地朝着周語奔來。

都是她,都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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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本可以好生過日子,離開這銷金窟這皮肉場的!可是她卻非要插/一手!若不是她,今日夫君也不會死!

她像是瘋了般朝着周語奔來,在場的所有人都來不及阻止。

或許有人是來得及阻止的,卻也被她瘋癫的神情吓得忘了動手。

周語轉身間,她的腰部就傳來一陣涼意。

她回眸看去,卻見梅含笑手中的刀,有半數都沒入了她的腰際。

周語與梅含笑在門口對峙,裏頭的人只瞧見梅含笑拿着刀沖了過去,卻不曾瞧見她究竟刺中了沒。

周語飛快地按住梅含笑持刀的手,用自己的衣服內裏壓着刀鋒抽出去。讓這刀子抽出來後,瞧不見一絲一毫的血。

梅含笑也瞧見了,她瞳孔一縮,來不及反應過來刺上第二刀,就被人壓着跪到了地上。

她桀桀地笑出聲,看着周語的神情癫狂至極,滿口只有:

“怪物!怪物!你辛苦培養的也不過是個怪物!啊哈哈哈哈哈!怪物!”

老媽媽只當她瘋了,半個字都沒聽進去。她只管緊張着周語:

“我的心肝啊,你可曾傷到了?”

周語舉動自然地把破了的衣服遮了遮,安撫地笑了笑,然後才對着急匆匆趕過來的老媽媽道:

“媽媽,我沒事,沒被傷着。”

怎麽可能。

那一刀,刺得那麽狠那麽準。

只是,周語絕不能叫大夫近身。

她身體冰涼無熱氣,在冬日裏還能尋個理由說體寒。但是大夫近了身後,一把脈便什麽都知道了。

更何況,她的身子雖然會受傷,卻并不會流血或者愈合。所有的傷口都會保留在被傷害的那刻,本子上寫着,要什麽勞子的靈魂之力才能愈合傷口。

那日從湖底起來,是秦豐與她彼此許了願,一身的傷才好的七七八八。昨日的鞭痕,這可都是還留着,一點沒好。

而今日,這傷可就更加無法一下子就好爽利了。

也是折磨人,明明嘗到了痛,卻不能說出口。

周語眸光流轉間,并不叫人看出一絲半點的異樣。她面色如常地拍了拍老媽媽的手,扶着曉曉出去。

身後,梅含笑卻依舊在喊着怪物。

周語心裏頭不屑地嗤了一聲。

怪物又如何,你還不是輸給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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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豐落筆時,墨汁突然就毫無預兆地滴在了紙上,渲開好大一塊污漬。

這個時候,紙還是貴族的東西,如此便廢了一張紙,他的書童心疼極了,只是手下還是很快地取了一張新的紙鋪好----他家主子可不喜歡不麻利的人伺候。

秦豐放下筆,看了看天。

大雪初霁,一片亮堂,像是要讓時間所有的罪惡都在那皚皚白雪的消融之下無處可藏。

他站直了身子,取了帕子擦了擦手,也沒什麽心思畫畫寫字了,只低低地詢問了書童一聲:

“今天是什麽日子?”

書童行了一個禮,飛快地回答:

“回大人,是初六了。”

初六,明天便是初七,百官回朝的日子。

每年的初七,都有無數的地方官員到皇城來述職,還有各地稀奇古怪的玩意兒被奉上來,是各路官員交際充實錢囊的好時機。

而今日,他少不得要給秋嚴令秋大人府上,送上一份大禮了。

想必王姑婆也該等急了。

秦豐從書案上拿起一本奏折來,他翻了幾下,沒來得及添上幾筆,就被來報的秦恩打斷了思路:

“大人,賢王私宴周姑娘。”

私宴就私宴,賢王的手段瞞着太子請周語不是問題,但是既然秦恩來報,想必是有什麽事情發生了。

秦豐不說話,等着秦恩說下去。果然,秦恩接下去的話讓他眉頭一皺:

“秦知彙報說,姑娘昨晚受了傷,今日乃帶傷赴宴,怕多有不妥……”

胡鬧,這人也是胡鬧。受了傷還四處亂跑,雖然知曉他們兩人身份特殊,受的一般小傷都不會有什麽影響。但是聽着秦恩的話,這傷分明不是一般的傷勢了。

要是有個萬一怎麽辦?他們都還在适應着新的身份與特殊的能力,她要是被人發現了如何是好?!

