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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徵他依舊無法随心所欲地過日子。
他人不在廟堂,但廟堂的人卻依舊來打擾。
不但如此,就算現在宮徵還能不在意地與她一起收拾這爛攤子,但日子一長,誰能保證他不會厭煩?
周語最終還是選擇了孤身去見那個公主。
她不習慣處于如此被動的局勢,想着自己主動去見一見那人,問個清楚說個明白。
但當進入大殿的剎那,周語的心驀地就是一沉,等那人轉身時,更是沉到了底。
唐遙。
竟然是唐遙。
秦豐居然答應了賀栗助他們!
難怪擺擂臺那麽多日,她一直不出現。
也難怪她一個公主,其他的青年才俊不要非揪着宮徵不放。
她一直在暗處窺探着她的一舉一動,像是觀賞一個小醜演戲,等自己膩了倦了再施施然走出來,享受着她驚訝的表情。
周語對唐遙的印象還停留在小師妹的模樣,那時候唐遙總是穿着一身利索的弟子服,背着長劍奔奔跳跳地尋她過招,即便是練習得汗涔涔都是開心得不得了,整日裏無憂無慮的模樣。
可如今,她穿着宮裝緩步走來,紅唇似火,膚白若紙,精致得像是宮廷裏一尊精心雕刻的娃娃。她的表情不似憂愁也不似歡喜,卻也絕不是無憂無慮,仿佛是所有的感情都被生生剝離了去,徒留下一個無法無天無所遏制的魂還留着。
她走近周語,每一步都精心測量,每一腳都輕盈極了,優雅得如同在跳舞。
周語瞧着她走來,尚未來得及開口,就被扇了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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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遙指尖微顫,聲音微顫:
“你怎麽敢騙我?!”
她怎麽能騙她?!瞧着她一個人傻傻地沉淪在她編織營造的虛幻中,好笑嗎?自得嗎!
她那麽喜歡大師兄,她那麽喜歡他!她甚至尊嚴都不要地哀求他給她機會!
結果呢?!
這從頭到尾就是一個騙子的戲!她不過是戲中一幕!
可她分明是活着,她分明愛上了,哪怕是一次也好,為什麽要瞞着她,讓她一個人在那裏沉淪得那般可憐!
唐遙打這一巴掌不過是為了出氣,她此刻就是親眼瞧見了,卻依舊不想承認自己的大師兄是個徹頭徹尾的女人。她寧願相信大師兄只是這一世不巧遇上了個女人身子,大師兄本該是男人的。
但周語的沉默,卻讓她的心滑向更加痛苦的深處。
賀栗說得對。
她愛上的是一個女人。
于是更多的問題又出現了。
她該繼續愛她嗎?
她愛得是身子……還是這個靈魂?
她本該恨她都來不及,可手打下去沒一會兒卻又開始心疼。
她還愛着那個總是有求必應的大師兄,她還在意那個總是寵着她的大師兄。
可是一瞧見那副熟悉的表情出現在一個女人身上,她又覺得惡心,覺得被欺騙的憤怒。
氣得快要發瘋了。
煩躁得快要發瘋了。
她該怎麽辦?
她能怎麽辦?
然而下一秒,唐遙的身子僵在了原地。
周語拉過她的手,将她拉入了懷中。
她的臉上依舊帶着唐遙打的巴掌印子,語氣卻是一如既往的溫柔:
“……辛苦了。”
唐遙在答應成為他們之中一員後,她去的第一個世界就是宮廷鬥争。
她那個時候沒有任何的經驗也沒有足夠自保的能力,秦豐就算知道她在哪裏也不會放半點關注在她身上。
她一個人在那吃人不見骨頭的地方摸爬滾打,懵懵懂懂地被人誣陷,哭着喊着卻無可奈何地被人破了身子,又被過了新鮮期的男人抛棄……
大起大落,坎坎坷坷。
她是帶着身子穿梭在無數個世界裏的人,她身子上所受的傷害,永永遠遠補不回來。
即便日後賺了足夠多的靈魂之力能補全身子,她也早就不是她了。
秦豐後來瞧見她回去沒有瞥來一眼。
賀栗瞧見她也從不問她經歷了什麽。
獨獨只有她,見面被甩了一巴掌的她,卻那麽溫柔地抱她,對她說辛苦了。
唐遙恍惚間覺得自己産生了錯覺。
她竟以為此刻抱着她的是大師兄,而不是一個女人。
唐遙張了張口,許久才緩緩道:
“大師兄,你還是我的大師兄好不好?”
