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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的工具。難道還會比一個侯爵來的更加有勢力?
可笑。
秦淮慢慢地摩搓了一下衣袖,與皇帝道:
“那你真是太不了解秦豐了,皇上。縱然你讓他去做宮中官伶,他想要做的事,也一定做得到。”
十幾年前,他一朝退出皇城的權力漩渦,這皇上還不是卯足了勁要打壓秦府?
說得好聽,從未忘記過當年開國功臣,無非是秦府一直以來沒犯什麽大錯好讓他借題發揮罷了。
也難為錦娘與秦豐一路撐了下來。
自然,這皇帝難以對秦府下手,恐怕還是看在錦娘的面子上多些吧。
畢竟秦府,也替他照顧妻兒照顧了這麽多年。
秦淮瞧見皇帝這幅氣惱地模樣,從容不迫地理了理袖子,又補了一句:
“錦娘去了,她這一生也沒什麽關系要好的能來看她,過幾日就入土。你的那兩個兒子,我秦府替你養到這裏了。你若要,帶進你的宮;你若不要,我秦家也不會留他們的名字。”
他秦府一向人丁單薄,貴精不貴多。
他的兒子,也永遠只有秦豐與流韻兩個。
皇帝本就煩心,被這個消息轟炸得越發焦躁起來。
他在秦淮面前來回踱着步,許久才傳來一聲:
“你終究是恨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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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沒去看皇帝,眸中神色亦是深淺難辨。
天子自然薄情,天子定然冷血。
能将自己親妹妹,用作給自己孩子試手斷情的人。
他為什麽不恨?
那是他的妻,那是他的心頭肉。
原本約定的長長久久,歲歲年年,皆因為這個人的放縱而永遠地失去了。到頭來,他卻還要守着亡妻的遺願養着這個人的孩子……
他有何顏面見自己的孩子。
他養着他們弑母之仇的仇人的兒子。
他養着他們的仇人。
因此,幹脆就不聞不問不說了。打點好一切的關系網,确保皇帝壓不跨秦府傷不到他的兒子們後,拿起包袱便走。
他不想替這個人賣命效力了。
這個人,不配。
只是,錦娘這麽多年來視如己出的照顧,與他與婉婉而言到底是有恩的。故此,才一直隐忍到如今,才提出要除那兩人的名。
那兩個人自己害死了自己的保護神,這又怪得了誰呢?
他秦府,最多就是從了錦娘的心願,不去告訴皇帝告訴天下錦娘的死因,也不去刻意為難那兩個人。
至于太子賢王知道了會如何行動,這與秦府何幹?
皇帝正是想到了秦淮的意思,這才臉色不善。
當年一時糊塗犯下的錯,也許諾過錦娘會接她回宮,卻不料一直都沒機會與她說清楚。到了後來,更是差點被太子察覺。多疑的太子在暗中派人調查,引得錦娘誤以為是皇帝要害她與孩兒,求了公主,在秦府尋得了庇護。
能在秦府找到庇身之所也是叫人放心,但是秦淮這個倔骨頭,卻一語不發地就跑去當道士,無聲無息地表露自己當初沒救下公主的不滿。
他既沒有救他的妻子,他也不會幫他養妻兒。
在秦淮那一代,秦家已經是能代表天下正義,叫人信服的大家。皇帝這心裏,也确實是有打壓之意。
但沒等皇帝動手,秦淮自己便走了,說走就走,不留一點情面。
秦府由着錦娘跟一個孩子撐着,這讓他如何繼續打壓?
不想扶持也不能打壓,便放任其野草般地成長吧。秦豐這孩子,能走到今時今日,都是他自己能力強。
這一點,秦淮倒是足夠了解他的兒子。
他的兒子,的确是無論如何都能出人頭地,叫人忽視不得。
太子若是有秦豐一半的手段,也不至于被賢王逼到這般地步。
但如果立了賢王廢了太子……這不就是再打自己當年力排衆議立太子的臉嗎?
誰都可以犯錯,可是皇帝絕不可能錯!
