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睛一亮:

“倒是有處吃茶的好地方,就在拐角那兒,老太君請随我來!”

周語嗯了一聲,随着小丫鬟走到那茶樓,叫了一壺茶幾碟吃食,坐在那裏慢慢吃。

她本是想要回府休息的,但瞧着書生後又有了其他主意,就那麽不緊不慢地吃茶吃點心。

等她吃完所有的東西時,算算時間也是差不多了,周語便帶着小丫鬟出了茶樓。

她往街頭走了一段路,爾後才轉身,仿佛沒瞧見身後那人一頓後又快步走來。

周語想着時間也快差不多了,就不輕不重地對小丫鬟道:

“去,把你未來姑爺的字畫都買了,讓他好早些回家休息。你不怎麽出門,面生,你去買,我若去了,那孩子的母親又要以為我要害他們了,怕是會給丫頭惹事。”

她的語氣掌控的很好,不至于大聲道滿大街的人都知道,但她身後想要她知道的那個人絕對是聽到了。

小丫鬟尚未瞧見周語身後的人,還叽裏呱啦地數落那母子:

“老太君何必去幫那兩人?您樂意伸出援手相助,他們本該感恩戴德還來不及,居然敢嫌棄您,還用那般龌龊的心思來想您。奴婢沒學過字,也說不得好聽話,但是,說句掏心窩的----您這般身份的人,何必熱臉貼人家冷屁股呢?”

周語瞧着這丫鬟意料之中的反應,很是欣慰地笑了笑。她笑得極為隐秘,導致她身後那人壓根就瞧不見她的笑,反而只聽到了一聲幽嘆:

“這麽做還不是為了讓他們對我心頭肉能好些,他們的日子過得這般凄苦,那丫頭嫁了過去,日後跟小/姐/妹們約吃茶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拿不出可怎麽辦?要是那時候我又走的早,她一個人孤苦伶仃,也沒個依仗,做事笨手笨腳被婆婆罵了可如何是好……”

周語說的很是憂愁,聽的丫鬟眼眶一紅,還沒來得及安慰幾句,就瞧見一個灰撲撲的人猛地就從後頭跑出來,撲進了自家老太君的懷裏:

“姥姥,您一定會長命百歲的,您不要這麽說,我這心裏難受。”

這丫頭之前偷偷地瞞着自己姥姥去那裏住過,也是吃了不少那家人的苦。書生的母親是個不識字的農婦,見小丫頭做錯了什麽也不會拐彎抹角地提點,從來都是罵罵咧咧地出口。而書生雖然歡喜丫頭,但在母親面前長期被她威嚴震懾,竟也不敢幫丫頭還嘴,就那麽傻傻地看着她被罵。

周語的這席話是背着她孫女說的,那小姑娘又是個沒什麽城府的,自然而然地認為自己姥姥是真的在為自己做打算,又聯想到那段被罵被嫌棄的日子,一時間又是委屈又是感動,眼淚止都止不住。

周語拍了拍小姑娘的背,又安撫道:

“你想要做什麽,在姥姥還活着的時候一定盡量滿足你。但日後姥姥若是走了,你做事做人都要小心,受委屈了也沒人能幫你,你要自己聰慧……”

周語像是一個普通的老人在囑咐自己的後輩,說出的話也沒多新穎創新,但就是如家常般的囑咐才是最為感人,在這廣漠的人海裏,又有多少人會願意花費時間去這麽不讨好地一遍又一遍地提點呢?

小孫女管理了幾日的鋪子,已經是初見社會惡端的人。她一直瞞着姥姥自己受欺負的事,怕自己姥姥覺得自己不中用反悔兩家親事。但今時今日想想,卻是自己把姥姥想的太小心眼了。

就如那日秦公子所言。

哪一次她與姥姥的對峙,不是姥姥讓着她?

哪一次她任性調皮,不是姥姥幫她收拾爛攤子?

姥姥她,從來就只有一個心願,就是想要她過得好,不受欺負。甚至為了她,姥姥寧可自己偷偷給人送錢,被人誤解欺負都無所謂。

這可是她的姥姥啊,全府上下幾百號人都小心翼翼伺候着的姥姥,姥姥什麽時候那麽小心地對待過別人?