她走遍那麽多個世界,像她這般溫柔相待的人太少太少,以至于哪怕現在明知道只是昙花一瞬的會面,她也想要緊緊拽在手裏不想松開。
她喃喃着,帶着小師妹才有的委屈,無助,與祈求。
她能逼着自己理解當時她是因為法則限制才無法告訴她真相,也能逼着自己去接受自己愛的人是一個女人,只要她願意回應一下,她什麽都能逼着自己接受。
但周語的話,卻又瞬間把她逼回了現實。
她對她說:
“我可以跟從前那般疼你幫你,但唐遙你得知道,我永遠無法回應你想要的東西。”
她無法回應她想要的東西。
但她偏偏就只要那一樣!
唐遙猛地就推開了周語,她眸色陰沉得可怕,配着那一臉白膚紅唇的模樣,宛如吃人地獄爬出來的鬼魅:
“周語,那我們就不死不休!”
“你一日不答應,我就纏着你一日;你一年不答應,我就纏着你一年!你我有足夠的壽命去糾纏生生世世!”
周語因之前無法對唐遙解釋,才導致她一步步進入如此局面而心存內疚,但內疚能讓她原諒她的小脾氣,卻還不足以讓她答應她如此荒唐的要求。
唐遙明明不喜歡女人,她心心念念的都只不過是過去的大師兄。
她從頭到尾都是要她再次成為大師兄去愛她。
但周語的本性并不只有大師兄,她會溫柔,她也會手段狠辣,她不可能永遠都是那般溫潤模樣。
最關鍵的是,她有秦豐了。
秦豐才是那個見過她許許多多面,卻一直愛着她的人。
他從來愛的都只是周語,而非她扮演的其中一個角色。
這就是秦豐與唐遙的差距所在,這也是周語為什麽不願答應唐遙的原因。
周語對唐遙有內疚,也願意盡她所能去彌補她幫助她,但她的要求卻超出了她彌補的範圍。
愛這種東西,向來不是彌補兩字能比的。
如今唐遙既然放了狠話,周語也冷下了面容。
她本就比唐遙要早入行,對裏面的條條框框也比她了解,能力更是比她強。
唐遙如今不過身份高了些,但周語的任務又不在朝堂,唐遙做為公主對江湖的影響力畢竟還是有限。
她能逼着別人來騷/擾周語,周語也能寧死不從地打回去。
江湖,向來強者為王。
她如果要比狠,那就比吧,周語的心早就是鐵石心腸,她都能逼着自己去愛別人,又何懼一個小丫頭的挑釁:
“那你就試試吧,看看是你狠,還是我更狠。”
周語毫不客氣地回了唐遙。
她膽敢再給她招麻煩的,來一個她就殺一個,來兩個那就殺一雙!
相信宮徵的竹林,會很開心有那麽多肥料的。
唐遙見軟聲細語哀求不行,這咄咄相逼又不行,氣得伸手又要打。
而這一次,周語擡手就抓了她的手往邊上一拍,直接拍掉了她的巴掌:
“唐遙,你活了這麽久,可別只學到些鄉野村夫的做派。你若是要與我鬥,那就拿出你的本事來,這個世界任務誰能完成各看本事。難道你活了這麽多年,就只學會了甩巴掌麽?”
唐遙僵住了身子,她宛如毒蛇盯獵物似的緊緊地盯着周語,語調怪異地笑了幾聲:
“好,好,好!我們各看本事!”
她當即拔掉自己的發簪就往地上一扔,又擡手往自己臉上扇了一巴掌,張嘴就喊:
“來人!快來人!這魔女竟敢在皇宮行兇!”