皇帝深深地看了秦淮一眼,終究妥協:
“你回去吧,讓秦豐準備一下,今晚旨意會到,明日早朝便穿侯爵朝服來罷。”
聽到他這麽說,秦淮無半點誠心地與他行了禮,頭也不回地走出宮門,像是多與他待一刻都是不願。
他們幼年時一起習武讀書,青年時為了大業又一起努力拼搏,卻還是擋不住中年時各自分道揚镳。
道不同,不相為謀。
秦淮這麽多年來還是沒變。
變的是坐在金黃高座那人的心。
越來越多疑,越來越喜怒不定,越來越……孤單。
秦淮回到秦府後,就換上了自己的道袍。他主持着将蘇錦葬在一塊風水不錯的山地裏,又把秦家家主的位子給了秦豐。
做完這一切,他又去看了看流韻,然後騎着自己的馬兒,悠閑自在地回自己的雲臺去。
他的孩兒都已經成長到這般了,婉婉也該放心了,他留在皇城除了礙手礙腳也沒什麽用處,不如回雲臺去,這日暮時分朦胧之間還能與婉婉說說話。
秦豐沒去送,全府的人皆去為秦淮送行,獨獨他不去。
這父子隔閡,終究過不去。
秦豐不知道,自己過去人生中出現的大部分貴人都是秦淮走前留下的囑咐,也不知道秦淮離去才能帶走皇帝對秦府打壓的念頭。這些事情,秦淮從來不與他說。
秦淮覺得,恨也好怨也好,他的兒子最終成長到如此,他已經十分滿意了。
就讓他這麽肆無忌憚目中無人地過下去罷。
秦淮一走,秦豐首件事自然是除了秦祺展與秦祺宏的名。
他秦家的庇佑,到此為止。這之後,他們是生是死都與秦家無關。
而皇帝也沒認領這兩人----當年錯過機會去說,如今再來說,終究是拉不下臉。
皇帝這一生,都被他的固執他的不低頭拖累着,可偏生他還未察覺,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對的。
做為帝王,他從不缺子嗣。他想,就讓這一切,随着錦娘的裏去,爛在他們的肚子裏。
就當作……只是秦家除了兩個不孝子的名。
沒了秦府的庇護,秦祺展與秦祺宏豈還能引起太子一星半點的興趣?他們甚至都算不上貴公子,無非是兩個平民百姓,還是一無所有的貧民。
曾經被兩人欺壓過的人,自然不會放過這兩人。
或許很少人會在雪中送炭,但這雪上加霜的人,總是多的叫人咋舌。
秦祺展與秦祺宏被秦府除名才一日,便斷了手腳。
還未等他們爬出皇城,就被一輛飛馳的馬車,一不小心碾了過去。
太子爺還是比較後怕的,還好沒讓他們走出皇城,回到他看不見的地方休養生息。
雖然不知道是誰告知了他真相,但他可不想多兩個四肢健全還有點頭腦的弟弟。
至于路邊躺着慢慢死去的那兩人。
誰在意呢?
作者有話要說: 要開學了……不開森
☆、四四 攤牌(一)
五月初,秦豐被撤了禦史中丞一職。與此同時,秦淮的爵位,正式由秦豐繼承。
如今秦豐既然不用每日審訊犯人,暗中調查事情,這衣服也不用穿的那般輕便。況且既然為侯,自然有侯的服飾,這官服上再添兩章,到了九章不說,他從前窄口收腰便于刑訊的服飾,也變成了寬袍大袖,外罩一層深紫紗衣,非常華美绮麗。
這紫服上多了許多暗紋金邊,行走時經飄帶舞,叫穿的人看上去很是灑脫。但單單只有這衣服的話,不過是華美罷了,只有穿到了秦豐身上,配着他那張臉,才更多了幾分绮麗。
他樣貌極好,星目薄唇,安安靜靜自己待着時老是讓人誤以為是個俊雅公子。只有等他開了口,人們才知道這人生得一張好皮囊,一開口卻是能氣死人。
不過那也無礙,他再糟糕,總是不少心慕的姑娘。
侯爵也比朝臣要自在許多,用不着帶着官帽,往往是以玉冠代替。帶珠金冠乃皇子身份才可以使得,但這白玉冠金銀冠卻是侯爵也能用。
秦豐初次帶冠披發上朝,又引得宮中的宮女們紛紛駐足,偷偷地瞥他,暗地裏顧自心動不已。
就連他下了朝,去接跟太皇太後請安完的周語時,也被她打趣:
“你這一身,像是換了個人似的。”
之前那身到底是禦史臺的官服,煞氣重了些,瞧着就有些吓人。而這身就很好了,衣袂飄飄,繁華俊美。
秦豐心裏很受用,面上卻是白了周語一眼,哼了一聲:
“膚淺。”
周語笑了笑,不與他争,随着他一起在這朱紅宮牆內慢慢地往外走去。
五月的天不冷不熱很舒服,他們在一起時,即便是沒什麽話說,光是兩人一起走着,都分外舒心些。
周語歡喜能與他一道走走,心裏卻又有隐隐的難過。
這樣的日子,終究是會到頭。
這上天似乎對她格外殘忍了些,讓她從一開始就知道了結局。
他們兩人,從來都是見一面,少一面。
秦豐察覺了她的情緒不高,他停住了腳步,側身等她跟上來,斟酌了許久,才問出口:
“有事?”
