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7)
周語很快就将自己的傷口縫好了,她的針線活一向是極好的,甚至在結尾處還打了個漂亮的結。
她踩着房間裏厚厚的地毯,一層一層地套上自己衣服,等她穿上那件繡了祥雲圖案的外衣時,曉曉正巧叩門進來,捧着一堆梳妝用的東西。
女為悅己者容,周語每次化妝,都不是為了悅己者。
“姑娘,今晚穿這個是否單薄了些?外頭風大,還是加件襖子吧。”
曉曉平日裏并不是多話的人,但幾月相處下來,也是真心實意地為自己這個可憐的姑娘着想。
今天晚上周語要去的并不是什麽喜慶的宴席。
大年還沒過完,她已經快要經歷完四季了。
今晚,是胡媽媽該拿正眼好好看她這個乖巧的女兒的日子了。
太子在白天臨走前發了話,今晚,會給她一個大禮。
她不缺金銀細軟,無心權勢富貴,她想要的,不過是戲院的控制權。而太子能給她會給她的,也只有戲院青樓的控制權。
太子的人雖然能力并不比周語差,但在風流之地的名聲沒周語大,了解程度沒周語高,他們充其量不過是來當個監督者。而這群監督者,還有賢王的人與之制衡,對周語本人并不能造成任何的威脅。
明确來說,只要今晚太子為周語送上了控制權,他就是為賢王送上了一個遍布朝中大臣府邸深宮大院的情報網。
這樣愚蠢的事情,還能讓太子做得這般心甘情願,該說,不愧是周語。
戲子演千人,千人才華集一人。
周語接過曉曉拿來的披風,輕輕地披在自己身上,她壓下曉曉遞來的唇脂,放到一旁:
“今晚又不是見什麽要人,用不着打扮。花枝招展地去,還讓人以為我是炫耀勝利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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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喜好耀武揚威的情報頭子,可遠遠沒有一個低調懂事的來得讓人喜歡。
曉曉也是受過專業訓練的,她幾乎瞬間就明白了周語的意思,不再提這事。
兩人踱着步子走到前堂,而在那裏,胡媽媽已經是被太子的人控制了。
她已經是年紀一大把的老人了,被人壓着跪在地上,這平常一直拿姐妹們血汗錢保養的身子如何受得了?
周語進去時,就瞧見她正腆着一張老臉,湊到太子腳邊說好話:
“太子爺您這是誤會了,真的是誤會了!我哪有幹違法犯罪的事兒啊?前幾日我還入宮給幾位爺請過安呢,太子爺莫要因為小人的幾句诽謗,就讓媽媽我白白受罪了呀!”
胡媽媽正說着,又瞥見了周語走進來,趕緊挪着膝蓋到周語腳邊,扯了扯周語的裙裾:
“乖女兒,媽媽的乖女兒,你可得為媽媽我說幾句話呀!”
周語垂着眼睛看着她那一張肥臉上的讨好與後怕,又掀起眼皮去看了看坐在位子上的太子的悠閑自得。
她彎下腰,一根一根地掰開了胡媽媽的手指:
“媽媽,您說笑了,太子怎麽可能委屈您呢?”
這不都是,你罪有應得麽?
倘若真的清清白白沒有把柄給他抓,何必怕他?
胡媽媽滿眼的不敢置信,不敢相信自己一手培養出來的女兒就這麽抛棄她了,不敢信她走了那麽多路卻還是被一個小丫頭騙到了現在!
“周語!媽媽我平日裏都是怎麽對你的?!誰給你飯吃?!誰給你衣裳穿?!你就是這麽報答我的嗎!”
胡媽媽仿佛也知道了今日的結局是如何,她冷笑着站起來,指着周語破口大罵:
“你個沒心沒肺的小蹄子,白瞎了媽媽的眼,寵你那麽多年!太子!我胡媽媽一路走來兢兢戰戰,有何得罪于你,你要這般逼我?!你就不怕無故殺人後被賢王拿捏住把柄,參你一本嗎?!”
周語提着裙子繞過媽媽,走到太子的下位坐下,一語不發。
将死之人的發洩,聽聽便也聽聽罷了,左右傷不着她什麽。
可是胡媽媽的話,卻是很明顯地戳到了太子的痛處。
身為一個太子,他本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偏偏還要出一個賢王來跟他處處作對!幹什麽事情都要考慮賢王會不會這麽做,他這太子當得憋屈!憋屈!!
