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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點要求算的了什麽?

秦祺宏笑了笑,頗為溫柔地對秦圖道:

“去罷。”

反正穿再多的衣服……也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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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秦家這兩位心思叵測的少爺的踏青,對秦圖而言簡直就是一場折磨。

吃的要仔細,喝的要仔細,遞過來的帕子花兒都要仔細。

好在蘇錦也處處留意,但凡要入口的,她都先試一遍才敢給流韻吃,一路上更是拉着流韻的手不放。流韻在哪,蘇錦必定陪在哪。

秦圖瞧見了,這心裏頭便更加放松了些。再加上這半日下來,秦流韻都沒出什麽亂子,秦圖的臉上也隐隐有了笑意。

秦祺宏瞅準了機會,便對秦圖道:

“午膳我們去雀樓吃,位子我都與他們說過了,你且先去看看他們準備好了沒有,讓他們先把菜慢慢地上起來。等我娘與流韻過去,也不用等太久,馬上便能吃了。”

秦圖還有些猶豫,但瞧着蘇錦二夫人這麽關照流韻,兩位庶少爺也不至于當着夫人的面對小少爺行不利,便應了下來,火燒火燎地往雀樓跑。

他到了雀樓,查看過菜單,又吩咐上菜後,趕緊往回趕,一口茶都不敢喝。

好巧不巧,周語這日也在雀樓。只是她在二樓雅間,秦圖只是在一樓看了看,并未發覺周語也在。

瞧着秦圖這般着急的模樣,周語不由得出聲問了句:

“秦圖,可是秦府出什麽事了?你怎麽這般焦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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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圖是秦豐帶出來的人,看看曉曉跟秦知,就知道秦風手下的人該多麽聰慧淡定,少有能叫他們驚慌失措的時候。況且倘若秦府出了大事,他秦圖還來雀樓,這心也是夠大的。

秦圖瞧見周語在曉曉的陪同下走下來,趕緊行禮道:

“回姑娘的話,是小少爺還與那兩位庶少爺呆在一起放風筝。快到午膳了,兩位庶少爺囑咐我前來吩咐上菜,雖然二夫人也在,但我怕突生變故,便想快些趕回去。”

周語一聽,就覺得不對。這秦祺展秦祺宏哪有那麽好心,沒事還來與流韻一起玩樂吃飯?而且吩咐上菜這樣的小事,何須秦圖這樣身份的人來?一個小小的小厮便可,這擺明了有貓膩啊!

她趕緊召出了秦知,讓他趕緊帶着秦圖回去看着流韻,自己也朝着那放風筝的地方走去,打算與秦祺展秦祺宏來一場偶遇。

秦祺展與秦祺宏确實是想下手,但他們沒有料到秦圖會碰到周語,還被秦知一路扛着送過來,比預計時間早了好些。這讓他們還沒開始下手,就不得不停止了。

只是,秦祺宏不是那種會退縮的人,他既然把人都約出來了,就沒打算讓他好好地回去。況且如今秦知這個武功號稱暗衛中第一的已經趕了回去找周語,他們不用擔心武力不敵。

今日若是不把秦流韻的事辦好了,那太子與黎戰必定會對他們的能力感到失望,日後也不會重用他們。倘若得不到太子這個助力,如何去扳倒秦豐!

秦祺宏與秦祺展對視了一眼,秦祺展領會,一邊放着風筝一邊往流韻那裏靠近。等到兩只風筝纏繞在了一起,又使勁地一拉繩子,把流韻的風筝線割斷了。

流韻的風筝飛得低,就算是割斷了風筝線也沒飛多遠,看着像是落在皇城的西北邊。

秦祺展面露歉意,對着一臉難過的流韻道:

“弟弟,哥哥不小心弄斷了你的繩子真是不好意思啊。不過好在風筝飛得不遠,我們一起去撿吧!”

秦圖聞言,當即代替流韻拒絕:

“哎呀沒關系的少爺,再買一個就是了,風筝多的是嘛……”

流韻是小孩兒性情,哪裏顧得那些陰陰暗暗,一聽到自己的風筝還能找回來,當即吵鬧着要跟着去撿。

秦祺展面露得色,眼瞧着魚兒就要上勾。

而此時,蘇錦瞧明白了形勢,開口道:

“那便讓秦圖與展兒去撿吧。流韻你過來,跟二娘在一起等着就是了,何苦勞累自己去撿,秦圖辦事你還不放心嗎?”