秦豐問話從不斟酌,想說什麽就說什麽。
除了對周語。
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就已經斟酌了許久,考慮了許多。
周語聞言頓了頓,沖他展顏一笑:
“無礙,只是我這春困……來得晚了些罷了。”
秦豐一語不發地看着她,若是她不說,他永遠看不出周語想要隐瞞他的事是什麽。但往往她隐瞞他,總是傷了自己護了他。
秦豐沒有追問下去,她不想說的事情,他就是日日夜夜地問,也問不出個結果來。
他只能沉默着牽起了她的手,靜靜地伴着她慢慢走。
寬袖交疊之下,兩只同樣冰冷的手亦是十指相扣。
新上任的禦史中丞是原秦豐手下的一名禦史使,名趙剛,為人較秦豐更溫和些。
當然,也是相較于秦豐而言,比較溫和。
在其他朝臣眼中,但凡是禦史臺出來的,個個都是能吓哭一群孩子的煞神。
趙剛剛上任的幾天,就收到了來自太子那邊的橄榄枝,太子甚至親自出面找了趙剛,又是慰問又是送禮,弄得趙剛好不尴尬。
但他也不敢去找秦豐,那位爺在交接之時就囑咐過他,沒別的事少去找他,看着他這三大五粗的模樣就煩心。
長得醜,也是他的錯,趙剛只能把委屈往自己的肚子裏吞。
但是今日,今日!好不容易才在宮裏頭瞧見秦中丞,啊,該說是秦侯才對!
趙剛心心念念了許久,才終于在今日,這四處無人之地碰到秦侯了啊!
趙剛是個憨厚的漢子,他的心眼早在他娘生他時就被落在了他娘的肚子裏。
他興高采烈地沖上去,追到自己曾經的老大身邊,一屁股擠開了與他老大一同行走的姑娘也不自知。
這也不怪他,這秦豐與周語,兩人都是穿着寬袍大袖的衣服,若不仔細看,誰知道他們此時還牽着手?
趙剛這沒心眼的,還以為是哪個姑娘又在跟自己老大眉目傳情,至于老大他----自然是不耐煩地無視的。
他甚至還得意洋洋地為自己幫秦豐脫離了苦海而高興。
這下一秒,他就瞧見了自己老大動作飛快地扶住了那個差點被他擠倒的姑娘,甚至還隐約瞪了他一眼。
趙剛仔細一看,才發現那姑娘就是被自己老大在朝堂之上告白過的周語周姑娘,田大人的養女,太皇太後跟前的寶貝。
他吓得一哆嗦,摸着腦袋直道歉:
“對不起老大,對不起嫂,周姑娘……”
秦豐将周語扶正了,依舊把她的手納入掌心握着,瞧着面前這個二愣子,不鹹不淡地問了句:
“趙中丞怎麽來了?找本侯有何要事麽?”
他既然已經交接了所有事情,這呆子還來找他做什麽?