如今一個小小的青樓老鸨,竟然也敢用賢王來威脅他!
太子當下就冷笑了一聲,從明黃的袖中滑出一把匕首遞給周語:
“小語兒,你聽聽她說的這些話。要是傳了出去,人家還以為本殿這是逼死一個一心向善的好人了呢。因此……那種不該出去的消息終究還是留在這個屋子裏面的好,你說呢?”
“什麽?”
周語瞳孔一縮,她擡起頭來看太子,幾乎以為自己聽岔了。
胡媽媽雖然做了許多壞事,但軟禁也就是了,竟然要直接處死這般地步麽?
而太子卻依舊捧着手爐,神情不變。他眯着眼,掀了掀眼皮,施施然又重複了一遍:
“怎麽,你有問題麽?”
周語這才領悟到,這個儲君将人命看得有多麽輕賤,他想要就要,想棄就棄,恍若草芥。
他想要利用媽媽時,就百般讨好各種恩賞。等到不想要了,就一腳踹開,毫不留情。
周語心裏頭很清楚地知道,太子這是在測試自己。
只有她有把柄在太子手上,太子才能放心地用自己。
今日這事,縱然非她本意,她卻不得不執行。
周語想,自己今天就該聽曉曉的話,穿上一件豔一點的衣裳,如此,就算染了血也看不大出來。
她顫了顫睫毛,接過了匕首,一步一步輕輕地走到癱軟在地上,一臉驚恐的老媽媽身邊。
她蹲下身,十分溫柔地摸了摸老媽媽的頭發。
胡媽媽的頭發保養得極好,柔軟光亮,比院子裏的雜役枯草似的頭發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周語道:
“媽媽,我盡量快些。”
老媽媽雖然對手下的人都狠了些,但是在她成名後,也還是有那麽些時候關心。縱然是為了錢財,确也比待一般人好許多。
而胡媽媽一開始還是不死心,後來便只餘下了絕望。她在周語的懷中掙紮了幾下,很快地就放大了瞳孔,再也動彈不得了。
周語還是溫柔地抱着她的模樣,匕首卻早就自胡媽媽的後背刺/進了她的胸膛。
那些血從胡媽媽的身上流出來,很快就沾染上了周語的裙裾,一點一點地往她的小腿蔓延。
周語站起身,胡媽媽的屍首沒了依靠,砰地一聲就倒在了地上。而周語半分眼神都沒給,只徑直沖着太子行禮下跪:
“屬下已經完成太子的吩咐,天色已晚,太子還是速速回宮的好。剩下的事情,屬下都會料理妥當。”
太子見威脅已除,又出了心中的氣,十分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才帶着自己的人馬走了出去。
等太子一走,這大堂中就只餘下了周語一人,原本的随侍們都被太子遣了出去,如今還不知道這裏已經死了一個人,大約都摸不着頭腦,怎麽太子氣沖沖地來了,又笑盈盈地走了。
周語心裏頭有些恍惚,這恍惚只存了一瞬,很快心中就是一陣強烈刺痛傳來。那種痛比她被人刺傷還要痛苦萬分,帶着灼燒帶着千針刺萬蟲噬。她痛苦地捂住心口,由站到跪,又到緩緩地趴下起不來身。
她袖中的本子滑了出來,書頁無風自動地翻着,在其中一頁停了下來,上面顯出出了幾行字來:
持有人周語殺害輪回之人,懲罰一次。
原來她竟是不能殺人的麽?