秦圖聞言,趕緊上前拉住秦祺展:

“是是是,夫人說的是。小少爺也累了,就讓小的陪少爺一起去……”

秦圖自幼護着流韻,流韻豈能不信服他?這下便沒了要去的念頭,再加上放了那麽久風筝也确實是累了,便乖乖地坐到了蘇錦身邊喝茶吃糕點。

這一次又不成,秦祺展的眼神都變了。但礙于開口的是自己娘親,只能把那些歹毒的話生生咽下去,不甘不願地由秦圖拉着走了。

等秦圖與秦祺展走遠了,秦祺宏轉過頭來,終于按捺不住,再也不掩飾自己眼中的陰篤,壓着聲音質問蘇錦道:

“娘!到底誰才是您親生的孩兒?!您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攔?!從小到大,吃穿用度總是我們兩兄弟吃虧,如今的爵位府邸也是我們吃虧,到了今時今日您還要護着這個傻子!為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的标題……流韻如何?

☆、四一 蘇錦

“從小您就待他們比我們親厚些!我們兩兄弟吃不飽穿不暖,但凡有些好的你都給他們兄弟兩送過去!我們才是您親生的啊!是您肚子裏掉下來的肉!你寵着那兩個人又如何,他們只會叫你二娘!爹他也瞧不見你這副模樣!”

秦祺宏已經受夠了這般對待,即便是對着蘇錦,他也口下不留情。

蘇錦聽到自己的兒子這般說她,這心裏既是難過又有心痛:

“我什麽時候不對你們兄弟兩好了?你們的衣服也都是我親手縫的,你們吃的也都是我親自燒的。豐兒與流韻小時候身子骨差,故而我額外煲些湯與他們喝,可是這些湯湯水水兩個孩子怎麽可能喝得完,剩下的還不是進了你們的肚子?府邸爵位本該是豐兒的,他身為長子又憑着自己的能力恢複了秦府昔日榮光,你們在秦府落難時在外面花天酒地不幫忙,到如今再來争,你們還有身為男人的骨氣嗎?!”

“在你面前我們就從來都是沒骨氣!今日我不跟你廢話,給我讓開!”

秦祺宏快步上前要來抓流韻,原本只做侍從裝扮的那些人也都紛紛圍攏過來,來幫助秦祺宏抓流韻。

蘇錦拉着流韻連退幾步,滿目不敢置信:

“你這是要幹什麽?你竟對你弟弟也下得了手!”

虧她還以為他們又改過之心,是真心想與流韻一起玩耍,沒想到竟是這般!

“我的弟弟只有一個!誰跟這個傻子是兄弟了?!娘,我勸你今日還是早早地回去的好,否則拳腳無眼,怕傷了您了!”

秦祺宏眼中陰郁之色逐漸濃烈,隐隐有成狂躁之勢。

流韻此時也覺出了情況不對勁,緊緊地拉着蘇錦的手不放,嘴裏一直念着:

“哥,哥,哥……”

蘇錦拍了拍他的手背,把他往自己身後藏。她實在不清楚秦祺宏到底要做什麽,想要呼救卻又被人團團圍住,走也不是退也不是。

蘇錦自姑娘時嫁給秦侯,沒享幾年福就頂起了秦府的擔子,這膽量與脾性都不是一般婦人可比的。她見今日秦祺宏真像是要逼流韻入絕境,當機立斷地拉着流韻扭頭就跑。

流韻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只能磕磕絆絆地随着她跑,這一張小臉哭得稀裏嘩啦。

秦祺宏黑着臉,下令追上去,今日不論如何都一定要抓到流韻!

放他們逃走一次,已經算是盡了他對流韻的兄弟情誼。此番之後,該怎麽做就怎麽做,他再無半點心軟!