趙剛被秦豐的這一聲趙中丞叫的一顫,笨手笨腳地作了一揖,哭喪着臉道:
“老大,你別這麽叫我,我心裏頭慌的很……我就想來問問你,就是最近太子老派人堵我,我該怎麽辦……”
趙剛實在走投無路,一問其他人吧,這禦史臺的剩下幾個兄弟們一個個散的比飛鳥還快。除了皇上有事囑咐下來能瞧見他們在四處埋伏收集情報,其他時間他們一看見他的苦瓜臉就躲。
而秦豐并沒有馬上說話,就那麽靜靜地看着趙剛。
趙剛思來想去許久,才讷讷地改了稱呼:
“秦侯……”
秦豐見他改口,才繼續風輕雲淡地道了句:
“想怎麽做,就怎麽做。”
趙剛摸着腦袋,一副半知不解的模樣。
秦豐瞧他這木愣愣的模樣,懶得與他多說,拉着周語就走。
周語知道趙剛此人,從前就是颠颠地在秦豐周圍鞍前馬後地伺候着,秦豐的個性強,容不得旁的人來冒犯禦史臺的人,久而久之,也養出了一群呆頭呆腦就知道服從命令的呆子們。
如今秦豐一走,他們就像是失了主心骨似的難捱。
一些話秦豐懶得說,周語卻也知道。
他刻意拉開與趙剛的距離,正是為了避險,免得為趙剛帶來皇帝的猜忌。偏偏這人還一臉委屈模樣,一副被抛棄了的可憐勁兒。
周語拉住了秦豐,與趙剛解釋道:
“他的意思是,皇上叫你怎麽做,你就怎麽做,旁的事你不用管。”
只要趙剛不偏向太子,如今朝堂之上還是賢王勢大,既有三部又有秦侯。太子不過拿了兩部,兵權虎符都還在皇帝手裏捏着,擺了個空架子罷了。
因此,趙剛按着皇帝的意思,好好當他的禦史中丞,于賢王于皇帝都是喜聞樂見的事情。
趙剛聽到周語這般淺顯易懂的解釋,才恍然大悟,笑呵呵地沖着周語行禮道謝:
“多謝嫂、周姑娘的提點,我省得了!”
趙剛得了提點後心裏壓着的石頭總算松了些,或許他本身也就如此打算,只是習慣性非要聽一聽秦豐的見解才能放心去做。
周語瞧着他走,笑着對秦豐道:
“他日後準得褪一層皮。”
一旦被太子認為不可用的人,日子都不怎麽好過。要不被他捏死,要不就是自己足夠強大到自保。
這個笨頭笨腦的趙剛,還不知道日後會成為什麽樣子的人。
秦豐嗯了一聲,算是回應了周語的那句話。他将周語送上馬車,瞧着她走後,自己才坐進馬車裏回去。
心無波瀾。
趙剛也好,禦史臺也好,他走了,就不會再回去,都只不過是過去的人過去的事罷了。
周語回到自己院落裏後,便讓曉曉準備的熱水沐浴更衣。
這讨太皇太後喜歡,可是一件力氣活。今兒唱曲,明兒變戲法的,就沒一天消停過。
等她泡好澡,踏着凳子走出木桶,這門口突然就是哐當一聲響。
周語擡眸看去,瞧見曉曉驚慌失措地站在門口,下跪請饒道:
“姑娘,曉曉只是想替姑娘加點熱水……并非有意,請姑娘恕罪。”
周語見她的眼不由自主地一直往她身上的傷口瞧,便知道了她在為什麽而害怕。
是個人見了,總是會害怕的。
哪有人過了半年,這背上的鞭傷腰間的刺上都明晃晃地留着,紋絲不變。
先前周語不曾讓她近身伺候,洗澡換裏衣都是自己親自來,偶爾穿華服時才讓她一同幫忙。如今乍一眼瞧見了這模樣的身子,也難怪她大驚失色了。
周語臉色不變分毫,她踏上木屐,拿過一旁支着的衣服裹住身子,濕漉漉的頭發尚且散在身後。她走到貴妃榻上躺下,與曉曉道:
“你把門關上,過來,我有話對你說。”
曉曉心頭雖然害怕,卻還是乖乖地關好了門,走到周語身邊站着。
她也算得是秦豐教出來的好苗子,見過的死人殺過的人都不會少。
但是這死去的人,不聲不響不動的死人,哪有這樣會走會說的可怕?
曉曉心頭一顫,趕緊把自己心裏頭的這個猜測抹去,姑娘只是傷口愈合得慢了些,什麽死人不死人的,說多了晦氣。
而周語卻沒給她機會自我催眠逃避。
她拉着曉曉的手,附到了自己胸前。
縱然曉曉百般告訴自己無需緊張,這入手的冰涼還是讓她渾身一抖。
如今是五月,雖不大熱,快走幾步也是會出汗。
但姑娘……縱然是洗了熱水澡,還是冷冰冰的,摸不着心跳。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有個伏筆,日後啪啪打臉。
☆、四五 攤牌(二)
曉曉服侍周語也有半年了。
日後,她還會繼續跟着周語。
對于身邊人,周語并不想一直隐瞞下去。她甚至也在苦惱,該找一個什麽樣的時機來告訴曉曉,關于她身體的問題。
今日,就是一個契機。
周語端詳着曉曉的臉色,問道:
“你怕麽?”