秦豐幾乎在瞬間就站了起來,一邊披上外衣一邊吩咐秦恩:

“備馬,我要出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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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語随着賢王在城郊外的月老山上走着。

這山既然叫做月老山,自然也有月老廟,也是無數男男女女尋求姻緣的地方。

賢王請周語來,可不是為了談情說愛,只不過是這地方,離皇城比較近罷了。

皇城裏人多眼雜,這郊外人煙稀少,太子的爪牙還不至于在山上都布滿。

他知道秦豐明日要上折子彈劾秋嚴令,但是倘若秦豐站了出來,皇帝就會把秦豐歸到他的麾下。日後用人也會衡量各方勢力,這對賢王而言,是将秦豐的能力用處大打了折扣。

王姑婆得去告,但是決不能從秦豐府中出去告。

同時,她也不能從周語手中出去,不然周語作為暗棋就會暴露。

只是,她雖然不能從周語手中出去,卻還是可以從戲園子出去。

從胡媽媽手裏出去。

如若這樣,太子勢必會對胡媽媽出手。

而周語此時沒了梅含笑的威脅,又有太子幫襯,這戲院之主的位子,坐得毫無懸念。

只是……太子多疑。人既然在周語院子裏待過,他必定會懷疑。要如何打消太子的疑慮取得信任,這就是周語該勞神的了。

聽完賢王的吩咐,周語自然是應下了。她對賢王頗有好感,何況這點小事并不難。

她看到賢王衣着單薄,這半山腰的亭子裏寒風凜冽,她正想提醒幾句時,卻看見賢王定定地看着某處,久久不曾移眸。

“殿下?”她喚了一聲,“此間風大,還請您保重身體。”

賢王恍惚着回神,安撫似的與她笑了笑,将手攏進袖子裏:

“本王知道。”

他的心情明顯有異,談完了正事後也沒什麽心思呆下去了,匆匆跟周語客套幾句便離開了。

周語沉思許久,踏着結了冰的泥路往山下走,不多時便看見了月老廟。

廟裏的一棵菩提樹上挂滿了紅綢,風一吹便四處飛揚,像是要把這些少男少女的祈求都帶到天上去。

從山腰往下看……可不就是看見這塊地兒麽?

周語在菩提樹下站了許久,引得掃地的僧人前來詢問:

“女施主可是要許願?”

周語回過神來,微微笑了笑,搖了搖頭,只道:

“剛剛在這裏的那位施主我看着眼熟,想來交談幾句,誰知道竟走得這般快。我從山腰下來,便不見人了……”

僧人道:“施主說的可是田家小姐?她已經坐着轎子回去了,施主晚了幾步。不過既然有緣,自然還是會有相見的機會的。”

周語應了是,輕聲與僧人告了辭。

她一步一步地往下走,心頭無需多想就能回憶起田家小姐的情況來。

太子麾下,禮部尚書田恩清,子嗣不豐,只有一個獨女,名喚田雪蘭。

她才名在外,是皇城中出了名的才女。

遺憾的是,她是個瞎子。

周語突然覺得眼睛有些酸澀。

她想,今日的山風,着實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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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老姑婆(六)

