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12)
依舊站在原地沒動。他此時有些猶豫,按着主子的吩咐,他該保護的人是周語,這田雪蘭是生是死與他何幹?但主子也說過,要聽周語的話,那如今她的吩咐就不得不從……
想來想去,秦知還是掏出懷裏的折子,作勢就要點亮放出,好引救兵前來相助。
周語趕緊阻止了他:
“你快帶着人走,別放信號。我們的人在遠處,他們在近處,這只會讓他們察覺不對勁,來得更快。你先帶着人出去,出去了趕緊帶其他人回來救我。你放心,我死不了,定能等到你回來。”
秦知聞言,乖乖地收起了自己的折子,扛起田雪蘭就往外飛去。
周語跨/坐上馬,略為生疏地趕着馬。等馬熟悉她後,才漸漸放開步子跑起來。只是這馬一般都是拉馬車用,少有被人騎的時候,跑得極為緩慢。
等秦知帶着田雪蘭跑得沒影了,這密林深處的那群也發覺了不對勁,一路沿着小路追出來。瞧見死在馬車邊的車夫後,又沿着馬蹄印跡追上來。
周語騎着馬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就被人團團包圍。
那些人皆是一身綠衣,都蒙着面。藏匿在樹葉叢中,很少能引起人的注意。
周語數了數,約摸有十七八個人,而且還不知道他們是否有幫手前來。
她此刻沒下馬,只緊張地與他們呈對峙之勢。周語也不敢開口,她不清楚這裏有沒有人熟悉田家小姐,怕一開口就漏了餡。
那群人不知為何車夫死在半路上,也不知面前這女子賣的什麽藥,不敢輕舉妄動,一步一步慢慢地從四周包抄。
周語眼瞧着那些人就快沖了上來,幹脆狠下心,拔下發上的釵子,狠狠地刺到馬臀上。
雖然不至于死,但誰都不會樂意被人捅上幾刀,能不被捅還是不被捅的好。
縱然是已經到了無處可逃的境地,她也要嘗試着尋出一條生路來!
馬兒吃痛,縱然是再溫順的馬也被激出了血性,長嘶一聲就往人群外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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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馬到底只是個畜牲,在受驚之下暈頭轉向,竟又往回路奔去。
周語擎着缰繩,努力不讓自己摔下馬。好不容易颠簸着穿過了樹林,還以為可以尋得一條出路,結果眼前卻是一面牆,朱紅高牆。
這林子,竟是倚着皇宮!
這幫人,竟敢在宮牆外,天子腳下追殺人!
身後的追兵已經紛湧而至,周語避無可避。她估計着秦知此時也該帶着田家小姐脫了險,便跳下馬,直面那些人。
她心裏焦急,只是雖然默念了無數遍停下,那次能叫王夫人停下的能力此時卻像是消失了一般,絲毫不起作用。
等人到了跟前,周語手中除了馬夫的刀,就無任何可以依仗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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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知扛着田家小姐一路飛奔,這期間也有埋伏在周圍的殺手出來阻攔,但都是零零散散,不成氣候,被他幾镖就解決了。
他心裏着急周語還獨自在裏頭,也沒那個時間将田小姐送回田府再去通知秦豐,直接就扛着人回了秦府報信。
正巧的是,賢王也在秦府與秦豐商議。兩人一見到昏迷的田雪蘭,頓時都神色凝重起來。
賢王上前從秦知手中接過田雪蘭,臉上笑意全無:
“出了什麽事?”
秦知嘴巴笨,說不出什麽詳細的經過,只滿頭大汗地對着兩人下跪報告道:
“歸途遇刺,姑娘讓我先送田小姐回來。”
秦豐臉色一變,上前急聲詢問:
“那她呢?”
“尚在林中待救。”
秦知的這話一出口,秦豐已然是臉色漆黑,眸中焦躁一覽無餘。
他竟是連與賢王打聲招呼的時間都沒有,揪起秦知就走:
“你來帶路,叫上府兵,馬上!”
賢王能理解秦豐此刻的焦慮,并不怪罪他的怠慢。賢王站在原地,抱着還昏睡着的田雪蘭,臉上陰陰暗暗喜怒不知。
這人,手段未免太叫人反胃了些,對女人都能下狠手!
今日若是周語沒事倒還好,要是周語出了什麽事,按着秦豐的性格,還不知道做出什麽來!