張郎只有一個母親,所以他護着他母親她也能理解,但她又何嘗不是沒了父母只有一個姥姥呢?

小孫女想到這裏,耳畔又想起周語的那句若日後姥姥走了,更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她哭了好久,才直起腰杆,牢牢地挽着周語的手,自己擦了擦淚道:

“姥姥,我跟您一道回府。”

小孫女頓了頓,又帶着期盼與小心翼翼看着周語:

“姥姥,今日我可不可以跟你睡?我真的還有好多不懂得需要問您。今晚我們不提張郎,我就想跟您睡,聽您講故事講道理。”

周語心頭一陣舒慰,哪還有拒絕的道理,自然是應下了:

“你肯來,姥姥高興還來不及。”

作者有話要說: 人生不止愛情,攻略也是。第一部小說總是寫愛人,很多讀者幫我指出太單調,我覺得也是。因此這一部我想要加入更多的東西。

有人會為了愛情生死,也有人是為了其他東西。

這篇我來講,你們看,若是有一句兩句共鳴的,那是我的榮幸。

愛你們。

☆、一零五 老太君

周語幾百年都是一個人睡的,猛然間多了個小孫女與自己同睡,剛開始還有點不習慣。

可是到了後來,瞧着小孫女就算是睡着了,也要牢牢地拉着自己的手,生怕自己離開的模樣,那心卻有不知不覺塌陷了一角。

周語走走停停了幾百年,見過最多的是愛情,怨憤,權勢……她這樣的人,反而是親情接觸的比較少。

以往雖然也有親情,但往往都是掩蓋在任務目的之下,而這一次的任務就是與親情有關,故而來得分外清晰與明顯。

她此生都不會有孩子了,也不會有子子孫孫。

她無法去體會十月懷胎的辛苦,無法去感受為人母的操勞。

而這個小孫女,至少給了她被需要被信賴的滿足感。

周語不自覺地撫上小孫女的發,開始逐漸明白,為何那個白發蒼蒼的老人無論如何都要求還願錄幫自己完成遺願了。

這就是親人之間的感情,明明剛到世上,誰對誰而言都是陌生的,但親人卻能在接下來的幾千日幾萬日的相處中,越來越密不可分。

笑你所笑,哀你所哀。

直到世界上誰都不要你了,還有個蒼老的魂魄為了你去跟別人低頭哀求。

祖孫倆關系親近起來的第二日早上,小孫女偷偷摸摸地起床去管鋪子。

她的動作很小心,卻還是驚醒了本就淺眠的周語。

周語披着外衣坐起,與她的小孫女一同梳洗吃飯後,又親自送她到門口。

臨分別前,她輕輕地拍了拍小孫女的手背,柔聲道:

“平時在家裏每個人都讓着你寵着你……在外頭你可別把我們這麽小心翼翼寵着的你,給別人欺負了去。”

小孫女身子一僵,以為自己姥姥知曉了自己在那裏處處受刁難的生活。但她仔細看姥姥的神色,卻又瞧不出她的生氣與失望----若是姥姥親自見了,定是會生氣失望的,氣那些人沒大沒小的欺負,失望她的無作為。

想來姥姥還不知道,那些個人在大總管面前表現的那麽好,姥姥又常年在家裏待着聽不到外頭的風聲,怎麽可能知道?

小孫女低下頭,趕緊清脆地應了聲:

“哎,我記住了姥姥,哪有什麽人欺負我啊,您別太擔心……”

周語略微挑了挑眉,意味深長地一笑,沒有多說什麽。

她現在至少還知道不讓家裏人擔心,多少也是進步。

只是,要是想把她的性子磨練出來,卻還是要點時間。

周語照例目送小孫女走遠,然後喚來丫鬟換衣喬裝,順着小孫女走的方向跟過去。

今日這街上的人分外多了些,周語邊走邊瞧了許久,才發現了人多的原因。

秦豐那尊煞神,雖然一身殺氣,但到底托了好皮囊的福,還是能叫不少姑娘駐足竊竊。

他這幾日心情肯定不會好,就是坐在酒樓中飲茶都是一副随時要殺人的模樣。

但酒樓外的姑娘們可不管他要殺什麽,只顧盯着他的臉看,一個個臉上緋紅秋眸含情。

秦豐所在的酒樓離周語的孫女所處的鋪子不過幾間屋子的距離,按着秦豐的角度,微微一低頭就能瞧見周語的孫女在那裏被人欺負。

但被欺負受苦的都是那小孫女,又不是周語,他也懶得放注意力到無關緊要的人身上,只顧自己一口一口抿茶。

周語隐在暗處瞧了瞧秦豐,又看了看孫女,伸手攔下了要去點桌子的丫鬟:

“今日我們不去茶樓吃茶。”

丫鬟一口招呼憋在喉頭,止不住地嗆了幾聲,這才道:

“老太君可是吃膩了那家的東西?要不咱換一家?”