其實也沒什麽,人生在世,總有所得與有所不得。

事事都順遂,那就不叫人生了。

周語只是有些心酸罷了,這苗頭才起,如此快就滅了。

她轉過身,收起自己來未來得及送出的失落,覺得自己着實有些可笑,演大家小姐多了,還真以為自己是貴人了。

說到底,還不是一個身份卑賤的戲子。就算今日沒有田家千金,也會有別家千金。好在自己如今陷得不深,快些走出來就是,

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衣服,正擡頭時,就看見了牽着馬走來的秦豐。

佛家的地,不論是誰都要下馬以示敬重。

于是,他牽着馬,在那棵站了百年的菩提樹下走過來,紅色的綢帶飄飄揚揚地在他身後。

他就像是踏着一團紅雲而來,背後萬丈金光閃爍,熠熠生輝,讓周語恍惚間覺得自己見到了仙人。

她很快眨了眨眼,回過神的第一反應是秦豐有什麽急事找自己。

可是轉念一想,若是急事,他也不會走得這般緩慢随心。

她住了腳,在菩提的這邊等他走來。

這棵枝繁葉茂的菩提,垂下無數的紅綢帶,飄蕩在兩人之間。綢帶從周語的身後,吹到了秦豐的面前。

他一把抓住了周語的手腕,拉着她往後山走,直接無視了這紛紛揚揚的綢帶。

世人的愛恨情仇都與秦豐無關。

在他手裏死過無數人,有無數的家庭被他破壞,要是還有同情心,他就不會走到今天的位置。

他只是……見不得周語露出這般可憐兮兮的表情來。

素衣白裳地站在這紅色之中,活像是一只被抛棄了的女鬼似的。

他将人帶到了後山,一語不發地看着她,臉色沉沉。

周語覺察到他的心思,不由得面上有幾分羞惱。

她什麽都沒說,他倒好,早就什麽都知道了。

“你看着我幹什麽?都初六了,明日就開朝了。你不回家忙着,還有空來這山上?!”

周語急急地想要岔開話題,失了一貫的沉穩,帶了幾分焦慮。

秦豐難得見她失态,心下有些好笑,嘴上卻是冷哼了一聲:

“我想是到開朝前一天才手忙腳亂地準備的人嗎?”

周語張了張嘴,想到秦豐這種把什麽都要拿捏在手裏的人,定是早就處理好了明日要用的一切了。

她找不出什麽理由來反駁他,只好悶悶道:

“那你也沒什麽理由來這裏,難不成也是來看田家小姐?”

聽了這話,秦豐便知道她全部都清楚了。

她不知道她自己此刻的表情有多麽可憐。

他擡了擡手,想跟平時安撫流韻那般去摸一摸她的發,又發覺那樣似乎不太妥當。

擡起的手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握成了拳,又隐入袖中。

秦豐移開眼,望着遠處:

“既然都知道了,那就收起你的心思。你我費盡心思重活一場,可不是為了給你談情說愛的。”

被說破了心思的周語面上有些挂不住。

但是,秦豐就是這樣一個人,有什麽說什麽,從來都不屑于僞裝自己的目的。

他是皇城內最狠心手上沾了最多孽債的人,卻又是滿皇城唯一一個敢說真話的人。

周語也不跟他客氣了,直接破罐子破摔:

“我現在這不是知道了麽?哪有你說的那般嚴重。我還不至于忘了我們的目的。”

不忘記他們的目的是一,更多的還是身份問題。

秦豐不在意周語戲子的身份。

可是他不得不在意周語所擁有的,跟他一樣的另外一個身份。

他們都算不得人了。

周語不管愛上了誰,他們都注定是沒有将來的。

她已經死了,而他還得活着。

她不生不死,而他還會老去。

最後受傷的難過的或許是兩人,但會一直記着忘不掉的,只有周語。

或許還有個旁觀的他。

秦豐看得比周語透徹,也關心得比周語多些。

只是這份關心,周語若是自己不發現,秦豐永遠都說不出口。他只會默默地悶在心裏,或者一針見血地提點她。

初七的時候,秦豐穿戴好自己官服上早朝去。

他拿着寫好的折子站在衆臣之中,等着一系列的儀式進行完。

然而,儀式完畢,還沒等秦豐站出來上折子,大理寺卿夏時正就站了出來:

“皇上,臣前幾日接到了一名婦人的狀紙。這狀紙中所告之人身份尊貴,臣需向您請了旨才敢提審此案。”