欺人至此,他若不還太子一點顏色瞧瞧,那才真是寒了那些為他賣命的忠臣的心!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看電視劇一直不明白,男主英雄救美時怎麽不靠別人就突然找到女主的。這外挂開得,GPS都植入人體了。
反正小語兒不會死,捅幾刀就捅幾刀吧,哦哈哈哈哈哈哈。
☆、三二 田雪蘭(七)
潛力,又叫做潛在能力,是個人能力發展的可能性,這種能力能在外界條件的刺激之下,通過某種因素發展成為現實能力。
周語從頭到尾的能力,只有靜止。
在她快被那些殺手們刺成刺猬時,這能力,總算是姍姍來遲。
她靜止了這裏的一切。
所有的落葉都懸在半空,所有的人都止在原地。
只有周語拿起了刀。
她不确定自己的靜止能力能堅持多久,但她能肯定,現在捅十七個人,不需要她多少時間。
你看,人命總是如此輕賤,十七個人,眨眼間的功夫,就能全部一擊斃命。
殺人也并不是難事,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會輕松很多,一把刀朝着胸口,入肉七寸就能将人捅得透心涼。
周語到了今時今日,才發覺原來自己也是怕死的。
她的身子如此詭谲,面對十七個人一起的圍攻,她不敢嘗試什麽都不做地讓他們捅。不是怕痛,只是……萬一她是有死穴的呢?
萬一,她是會死的呢?
盡管如今還并不知道,她的死穴是何處,但她豈能拿那個不知道去賭?她回來得如此艱辛,就這麽還沒完成心願離去,該是多麽不甘!
所以,拜托你們,去死吧。
比起死亡,本子所給的烈火焚身之苦算得了什麽?!比起死亡,這無關于己的十七條命又算得了什麽?!
她要活着!她想活着!她必須要活着!
周語在殺最後一個人的時候,她的能力已經快失效了。她能看到那個蒙着面的殺手驚恐的眼神,那微微顫抖的軀體。
他在害怕,可惜的是,他卻無能為力。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胸口那染滿了別人血的刀子,一點一點地進入自己的胸膛。
他能感覺的到疼,感覺的到冷,卻依然無能為力。
然後,他死了。
剎那間,樹林裏的樹葉沙沙作響,除了這沙沙聲之外,還有幾聲噗通重物倒地之聲。
不多不少,恰恰好十七聲。
周語體內似有火在燒,燒到了極致後,又跟刀割似的疼。
她手中的刀砰地一聲墜地,身子站也站不穩,膝蓋一軟就是跪下了。
她能感覺到身後有人奔來,将她輕柔地擁入懷裏。可是此時此刻,她疼得牙齒都在打顫,完全無法空出心思去回應他,叫他別擔心。
她瑟縮成一團,沒死,卻是更加漫長的折磨。
殺一個人,疼了一炷香的時間。
她殺了十七個。
那是一場漫長到周語都快堅持不下去的折磨。
她緊緊地咬着牙,像是要把自己的牙關咬爛。
秦豐叫了幾聲周語,并未得到任何的回應,他看着她痛苦的模樣,卻無能為力。
她的牙龈都咬得發白,等她挨過這場磨難,這牙還不知道怎麽樣。
秦豐抱着周語的手緊了緊。
他俯首下去,用力地吻上了周語的唇,撬開她顫抖的牙關,一遍又一遍地去安撫她。
周語迷迷糊糊之中,這口中就湧入那霸道的力量,帶着她的舌頭一起厮磨反複。她的意識不清,甚至都會傷到自己的舌頭,唯恐傷着他,拼命地将他推出去,可他卻一遍一遍探進來,安撫着她的氣息。
周語發顫的牙時常傷到自己與秦豐,他們兩人初次的吻,帶着彼此的血腥味,更有血液與唾沫,順着兩人的嘴角流下,配着兩人姣好的容顏,看上去靡麗而血腥。
周語起初疼的厲害,疼到快堅持不下去,求秦豐了解自己的痛楚。可後來,她的意識開始朦胧迷糊,那痛似乎變得飄渺悠遠,只有口中一遍一遍的舔舐越來越清晰明了。
語言叫不醒她,他便用最原始的親吻去喚回她的意識,去告訴她,多疼她都得堅持下來。
這個世界還有他。
別走,不準走。
周語,你不準走。
秦知帶着自己主子到了林子入口後,他主子就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秦知四處張望了一下,還在原地等了一下,怕自己主子跟丢了。結果又不知怎麽了,自己眨眼間,主子就抱着姑娘從密林深處又走了出來。
他們兩人看上去都很狼狽,尤其是姑娘,身上都是血,黑漆漆的一片,也不知是她自己的血還是對方的血,看上去煞是瘆人。
秦知瞧見自己主子發紅的雙眼,還以為周語已經去了,趕緊低下頭盯着自己的腳尖,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不敢出一聲。
秦豐抱着周語走到秦知的身邊,眸中并無頹廢之色,相反的,還是那般的陰狠毒絕。他的嗓子有些啞,唇角也有傷口,說話間時不時扯到傷處,帶來隐隐的疼:
“人我都處理完了,你進去處理一下屍體,半絲痕跡都不得留。”
秦知聽到此話,心頭一松。知道周語還沒死,不然自己主子定不會用這般語氣跟他吩咐了,上來沒準就把自己連着做了。
他仰起頭來,趕緊應下。目光瞥見主子的臉時卻是一怔----主子的唇什麽時候這麽紅這麽腫了?