周語晚來了一步,等她到的時候,只有零星幾人還留在原處,就連秦圖都不知所蹤。

周語讓秦知盡快通知秦豐,自己則是一路打聽過去。

等探聽到了大致方向,周語當街買了一匹馬就追上去,希望自己能及時趕到。

先是雪蘭,再是流韻……

要是流韻出了什麽事的話……不!流韻不會出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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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逃跑時,總是想往人多的地方跑。只有藏匿于人群之中,才能獲得一些安全感。而追的人,則是想方設法地把人往無人處逼,這樣,他們才能無法無天地為所欲為。

蘇錦是一個老婦人,她帶着一個十幾歲的癡兒,被人從城內追趕到城郊。

城郊荒蕪凄涼,雖然是春末夏初,但天色一暗依舊吓人的很。

她要一邊躲避追兵,一邊還要安撫早就吓壞了的流韻,在不熟悉的城郊磕磕碰碰地走。

被追上,似乎是遲早的事情。

然而,幸運總是星星點點地閃爍,而不幸,卻是成群結隊地出現。

流韻在逃的過程中,一不小心一腳踏空,從山間小路上滾到了路旁的林子裏。蘇錦伸手去拉他,自己被帶倒,一路護着流韻滾了下去。

老年人的身子,本就折騰不得。蘇錦舊疾衆多,再加上這一次這麽一摔,等兩人撞到樹樁上停下時,她已經只有出氣沒有進氣了。

流韻一身上好的綢緞袍子也是髒亂不堪,以往一直白白淨淨的臉上此刻布滿了細小的劃傷。這些傷口都不深也不重,但血流了一臉,看上去還是分外可怖。他的頭發淩亂地被血結着痂凝着,發間還有樹葉泥土,凄涼而可憐。

天色暗了下來,蘇錦躺在地上一動都動不得,她身邊只有一個癡兒,此刻吓得不知所措,跪在她身邊嗚嗚地哭着。

她大風大浪都一步步走來了,卻沒想到竟要死在自己生的孩子的手裏。

蘇錦的頭昏昏沉沉,眼前時而黑時而白。

她覺得自己活到這個年紀也是足足夠了,但流韻一個人留在這林子裏卻到底還是不放心。蘇錦渾身都疼着,眼睛也看不清楚,卻還是對流韻講說:

“流韻不哭,二娘沒事兒。你扶二娘起來,咱繼續走。”

流韻聽到她的聲音,這哭聲才小了些,抽噎着站起來大手大腳地把她拉起來。這期間對蘇錦的傷口又是一次重創,但蘇錦咬着牙,硬是沒發出一聲疼。

他們又走了一段。

蘇錦的血順着流韻的手臂不斷往下流。

她實在走不動了。

但是流韻不可以停下來。

蘇錦倚在樹幹上大口地逼迫自己喘氣,她看了看旁邊的樹,對着流韻道:

“流韻,我們來玩……來玩一個游戲。你踩着二娘的肩上樹去……偷偷…藏在葉子堆裏頭,只有看到你秦豐哥哥來找你,你才可以下來。其他不管是誰都不要理不答應,知道了嗎?”

流韻看了看樹,有些膽怯地扯着蘇錦的袖子:

“怕,怕……”

“不準怕!”蘇錦一向對流韻最為疼愛,而此時卻不得不厲聲呵斥他,逼迫他藏好,“二娘讓你上去!你馬上給我上去!”

流韻被蘇錦斥得抖了抖,一邊哭着一邊乖乖地踩着她的肩爬上去。

他踩在蘇錦肩膀上時,蘇錦晃了晃,只覺得這兩個肩膀都不是自己似的疼。

她扶着身後的樹幹,硬是撐起一口氣站了起來,幫流韻夠到樹杈,見他藏好了,才胡亂地擦了擦這一塊地方的血,繼續跌跌撞撞地往前跑,去引開其他人。

流韻跪坐在樹杈上,他穿着髒兮兮的衣服,頂着布滿血痂的臉,卻依舊規規矩矩地雙手放在膝上,按着夫子教的坐姿坐在一片樹葉之中。

他本就是癡兒,此番更是吓得臉色慘白六神無主,癡癡呆呆地盯着自己前面的樹葉,眼睛一眨都不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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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語騎着馬尾随過來,這馬的鼻子極為靈敏,對着一片林子,毫不猶豫地選了一個方向徑直走去。

這期間,周語駕着馬路過了流韻的樹下。流韻瞧見熟悉的姐姐時,眼睛亮了一亮。但他馬上又想到了二娘的囑咐,緊緊地咬着下唇看着周語趕着馬奔過去,一聲都不敢出聲,只在樹上委屈得眼淚一直掉。

他的腿很酸,他的手很疼,臉上緊緊的很難受,還有各種小蟲子爬進衣服裏咬他。

他癡他傻,可是他不是沒感覺。

他又餓又怕,好不容易瞧見了一個熟悉的人,卻還不敢出聲叫住。

流韻的意識也開始模模糊糊,他瞳孔也慢慢地渙散,頭一點一點地垂下……

周語心急如焚,馬鞭甩了一下又一下。那馬兒似乎也知道她的焦急,蹄子像是在林間飛似的。

終于,瞧見了前面有個人趴在那裏,周語深吸一口氣,跳下馬趕過去。

那是秦豐的二娘,周語見過幾面。但蘇錦卻不識得周語,強撐着一口氣擠出一個兇悍的表情來:

“告訴你們主子,人,我是死也不會交的!”