也是了,若是不生不死還沒點約束,那麽這世道,就該是她的天下了。
周語被折磨了約有一炷香的時間,期間整個人的意識都是模模糊糊的無法清醒。
她的衣服早就被胡媽媽的血染透了,就連頭發都帶着一股血腥味。
為了不讓外頭的人聽到奇怪的聲音,她甚至不能喊出聲,只能咬牙忍受着這懲罰,期待快些過去。
這次,曉曉也被她留在了外間,秦豐并不能知道她所感受的一切,她也不想讓他一直擔憂自己。
偌大的房間內,除了一具死屍之外,再無人能看到她這般狼狽凄慘的模樣。
等一炷香時間過後,周語的痛楚略有所緩解,她的神情依舊有些恍惚,跪在地上呆呆地看着胡媽媽的屍體。
她明明是得到了梅蘭竹菊四園,還有兩個皇城最大的青樓的控制權,可這心裏卻像是失去了什麽,這具不生不死的殼子裏只有越來越鮮明的空蕩蕩。
沒人知道胡媽媽的屍首後來去了哪裏,蘭園的人只知道有那麽一晚上後,胡媽媽突然就不見了。
誰都找不到。
再後來,是豔冠皇城的周語姑娘代替了胡媽媽的位子。
周語姑娘比胡媽媽好說話得多,待下人也沒那麽苛刻。
一開始有異議的幾個大姑娘,在發現自己的利益并沒受損,甚至還更多了之後,也都慢慢地不再作聲。
☆、十八 老姑婆(八)
周語已經很久都沒接待客人了,她的住所也從蘭園搬到了四園之首的梅園。她現在需要親自接待的,只有那幾個血統高貴的人,尋常人相見她一面都難。
她依舊是在太子身邊,時不時地透露一點消息。而這幾日,王倩芝告狀元郎一案已是進行到了關鍵時刻,太子幾乎是天天過來探消息,自己不能過來也要差人過來取消息。
周語給他的消息,往往都是跟賢王同步,不能落後太多,也不能提前太多,偶有幾次賢王還故意吃了幾個小虧讓太子高興高興,使得他越發信任周語。
雖說是立春了,卻依舊寒得很,周語握着暖爐坐在檐廊下翻閱着底下報上來的消息,由着曉曉催了好幾遍還是不換地方。
這屋外紅梅白雪的景致,也看不了幾日了。況且身上有披風,手裏有暖爐,身子也是冷着冷着就習慣了。
“這個消息得讓秦知趕緊給秦豐送去,邊上這幾份就找人給太子送去吧。這些日子他們也該互相磨得沒了耐心,我就幫他們加一把柴,至于怎麽燒,就看他們了。”
周語烤着火,慢條斯理地揀着消息分類。
眼下,賢王将驸馬爺的爹娘都藏了起來,太子這邊的人找不到人,處處畏手畏腳生怕哪一天他們出現來指正秋嚴令。
他們簡直快急得翻遍了皇城,就差沒掘地三尺地挖兩老了。
而王倩芝在賢王手中也被保護得很好,也不知賢王跟她說了什麽話,這些日子不管太子的人威逼利誘,這一直忍讓的婦人竟然死咬不松口了,像是下定決心扳倒秋嚴令。
反觀秋嚴令,他大抵是這漩渦裏頭最置身事外的一個。
他既不承認也不否認,每次都是一句證據呢?就像是如果賢王的人能收集齊證據,他就真的認罪了似的。
按王倩芝所說,當初他們成親之時,正是秋家貧困潦倒之時。原本取正妻該有的六禮沒有不說,連大紅花轎都拿不出。
當時只有剪了幾個喜字,貼了金紙,牆上一挂,花燭一對,新娘子坐了蹩腳的轎子就過了門。
這樣無聲無息成的親,鄰裏雖然都承認這是秋家媳婦,可是太子那邊的人卻一口咬定這算不得事----鄰裏可以買通說假話,怎麽能算呢?
而這次周語卻查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這男女成親,除了冰人說媒之外,還需要将男女雙方的庚帖放月老像下壓上三宿,看是否有盤子碎裂等不吉利的事發生。如果三日內什麽都沒發生,這便是月老也看好的姻緣,成親無大礙了。
王倩芝跟秋嚴令那個時候雖然窮,庚帖卻不會寫不起,而兩張庚帖在那時,就是被放在那小鎮附近的月老廟裏整整三日。
三日之後又因打掃和尚偷懶,并沒去拿出來。到如今想想看,竟然還壓在月老像下頭呢!
這庚帖寫的是男女雙方的生辰八字,而且最為關鍵的一點,便是秋嚴令親自寫了庚帖。
要是秋嚴令跟王倩芝的庚帖到手,這賢王就算是有了人證物證,上頭秋嚴令親自寫的字可絕對賴不掉!即便字賴掉了,這同名同姓還同日生字跡還這麽像的人可不好找!