愣頭青秦知想了半天也沒個結果,幹脆就不去想了,發了信號召暗衛們過來處理屍體,其他的就當作沒看見便好。
秦豐瞧秦知進去處理,便帶着周語徑直回了梅園。
他的府中也不知道賢王走了沒有,而且府中人伺候女眷較少,并不适合帶她去,還是梅園有曉曉在,懂的怎麽伺候她。
他對梅園的熟悉程度足以讓他繞開一切耳目,輕車熟巧地進到周語的房間裏去,将她放在床上,又招來曉曉:
“準備熱水,替姑娘擦擦身子。這一天都別喊醒她,随時準備一些藥粥。我要她一醒來就能喝到熱粥,知道嗎?”
曉曉對着這個煞神,從來都不敢直視,趕緊應下:
“是,主子。”
“明天倘若太子來找她的,就告訴太子,昨天姑娘在半途與田家小姐分開後,被我約去游湖,不小心落水了,需要靜養。”
秦豐考慮到太子知曉了刺殺未成功,必定會找周語來商量對策。雖然在場的殺手都被清理幹淨,但周語在這個節骨眼突然不能見客,又沒個理由,到底還是惹人懷疑。倒不如幹脆就都推到他的頭上去----周語是因為他落水的。
反正傳出去也只會傳成秦拔舌求愛不得,殘害無辜姑娘落水受傷。太子參他一本,總比讓周語陷入困境好。
曉曉對着自己主子的吩咐,從來都是除了是不應其他:
“是,主子。”
秦豐本想等着周語醒來再走,可是這後續收尾工作卻又等着他。賢王還等在府中,秦知的彙報也要聽,日後該怎麽加重對女眷們的保護也是迫在眉睫……
他等不了周語醒來,只能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替她将床幔放下來後,快步離去。
“這麽久怎麽一個都沒回來?本宮養的都是一群廢物嗎?!你,趕緊給我出去看看!到底怎麽回事?!”
太子在自己寝宮之中來回踱步,面上的焦慮一覽無遺。
今日這事若是不成,那便是打草驚蛇,日後要再想下手就難了,還會引來田恩清的不滿。
倘若今日成了,雖然田恩清依舊是拿不下了,但這田府跟賢王之間必有嫌隙。這田恩清最疼愛的女兒,可是因為賢王而死,他就不信田恩清還能什麽都沒發生似的繼續扶持賢王!
可是這派出去的殺手們卻遲遲沒人回來禀報,這讓原本胸有成竹太子越來越焦躁。
明明已經打探好賢王因事離開,絕對不可能陪着那田雪蘭,她身邊就幾個府兵加幾個丫頭,派出去的可都是身經百戰的殺手,難道還奈何不了一個小小的盲女嗎?!
“報!太子殿下,剛剛出去打探的人回來了!”
“快些讓他進來彙報,這到底怎麽回事?!”太子急急地走到門口,迫不及待地将人拉進來詢問,“說,怎麽了這是?這麽多人都奈何不了一個孤女麽?!”