周語扶起蘇錦,柔下聲音與她道:

“二娘,您別急,我是秦豐的友人。聽聞你跟流韻有難,特地趕來相助。追兵在後來不及細說,您先随我上馬,我們再去找流韻。”

周語手伸到蘇錦的脖子後面,想去托起她上馬,卻摸得一手濃稠的血,這血還一直不住地往外流,讓她變了臉色。

蘇錦竟傷得這般嚴重!她趕過來走得急,身旁沒帶任何的傷藥,這該如何是好?!

蘇錦瞧見周語眸中的焦慮關懷并不像是作假,加上自己也是吊着一口氣實在撐不下去了,由不得她不信周語。

她拉了拉周語的袖子,讓她低下頭去聽她說:

“告訴豐兒,流韻在……,還有,那兩個逆子實在…是……”

周語的瞳孔縮了縮,她聽完蘇錦的話,顫抖着去握她的手:

“蘇夫人,您千萬得撐住啊,秦豐馬上就來了……您千萬撐住,他只有您這麽一個娘了啊!”

但蘇錦卻仿佛沒聽到周語的話似的,一點一點地阖上了自己的眼睛。

這是第二個死在周語懷裏的人。

周語感受着懷中的人逐漸變得冰冷,心中猶如千萬根針在紮似的疼。

她總是什麽都做不了,她總是只能看着他們走!

複了仇又如何?叫那些無關緊要的人明白了前因後果,卻叫那些最想讓他們看到的那些人一個個慘死離去!

如今已經走了兩個,日後還會有兩個,四個,六個……

到最後,遍地屍骨,縱然全天下知道了死去人的無辜忠烈,這讓他們這些留下來的人活得有何意思?!

周語含着淚,将蘇錦的屍體綁到了自己的背上,她跨上馬,往流韻所在的樹下趕去。

好在蘇錦最後走得不遠,不多時周語就到了流韻藏身的樹下面。

她細細搜尋了幾遍,才瞧見躲在樹葉之中的流韻。

他一身肮髒不堪,獨獨那雙眼睛亮如星辰,雖然也有逐漸渙散的趨勢,但看上去精神還是不錯,像是困倦了罷了。

周語朝着流韻伸出手,與他道:

“流韻,你下來,姐姐接着你。”

流韻一開始拼命地搖頭,眼淚鼻涕一起下來,也不敢開口講話。直到他瞧見了周語身後背着的蘇錦,這才終于哇地一聲哭出來,笨手笨腳地拉着樹幹往周語懷裏跳,臉上看着真是委屈極了:

“追,追我,他們追我……嗚嗚嗚,二娘,二娘……”

他伸手去抓蘇錦的手,卻不見蘇錦握上來。

癡兒怎麽懂的生死之差?他還以為是自己破了蘇錦定下的規矩,蘇錦在生氣呢。

流韻又不甘心地去抓那冰涼刺骨的手,哭得打嗝了還不忘喚蘇錦:

“二娘,二娘,姐姐好人……二娘…不氣…”

只可惜,他這疼她愛他護他一路的二娘,再也聽不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争對我國二胎問題,我做出了比較片面的映射,告誡家長們,請愛每一個孩子,不要因為大讓小之類的話出現,用道理教育孩子,用對錯教育孩子,對就是對,錯就是錯,無關年齡。年齡小的犯了錯就是年齡小的道歉,反之亦然。然後愛要平均,不得過分寵溺其中一人,有啥就一起吃啥穿啥,聆聽孩子的心願,把愛挂在嘴上……

造了那麽多我造不下去了,反正以上說的都跟本文無關,那雙生子就是心理扭曲覺得全世界都不愛他們都虧待他們……

☆、四二 雙生子(三)

皓月當頭,城門也已經關閉。

在一片漆黑之中,身後的馬蹄聲越來越近,周語心亂如麻,生怕過來的是追兵而不是救兵。

她騎着馬往回看了看,在燭光明暗之中瞧見了那人的臉,頓時心頭一塊大石頭落了地。

秦豐來了。

周語拉住馬,将睡的迷迷糊糊的流韻先交給秦豐帶下去,自己背着蘇錦下了馬。

秦豐把流韻交給秦圖秦恩照顧,拉着周語細細端詳了一番:

“你沒事吧?”