夏時正這人,連賢王跟太子都沒能招攬過來的硬骨頭。他父母已享天年,又無妻室子嗣,就這麽受命于皇帝,直接聽命于皇帝。

從某些意義上而言,他跟秦豐還是死對頭。

他專斷百姓之事,而秦豐則是處理百官之間的腌臜事,偶爾秦豐還要幫皇帝幹一些上不了臺面的事情。

如此一來,相同的地位,就有了不同的職權,秦豐對百官都能先斬後奏,權利自然比他大些。

夏時正為人很正,但是脾氣拗。當然,這都不代表他就不介意同級職分之差的事情。

通俗的來講,那就是皇帝更信任更看重秦豐一些,他吃醋了。

如今,能有一樁大事來拉回皇帝對自己的注意力,他自然不會放過。

再者也查清楚了,确有此事,這可不是賢王為了扳倒太子找人胡亂驺的。

夏時正目不斜視地看着皇帝,他心裏其實很得意自己能接到這麽一個大案,但他終究憨厚了些,并不像旁的小人那樣,要在自己對手面前挑釁亦或是打壓。

他只是等着皇帝的回複,他也料定皇帝定會下旨----這可是今年第一案,也是他沉寂已久提出來的第一案。

果然,皇帝頗感興趣地坐直了身子:

“竟然能叫夏愛卿如此形容,這涉及之人看來是不簡單啊。愛卿若是查明了詳情,萬事據實,這個旨朕下了便是。不過……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愛卿還不說說是什麽樣的案子麽?”

“是臣的疏忽。”夏時正暗暗後悔自己的莽撞,一心想着請旨,都忘記自己該禀報案情了。

他理了理思路,開始講述:

“初五晚上,臣在府前接到一婦人名為王倩芝前來告狀。據她所稱,她乃是知念公主的驸馬爺,秋嚴令的前妻。她說自己與秋驸馬育有一子,此後驸馬爺上京趕考,她在老家幹活持家。幾年前驸馬爺高中,她還是從旁人口中得知驸馬爺與公主成了親。本想着糟糠妻無法幫助驸馬爺,還是公主更适合驸馬爺,便隐忍不發。而在幾月前,她與驸馬的兒子秋望東得了傷寒,她前來求個藥錢都被人趕了出去,因此才下定決心,狀告驸馬爺抛妻棄子,不仁不義,枉讀聖賢書。”

夏時正此話一出,全庭寂靜。

自然有沉默着看好戲的賢王這派,卻也有被這突如其來的抛妻棄子震驚到說不出話的太子一方。

再看秋嚴令本人,他倒是在官場沉浮久了,面色淡漠,并沒幾分其他的表情。

皇帝見此,眯起眼問秋嚴令道:

“驸馬爺,你有什麽話要說嗎?”

秋嚴令出列,大大方方地行了一禮,神色如常地回道:

“回皇上的話,當年我與公主成親前,說是我發妻的女子,據說能繞我府邸三四圈。”

他輕飄飄幾句,就把話題扯了開去,打消皇帝心頭的疑慮。

“哈哈,驸馬爺美姿儀,當年确有不少這方面的市井之談。”

皇帝如是道。

夏時正聞言,心裏頭就急了。這架勢是要把那王倩芝所言當市井雜談了呀!

他可是确确實實都查過的!驸馬爺家鄉人也可以作證,這樣板上釘釘子的事情,豈容的他賴掉?!

皇帝也瞧見了夏時正的着急,當下安撫道:

“夏愛卿也莫急,這事既然是婦人之言,也當不得……”

“皇上,此事哀家覺得有必要查一查。這可事關皇室顏面,豈能容他人随意編排?若是只是婦人的胡言亂語,那就公告天下以儆效尤。若是屬實,那就按律處置還百姓公道。你當如何?”