她深受被誣陷之苦,也早就深谙誣陷之道,此刻做起來下手一點也不心軟,流利得仿佛做了無數遍。
但她這樣,卻叫周語更加失望了。
盡是些腌臜地方出來的下三濫手段。
難成大器。
唐遙的話音尚未落下,周語就在侍衛們快沖進來的剎那施展輕功離開了。
那些個侍衛被皇帝派來保護國家貴客,因為唐遙的再三要求才在門外守候,聽到求救聲進來時,卻只瞧見了一個容貌憔悴,楚楚可憐地站在原地哭泣的公主。
除此之外,剛剛明明親眼看着進來這裏的那個魔女的身影卻怎麽也找不着了。
侍衛們分成了兩隊,一部分人留在原地照顧着這個飽受魔女摧殘的公主,另一隊人則是匆匆跑進了皇帝的議事廳去禀報公主受傷一事,順便請罪。
但無論如何,這國家貴客被一個江湖女子甩了耳光打了的事,怕是瞞不住了。
且不說對方的皇帝會如何震怒下壓,便是江湖在有心人的推波助瀾下,又要掀起一陣腥風血雨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總不算虐吧,不就是唐想要攻,但周總攻不肯被攻麽。
我覺得一句話就能概括這章:
不娶何撩。
嘿嘿嘿,奈何小語兒也不是自願去撩的啊,不小心戳人G點才招惹了個難纏的來。
☆、一百 宮徵
周語站在宮徵的竹林外平複着心情,她跑得急,氣喘籲籲不說,頂着臉上那麽大的巴掌印見人也不好。
她在西邊掬了捧清水想緩解一下,但無奈那臭丫頭下手也是狠,高高腫起的臉頰并沒有緩解的趨勢。
周語心下着急,怕宮徵等久了,轉身想去尋些草藥時,卻瞧見他就站在她的身後,一直無聲無息地瞧着。
見到周語轉過來,他的目光輕輕地落到她的臉上,眉頭蹙起:
“誰打的?”
他上前一步,微涼的手撫上周語滾燙的臉,酥酥麻麻的感覺從周語臉上漫開,無端端地紅了她的耳尖。
而那個造成這一切的人卻像是什麽都沒意識到似的,依舊細細端詳她的臉,語氣中還帶了些許森然冷意:
“欺人太甚。”
周語瞧着他這幅擔心的要死卻仍不自知的模樣,驀地就勾唇笑了起來。
她順勢握上他捧着自己的臉的手,将那雙宛若上好白玉雕砌的手抓在手心,不讓他退縮回去。
不但如此,她還往他的掌心蹭了蹭,表情餍足得像一只偷了腥的貓兒:
“能叫你心疼我……這巴掌還是我占便宜了。”
她再累再難過,身邊還有個會心疼的,那麽難過與勞累就會如同煙雲似的消散了去。
宮徵回過神,等意識到她說了什麽而自己又做了什麽後,身子一僵,飛也似的縮回自己的手。
他住在自己的地方,依舊是寬袍廣袖的模樣,只是衣服上少了許多繁雜世俗紋,襯得他更多了幾分清俊儒雅。
他樣貌清冷,在一片飒飒竹林中本該是如遺世獨立的琴師般不近人情,叫人只敢遠觀不敢亵玩。但此刻他耳尖蹿紅,低眸不去看周語的樣子,竟有幾分羞赧的意味,叫人瞧了沒有來地就心中一動。
周語往前邁了一步,宮徵頓了頓,不由得往身後退了一步。
他也說不上自己是怎麽了,難以與她對視不說,她這進一步都變得有壓力起來。
她進一步,他就退一步。
一步一步地進到她無處可進,一步一步地退到他無路可逃。
宮徵靠着身後的石壁,低頭對上她的眸子,眼中有幾分尴尬幾分不解,甚至還有些許視死如歸的意味,逗得周語又笑了好一會兒。
等笑夠了,笑得那清冷的人一臉緋紅快挂不住冷淡模樣發火了,她這才大大方方地往他懷裏一靠,抱着他偏瘦的腰身蹭了蹭:
“你別動,你讓我靠一下,就一下。”
說不上來的累。
但她真的好累。
數不清的事情堆壓在她心頭,內疚自責,憤怒委屈,迷茫無措……
她不像她所表現出來的那麽無所不能,那麽霸氣自成。
她都是裝的。
那都是假的。
或許這麽說很對不起宮徵,但她此刻真的好想好想秦豐,她想他能在自己身邊,擺着那副誰能奈我的模樣,護着她寵着她。
明明從頭到尾她都只是想拼命做任務去與他在一起,卻又要無可奈何地沾染上這些個因果輪回,去把玩別人的感情,去接受別人的厭惡或歡喜。
她好累啊,但累也沒辦法,她一切的抱怨縱然是出了口也會被法則散去,這個世界的人聽不見一言一語,能聽見的唐遙只恨她入骨。
她恨她欺騙她的感情,害的她入了這樣的泥沼中難以逃離。
但周語從頭到尾沒攻略過唐遙,她給她的呵護一直與小師弟同等,就連唐遙成為這般模樣----也是賀栗求了秦豐換的。
把這一切都恨到她身上,她的委屈能跟誰去說呢?