因此,周語叫秦知給秦豐送去的消息,便是:庚帖在秋鎮月老廟。
而她給太子的消息則是:賢王已知庚帖在秋鎮月老廟。
至于兩方人,誰拿到庚帖,就各看本事了。
周語将兩方的消息都差人送過去後,才有時間喝了杯茶,看了會兒雪景。
她現在居住的院子是老媽媽以前的居所,也是梅園最大的一處院子,景致自然都是極好的。如今雪停了,放眼望去,紅梅白雪,雪地裏還有石雕假山層層疊疊,移目眨眼都是美景。
那些個園子裏的姑娘少爺們,為博得新上任的園主的歡心,也是一個個卯足了勁兒往她這裏塞東西。這大冷天,周語的院子裏卻還是擺滿了奇花異草,看上去叫人心曠神怡。
最近幾日雪下得越來越小,越來越少了,算着時間也該是春到了。
周語見日頭漸升,自己身子被烤的暖和,就脫了披風,捧着小手爐在院子裏散了散步。
她走至牆角時,聽着外頭吵吵嚷嚷的,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喚來了曉曉詢問:
“外面可是出了什麽事?怎這般吵鬧?”
眼下不過是過了午膳,就算是有恩客來,這恩客未免也來得太早了一些吧?
曉曉也不知道外頭出了什麽事情,她招來一個門院的護衛問了一下,然後才回周語的話:
“姑娘,是秦祺宏,秦祺展少爺們來了。”
秦風的這兩個庶弟,在皇城過年到現在,什麽好的都沒學,出入風月場所撒錢倒是一把手。
周語跟秦豐提過幾次,他只道了一句:随他們去。
看他的意思,這兩人要是就風花雪月地流連,不鬧出其他麻煩來就随便他們怎麽玩。
周語因此也就不再多管閑事,一切放任。
但是,今日周語卻又覺得有些不對勁。
以往這兩人都是晚上來,第二天上午再拖拖拉拉地走。
今日卻是午時就來了,實在奇怪。
周語放下不怎麽暖手的手爐,垂眸撣了撣身上的褶皺:
“走吧,出去看看,左右都是閑着。”
那兩個人,可別給她惹出什麽麻煩來才好。要是沖撞了昨夜睡在這裏的哪位爺,這可不好處理。
周語一出院子,就聽見秦祺展的大嗓門,在說着些什麽。她順着聲音看過去,瞧見秦祺宏拉着另一位少年的手在後頭跟着。
周語倒吸一口涼氣,無比慶幸自己那時選擇了出來看看。
被秦祺宏拉着的少年,長得眉清目秀,跟秦豐有六七分相似,可不就是流韻麽?
他們拉着流韻來這裏做什麽?梅園可不比蘭園,都是清清白白的姑娘。這裏再走幾步進去,沒準姑娘穿着肚兜就出來了。
周語心裏一急,加快了步子,一邊走一邊出聲:
“秦家的兩位少爺前來,小語兒沒有出門迎接,實在是失禮啊。兩位少爺可願意喝一杯小語兒的致歉茶?”
周語不好明着去攔下這兩人,讓他們把流韻交出來。畢竟說起來,他們還是正兒八經的流韻哥哥,而她不過是一個外人。
但是她卻可以先把人都攔下來,請到自己屋子去,免得流韻被帶進去,見到一些不該見的被迫做一些不該做的。
而秦祺展與秦祺宏聞言,還是有些受寵若驚的。
周語是什麽人?她是最出名的戲子,更是達官貴人面前的紅人。她手中的四個園子兩個樓,如今可算是皇親貴族尋歡作樂的專屬之地。她本人更是深得太皇太後的喜歡,時不時進宮去拜見她老人家。
雖然說是紅塵出身,但她現在的地位,可是比他們這兩個不受待見的庶子要高上許多。而且,聽聞她過年之後就鮮少接客了,許多世家子弟要求一睹舞姿都被拒絕了。
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今日他們居然受到了她的主動邀約。
秦祺展興高采烈地就要答應,秦祺宏卻眯了眯眼,攔住了他:
“姑娘客氣了,姑娘一個人要打理這麽多事情,忙些是應該的。我們兄弟兩也是熟客了,知道規矩,不勞姑娘費心了。”
萬事皆有因果,無緣無故就來獻殷情的,絕不會是什麽好事。況且年紀輕輕能坐上這個位子,這個女人可沒她看上去那麽純良。
先前他們來時,也不見得次次都見到周語。怎得今日就這麽特殊了,要親自賠罪了?