探子被太子掐的生疼,卻不得不快速彙報:
“回太子殿下的話,密林裏頭空無一人,地上樹上沒有絲毫血跡。那被我們替換的車夫,馬車,殺手們,一個都沒有。土地都是新翻過的,找不着一絲一毫的線索,看樣子像是有人先我們一步處理過了……”
“處理過了?!本宮的二十多名精英,你就一句話給本宮下了結論?!什麽叫做處理過了!就算掘地三尺,你也要給本宮把究竟怎麽了找出來!不然你也消失得一幹二淨算了!”
太子揪起那探子,又狠狠地丢到一旁,滿目暴虐之色:
“給本宮滾!”
探子被太子丢的一個踉跄就撞到了柱子,後背瞬間就一片青色,疼得扭曲了一下面容。但此時太子正在氣頭上,誰都不敢去招惹他。探子又趕緊低頭,飛快地應了聲是,飛身出去。
等探子飛出了好遠,還能聽見太子寝宮中傳來的陣陣器具摔爛之聲,叫人心底止不住發寒。
在這皇城,有多少人能一葉障目地讓二十幾個人消失得無影無蹤還不被人發現?
太子不必細想也知道是誰的手段。
他氣得又砸了一個金玉花瓶,看着禦史臺的方向,瞪得目眦欲裂:
“秦豐!”
作者有話要說: 這次太子好冤的,他真不知道周語會跟田雪蘭一起走,要是知道肯定囑咐人家別殺自己這個耳目啊。
周語沒被捅,開心了吧你們,我還是親媽的。
☆、三三 花朝節(五)
這一日之內,皇城內風雲突變。
一方并不引人矚目的小林子,幾次三番有人進入,探來探去不知道在巡查些什麽。
原本下了朝的幾位重臣,更是在到了家剛換下一身行頭後,又匆匆地換上,趕進宮裏去,午飯皆是在馬車裏用的。
到了未時,這皇帝的書房裏,齊刷刷地站了好些人,依次看過去,卻是秦豐,張志遠,賢王以及太子。
秦豐做事,定不會沒把握就出口。而此次他一來,就讓皇上把人都召齊了,想必手裏已經拿捏了重要的證據。
皇帝還在用午膳時被秦豐與張志遠的求見打擾,稍後又急着下诏把幾人召進宮裏來,這臉色自然不會好看到哪裏去。
他見人到齊了,便看了一眼秦豐道:
“秦大人,現在人都到齊了,你有什麽要說的,就開始吧。”
秦豐将手中寫好的奏折呈上去:
“皇上,之前花朝爆炸一案,已經有結果了。并非意外,此乃人為。”
皇帝沉着臉讓太監接了秦豐的奏折,粗粗掠過一遍後,就勃然大怒地将奏折扔到了太子的腳邊:
“孽子!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太子對于這種事情早就經歷得多了去了。他一撩袍子就跪在皇帝的面前,撿起奏折看了一遍,然後才磕頭喊冤:
“父皇!兒臣冤枉啊!”
他從下跪磕頭到紅着眼擡頭求饒,一套動作做得行雲流水一般,格外熟撚。
“這奏折裏所寫的都是信口雌黃的事兒,既沒證物也沒人證,随随便便就把罪名扣在我的頭上,這怎麽能算數呢?這些話套到賢王身上也都是适用的呀,還請父皇明察!”