威嚴的老夫人從殿外走來。太皇太後本是無意路過殿外,聽聞這樣的事情,當下就出了聲。

她老人家最厭惡的就是喜新厭舊。

皇帝當年的祖父就是這樣的佼佼者,太皇太後忍了那麽多年,在等太上皇即位後,才解脫。

如今就算是皇帝,也不敢在平日裏随随便便就納妾娶妻,冷落自己發妻皇後。

太皇太後一說話,連皇帝都要斟酌着回,其他朝臣更是不敢反駁。

夏時正看看情況,當即就跪了下去:

“是,臣謹遵太皇太後懿旨!”

秦豐全程都站着看着,袖中捏着折子的手指骨節發白。

原來賢王昨日找周語,竟是為了這個。

雖然确實能保持住暫時他在皇帝面前的中立身份,可是卻是會給周語招來猜忌。

太皇太後如此巧合地出現,加上近期她寵愛周語的緊,只要有心人查上一查,周語是賢王麾下的人不就暴露了嗎?!

周語平時的聰明勁都去了哪裏?!他本就被太子認定了是賢王這方的人,皇帝發覺是遲早的事情,她又何必插/進來?安安分分做一個收集情報提供情報的不好嗎?!

作者有話要說: 看我這進展,你們就知道有多慢了……還有,你們倒是快些聯系我呀中獎的親……難道你們不愛我了都不看了麽?!都給我回來啊!領獎啦領獎!

☆、十六 老姑婆(七)

秦豐面無表情地下了朝。

他快步往宮門外頭走去,騎上自己的馬回去時,卻被前頭的馬車攔住了路。

那馬車看着很低調不顯眼,但是敢來攔住秦豐的馬,想必只有那人了。

秦豐下了馬,果然看見賢王正站在馬車後頭頭,見他看過來,微微一笑。

秦豐沒什麽表情地走了過去,行了一禮:

“殿下。”

“看秦中丞的表情,似乎是不悅了?”

賢王在宮中多年,這點看人的本事怎麽會沒有?再者秦豐确也沒怎麽掩飾自己的情緒,那表情可不就是明晃晃地寫着擔憂嗎?

他拍了拍秦豐的肩,繼續道:

“你莫把她看得太低了,這點手段她還是拿得出的。”

賢王跟周語見過幾次,也大致知曉這個女人的能耐。她美豔的外表之下,可不是什麽草包。

她有足夠的能力,也有足夠的耐心,她既然能一步一步從一個罪臣之女走到現在這個位子,還能入宮獻舞。這份能耐,可不是一般人有的。

秦豐似乎跟周語有些道不清的關系,一向穩重冷淡的秦中丞,在遇到周語的問題上總是有些失了方寸。

他像是要把對她有害的一切事情都扼殺在萌芽,但他也只是一個人,如何能在如今的形式中,處處護得她周全呢?

倒不如幫着她一點點成長起來,讓她自己獨當一面。

秦豐知道賢王在想什麽,他臉色有所緩和,沉默着又行了一禮。

他不是不懂,只是……內疚罷了。

當初,周語事實上并不想活,是他說服她再活一次。他許諾她護她周全,給她融化此生。

可是她終究還是被卷入了泥潭。

“臣明白了。”

事到如今,秦豐除了同意又有什麽話能說呢?

賢王又笑了笑,他踩上腳凳坐進馬車裏,放下簾子。

車夫駕着馬車從秦豐的面前緩緩離開,走了一小段路,卻又莫名地在前方停了下來。

本該走遠的賢王再次撩起了簾子,探頭看向後面。

原本是該站着人的地方,此刻那裏除了一匹馬在悠閑地吃草,果然瞧不見人影了。

賢王依舊是那副溫潤如玉的君子模樣,眸中含着幾分笑意,帶着幾分不明語氣道:

“本王的秦中丞……還真是神通廣大。”

衆臣下了朝,就該是周語被人叫起來去接客的時候了。

太子殿下這次沒有大張旗鼓地帶人過來,而是喬裝打扮了一番,悄悄地來見周語。

他屏退下人之後,脫掉披風,一邊烤着火一邊問周語:

“王倩芝這個人你可知道?聽聞她在蘭園待過一段時日。”