秦祺宏轉眸看了看身側的流韻,不由得眸色一沉。
莫不是……秦豐早就吩咐過了?秦豐跟着周語有什麽關系還是別的其他的原因呢……
周語暗道這秦祺宏心思果然老練,面上卻還不得不笑盈盈地繼續周旋:
“公子哪裏的話,是小語兒有愧。早些日子也有怠慢,只因剛剛接管實在是忙,如今得了空,不親自斟一杯茶水聊表歉意,實在是心頭難安啊。”
他們兩只狐貍的周旋間,秦流韻早就看見了周語。
他先前在府上見過周語幾次,知道這是一位經常給自己送好吃的東西的姐姐,心頭歡喜的很。
小孩子心性就是喜歡跟對自己好的人在一起,秦流韻掙了掙秦祺宏的手,要跑到周語身邊來。
所幸的是,秦祺宏心思雖然比秦祺展深沉些,但體力到底比不得秦祺展,沒能拉住秦流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跑到了周語的身邊,歡歡喜喜地牽着周語的手讨要吃的:
“姐姐,吃…吃……”
秦流韻看着比周語還要高一些,只是比秦豐矮。以往他在家裏跟秦豐讨要吃的時,都是使勁蹭秦豐肩膀往他懷裏滾。可是現在周語與他都是站着,流韻只能費勁地彎下腰,把自己的腦袋往周語肩膀一靠,口齒不清地念叨着吃的。
周語憐惜他雖然是癡兒,但心思純淨。兩人在秦府也相處的很好,不由得伸手摸了摸流韻的發,安撫道:
“好好好,姐姐這就帶你去吃好吃的。”
她已經跟流韻相處得很熟絡習慣了,卻忘了在旁人眼中,她應該只是一個去秦府唱了幾次戲,但并無多大親近關系的人。
這也無怪秦祺宏在周語拉起流韻的手要帶走時,突然就這麽問了一句:
“周姑娘……與我家小弟似乎相熟的很?”
他這人心思沉的很,他說的相熟絕對不會是去秦府唱了幾支曲的熟悉。
周語面色不改,朝着他笑了笑:
“我與小少爺有緣,做的幾種糕點恰好能入小少爺的眼。今日既然小少爺都開口了,我又恰巧無事,不如就讓我為幾位少爺獻醜,做些糕點填肚子吧?”
她避重就輕,絕口不提怎麽相熟的事情,就只說要聊表心意,叫秦祺宏一肚子的疑惑都憋在心裏頭。
秦祺展早就心癢癢得不耐煩了,他一聽能跟美人相處更多的時間,自然是連聲叫好。
而秦祺宏看着秦流韻那親昵不放手的表現,知道今日是達不成自己的目的了,至少此刻是不行了,便也不做聲,只當默認了。
周語見幾人都沒什麽別的話要說了,就帶着三人往自己的院子走,一邊又暗暗地打了個手勢,叫曉曉趕緊去通知秦豐來。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我想寫流韻在床上被周語發現,然後秦豐拿着小皮鞭吊打兩個弟弟……
☆、十九 老姑婆(九)
秦豐的到來比周語預計的還要快些。
估計他是一收到消息就馬不停蹄地趕來了。
他進來時,曉曉還假模假樣地攔了幾下,讓周語知道人已經到了。
周語那個時候正做好了雪媚娘,幫三人煮茶。
正煮着說着閑話,秦豐就毫不客氣地一腳踹開了大門。
那可是上好的金絲楠木門啊!雖說金絲楠木專用于皇家宮殿、少數寺廟建設,也不知道胡媽媽之前怎麽得到的這金絲楠木,大費周章地刷了漆掩蓋了木頭本來的模樣,但這的的确确是金絲楠木,靠近了還能聞到若隐若現的幽香。
只是,不論如何,這金絲楠木都不是被秦豐拿來一腳踹的料。
周語頗為心疼地看着門,略帶哀怨地看了秦豐一眼。
秦豐見流韻上上下下都沒事兒,該穿的也都穿着,兩手抓着糕點吃得歡,心裏的大石頭頓時就放了下去。
他轉頭看見周語那一副哀怨的模樣,滿眼心疼地看着自己的門,心下不由得覺着好笑:真是當了幾天老鸨都鑽錢眼去了。
他很快地就擺出一副極其厭惡的表情,打量着這裏,語氣也是極盡刻薄:
“這就是你們瞞着我帶流韻出來長見識的地方?烏煙瘴氣,站在這裏都嫌髒腳。”
一句話出口,就拉仇恨,生怕人家不知道他毒舌。
周語作為主人家,理應對客人客氣,哪怕客人再無禮,也得笑着回。于是她便也客客氣氣地回了:
“小地方,不能入秦中丞的眼都是周語沒辦好。還請大人見諒,喝一杯茶消消火氣。”
秦祺宏見到兩人這般表現,心裏已經有所動搖,這秦豐看似真的跟周語不相熟。
但凡熟悉些,他的語氣就不會是這麽刻薄嫌棄。秦豐對自己身邊的人,一向都足夠禮貌。
而秦祺展是個暴躁性子,本來自己好不容易能跟美人離得近些,正談的開心吃着豆腐,這秦豐一腳就給破壞了。還當着自己的面侮辱了美人,要是自己不出頭,美人還以為自己跟他是一夥兒,今兒專門來給臉色看呢!