太子就是這樣的個性,沒有十全十美的證據,死不認罪,并且無論如何都要将賢王一起拉下水,看不得他的好。
秦豐料到了他會這麽說,人證物證自然也都備好了就等着傳喚。
那兩個買煙花制造問題煙花害死陳大人的人都找到了,就連吩咐他們去買煙花的小厮都被控制住了,在後面等着提審。
他們這一次不單單制造了煙花爆炸一案,死了朝廷要員,而且在後續處理問題上,更是殺了賣煙花的煙花商一家。這民間早就怨聲載道,只求趕緊抓出罪魁禍首來狠狠懲罰。
但凡惹了民怨的官司,皇帝總是往重裏判。
民聲這虛無缥缈的東西,一旦沸騰起來,改朝換代絕不是書面說說。
皇帝深谙這一點。
可是太子卻不明白。
他自小就被無數人捧在手心長大,那些百姓與他而言不過是奴隸,侍奉他伺候他的奴隸。
只要是他想要的,他們都得給他捧上來----哪怕他是要他們的命。
百姓的賤民能為他的宏圖霸業獻出一份力,這是他們的榮幸。
皇帝見太子死不認罪,只能傳秦豐:
“愛卿,召人證物證吧。”
這人,是秦豐找了許久才找到的。
那兩人為了躲避太子的追殺,身無分文什麽都沒帶就躲進了岐山裏頭,住的是山裏的山洞,吃喝皆是山上的東西。
岐山的後山不似前山那般和緩。那裏地勢險峻,雜草都有一人多高,要在一座山上找到兩個人,十分不容易,更何況還有太子的人來搗亂。
秦豐叫人日夜不停地尋了這大半個月,終于在一個岩洞裏找到了兩人。他們像是在岩洞裏迷了路,被找到時都已經昏迷,大約是餓了好幾日了。
秦豐把人帶了回來,喂養了幾日,等人恢複了元氣後,沒怎麽逼迫就使得他們招認了。
太子對下人如此無情無義,也難怪他們會有叛主之心。
難找的是那證物,這兩人制作問題煙花的器具。
兩人當初制作煙花皆是在太子府中,在他人的監視之下完成。這完成之後,所用器具自然是被太子銷毀了。
說是銷毀,其實并不是完全的毀掉。那些鐵具或許能被鐵匠融掉,石具卻并不能被火所容。而且當初為了實驗爆炸效果,還在太子府後院進行了幾次試驗,那裏的假山都有被硫磺熏過的痕跡。
只是,太子府的假山可不怎麽容易到手。
于是剩下的,便只有那些石具了,尤其是搗過硫磺的臼。
為了防止硫磺散出來濺到其他材料而引發爆炸,那臼是特別加了高的,因此很好辨認。
但是太子也足夠狡猾,既然毀不掉,那便轉移到一個安全之地就好。他在事後請人将石臼雕成了花瓶,裝飾了金玉後送給了太皇太後獻孝心。
前幾日賢王進宮拜訪太皇太後,為的就是那個石臼花瓶。
好在太皇太後很寵愛賢王,二話不說就給了,只是囑咐賢王要早日歸還,不得弄壞了太子的一番心意。
今日這人證,是秦豐帶上來,那物證,卻是賢王提供的。
秦豐吩咐下去,把人證帶上來之後,又在皇帝禦前行禮呈情道:
“皇上,這兩人乃是當初花朝爆炸一案的主犯,臣都已經審問過了,這兩人也都簽字畫押了。而石臼雖然被用作花瓶了好幾日,但是因為之前搗過硫磺,底下還有洗不幹淨的殘留物,因此一直未能養活□□去的花,這些太皇太後宮中的宮女可以作證。最後這白絹之上所呈現的,乃是太醫院的太醫們剛分離出來的臼底硫磺殘留物,太醫院主事親證也一同在此。”
但凡是太子能想到的找漏洞的地方,秦豐都事先替他想過了,還特地叫了審問人員讓相關人員一一簽字畫押。
這一次,太子完全避無所避,他找不出這一局的漏洞來,只能惡狠狠地盯着秦豐,恨不得唾他的血肉。
秦豐,又是秦豐,總是秦豐!一次次地壞他的好事!
總有朝一日,他要一把火焚了秦府上下,讓他再也不能作亂!哪怕他死了,也得請個術士日日咒他,讓他永世不得超生方才解恨!
皇帝聽過人證的話,又見過物證後,氣上心頭,走下龍椅直接給了太子一巴掌。他喘着粗氣,臉色漲紅,像是氣極:
“孽子!孽子!你怎可如此輕賤人命!”
“那可是陳大人呀!戶部尚書!陳大人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就是讓你這麽對待的麽?!”
氣頭上的皇帝還想反手再打一巴掌,這太監突然就進來通報道:
“皇上,門外兵部尚書黎大人求見。”
皇帝煩躁至極,頭也不擡地回:
“不見!沒看見朕正忙着嗎?!”
小太監卻道:
“黎大人說了,有重要的事彙報,是關于花朝爆炸一案。”
聽到此話,秦豐與賢王對視一眼,心裏頭都是一沉。而太子的臉色略有緩和,頗為得意地看了秦豐與賢王一眼。
黎戰能來,就說明他有化解之策,今日這事,賢王定是不能如願以償了!