周語拉着她坐到街角小巷裏,靜靜地看了一會兒,然後側身附在丫鬟臉旁耳語了幾句。

丫鬟得了令,摩拳擦掌地上前去了。

她并未直接去幫助她家小主人去理論責罵那些老油條,而是上了秦豐所在的茶樓,問他借人。

秦豐對周語身邊的幾個人了如指掌,即便他沒見到周語,但瞧見了那幾個人,心裏頭也知道周語就在附近了。

既然是周語要借人,秦豐什麽時候拒絕過呢?

要人就給人,要錢就給錢,只要他有,只要她要。

秦豐甚至還囑咐了那小厮一句,無條件服從周語,好好聽話利索做事。

而得了人的小丫鬟心裏底氣更足了,面上也是笑靥如花開心得不得了,雄赳赳氣洋洋地帶着秦豐的小厮到了鋪子外頭耳語幾句,然後自己飛也似的竄到了一旁并不進去,目送着那小厮進去----猛地一拍桌子:

“好大的膽子!什麽時候一群下人也敢這般欺負主子了?!”

那小厮是秦豐身邊較為信任之人,他板起臉,看上去嚴肅極了,加上長期待在秦豐身邊學得的一分唬人的架勢,足夠把那幾個欺軟怕硬的老油條吓得渾身一抖,好半天沒敢應話。

秦家小厮将在場的那些個人一個個瞧過去後,筆直地朝着跪在地上擦地的那人過去,十分鄭重地行了一禮:

“見過大小/姐,奴才是秦家的,今日随我家主子出來吃茶,一不小心就撞見您落得如此境地,受主子之命來問大小/姐一聲,您可需要我們出手幫忙教訓一下這幾個欺軟怕硬沒大沒小的奴才?”

小孫女本來正擦着地,這一被打斷就自然而然地順着小厮來的方向瞧了過去。

而秦豐又坐在最外頭的雅座上品茶,那一副翩然公子優雅品茗的模樣早就吸引了不少人駐足,此時毫不意外地就讓周語的小孫女了凝了眸。

她看呆了一瞬,很快就又回過神來,并且随即為自己有了心上人還被其他男子所吸引而自責。

周語的小孫女謝過了秦豐的小厮,瞧着那幾個知道了她真實身份後而吓得兩股戰戰的奴才,咬了咬唇:

“其實你們不必如此怕我,姥姥這次派我出來,本就是不準我說自己身份的,還要我多跟別人學學為人處世……”

小厮等着她話音落,這才接話道:

“老太君想要鍛煉小/姐的事情早就傳到了我家主子耳中,主子也知道您是在歷練。但是主子讓我帶話給您:這學習的對象可得找好,免得一學就學了一身奴性。”

小厮的這話說得太直白太不留情面,讓小孫女臉上一白,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接下去。

那小厮瞧見小孫女變了臉色,當即話鋒又一轉,轉回了秦豐身上:

“我家主子是心疼大小/姐您,從小金枝玉葉長大的您,本該是備受寵愛好好過着日子,卻還要來此地受苦受難還不見您反抗,一時間又是心疼又是恨鐵不成鋼,故而語氣重了些,請大小/姐莫怪。”

這話當然不會是秦豐說的。

這是周語囑咐小丫鬟教的,為的就是把秦豐的形象留在小孫女的心裏頭,幫他又或者說是逼着他去完成任務。

一個人在自己倍受委屈時,出現在她面前并能幫她說話的人,總是格外讓人記憶深刻的。

相比較而言,那個處處要小孫女讓着忍着的書生,跟這個路遇她都會來幫襯幾句的秦大少,這高下立顯。

而且周語教的那席話中,雖然不直白,但也十分明确了秦豐的告白語。

心疼這兩個字,可不是能随便對姑娘說的。

必得是心裏先有了,才會為她疼。

面對如此顯白的話,周語的小姑娘面上一赧,雙頰緋紅,低聲回了句:

“替我謝謝你家少爺的關心,我知曉了,也受教了。”

這小厮聞言,心裏頭也很雀躍,覺得自己幫少爺做了件大事。

前幾日瞧自家少爺到處搜羅這家人上上下下的信息的模樣,像是對這唯一的嫡小/姐有情了。兩家人門第相當,這家小/姐又是個獨生的,日後嫁妝是一整個家族,對少爺助力不小,如若兩人能兩情相悅,該是多麽好呀!

這家小姐雖然之前太窩囊了些,一句話提點後,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那雙原本只會含情脈脈的眼,此時還暗含了鋒利,像是要鐵了心成長,也是個可塑之才。而且老太君親自派人來教,分明也是十分樂意撮合這兩人的!

今日雖然是口頭傳話的道謝,但一來二往,難保兩人就不會發生些什麽,這對兩家而言可都是大喜事!

小厮的任務已經完成,自然是告退隐去。

而周語的小孫女,在經受了那麽多天的欺負後,像是終于受夠了,在瞬間就破殼而出化身利刃似的看着那些人。她的眼中有他們卻又似沒有他們,一直以來的小心翼翼不敢反抗,在聽得了那句話後都丢到了一旁。

她才不是奴才,她是姥姥嫡親的孫女,最最寵愛的孫女。

她早就厭倦了跟着這群蛀蟲虛與委蛇,聽從他們的使喚,但又怕姥姥會因此覺得自己受不了苦。

而周語派人帶給她的一句話,給了她莫大的勇氣去站起來。

她何必要受得了這種苦?姥姥想要她學的也絕不是這些!

她要學的,是管理之道是上位者之儀,她的未來,是要掌控一個家族而非是領着那幾錢銀子過日子!

她是姥姥的孫女,她怎能丢了自己的矜傲去逢迎別人,這傳出去,姥姥的顏面都要被她丢光了!

小孫女越想越是覺得之前的自己實在窩囊,不由得又朝着秦豐投去感激的一眼,然後喚來大管事,二話不說當着小厮的面就開了這幾個渾水摸魚沒什麽實事幹的人。

幹淨利索果斷極了。

而一直注視着這裏的秦豐,在受到那小丫頭感激的一眼後,頓時就沉下了臉。

他太了解周語的心思了。

她居然做到這一步。

那個人,對他狠,對她自己更狠。

作者有話要說: 愛你們!mua mua mua!

☆、一零六 老太君

秦豐抿盡了杯中的酒,那酒入口再濃烈卻依舊暖不了他分毫。

他本以為至少他跟周語還有彼此,在一世一世的任務裏靠着運氣或是人為來相遇相伴。

但周語卻把他往外推,狠下心地往外推。

她總是怕他傷了病了,卻從未想過,比起跟其他女人虛情假意,他寧願去傷了病了。

秦豐的性子太狠絕了,對人也對自己,不喜歡的就是不喜歡,便是斷了他經骨,碎了他肝髒他都不會變。

這樣的人,對着周語卻總是忍讓,甚至在瞧見她與其他人在一起後,寧可自己嫉妒到發狂都舍不得責怪她。

但是舍不得責怪,卻并不代表能遺忘。

記憶這個東西,同樣折磨人。

年歲一久,記憶就越多,原本還只是簡簡單單的愛或不愛,如今又添上了許多紛雜的色彩。

他懂她的無奈,他知道她的心酸,他了解她的痛苦。

但他真的不喜歡……她去愛別人。

不吃醋是假話,不在意也是假話,沒看見都是安慰自己的。

他分明看見了,在意了也吃醋了。

哪怕是現在,他也吃醋了。

周語她,對她的一世祖孫情的孫女,都比待他要好。

她親自設局教那人,為那人找最好的靠山,為那人善後安排未來……

可她卻逼着他去娶親,把他往外推。

他知道她也并不好受,那看着愛人去愛別人的感覺,沒有誰比他更清楚。

既然如此,為何要逼他?

他秦豐,何時是一個貪生怕死的人了。

不就是百年的煉獄麽,她都過來了,何怕他不行呢?