他當下就把杯子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語帶不滿:
“大哥你這是幹嘛?有事朝着我們兩來,是我們帶流韻來這裏,又不是周姑娘強拉來的。你朝着一個姑娘家發什麽火?”
若是周語不知道這兩兄弟原本打的心思,還真要被秦祺展的維護感動了。
瞧瞧,多麽正義,多麽沒有門戶之見的少爺們。
但他一句話,就帶過了自己帶着幼弟出來嫖/娼的目的,把秦豐推上了無故朝姑娘發火的位置。
秦祺展自然不會想到那麽多,這也只不過是他沖動之言。但很明顯,他這次沖動讓秦祺宏也很滿意:
“大哥,我們兄弟三人許久不見,過年也都各自忙着很見不着面。今日得了空,流韻又說想出來走走,我們就帶他來這裏聽聽曲兒,你不用這麽大反應吧?”
秦祺宏眯了眯眼,原本還算平和的語氣突變,帶上了些許不明的意味:
“還是說……大哥你依舊對我們心存偏見,認為我們是要帶壞流韻呢?”
這兩人一唱一和的挖坑給秦豐跳,字字句句都是有着其他意思,又選在戲院這種消息傳播得極快的地方說,是嫌棄着秦豐的名聲還不夠差,要加一把火呢!
只是,很明顯,秦豐根本就沒在意過名聲這種東西。
他笑得陰冷,眼神都帶着寒意:
“怎麽,難道我對你們什麽時候沒有過偏見麽?”
“把流韻帶到這種地方來,還覺得自己很有理了?”秦豐實實在在是生氣了,但即使如此,他還是考慮到了二娘的好,出口的用詞也盡可能地委婉了些,“今日這事,我會一直記在心裏,再有下次,那就請你們好好回去打點別莊,免得來年讓二娘受苦!”
秦二娘帶着這兩個不省心的兒子在別莊住了那麽多年,他們兩人除了吃喝玩樂不管一點事。二娘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就是教不好,只能事事自己親力親為,幾年不見,身子都差了許多。
秦豐這話,就是毫不留情地在諷刺兩人沒用,這麽大還要靠娘養。
秦祺展被氣的滿臉通紅,眼神惡得能淬出毒來。仿佛現在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他同父異母的哥哥,而是殺父仇人。
秦祺宏臉色也不好看,他拉住秦祺展不讓他壞事,自己還強行忍耐着憋出話來:
“我兄弟兩自然會好好照顧我們的娘親,這就不勞整日在皇城衣來張手吃來張口的大哥費心了。我兄弟兩還有事,告辭!”
秦祺宏就是要走了,也不忘諷刺一下秦豐----他自己也沒盡什麽孝道!
二娘當初在秦豐還小的時候獨自一人辛苦扶持秦府,等他長成又去了鄉下別莊,基本就沒享幾年的福。他兄弟兩人是不孝,秦豐難道就孝順了麽?
但凡他孝順,就該把二娘接過來一起住!