她要根據曉曉的神色來給出不同的答案,身為戲子多年,編個故事不過是信手拈來。
曉曉聞言,睫毛輕顫,她突然間就對着周語跪下了,從自己袖間掏出一物朝着周語奉上:
“此乃啞藥,姑娘可希望我服下它?”
除了死人不會說話外,還有啞巴。
周語在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怕,肯定是有的。但最終,曉曉還是選擇幫周語保守秘密,即便是讓她服下啞藥也在所不惜。
周語頓了頓,與她道:
“我與你相識也不過半年,你不必為我做到這般地步。”
她是在試探曉曉罷了。
她們認識的時間只有半年,在此之前她的主人是誰周語并不知道。曉曉對周語是如何想的如何看的,周語也并不知道。
曉曉此時若是怕了想要離開了,才半年而已,周語也不至于太心傷。反倒是日後相處久了,她如果提出要離去,周語心裏會不好受。
曉曉聞言,驚詫地擡頭看向周語,眼中不多時便浮現了水色。她朝着周語深深地叩首,道:
“在您之前,曉曉一直在秦府受訓。雖說秦大人是主子,但并非我專門服侍的主子,您是曉曉第一個正兒八經的主子,曉曉專屬于姑娘您。如果您厭倦了我,不要我了,曉曉會馬上消失得一幹二淨,不會讓您的任何秘密有讓別人知曉的機會。”
聽她的意思,竟像是若是周語不要她了,她便會自盡。
周語一言不發地瞧着她看了許久,終于還是悠悠一聲嘆:
“你起來吧,日後少不了幫我掩飾了。”
她信曉曉。
用人不疑,如今曉曉知道了這個事情也好,以後她自己也輕松些,能多一個人幫忙掩護。
曉曉乖巧地站起來,朝着周語笑了笑,這眼眶裏還有眼淚打着轉,配着她還略帶稚氣的笑顯得有幾分滑稽:
“姑娘您坐一下,我去拿毛巾為您擦頭發。”
周語瞧着她的背影,恍然間才發現,曉曉今年也不過十三歲。她從十二歲來到自己身邊服侍,與自己同進同出,經歷了這半年的風風雨雨,待自己卻依舊如初。
秦豐真的給她送了一個好女孩兒。
自從和曉曉攤牌後,小丫頭對近到周語身邊的人總是提着十二分心。就連上街逛個街,也得拉着兩個粗犷大漢一起随行,把人群都攔在安全範圍之外才安心。
周語笑她虧得還是秦豐府上出來的,怎麽就膽小成這樣。
小姑娘急得直跺腳,直嘆姑娘怎麽就不懂自己的心。
雖然事情發生時确實比較提心吊膽互有猜忌,但一旦說開了,兩人的關系較之前倒是更加近了一些。
一段感情,不論是什麽感情,總不會都是一帆風順。這期間,必定會經歷一些波折,然後才變得更加穩固。
曉曉對周語身上的傷疤也總是額外費心,明知道周語的傷好不了,卻還總是搜羅外頭的各種傷藥來幫她敷。周語拒絕了幾次,瞧她完全沒放在心上,便也作罷。反正死馬當活馬醫了。
朝堂之上的事,也是死死僵着沒有大變。
這太子有着黎戰幫襯,一時半會兒還拿不下來,但凡有何把柄到了賢王手裏,總是有替死鬼出來替他背鍋。
而賢王雖有秦豐與三部,到底不是名至實歸的儲君,地位也不安穩。
兩方人馬近些日子來,争得最厲害的就是皇帝手中原屬于太子的兵權。
兵權三分,皇帝拿了一半,護國大将軍有四分之一,另外四分之一曾經在太子手裏。這可以随意調動兵馬的虎符只有兩塊,一塊在皇帝手中,一塊被分成兩半,護國大将軍與太子各自一半。
兵部雖有兵馬,但虎符不在兵部,需得皇帝的虎符,或者将軍與太子合符才能調動。
如今護國大将軍常年駐守邊疆,不得急召不回。而太子的虎符則是被皇帝收了回去,至今未還。
賢王要争的,就是這半塊虎符。
有了虎符,即便還沒有太子這個頭銜,太子的實權就算是到手了。
黎戰也知道賢王的心思,幾次三番阻攔,還屢次谏言請皇帝歸還太子虎符,以免別有用心之人虎視眈眈。