秦豐又抿了抿唇,被茶水潤過的唇透着水色,這本該是柔情四溢誘人至極的模樣,但此刻任何的柔情到他身上,全數都被陰霾所包裹,透不出一點一絲的溫暖。

他起身下樓,一步一步地朝着她想要他去的地方走去。

到底是氣質難掩,街上的人瞧着了,就算是不認識這人是誰,但瞧見了秦豐過來,還是不由自主地退到了一旁,為他讓出一條路來。

秦豐走到那個小孫女身邊,他看着她,就如同看一件物品。

周語總是覺得這小孫女嫁給他才是最好的道路,因為在他的庇護下,沒有人可以傷的了她。

但就如小孫女她自己一直追求的----愛慕這種東西,秦豐除了周語,再也給不了別人。

可是周語不信。

她不相信。

她在任務裏能完成種種關于感情的任務,總覺得秦豐也能毫不費力地就做到。

不就是催眠自己愛別人麽,不就是陪一個人幾十年麽?

對他們而言,是多麽簡單的事情。

只要去做,就能做到。

周語希望他做到。

而秦豐并不想去做。

他們兩人的分歧,前所未有地鮮明起來。

當矛盾攤開在眼前後,竟逼得秦豐也是無路可走。

他轉身往周語藏身的巷子裏看了一眼,終于還是緩緩閉上眼:

“任務……放棄。”

一陣無源的風在街上猛然刮起,等風去後,這街上只留下一個面目平凡的青年,再無那個叫人一眼看去就移不開眼的人物。

周語的指甲掐的自己手心生疼。

他寧可主動放棄任務,也絕不愛別人。

如此一來,更讓她的內疚與自我唾棄翻山蹈海地充斥心間。

看看,他就是這樣的性子,不願去做的就是不願去。

不像她,沒底線極了,見一個愛一個,水性楊花。

她怎麽配的上他?

這世界沒有人比她更髒了。

她似瞬間蒼老了十歲,眸中黯淡下來,拄着拐杖彎着腰,兩鬓斑駁染霜。

頓了許久,才有一聲蒼老響起:

“……走罷。”

一個顫顫巍巍的老婦人,在小丫鬟的攙扶下往自己的府邸走去,一步一頓,繁華散盡,徒留一地落寞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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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放棄了任務的秦豐并沒有着急接下一個任務。

曾經的他就算是不吃不喝不眠不休都不會停止接任務----只是為了那個飄渺的,能見到她的機會。

可如今,橫在兩人之間的隔閡若是不除去,見面也是枉然。

他愛她,她也愛他。

但除了愛他,她還可以說服自己愛上別人。

這就是他們的命運,是他們為自己所得到的一切該付出的報酬。

世道公平,有得必有失。

但是心裏卻還是止不住的煩躁。

就算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這心裏的煩躁卻越來越濃重,一如窗戶外頭的夜色,遮住了所有的光。

就如周語每次做完任務都會回到源一樣,秦豐其實也有個固定回去的地方。

這個地方并不是還願錄強加給他的,而是秦豐自己随心定下的。

他的第一次任務是在這裏,于是就在這裏了。

反正他比周語自由,能随心所欲出入世界各處。

有個固定的落腳點,其實也不過是想要有個歸屬感,但周語不在身邊後,哪怕每次落在同一個地點,也不過是熟悉,而非歸屬。

秦豐拿出一瓶酒,坐在暗紅的沙發上大口灌了一口。

辛辣的酒順着他的喉嚨一直流到腹中,卻驚不起絲毫熱氣。

他沒開燈,這奢華的頂層公寓一片漆黑,坐了一個沒一點活人氣息的他後更是鬼氣森森。

有雙塗了紅色指甲油的手從他的背後一點一點地攀附上來,輕飄飄地攬在他的脖子上,那冰冷細膩的指尖似乎還想從他的領口探進去,一路摸索到更深處的地方去,帶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情/色/氣息。