皇帝帶着火氣走回龍椅上坐下,呷了一口茶平複心緒,這才道:
“宣。”
黎戰匆匆進來,見太子臉上的手印便知道事情發展到了什麽地步。好在看太子的眼色,他還沒招認,事情尚有回旋之地。
黎戰一進來就跪在了太子身邊:
“皇上!教不嚴,師之過。太子禦下無能,是老臣之錯呀!”
“禦下無能?他都膽大妄為到殘害朝廷要臣,這還只是禦下無能嗎?!”
皇帝怒火滔天,但礙于黎戰到底與他一同打江山,得留幾分顏面,沒發作出來。只是這說話間的怒氣,足以讓黎戰明白,太子這回真的觸着逆鱗了。
黎戰心思轉得飛快,早些日子他就告誡過太子要韬光養晦一步步來,他就是吃不得虧!自己損失了一部,非要賢王也失一部!
如今可好,火都燒在自己身上了!
但他與太子到底是一隊的,太子做得再差,也得由他來圓,絕不能讓太子在這裏就倒下了。
黎戰跪着上前幾步,對着皇帝叩首:
“皇上,老臣也有話要問人證。”
皇帝哼了一聲,表示問吧,左右也翻不出什麽新花樣了。
黎戰于是起身,走到兩名人證面前道:
“你二人口口聲聲說是太子爺吩咐你們制炸藥,在制炸藥期間你們可曾見過太子?你們可敢說是太子親自吩咐你們制炸藥的嗎?!”
太子這樣身份的人,豈會自己去吩咐下人做事情?自然都是傳命令給親信,讓自己的親信去代為傳遞。因此黎戰如此一問,那兩人只能喏喏地回答沒見過太子。
黎戰接着又發問:
“但是你們卻看見了太子府的大管家陳福是嗎?他是否是一日三餐地來監察你們制作炸藥?你們只要回答是還是不是。”
這個問題的答案,自然是是的。
于是黎戰對着皇帝就又跪下了,眼都不眨地開始轉移髒水:
“皇上明鑒呀!據老臣所查到的證據以及秦大人張大人給出的證據來看,這事太子從頭到尾都不知情,完全是太子府上的管家,陳福一人所為!陳福乃陳大人的侄子,兩人因政見不同早就互相不滿已久,故而陳福寧願給太子爺管家也不願意在陳大人手下辦事。此次花朝爆炸一案,皆是陳福冒用太子名義以報私仇所為,與太子并無一絲一毫的關系呀!”
☆、三四 花朝節(終)
好一個替罪羔羊!
把髒水全部潑到管家身上,自己卻抽身事外!
秦豐聞言,立馬下跪道:
“臣也覺得黎大人說的十分在理!陳舟管家的确能在太子府中開辟出一個院子讓外人使用而不被太子知曉。也确實是能知道陳大人那日會因為跟太子閑聊了幾句而晚些到煙花大會的現場,連爆炸的時間都控制的那麽好。尤其是我朝明法嚴格控制運輸的那些火藥,身為太子府的管家的确是随随便便都能得到一大堆。”
他口口聲聲在贊同黎戰的話,說的內容卻是把黎戰竭力想要避免的漏洞都一一挑明了。
好一個秦豐!短短幾句話間,就能飛快地揪出把柄來,再加以利用,把形勢再次拉向賢王那邊!
黎戰趕緊又補上:
“皇上明鑒,這陳舟都已經認罪,證人物證老臣也都帶過來……”
他話說到一半,猛然驚覺自己失言。這件事情是皇帝交給了秦風來做,就連與他一同負責新的戶部尚書任命人選的張志遠都不敢插手相助,他一個沒被任命協同的卻在一個勁起勁。
這不單單只是越距,這簡直就是在對着皇上指手畫腳了啊!