若是細細算來,每一個被她攻略的人物,她都欠他們良多才是。那些人才是她昧着心意主動去愛去糾纏的,在任務完成後頭也不回地就走,将他們的一番番真心視作草芥般丢棄在背後。
就如宮徵,他死心塌地地愛着公主時過得不開心,那如今被她拖累到這樣的境地又豈會是開心的?
每日每夜都要防着別人前來找麻煩,一雙本該撫琴吹笛的手總是在被迫殺人退敵……
可是現在停下也來不及了,他分明也心動了。
此刻若是不攻略了,放他走了,那是對他的又一次傷害。
他愛的,求而不得;愛他的,不過假裝。
這般的事情,周語狠狠心倒也是能做出來。
但是她不願意對宮徵這樣的人如此殘忍。
“對不起。”
周語輕輕地呢喃了一句,也不知在對不起什麽,那聲歉意在鳥蟲具寂的竹林裏蕩了許久才散去。
宮徵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擡起,在半空又頓了一會兒,爾後才放到了她的頭頂,極輕極柔地拍了拍:
“無礙。”
他以為她是在說牽連到他而抱歉,其實她大可不必如此,他放棄宮廷那位置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會惹上多大的麻煩。
但他還是義無反顧地放棄了。
瞧見她傷痕累累的那刻,其他的仿佛什麽都不重要了。
只要她好。
她好好地活着,比什麽都重要。
宮徵此先一直拒絕與周語說感情,他們雖然是綁在一條繩上的螞蚱,他救她助她但又總是若即若離……
因為他不清楚自己對她的感情,究竟是在自己求而不得死心後的同病相憐,還是真的也同等喜歡她。
他愛了公主那麽久,如同催眠自己似的日日告訴自己要護着公主,而他不過與她認識幾月,這感情來得太快,快得讓他退縮。
但此時聽得她這聲倦到極致的道歉,他的心無端端地就難受起來。
她何必與他道歉?
明明一直退縮躲避的他,才是最該道歉的那個人啊。
“好一對伉俪情深。”
不适時宜的聲音在竹林中響起,宮徵将周語往懷裏一帶----先護了她在懷中,這才擡眸去看不遠處走來的那人。
那人他只見過一次,那是在宮中的宴席上。她做為對方尊貴的公主出席,一身宮裝華美奢侈,她的長相也是十分嬌美精致,但那一雙眼眸卻讓宮徵十分不喜。
她的眼中沒有任何東西,明明不喜歡他,卻依舊像是惡作劇似的要他。她未将他看作是一個人,她只是把他當作一個想得就能得到的貨物,死死拽着不放手。
而且看她這死纏爛打的架勢,她與吳潇潇似乎也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
但是不論如何,這關系不會是多麽友好就是了。
唐遙毫不在意兩人對她的冷淡或者說是嫌棄,她尾随着周語走到這裏,可不會為了兩人的眼神而傷心得回去。
她如今算是一無所有,連心中唯一僅存的念想都被周語親手打破,此刻的她沒有什麽能期盼的了,也沒有什麽會害怕的了。
比起糾結那些,還不如給周語添堵,讓她也與她一樣難受才好。
愛而不得,求而不得,回去不得,前進又不得。
唐遙也曾想過要殺了宮徵,如此一來周語的任務失敗,定是不會好受。
只是那個懲罰被賀栗多事地攬了過去,她殺了宮徵對周語而言只是加快她離開這個世界的速度,而并非能讓她痛苦亦或者是難受。
因此,與其殺,倒不如綁。
宮徵不死,一直保持着這樣若有若無的暧昧卻與她分離,這樣周語的任務就永遠完成不了,也只能待在這個世界裏。
哪怕任務鑒定失敗,也是要幾十年後宮徵亦或是吳潇潇老死那會兒了。
而在這期間,她們還有幾十年可以無休無止地鬥下去磨下去。
唐遙想到這裏便撫了撫袖,擡眸看着周語,啓口諷刺道:
“瞧瞧,我們姐姐這又是在勾搭誰呢?你可告訴他你的真名了?你可是又要在人家動心後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她瞧見那寫個暗衛在她的意料之中悄悄地繞到兩人身後而沒引起察覺,心種有些得意,不由得又擡高了下巴,擺出一副輕蔑不屑的模樣來。
“成千上萬個男人這麽一個個勾搭過去……”她緊盯着周語的眸子一縮,不知名的晦澀在眼底漫開,又頓了許久才吐出接下來的字,“……你也不嫌自己髒麽?”