他話還說的委婉,但周語知道,他此時定是派人把王倩芝在梅園蘭園兩處生活的點點滴滴都打探清楚了。

太子的這個問,不過是為了引出接下來的話題,也測一測周語是否真的忠心可用。

周語笑着将太子遞過來的披風挂起,又拿了杯茶給他:

“知道,此人本是梅園梅含笑身邊的一個姑婆,後來媽媽見我身邊人少才賞給了我。我曾查過她的身份,查到一半時卻被媽媽攔了下來,只知道她是漳州的人,來皇城是尋親。”

“胡媽媽攔了你?”

太子若有所思道。

他一口飲盡杯中茶水,手指緩緩地摩搓着杯沿。

他的語氣叫人聽不出他在想些什麽,但凡是皇家出來的子弟,總是叫人難以捉摸的很。只是,略微想想也大致知道他定是有懷疑的。

胡媽媽那麽聰明的人,怎麽會突然就幫賢王來藏人?

太子殿下對此肯定是無法盡信的。

但即便是無法盡信,只要他相信了一些,對周語而言就足夠了。

胡媽媽,還真的是攔了她一下去問王倩芝的背景身份。

王倩芝自知自己身份特殊,并不願透露給胡媽媽是其一,更多的是胡媽媽過于貪心,跟王倩芝簽訂的一系列不平等合約并不适合叫別人看見。

因此,在周語詢問的時候,她也有意無意地規避了。

如此一來,太子就算是去問蘭園中他的眼線,得到的結果也定是與周語所說的沒多大出入。

面對一個自己已經起了疑心的胡媽媽和跟線人說法完全對上的周語,太子怎麽都不會舍棄周語去選擇胡媽媽。

胡媽媽遲遲不肯松權,已經讓這位太子爺等得十分沒耐心了,如今一來,太子眼中已經是赤/裸/裸的殺意了。

太子生性多疑,面對秦豐都是采取了得不到那就毀掉的手段。對胡媽媽這類風塵場混的人,也不會有多少仁慈之心。

周語拿捏着他的表情說話:

“雖然媽媽攔了我,但我多少也查到了其他的一些東西。聽聞這位王姑婆曾經與當今驸馬爺有那麽段夫妻日子,還有一子……”

這些事情太子自然早就知道了,但周語還是得說一遍,以表自己并無欺瞞。

果然,等周語說出這段話後,太子臉色雖然還是不明朗,但到底有所緩和了:

“這些本殿已經知道了,你這消息來的委實慢了些,現在人都鬧上大理寺了。要是秋驸馬真的抛妻棄子,按律可是當斬的。他若是斬了,我這工部可就保不住了!”

說到工部,太子面上又有焦慮與煩躁浮現。周語暗暗道,這太子與賢王相比,果然是段數不夠,才如此小事,什麽都沒結果,就開始急起來了。

太子這話說得委婉,但周語知道他心裏頭其實是在怪自己。怪自己這消息來的慢,無法在王倩芝還在蘭園梅園時就得到通知他,也好讓他下手除掉這個後患。

前頭已經失了表現的機會,後面自然不能馬虎搪塞了。

周語又給太子倒了一杯茶,道:

“前頭因為媽媽的阻攔,小語兒的調查确實是慢了些,沒能幫上太子。不過,我們也不是沒有勝算,小語兒還查到了些其他的東西。”

“王倩芝的兒子雖死,但她的父母公婆都還健在。聽探子說,她素日裏最關心照顧四位老人。太子您看,就算是她如今恨秋尚書對她的抛棄無情,不願意繼續伺候公婆,這不是還有她的父母在那裏……小語兒聽說,四位老人如今如今都在一塊兒住着,她一個人進皇城,家裏沒人照料不放心,就都帶了過來。就在城郊西南邊的小院裏安置……”

剩下的話無需多說,太子自然知道怎麽做。

他這般陰狠的人,豈會容王倩芝告上去,折了自己的工部?