可是皇帝也不知如何想的,就是不松手。
他似乎動搖了。
是否該繼續立李稷為太子。
太子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邊讓黎戰繼續探口風要回虎符,一邊又開始想方設法地讓賢王走下坡路。
他這急躁之下,也想不出什麽好法子,而是采用了下臣提出的一計。
美人計。
按理來說,賢王心有所屬,田雪蘭走了也不過幾月,他總是不會被其他美色所誘惑。
可是,太子安排的美人,卻的的确确入了賢王的府邸內。
周語聽說後,顧不得手中的事,當即就吩咐馬夫去了賢王府。
她被引着到了府中花園後,才明白了賢王為何收那個美人。
美人如玉,站在花叢間嬉戲。
等她轉過身來,周語看見的是田雪蘭。
一個眼睛燦若星辰的田雪蘭。
太子這軟肋捏的好,竟尋得了一個與田雪蘭一模一樣的人讓賢王偶遇到。
周語瞧着花叢間的那人,晃神了一瞬,很快就回過神來,對着賢王道:
“殿下該知道,假的就是假的,再怎麽像真的,這肚子裏的貨也不可能一模一樣。”
賢王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
良久才道了一句:
“周語,縱然她與雪蘭只有三分像,便能待在這裏了。”
他實在思念的緊,即便不是真的,即便只是個幻影,能讓他看着,便足矣。
周語聞言,心中有心酸無奈,更多的依舊是擔憂:
“您知道她是那邊派來的。既然被您知道自己從哪邊來的,還要進您的府中,這人不可能不做萬全的準備。周語只怕到時候您的府邸內會生出許多事端……”
“所以我叫你來了。”賢王朝着周語笑了笑,“你是田大人的養女,雪蘭的姐姐,算起來,我是你的妹夫,你來我這裏也不是沒有理由找。這段時間,還請你多多過來我這裏,幫我盯着她。”
“既然只是一個替身,她只需要做好雪蘭會做的事情就好,其他多餘的,不用讓她做了。”
賢王既然開了口,周語又豈能拒絕。
她只能應下:
“是。”
周語随後,就在賢王府中與那美人正式碰了面。
她與雪蘭到底是不同的。
雪蘭由着與生俱來的溫潤氣息,待在她身邊就能叫人心凝神和,不由自主地想要去呵護她的那份真。而這個人,則更為活潑,更為懂得如何吸引人。
就連站在花叢之中撲蝶,她展現給旁人看的也都是最美好的一面。
瞧見周語走來,她老遠就行了禮,等周語走近又笑盈盈地主動打招呼:
“這位姐姐長得可真美,小妹看了都要心動哩!”
周語瞧着她的模樣,并不似賢王那般愛惜垂憐。相反的,她對這個人只有厭惡,自己的好友被冒牌貨替代的憤怒。
但她不能直接表現出來,畢竟這日後,兩個人少不了互相監視,此刻撕破臉皮,日後難找理由與她相處。
周語便不輕不重地回了:
“姑娘謬贊了,周語不敢當。”
那美人笑了笑,拉起了周語的手,眸中一派靈動:
“莫叫我姑娘了,語姐姐喚我芸芸即可。”
她的全名叫華芸芸,此前的一切經歷都找不到,宗碟上寥寥幾筆,無非就是太子給她僞造的身份,說是小門小戶出身,近日來皇城游玩等等。
這些信息,早在她與賢王遇見的第一日,秦豐就查清楚了。
周語也是一早就知道,但她既然這麽說了,周語也就随她的話順了下去,喚了一聲:
“芸芸。”
話音剛落,周語就瞧見那華芸芸走到了她的面前,湊到她的耳邊輕輕道了一句:
“姐姐若是不想叫就別叫了,何必演的那麽假,難看至極。”
這個人,真是膽大極了。
不但敢在明知道自己不被信任的情況下進賢王府,還敢對着賢王派來的監視的人如此說話。
她這是想要激怒周語,可是激怒了周語,她又有什麽好處呢?
是想引起周語的反感或者讓周語在賢王面前告一狀,然後趁機裝可憐博取賢王好感,以此離間周語與賢王嗎?