她的身子破了,她是髒了。
但周語這種人,連着魂都是惡心得發臭,她跟她一樣髒!
暗衛的手就快要觸及宮徵,唐遙的目的只差了一步就能達到。
只可惜這半路中突然又殺出了一個程咬金,一個月白衣袍的人自虛空踏出,捏住那暗衛的手,恨鐵不成鋼似的對唐遙一聲喝:
“你鬧夠了嗎?!”
他的這一聲呵斥驚醒了周語與宮徵,兩人迅速往邊上走了幾步才停下,定睛去看出手相助之人。
宮徵并不認識那個看似溫潤如玉的男子,而周語卻是放下了心----賀栗來了。
大抵是見過賀栗與唐遙曾經伉俪情深的模樣,對于賀栗,周語也有莫名的信任,總覺得他能管好唐遙。
唐遙見到自己的計劃被破壞,而破壞者還是那個口口聲聲說愛自己的賀栗,不由得冷笑了幾聲:
“我與她之間的事情,你又來摻和什麽?你說的愛我,你就是這般幫着其他女人欺負我地愛我麽?!”
賀栗瞧見曾經溫婉可人的愛人,一步一步淪落到今時今日的地步,心裏又是傷心又是難過。
倘若他能陪着她度過一次次難關,倘若他當初不那麽堅持要她一起輪回,倘若他與她一起在最初就毫無執念地去投胎……
那一切,是不是就會不一樣。
而不是像現在似的,她生生就熬成了這般滿心都是惡與憤的模樣。
他甩開那個暗衛,走到唐遙身邊,将她拉入懷裏,半是心疼半是祈求:
“妞妞,我一如既往地愛着你,但我不敢縱容你。是我要你輪回來陪我,是我害你到這般難受的境地,哪怕是要追溯過往,也是我曾經沒護好你才有了如今這一切。你難道就不能重新來過嗎?放棄你的怨憤,我們重新來過好不好?”
唐遙被他抱上的時候,心裏頭猛地一顫,眼眶沒有來地就開始泛酸,仿佛自己等了許久才回到這個略帶熟悉的懷抱,哀切難過得只想哭。
但她的動搖卻又在瞬間被其他東西所替代,那個日日夜夜出現在她夢境裏最親密的人一直在欺騙她,那個口口聲聲說愛她的人為了其他女人呵斥她……
騙子,一個個都是騙子。
謊言,一場場都是謊言!
她猛地推開賀栗,眸色晦澀如許:
“帶着你那惡心的愛給我滾!你還不是如同她一樣,見一個愛一個,你今日說愛我,誰知道你在明天懷裏抱着誰又對誰情誼綿綿?!你們這兩個戲子,戲倒是演得真切!但是我,再也不會被你們騙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不虐,說不虐就不虐,說虐的你們告訴我虐點在哪裏
☆、一百零一 老太君
此時和唐遙完全無法交談,她滿心都是恨,哪裏還聽得進別人的話?
賀栗嘆了口氣,低聲與周語道了聲:
“是我對不住你。”
緊接着他一個手刀打暈唐遙,攔腰抱起她就往外踏去,引走了唐遙帶來的那群暗衛。
此時喧嚣的竹林又重新恢複了寂靜,只有周語與宮徵面對面站着。
他安安靜靜地看着她,無聲無息地等着她的一個解釋。
而她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法則不會允許她說出自己的身份,她一個塞外人如何跟一個公主有這般解不開過不去的坎呢?