當然,周語這也并非助纣為虐----此事賢王與秦豐也知道,就算太子現在趕過去,他也會慢他們一步。

周語只負責提供消息,這個消息可是賢王才飛鴿告訴她的,也是賢王叫周語刻意洩露給太子的,太子的人這時候還沒找着四老在哪裏呢!

因此,這份提供消息的功勞,周語是拿下了。

至于太子派人過去時,幾位老人還在不在,就是那群殺手的腳程問題與本事問題了。

太子聞言大喜,他輕輕地握住周語的手,滿是贊揚地看着她:

“還是你消息靈通。”

這誇贊間,也不忘吃豆腐,真是色字當頭。

周語心裏唾棄,可也不敢抽出自己的手,怕惹了他的不悅與疑心,只能做出一副含羞的模樣來:

“太子謬贊了,為主子分憂,是小語兒該做的。”

太子又誇贊了幾句,然後便迫不及待地匆匆走了,生怕賢王趕在自己面前帶走了人。

而太子一走,這屏風後面的秦豐就走了出來。

他冷哧了一聲:

“草包。”

周語見着秦豐,松下緊繃的思緒,白了他一眼:

“他要是不是草包,倒黴的該是我了。要是剛剛他多想一些,多問一些,我沒準就該露馬腳了。”

“不會的,”秦豐十分篤定地說,“你的腦子比他機靈多了。”

周語對秦豐這次難得的表揚受寵若驚,秦豐這人可不輕易誇贊別人,看來太子在他心中真的是不太待見啊。

她抿了口茶,也有心笑一笑秦豐,便回道:

“既然都覺得我腦子比他機靈多了,那你還專門趕過來是為何?難不成是擔心我麽?”

她說這話時正專注地在飲茶,因此也就沒看見,秦豐在她這話說出後的一怔。

一貫孤傲涼薄的臉上,即便是片刻的忪愣都是極為賞心悅目,這不得不歸功于秦豐的好皮相。

秦豐覺得心頭有莫名的尴尬蔓延開來,他像是要掩飾什麽似的,飛快地擺起了高傲的臉,脫口而出:

“誰知道你腦子會不會也抽了,給我惹出什麽麻煩來?”

話出口,秦豐就有些後悔了,他也覺得自己似乎說得有些重了。

好在周語并不是一個會介意的人,她放下茶杯,依舊是笑盈盈的模樣:

“好好好,都是我不好。咱秦大人勞心勞力了,方方面面都想得全。”

周語想誇一個人的時候,真的是能把要殺她的仇人都給誇開心了。她的語氣是如此真誠溫和,眼神也是那般專注溫柔,仿佛秦豐說什麽都是對的。

秦豐被她看得一下子就沒了尴尬,他微微仰起了下巴,帶着自認為的謙遜矜持,極為傲慢地從鼻腔溢出一聲:

“哼。”

作者有話要說: 好喜歡寫秦豐周語相處的情景啊啊啊啊!寫鬥争好燒腦!看我這麽努力更新,你們連禮物都不要了好意思嗎?!連留言都這麽少了……

☆、十七 老媽媽(終)

周語又與秦豐說了幾句話,在旁人發現之前,讓秦豐先回去了。

等送走秦豐後,她才有時間關心一下自己的事。

她背上腰間,但凡受傷之地都沒有一處好的。

每次洗澡,都能看見水從傷口流進去,為了怕弄髒傷口,洗完澡還要拿帕子将皮掀起來,把水擦幹。

那些鞭傷倒還好,無非內裏,外頭還看不到。但是上次被梅含笑刺上的部位,時至今日,都保持着最初被刺傷的模樣,皮開肉綻。

周語臉色蒼白地坐在雕了精致紋理的紅木大床上,黑發垂下蜿蜒曲折地與紅色的被子纏繞,看上去有些病态的美感。在那一窗陽光照射不到之處,她安安靜靜地拿着針線縫着自己的傷口,平靜地讓人覺得有些莫名的落寞。

她的壽命還有無窮無盡,她的身體卻開始破敗不堪

所謂的永生,這真是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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