秦豐習以為常地拉過那雙手,緊接着狠狠地往牆上砸去,把那面牆砸的支離破碎,把那個人也砸得血肉模糊。

他的表情未變,結界也早就開啓,确保了在這片天地裏的人不論如何哀嚎打鬥都不會驚動其他的人。

而唐遙似乎也習慣了他們之間的相處方式,顧自爬起來拍了拍衣服,身上的傷口在肉眼可見的情況下飛快地恢複。

她是在幾年前找到了秦豐的這個落腳點。

每次見到必定要撩撥一下這個男人。

可惜的是,不知該誇他守身如玉也好,還是性冷淡,她一次都沒成功過。

這個被賀栗标上了危險的男人,更多時候總是一個人坐在黑暗裏獨自喝酒,為着另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守身如玉,正人君子得就算是得道了得大師神佛都要甘拜下風。

最為諷刺的是,就算是唐遙她,也是被那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吸引而來,自甘堕落地成為了半死不活。

她也沒資格嘲笑他,她也在為了見到那個女人而活着。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他們甚至還是情敵。

只是,與他不同的是,她是要殺了她。

絕對要殺了她。

這個念頭從發現自己被欺騙的時候就開始滋長,然後在無數個世界裏沉澱累積,到現在終于破土而出。

唐遙認命了。

她一直心心念念的大師兄根本就不存在,存在的一直是一個不斷愛別人的女人,甚至她還有個固定的愛人。

一開始的委屈傷心。

到後來每次接觸時的生氣吃醋。

到了如今,只留下滿滿的惡意。

殺了她,就算不能改變什麽,也能得到一瞬間的解氣。

而她,就只要那瞬間的歡愉,其他的都無所謂了。

她瘋了似的一個個世界裏歷練自己,想要把自己的能力提升上去。

可是還願錄的最初持有人是周語與秦豐,那本破爛本子對他們兩人總是額外保護,讓她一個後來者無處下手。

好不容易……才等到周語與秦豐矛盾這一天。

今日的秦豐,情感波動得就算是她都能輕易發現。

這個男人,日常可不會這般輕易讓人發覺自己的情緒。

真正的百年難得一遇的機會。

唐遙心裏冷笑了一聲,扶着牆費力站起身來,毫不在意地甩了甩癱軟在一旁的腳,朝着秦豐笑得純真而漂亮:

“歡迎回家。”

她不愛秦豐,但不得不承認,秦豐的能力實在太強,他見到周語的機會也比她多。

若是她想要找到周語,從這個男人身上下手,比自己毫無目的地碰運氣來得更快。

她得利用他。

然而她的話音才落,秦豐随手就把酒瓶擲了過去,那瓶子在半空中又爆炸成為無數塊碎片,全都朝着唐遙的臉飛去。

撲哧,撲哧。

碎片入肉的聲音在一片寂靜之中響起,讓聽的人都手抖牙顫。

然而唐遙卻還是笑得那般燦爛,仿佛那個滿臉是血的人不是她一樣。

她擡了擡手,用力地拔下深深嵌進自己臉裏的碎片,毫不心疼地用靈魂之力去修補那張臉----那張她跟秦豐都心心念念的臉。

對的,沒錯,唐遙得到的第一個能力,就是僞裝。

她可以肆意變化成為任何一個她希望的人。

只是每一次變化都要靠靈魂之力去維持,實在是很燒力量。

但唐遙不在乎。

她本來就是個半瘋的,如今跟全瘋也沒什麽兩樣,不就是力量麽?哪怕力量燒光了,她也要頂着這張臉。

她要深深記住,就是這張臉的主人,讓她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的境地。

秦豐的性子很冷,還很暴虐。

但只要唐遙不去主動招惹他,他一般都是直接無視她的存在。

偏偏唐遙就愛招惹他,還每次主動湊上去被他虐一遍。

一想到那個女人心愛的男人身邊的是自己,一想到那個女人為此露出傷心難過的神情,一想到那個女人撤掉一切的淡定換上歇斯底裏……

唐遙的心裏就有一種莫名的爽快。

只是想想都如此叫人愉悅,真正做起來,想必能叫人快樂得發瘋。

也因此,就算不愛秦豐,她也要一遍遍招惹他。

反正愛那種東西,根本就不存在。

瞧他們之前愛得你侬我侬,覺得自己會生死不離,絕不會為其他事情去傷害對方,現在還不是一樣分開并顧自生悶氣麽?

那麽就算是現在他對她能肆意下手虐殺,到了日後,誰能保證他就不會把她當作個替代品捧在手心呢?