周語一邊解着綁在自己跟蘇錦之間的繩子,一邊回他:

“我能有什麽事?你快叫大夫給流韻看看,今日他怕是吓壞了……”

“有你護着他,出不了什麽事。”

秦豐說完這話,才發覺周語的表情不對。她看着似是內疚,又似是難過,一副情緒低落的模樣。

她解開身上的帶子,這身後的人沒了支撐一下子就倒了下來。秦豐擡手接住,才發現是蘇錦。

入手冰涼,一如他們兩人的體溫。

随着蘇錦的身子被緩慢地放下去,秦豐的眸子也沉了下去。

他一下子就沒了聲音。

他與周語都清楚,他們選擇了這條路,走下去兩旁的風景會是什麽。

但是,看着身邊的人一個個安享晚年與一個個被害而死,這份心情卻又是不同的。

縱然不生不死,但是身邊的人一個個離開,到了最終,再沒有一個人能喊出他們的乳名,也沒有一個人說話能以我記得當時開頭,這樣本身就很悲哀了。

可如今,卻是要看着他們慘死在眼前,自己卻總是慢一步。

秦豐默不作聲地站着,他不知道他此刻的表情看上去有多麽地落寞難過。

周語走到他的身後,她将臉貼在他的背上,雙手輕輕地環住他的腰:

“對不起。”

秦豐的五感似乎因為她的這一句對不起而重新回來了,他伸出手将她的手裹入掌心,嘆了一聲:

“本不關你的事。”

男人的傷心不似女人那般可以清清楚楚地流露于表,他們大都習慣了忍耐,到了真正傷心時也忘了該如何嚎啕大哭。但是他越沉默,周語便知道他越難受。

她有些心慌意亂。

秦豐總是強大的,他永遠站在她身後退一步就可以依偎的地方,或者站在她的身前幫助她擋去一切兇厄。他能在她心傷心慌時給出溫暖的回應,讓她一點點冷靜下來,可是輪到他如此難過時,周語卻不知所措了。

她只能更緊地抱着他,與他一起站在這片漆黑之中。

世人瞧不見的心傷,她能感知到;世人聽不到的哭嚎,她能想象出。

如若無法将他從這深淵中拉出,那便陪着他一起站在這裏吧,她一無所有,能給的只有微不足道的陪伴。

秦豐頓了頓,他轉過身,用力地将周語抱進了懷裏,将頭埋在了她的肩膀,依舊是一字不發。

這世上,大抵再也沒有人能像周語這般了解他了,他想。

等秦豐的情緒平複了些後,他自然是不會放過秦祺展與秦祺宏這兩人的。

之前對他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皆因蘇錦還在。可如今,他們竟然自己害死了唯一的保護神,這即将迎來的風暴自然可想而知。

只是,周語卻拉住了正在氣頭上的秦豐,沖着他搖了搖頭:

“你現在不能對他們兩人下手。”

秦豐頓住動作,靜靜地看着周語,等她的下一句。

周語瞧他如今還是比較冷靜的,便把蘇錦在彌留之際與她說的那些話轉告了秦豐:

“秦祺展與秦祺宏不該姓秦,他們該姓李。”

“當年公主殿下嫁與秦侯時,将蘇家的庶女也就是蘇錦夫人一同陪嫁了過去。幾次回宮省親時,皇上瞧中了蘇夫人,便在宮中趁着公主去拜見太皇太後時把蘇夫人……此後,公主殿下雖然沒有再讓蘇夫人陪同進宮,但是夫人的肚子卻是一日日大了起來。”

“這肚子大了起來,蘇夫人又是庶女,皇帝必定不會給名分。就算是給了名分,還有皇後在後宮不知道會出什麽招。公主殿下不忍心看蘇夫人一個人帶着肚子被人議論,便求秦侯娶了蘇夫人,與外只道姐妹共事一夫,不久後蘇夫人便生下了雙生子。”