能說出口的,無非都是又一次的欺騙。
她欲言又止的為難看在他眼中。
心裏沒有難過是假的。
舍不得瞧着她為難卻是真的。
畢竟她已經做了許多,何苦逼着她再說出自己不想說的東西。
每個人都有過去,他也有過去,而她又何曾逼着他說過什麽呢?
就如那個男人所說的,既然有機會重來,能夠重來,為何不重來呢?
明明這兩個字,他只要自己心定了,就能做到。
宮徵身為樂師,看似清冷淡漠,實則比誰都要細膩溫柔。
他側了側身,長長的睫毛黑壓壓地在眼睑上灑下一片暗影,迎着那夕陽西下寒鴉歸林的蕭瑟背景,卻依舊好看得叫人難以移開視線。
周語向來是很不喜歡夕陽,不單單是因為它的喻意總是叫人難受,還有源裏最初的世界就也是夕陽,看久了自然生厭。
但此刻夕陽中多了一個宮徵,這心裏的厭惡就消下去了幾分。
無端端地,突然就生出一種他在身邊真好的感覺來。
宮徵看着遠處的山林溪澗,看到天際的暗色一點一點地就要移到近處,他終于又動了動。
他伸出手,掌心向着周語,出口是一如既往的幾分清冷,但卻并不顯得十分冷漠:
“走罷,我帶你離開這裏,到再也沒有人能認出我們的地方。”
這一次,他才是真真切切地想要忘記,想要重新來過。
早先時候瞧着她為了自己身受重傷,而公主殿下卻冷漠得不聞不問不助,他心裏有對她的憐惜,有對公主殿下的失望,但說到底終究還是沒死心。
所以才選了一個能叫人這般輕易就找到的地方。
只可惜,住了這一個多月,麻煩來了一波又一波,想見的人卻一直沒來。
也是,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又豈會來這窮山僻壤。
進宮的這數年,他恍惚是彈了一曲長長的曲子,這曲子多半是酸澀自知的,到了結尾處終于上天垂憫似的有了高山流水的清越灑脫。
不過是忘記一個人。
不過是重新開始。
時間這東西,沒有什麽是它不能埋沒的。
而伴随着他心境的改變,周語的任務也是水到渠成。
她在眨眼間就被送回了源。
賀栗還沒回來,此時這裏只有她一人。
周語突然間就覺得,她就算是這麽一直一直地呆在這裏也不錯。
就如唐遙所言,何必再去禍害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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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豐連續跑了十幾個世界都未見到周語一面,反而是賀栗跟唐遙,他陸陸續續地見了三四回。
和唐遙自然是不用多說,兩人都是全然無視對方,不互相仇殺已經是很好的局面了。
至于賀栗,秦豐在無視了他好幾回後,終于還是因為周語而去找了他。
賀栗不敢對秦豐全盤托出,生怕他護短起來就直接滅了唐遙。
他只斷斷續續告訴他,是周語近期任務都是攻略他人,她心裏似乎對他對攻略對象都內疚的很,生怕接任務再接到感情的,就一直待在源裏不曾出去。
她不出去不單單意味着兩人見面的時間少了,對秦豐而言,他更擔心她的力量夠不夠。
他沉吟一瞬,吩咐賀栗道:
“這個世界你任務失敗回去,讓她來。”
最初只有周語與秦豐兩人,他們兩人拿的是不同的還願錄,任務執行時互相之間也沒什麽聯系。但如今多了賀栗與唐遙,還願錄的條條框框也在逐步完善,他們都算是周語與秦豐的附屬,如果賀栗與唐遙的任務失敗,他們的任務還能回到被附屬者的本子上來,而懲罰依舊争對個人進行。
賀栗見過周語任務失敗的模樣,也知曉那是痛苦萬分的煉獄。但秦豐與他有恩,幫他一回也算是還恩了。
賀栗毫不手軟地就直接把自己抹了脖子回源,回頭還作出一副很無奈凄慘的模樣來哄周語:
“我任務失敗了……”
“你很久沒出去了,要不要去走走?那個世界風景很好,也沒什麽戰事……”
周語沒什麽起伏地瞧了他一眼,回道:
“我并不想去,這麽待着就很好了。”
賀栗張嘴就想把秦豐也在那裏的事情說出來,但轉念一想,周語心裏頭可不正是因為對他的內疚才不想出去,如果知道他在,更加不去了怎麽辦?