不,她沒那麽膚淺,周語的出身在皇城幾乎無人不知,她既然是太子的人,就一定做過詳細的訓練,知道周語多年來練就的好脾氣,不會輕易動怒。
那麽她究竟是為了什麽呢?
周語尚在思索時,就聽到那人又說道:
“姐姐不必費心了,我做事,向來都是随心所欲。”
好一個随心所欲!
周語聽到她這般不客氣的話,便也不再去多想,顧自笑得越發燦爛起來:
“芸芸客氣了……說得好像你有什麽值得我費心似的。”
她既然執意非要撕破臉皮臉皮,周語也懶得自己一個人做戲。日後無非臉皮厚一些,她走到哪就跟到哪,擺明了監視就是,何須與她好臉色。
☆、四六 契約
周語陪着華芸芸在賢王府中待了許久。
縱然是她也未能從華芸芸口中套出一星半點的話來。
直到秦豐也出現在賢王府中後,周語才明白華芸芸來此的目的。
秦豐一進賢王府中,華芸芸的眼中便沒了其他的人。
那般一心一意的模樣。
叫人生厭。
秦豐來賢王府無非是跟賢王商讨朝中事宜,等他與賢王談話完後,便徑直朝着周語走來。
周語瞧見華芸芸不動聲色地咽了一下口水,她像是有些緊張似的,扯了扯自己的羅裙。
秦豐對于與自己無關的人向來都是漠不關心的,他完全忽略了華芸芸,朝着周語問道:
“事情可辦完了?”
華芸芸的表情有一瞬的陰郁,周語還在習慣雪蘭的臉上出現負面情緒這一事實時,她就朝着秦豐屈膝行禮:
“見過秦侯,小女華芸芸,您喚我芸芸就好。”
執裙屈膝,低垂着首,露出脖頸處一截雪白細膩的肌膚。
她做的行雲流水,仿佛事先已經演練過了無數遍,只為這一日與秦豐詳見。
周語突然間就有些心慌。
她總算是明白了為何華芸芸那麽争對她,那麽不給面子了。
若她的目标從始自終都是賢王,周語總是可以置身事外地監視,哪怕她性情再怎麽乖張。但如今她的感情表露得這麽明顯,一切的行為都帶着對秦豐的誘惑----周語已經是置身其中了。
秦豐照舊無視了華芸芸的示好,靜靜地等着周語的回答。
周語靜了靜心緒,與他道:
“還有一些沒辦完,今日你先走吧。”
周語少有主動讓秦豐走的時候,今日她開口叫他先回去,秦豐雖然詫異了一瞬,卻也沒說什麽。
他朝着周語嗯了一聲,也不見生氣或者其他表情,擡起腳就要離開。
華芸芸突然間就上前了幾步,伸手拉住了秦豐的衣袖。
她見秦豐看過來,露出了一個傻兮兮的笑。很快她就意識到自己這樣子并不是最美的,又忙收斂了笑轉變為矜貴雅致:
“秦侯可否聽芸芸幾句話?”
她也知道秦豐不會理她,如今不甩掉她的手就已經是額外的驚喜了,她也沒指望秦豐能回答她的話,便又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芸芸願意效忠賢王,成為賢王埋伏在太子身邊的眼線。”
她原先是聽說了太子在招攬秦豐,便想投奔太子沒準就能見到秦豐,可後來又聽聞了秦豐是賢王這邊的人。
華芸芸那時候已經進入了太子門下,面目全非地接受太子的改造,再投奔賢王已經是來不及,便想一心一意争個首位,先打敗其他女子成為太子的工具。如此一來,就算太子要用她去試探賢王,或者行刺殺之事,總不至于傷到秦豐。
她等這一日等了許久,當初她與田家小姐不過六分像,但凡不像的地方都得重新長過。手長了就斷手,腳長了就斷腳……
每一天痛不欲生的藥浴,若不是想着能見到自己的心上人,她如何撐的下來?!
她滿心歡喜地想,或許自己能對賢王能對秦豐有幫助後,他便能像對待周語那般對待自己,和顏悅色,溫情款款。
她無數次在暗處瞧見他們兩人在一起的情景,也無數次羨慕到眼紅。
她滿懷着的希望,秦豐不過一句話就将它打碎:
“與我何幹?”
他絲毫不拖泥帶水地抽出自己的衣袖,看着她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只蝼蟻。
他從頭到尾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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