倘若他們沒回來這一遭,這些事情原本都會爛在蘇錦的肚子裏。可是正是他們回來了,拖着這顆冰冷的心走到了現在,才懂多了更多的隐秘。

蘇錦帶着兩個孩子去鄉下別院住,這既是為了防止他們搶奪本就不屬于他們的秦府,更是怕太子知道他們的身份而加害他們。一個母親,總是想要努力地去保護自己的孩子們。

可惜她的兩個孩子,狼子野心,将他們的老母親逼到了絕路。

秦豐懂的周語的意思,他絕不可以出手動那兩人,不然日後追究起來,這不是在行家法,而是殺了皇室子嗣,這罪名可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他動不得,至少親手動不得。

但是,這可不代表太子動不得。

單憑他們幾人的口舌,皇帝與太子一定不會相信,這當年的事情,究竟還是要當年的人來說。

算算時間,也是該去見一見那個人了。

秦豐閉了閉眼,道:

“明日我啓程去雲臺山。”

周語緊握着他的手道:

“我與你一起去。”

雲臺山,以道教出名。

從皇城騎快馬得一日才能到,這來回就是兩日,期間還要遞拜帖等事宜。

秦豐沒有那麽多時間可以耗,蘇錦的屍體等不了那麽久,他帶着周語,省略了一切步驟,騎着馬就沖到了雲臺山最高處的道觀裏,面對舉着掃把出來的小童道:

“告訴你們道觀主人,把秦淮給我叫出來。”

“入了道觀便是斷了俗情,這位尊主還是自行離去吧。”

秦豐道:

“你叫他出來,或者我燒了這雲臺。”

秦淮自然是出來的,他住在這裏也十多年了,豈能讓秦豐一把火把這裏燒了。

他不是一個好父親,将自己的孩子獨自留在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城這許多年,如今他找上門來,也是情理之中。

該說的,還是要說清楚。

“尊主找貧道何事?”

這個古道仙風的老人,攏着袖子,穿着道袍,戴着道帽從道觀內走出,神色平靜而從容。他的步子不緊不慢,透出一股閑閑散散的清閑勁兒,長期居住雲臺山上,這身上自帶了山中靈氣似的,動作間俱是叫人心寧的氣息。

他的眉眼中依稀可以瞧出當年的風華絕代,能讓最受寵的公主下嫁與他,這人又豈能平凡?

比起同一時期的皇上與黎戰等人,他看上去要年輕許多,膚色紅潤,眼睛有神。

周語能感覺得到他在看向自己時的慈祥和藹,但她很快就發覺,秦淮看向秦豐的目光與看向她是同出一轍的。

他們父子,到底生疏。

親的死,活的疏。

孑然一人。

秦豐沒有下馬行禮,也懶得寒暄客套,他總是目的明确言簡意赅:

“二娘去了,你得回去主葬禮,此外你沒死又不讓位與我,我沒辦法從族譜除那兩個渣滓的名。”

“葬禮,繼位,幹完這兩件事,你愛窩在哪裏就窩在哪裏。”

秦豐這語氣,可謂是沖極了。

但是秦淮卻依舊那般從容不迫的模樣,甩了甩自己的拂塵,與他雙手合十行禮道:

“容貧道回去那些物件,尊主莫急,貧道等這一日已等了十幾年了。”

秦豐冷哼一聲:

“你就這麽希望二娘死?”

秦淮往裏走的步子一頓,他沒有回頭,只是道:

“我等的是我兒子。”

他這一次沒有再用貧道,可是他卻沒轉過頭來,叫人無法瞧見他此刻表情如何。

等秦淮收拾好出來時,周語瞧見他已經換下了道袍,穿着一身普普通通的麻布衣裳。

不管遠看近看,這人都不像是曾經叱咤風雲讓太子都忌憚的侯爵,他瞧着更像是鄉村裏頭的教書先生,周遭圍繞着寧靜致遠的氣息,與皇城裏頭的龍争虎鬥格格不入。

也難怪他要來雲臺山。

秦淮沖着周語笑了笑,翻身上馬,随着秦豐的帶領一路趕回去。

他已經十幾年沒騎馬,平常過的都是悠閑清靜的日子,但此時騎在馬上卻依舊如呼吸一般自在,即便時間很緊速度很快,他都不曾抱怨過一句累。

等到了皇城後,秦府守門的小厮甚至都沒認出來,這就是秦侯。還是大總管瞧見了,含着淚下跪喊道:

“侯爺!”