自古以來的君王,有哪一個是樂意被別人指手畫腳的?!再說下去,不是幫太子,而是害太子了。
黎戰急急地收回了話尾,別無法子,只能道:
“皇上,老臣失言。該怎麽論斷,皇上自有聖斷。”
皇帝輕飄飄地看了黎戰一眼。
黎戰雖然與他一同打下江山,功勞不小。但是……也只是雖然。
這一件事,皇帝現在也看得分明。這賢王想讓太子吃一個大虧不假,而太子做了這件事情也是不假。
秦豐近些日子以來,因着新戶部尚書的事情與張志遠與賢王都多有走動,雖然看不出他是否已經站隊賢王,但他要是投靠太子是斷斷不可能了的。按着太子的性格,他必定不被信任。如此一來,他投誠賢王的可能性大些。
又或者,他能繼續保持中立。
自然,如今秦豐的立場還不是重點。證據證人都在堂上,怎麽處置太子,給百姓一個交代才是最重要。
皇帝沉默下來,這大殿之中更無人敢開口說話,只能一同陪着沉默。
過了許久,皇帝才再度開口,語氣森然:
“李稷目無王法,身為太子卻縱容下屬為非作歹,殘害朝廷要員,雖不知情,卻難逃其責。即日起,削減府兵三成,收回太子虎符,禁足一月,不得外出!”
這一番話下來,幾人都是面色郁郁。
對太子而言,雖然他保全了名聲,但是卻失去了實質性的虎符。手裏沒了兵權,還被削減了府兵,這讓他這個太子當得有名無實,确實是嚴懲了。
可是對于賢王而言,皇帝雖然拿走了太子的虎符,但也沒賞給他。況且李稷還頂着太子的名號,這虎符還回去還不是幾句話的事?
皇帝每次懲罰,都像是丈量好了他們兩方的底線,永遠不會讓兩方都滿意或者都不滿意,這樣的懲處自然是挑不出錯來。
太子性子急,還想再說些什麽。皇帝見此,冷哼一聲,頭也不回地甩袖就要走。
張志遠見此,忙遞上自己的奏折:
“回皇上的話,這是臣與秦大人新拟好的戶部尚書人員……”
皇帝在氣頭上,自然懶得翻看,直接擺了擺手道:
“準了,朕信愛卿的眼光。既然都沒事了,都回去吧,別杵在這裏,看得朕心煩。”
太子之怒,豈敢無視?衆人皆是紛紛行禮回了是。
黎戰堪堪拉住了還想上前的太子,不讓他冒冒失失地追上去。
他這一把老骨頭陪着跪了這麽久,還招惹了皇帝的猜忌。今日這事,多多少少都是得不償失。
黎戰拉住太子,面色難看地掃過秦豐賢王等人,強行帶着太子往宮外走去。今晚的太子府內,怕又是一夜無眠了。
等黎戰與太子都離開後,賢王才與秦豐攀談:
“姑娘如何了?”
秦豐也不知道周語現在的情況怎麽樣了,瞧着她的臉色,這幾日都怕是緩不過來了。
但這情況絕不能告訴賢王,若是賢王覺得愧疚要去探望一下周語,周語昏睡之中有什麽異常惹了賢王的懷疑就不好了。
因此秦豐只能回道:
“無大礙。”
賢王拍了拍秦豐的肩膀,真心實意地道謝:
“今日之事,多虧了姑娘救了雪蘭。倘若她能見客了,務必讓本王親自謝謝她。”
秦豐應了一聲,随而很快就請辭。賢王也知道他心系周語,沒有多說什麽就讓他回去了。
賢王起初只是懷疑秦豐與周語,這兩個外頭傳的都快打起來的人,怎麽突然間秦豐就跟他舉薦了周語。
到了後期才發現,只要事關周語,這個一向鐵血毒舌的秦大人總是有幾分異樣----這異樣,與他自己聽到雪蘭時的表現都相似的很。
賢王便漸漸地把兩人聯系到了一起,再看兩人的默契,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到了那日秦知通報時秦豐的急迫表現,賢王已然能肯定他們兩人間有情了。
縱然是秦豐這樣的人,也有一天竟然會對一個女人百般上心。
賢王無聲地輕笑了一下。
誰說不是呢,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
賢王又苦笑了一下,攏手入袖,無意間摸到一塊玉珏,這才想起那日太子走後,秦豐又把玉珏還給了自己。
太子那日是被氣急了,沒仔細看,還以為自己玉珏被人偷了送到了他們手裏。其實這不過是一塊假玉珏,為的也是損損太子顏面,讓他沒臉繼續去田府提親。
真正的玉珏溫潤如水,這冰涼的石頭一摸就能摸出差異來。真正的玉珏還在太子府中,因此今日,秦豐與他誰都沒拿那日的事情說事,也沒打算讓皇帝知道。
今日之後,就算是太子回過神來,他也得被禁足一月無法面聖。一月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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