畢竟周語她,本身就在任務之中不斷改變成長,每次見面都是一個新的模樣,早就不複最初模樣。

而她,卻能一直一直扮演同一個性格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虐嗎

☆、一零七 老太君

從某種程度上而言。

唐遙她……壞掉了。

她想盡一切辦法去勾/引秦豐,她把自己練習得宛如另一個周語。

她本也愛着周語,但她愛的卻是那個頂着男人皮子的周語。

唐遙甚至想過,要是能讓周語只能接男性的任務就好了。

說到底,她愛是愛的,只是沒有秦豐那麽深刻。

她依舊為性別亦或是外在而糾結着,倘若周語真的只接男性的任務,回頭她又會忍不住去嫌棄那其中長得平凡的任務對象了。

唐遙只是恰好在那個時候,愛上了那個周語。

一旦時間地點人物都不對了,哪怕那個魂魄還是一樣的,她也不可能愛長久。

但她又偏偏不肯承認,覺得自己一往情深,都是周語欺騙她的錯,非要死磕到底。

也是,她那麽一腔熱血地來尋夢中情人,結果卻發現真相與自己所想的是大相徑庭,除了報複,還有什麽能讓她覺得歡愉呢?

歡愉……

想到這兩字,唐遙不知怎的就又想起了賀栗。

那個真心實意對她的男人。

當初是他幫她求情成了這般模樣,并且每次在任務中遇見都來指導她,有的時候自己任務失敗都無所謂。

他能幫的,能替她做的,幾乎都做盡了。

仿佛只要是眼睛不瞎的,都會選擇跟他在一起,而不是像她這樣非要纏着一個得不到的人。

但唐遙不是一般人。

她眼睛不瞎,可是她想的很多。

賀栗對她的好,都是有前提的。

那是因為她前世是他的妻子。

可是現在的她,沒有絲毫前世的記憶,他每次看着她深情如許的模樣,都像是透過她在看其他人。

這讓唐遙覺得很不舒服。

他說的什麽她不在意也不想知道,那都是過去的事兒,如今的她不會是那麽軟弱的人,也不會被別人随意擺弄。

他還活在過去,而她已經走了很遠。

兩個人的思維不同,如何走到一起

不過,即便是走不到一起,賀栗還是有利用價值的。

她一個人要騙周語秦豐或許很難,要是有賀栗的幫助……那就不是不可能了。

只是賀栗對周語總是有一股感恩之意,覺得她賦予他新生,又在他主動跟還願錄簽訂代懲罰條約前,幫他承受他任務失敗的懲罰。

唐遙很清楚地知道,賀栗絕不會去傷害周語,哪怕是她的要求也不行。

因此,如果要用到賀栗,只能是欺騙他的情況下。

但她又想,騙就騙了吧,反正她對賀栗也沒多少感情,更別提愧疚感之類的她根本沒有的東西。

既然他口口聲聲說愛她。

那就要用她喜歡的方式來愛。

而在另一個世界的周語,卻在任務之中病倒了。

周語不會生病,可是老人的身子卻會。

秦豐走後,她開始整夜整夜地失眠,時間一長,精神不振,又摔了一跤,便開始了躺在床上的生活。

那天秦豐走後,原本的秦家少爺就被重新替換了過來,瞧見周語的小孫女再受委屈後,自然而然地就幫了一把,教訓了那群老油條們一頓,讓小孫女對他的好感度增了不少。

尤其在一個軟弱無力的書生的襯托下,會幫她出頭解氣的秦家少爺,不知道好到哪裏去了。

更何況周語總是有意無意讓他們兩接觸,幫秦家少爺制造各種機會偶遇。而秦家少爺也很給力,一些時候壓根就不需要周語出手,就已經做好了一切。

如今周語的小孫女,已經對秦家少爺動心,但卻因為自己的動心,又覺得自己水性楊花,對不起那個書生,而在苦苦糾結難受。

這當下,周語的病倒,讓她更加忙碌起來,一時間沒空去理這些關系。

周語并不需要小孫女的照顧,不論她如何貼心周到的照顧,都沒有任務完成來得舒坦。

小孫女越是照顧她,任務時間就越長,周語受的苦難也就越多。

這日周語依舊躺在床上,才一碗藥下肚,那小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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