這同時又是在拐彎抹角地逼着秦豐,把他們兄弟兩也接到皇城長期居住了。
秦豐看着兩人走出去,也是氣得指節都捏的發白。同時心裏還有一些後怕倘若今日他們帶流韻來的不是周語這兒,而是其他的什麽地方,讓那些肮髒的女人碰了流韻……這後果,光是想想,他就想把這兩人吊起來打。
“咔嚓。”
他正想着,不輕不重的一聲就響起在這寂靜的屋子裏。連一直埋頭苦吃的流韻都擡起頭來,不由自主地往秦豐這裏看了好幾眼。
周語更是心疼壞了,趕緊從他手裏救下那只被捏出了一個口子的杯子:
“你氣就去找人蒙麻袋痛揍你那兩個不省心的弟弟啊,無端端地朝我這裏的杯子發什麽火……官窯出的,前幾日太皇太後才賞的……”
她從一開始與秦豐還有些生疏客套,到如今沒人時該諷刺回去就諷刺回去,該給白眼就給白眼,動作間自己都不怎麽察覺的親昵。
而秦豐也沒怎麽發現這個事情,他只是覺得她這些日子越來越財迷了,連個杯子都要心疼。但是看着她眸中含水地嬌嗔,秦豐心裏頭還真起了少許不好意思的感覺,仿佛自己是捏壞了她的一件亵衣,而非是一只杯子。
他別過頭去,沒好氣地回她:
“賠你行了吧?瞧你那市儈樣!”
“得得得,我市儈我市儈。怎麽樣?壞了我一只杯子,心情可有好上些許?”
周語說着心疼,自己卻毫不手軟地把那只壞了的杯子往窗外一扔,又重新拿了只新的給秦豐斟茶:
“要不要……我尋個由頭把他們兩人逼出皇城去?”
秦豐瞥了她一眼,坐下來喝了一口茶:
“我家裏頭的事,你瞎摻和什麽”
他本意是不想讓她在原本就要應付太子順從賢王的份上,還要繼續為自己家裏的事情費心。但出口時就變成了拉開了兩人的距離,把她當成了外人。
秦豐一出口就有些後悔,但這後悔只是一瞬----周語從來不會在意這種事情,她到現在都還沒有對他紅過臉生過氣。
周語敷衍地嗯了幾聲,知道他不願自己插手,也不多說。她坐在秦豐邊上,抿了口茶水,擡眸看着秦豐:
“那我早上叫人給你送去的消息,你有把握了嗎?”
秦豐聽到這個,眉頭也不由自主地皺起:
“派人去了,眼下賢王這邊以及我都不好出城。只能派人過去,太子那便稍遲了幾步,可以算作幾乎是同時出發,現在消息還沒有回來。”
消息回不來的确讓人擔憂,但秋嚴令這人的表現也着實叫人琢摩不透。他出了這麽大的醜聞,卻依舊安心地上朝下朝,跟什麽都沒發生過似的。反倒是太子與知念公主一直在為此事操勞,這看着實在是怪異。
“倘若……你有什麽最壞的打算嗎?”周語問道。
要是有什麽打算,他趕緊說出來,自己也好提早配合做準備。
要是像之前太子賢王還有他三人一起到訪,簡直能累得死人。
秦豐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十分暴力血腥地回:
“那就宰了那些渣滓們搶過來。”
周語回想起了那日她所承受的烈火焚身的痛苦,和本子上顯示出來的東西。
秦豐雖然是禦史中丞,但大部分行刑都是有人代勞,他做的不過是抓人拷問遞證據。看着他的模樣,似乎也不像是在拿本子後親自殺過人的。
周語無意識地敲着桌面,提醒了一句:
“吩咐下人去做,你用不着自己去做,免得髒了手。”
秦豐很快回過神來,知道她說的是不要親自去宰那些渣滓們。作為禦史中丞,她該知道他手下死過不少人,怎麽偏偏這個時候要提醒他?
而且是:不用自己去做,找別人去做。
周語并不是心地善良到見不得死人的人,也不會說一些沒理由的東西,她的模樣更是帶着一絲……後怕?
難道他自己殺人會出什麽事情嗎?
秦豐想到此處猛然間想起,自從那日從湖面下起來後,他還真是沒親自殺過人,動手的幾次也不過是折磨人,并不致死。
胡媽媽的死,是周語親自動的手,這點他也是知道的……難道,周語在那之後發生了什麽?
秦豐拉住周語的手,将她拉回了神:
“你受傷了嗎?”
他這句話只是試探,并不确定。但周語的表情,卻告訴他了事實。
秦豐很快就又推斷出了周語傷的不輕----要是小傷她也不會特地提醒他了。
殺人會受傷,這個傷還只争對他們,那麽結果很明顯了,就是本子的事情了。
他們獲得了這麽多能力,還可能永生,本子對他們有些許限制也算是正常。
但是,一想到她受傷了還瞞着自己,秦豐心裏還是有些不悅。他拉着她來到裏屋的房間裏,親自鎖上了門。然後才轉身走到周語身邊,沉聲問她:
“傷到哪裏了?你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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