他把快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只對着周語祈求道:
“那個前來還願的孩子真的很可憐,你就勞累一下幫幫忙吧……”
賀栗因為任務失敗,還願錄的懲罰開始降臨在他身上。他披着一身火在周語面前,忍着痛還要勸說她去進行任務,想來任務對象真的是很惹他憐了。
周語嘆了口氣,從池塘裏把腳伸出來,又召出自己的本子接了那個任務,與賀栗道:
“我接了,你放心了吧?百年的煉獄就在眼前,你還不忘記任務……好好休息,躺着會好很多。”
賀栗聞言,只咧嘴十分勉強地笑了笑,并不多做解釋。
他目送着周語離開,這面上故做出來的輕松才逐漸消散,蒼白着臉後退幾步,靠在牆角喘氣。
他想到妞妞那般固執的模樣,心頭似有一只鐵爪在狠狠地撓着,疼得他喘不過氣來,只能又一遍遍地告訴自己,那不過是暫時的,時間總會讓她放下仇恨與執念,重新接受他們。
這世上總共就只有他們四人能互相扶持,她如果不原諒他們,還能如何呢?其他的人根本不了解她。
放下明明就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她為什麽就是不願意去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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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語接到的新任務是成為一個家族的老太君,去成全自己的孫女跟一個書生的婚事。這個老人之前一直嫌棄書生窮而不肯把自己嫡親的孫女下嫁給書生,覺得自己孫女應該嫁一個門當戶對的,直到孫女在成親前一日自缢于屋內才後悔當初的固執。
這一世老太君只要她孫女過得好,其他的什麽都不再重要。對老人而言,還有什麽比子孫幸福美滿地活着更重要呢?
周語剛剛接得急,沒如何仔細看任務。此刻看了後更加疑惑,她不明白這個任務有何難處,竟讓賀栗失敗了。
不就是一句話的事情嗎,哪怕日後怕書生不成器,還有本家年年扶植他們過日子,總不會太委屈她孫女的。
這下嫁過去,她孫女在書生家裏可算是最大的,她帶着豐厚的嫁妝跟自己的幾個陪嫁丫頭過去,公公婆婆也不好欺負她,以免落人口舌。
周語想了想,又怕是書生不願娶了才讓賀栗任務失敗。她杵了拐杖,在丫鬟的攙扶之下打算親自去書生家裏看一看,問個清楚。
只是沒走幾步,那些個丫鬟們就住了腳,一個接一個地俯身拜下去:
“秦二爺。”
周語此時頂着的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婆子殼子,她聽見這聲叫聲時心裏就是一顫,那股熟悉的感覺更是襲遍了全身,讓她避無可避。
她兩鬓白霜,眼睛都是渾渾濁濁瞧不清東西,滿臉的皺紋深刻得如同枯枝,而且不光光是臉上,她的手上、腳上、身子上,到處都是這種下垂的肌膚,難看得如同一只茍延殘喘的癞皮狗。
而他卻依然俊美無雙,總是那般神采奕奕豐神俊朗,眼睛灼灼有光,看着如此難看的她依然不肯挪開目光。
周語條件反射地就垂下了頭,不願他看見這個模樣的自己。
而秦豐卻是走過來,代替那些丫鬟們扶了她的手臂,把那只枯枝一般的手捏在掌心,緩緩地扣緊,十指相握。
“你們都退下吧,我陪老太君走過去就行。”
秦豐的身份是這個老太君故交的孫子,也是以前老太君逼着自己孫女要嫁的那個人,兩家平常走得很近,幾個老人之前結親的意思也很明顯,算起來都是親近人自己人,他這麽一說,幾個丫鬟就自然而然地退下了,很放心地把老太君交給了他。
周語縮了縮手,卻引來他更加緊的相握。
他的眼中的她蒼老得讓她自己都覺得可怕,而他卻渾然不介意似的,仿佛沒有聞到她這一身将死之人酸腐的氣息,也沒有瞧見她這一身松松垮垮的皮囊,他眼中的她依舊光鮮亮麗如往昔。
周語是個很硬氣的女人,她雖然瞧着柔軟可人,但從之前就不願意讓秦豐為她操心擔憂,自己更是想方設法地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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