府中衆人才恍然大悟,這便是侯爺了,一個個趕緊跪下行禮。

秦侯把大總管扶起來,看着秦府舊人舊物,萬般言語在心頭卻無處可吐。他神色變幻了一瞬,又恢複了那股靜水無波的寧和:

“走罷,帶我去看看錦娘。”

秦侯在蘇錦的靈堂待了一晚,第二日,他便随着秦豐一同上了那個他缺席了十幾年的早朝。

秦侯雖然離去十幾年,朝中新人舊人更疊變換,但他一路走過去,卻依舊是有往昔的老臣認出來,一個個含着老淚跪下與他行禮。

他與秦豐不同,他不是殺人的工具,也不是黑夜裏的眼睛。

他走了許久,但他的名字卻從沒被人們遺忘過。

舊時人道:一紙定清白,揮墨倒乾坤。紛紛擾擾世間事,不敵秦侯筆一支。

如今,秦侯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果然還是下不去手,留着小流韻以後死吧

☆、四三 雙生子(完)

秦淮很久沒有穿自己的官袍了。

他人雖不在,秦府上下卻依舊把他的房間官袍都打理得如同他從未離開過。

他施施然地上了朝,就如同他昨日還站在這裏,力排他議,輔佐自己認定的君王。

皇帝見到秦淮時,都不由得站了起來。

可見秦淮所帶來的轟動之大。

好不容易等早朝過去了,重臣皆退,就連太子與賢王都被皇帝支了出去。這偌大的殿堂裏,只餘下了皇帝與秦淮二人。

皇帝神色紛雜,他張了張口,似乎有許多話要與秦淮講。但他終究在上位已久,一些話,已經無法再像年少時那般容易說得出口,說得出口的也就翻來覆去的那麽幾句:

“你回來了。”

秦淮站着沒動,神色都不曾變分毫:

“對,我回來了。”

皇帝嘆了口氣,又道:

“倘若沒事,你不會願意回到這裏來。說吧,你這次回來是為了什麽。”

秦淮依舊是那個表情,攏着袖子,悠閑自在,仿佛依舊是在自己的道觀裏:

“我老了,我兒子大了,一些該給他的東西,應該給他了。”

皇帝聞言,已經知曉了秦淮的意思,頓時臉色不好起來,他走下高臺,走到秦淮的面前道:

“你可知如今秦豐如今站在了賢王那頭,若是此時他繼承了爵位,賢王朝中勢大,而太子勢弱,這定會引發朝局動蕩……”

一切的動蕩,一切的隐患,還不都是這個當局者自己引發的。

是他自己立了這麽一個惡行滿滿的太子招來朝臣的不滿,是他自己催生了賢王的出現來規範太子的行為。

可惜的是,天從來不如人願,賢王一朝做大,縱然他也不得不忌憚起來。

只是……

“皇上說的是。只不過……這一切與我有何幹系?我只不過是為我兒子讨要他本該得的東西罷了。”

秦淮的性子,從某些方面而言,與秦豐确也像得很。

無法無天,目中無人。

他瞧着皇帝這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卻還能悠閑自在地微微一笑:

“或者說,皇上您幹脆就撤了我兒子與我的職位,讓我倆做個閑散農夫去罷。”

他渾然不在意皇帝日後的處境如何,也不在乎朝局會動蕩成什麽樣子。

世間事總是難萬全的,思來想去太惹人厭了,不如就什麽都不想。

“秦淮!你明知道朕不可能動秦家!”

皇帝氣急敗壞地道。

當初他還不是皇帝時,是秦淮與黎戰一路扶持,将他推上了皇位。如今秦家什麽事都沒犯,他卻下令罷黜這對父子,這叫朝臣們怎麽看?這叫天下人怎麽看?!

“那就把我兒子該得的給他。”

秦淮不卑不亢地回,不退一步,一步步緊逼。

皇帝被逼的無可奈何,道:

“爵位朕能給!但是一旦他繼承了爵位,這禦史中丞的位子就不能再繼續坐下去,即便是如此,你還是堅持要讓秦豐繼位嗎?!”

秦淮笑了笑。

他笑這個帝王做了這麽多年的君主,卻還絲毫不了解自己手下的臣子。

不過是一個禦史中丞,一個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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