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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腐!滾!——”

還好店中人少,張莫問捂着腮幫急搶出門,滿臉羞紅,心道,天哪!沒見過這麽壞的舅舅!坑我呢是吧?!

一只黑手從旁伸來,似風拂般将張莫問往鋪門口暗巷一領。

張莫問站定,只聽那黑掌櫃的聲音:“跟這兒好等着,你親人就來。”人已經掠風走了。

“舅舅?!”張莫問再與李慕和相見,舅侄倆人要說的話猶如,猶如禦瑕這匹大白馬一樣,胖得快要爆炸。

“舅舅,這馬怎的養成這樣?!”張莫問忍不住手摸皇室禦賜之馬,跟摸一頭豬一樣。

“吃了就睡,睡了就吃,我還能怎地?!”李慕和也有氣。

“脾氣又倔……”李慕和前後看看,包子鋪後甬巷中正是無人,便看回張莫問。

“舅舅,還生氣吶?我可是正經的不能再正經的事兒,才敢來找你。”張莫問低聲笑道,臉上一個火紅的巴掌印。

“呸!不是殺頭的事兒,你不會來找我。”李慕和目光卻炯炯。

“舅舅,主簿的事,你知道多少?”張莫問便幹脆問道。

“宋老監正把一切托付給我,我不問為什麽。”李慕和道。

“舅舅?你這不是糊塗?”張莫問道。

“天下誰不糊塗!當年都說先帝糊塗,可就是他儲由嘯,曾在禁城中被人刺殺,當時身先士卒沖上前去救駕的,你知道是何人?!”李慕和诘問般回憶道:“是一個年輕的機關師,竟然還是一個苗人!他挺身而出,救下先帝,自己卻被刺客削去了半只耳朵!”李慕和接道:“欽天監是先帝和宋老監正的遺産,我不問為什麽。”

“人也許不能為你而死,卻能為你所篤信之物而死!……”張莫問喃喃念道,心中撕裂出一道光芒。

“就是這樣。”李慕和聽到,輕聲說:“甚至茍延殘喘的,毫無尊嚴的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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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你要幫我!幫我在欽天監約見一個人!”張莫問堅定道,猶如要趕赴一場盛大的豪賭。

內閣新首輔紅康順從欽天監的地下宮殿走出地面,天空烏雲滾滾。

又要下雨了嗎?

他胸悶得很,兩腿只覺發軟,不禁一把扶住兒子紅陞。

“爹!爹你怎麽了?!”欽天監破院中空無一人,紅陞急托住老父,他自己早就滿額汗水,在這近冬的下午,衣衫亦浸濕了幾層。

李慕和差人來請父親紅康順,紅陞也只得領了父命,跟着屁颠颠的去了。紅康順新擢這天字第一號官位,凡人都要請不動他了,他對欽天監欣然而往,也是想着之前李慕和與他侄子張莫問的情分。

一場私人的拜會來往,便就只帶了兒子同往,哪曉得一入欽天監,就被李慕和一直領着往地底下走。待到看見偌大地宮中巨大的光,紅康順曉得,自己一輩子,會錯了先帝儲由嘯的意。

目瞪口呆,紅家父子倆在漆黑幽闊的地下空間中,眼見兩尊城闕一樣高大的黑石獸雕,左右各一,獸頸高昂,獸口獠牙怒張。這兩尊石料黑中透紫,便是磁石了。

磁石獸座上方,懸空自轉不息的,是一顆蘊散青藍色光輝的巨型圓石。圓石兀自沿中軸疾速轉動,快到生出呼呼不止的旋風。

藍光是清冽的,并不刺眼,紅康順卻覺得正在凝視太陽。

李慕和在呼呼的風聲中,扯着嗓子,向紅康順講了許多,關于青石的原理,青石的來處,儲由嘯的決心,儲化及的代價……

紅陞在一旁聽得冷汗直冒,終于一個不穩,被風力摁坐在地。

而紅康順,這個三朝老臣、天子門生,卻像什麽都沒有聽見……

“父親,父親!”紅陞見紅康順一言不發跌坐在地,又喚了兩聲,便不言語,只擡頭看天。

風雲悸動,紅陞在空曠的荒院內,覺得剛才看見,聽見,感受到的所有,都那麽不真實。

會是誰呀,得是誰呀,竟拿天下來賭?!

驚雷大作,真的下雨了!

豆大的雨點盲目砸落。

紅康順忽哆嗦着脊背俯倒在地,大大的哭出聲來:“先帝啊……恩師啊!——”

雷電響徹天際,像那個人的低語

小康,還鄉去吧,你要輔佐的是我的兒子……

我的兒子,将開天辟地……

儲由嘯要他輔佐的,原來是二子儲化及!

儲由嘯替紅康順計算好一切,在無名歸鄉的寂寂日子裏,紅康順一門避開了史稱“欽天監之劫”的彌天兇禍,毫發無傷。他日後,成為儲由嘯替二子儲化及在朝中埋入的最可靠、最不可思議的棋子。

不久,張莫問手捧紅家流出的名冊,訪遍天下。

厚厚的名冊中,記錄了儲玄以派系的人衆細節。

靜悄悄在同一時間,不同地點,拿掉這些人,這就是張莫問的計劃。

張莫問不要戰争,他要一場不動聲色的革命。

鴿信,是激變開始的唯一信號。

人也許不能為你而死,卻能為你所篤信之物而死……

太湖之上,碧濤門的駱正志站定船頭,激動回身,道:“大哥!鴿子來了!”

周元洲将大腿一拍,查看過駱正志懷中白身金喙鴿,與身邊圍聚水手們壓聲道:“老子就等今天!這小子再不來信,老子待不到過年,就要憋死了!”

臨楓堂內,陸高朗瞧過兒子陸溫綸捧來的白鴿,只見閃亮的金啄,撫須笑道:“那時他要我答應他一件事情,他卻沒有想好。等他想好了,我也知道了……這個小兔崽子,是要我答應他,和他一起造反?!……啊哈哈哈哈哈……也罷也罷,溫綸,替老夫備劍!”

“是,爹爹!”

許睿從任職的驿站,一路快馬奔回長江小鎮海寧,不等馬匹駐步,就側翻跳下,縱入劍客“西陵柳”松豪的私宅內。

“師父!師父!”

“睿兒,你來的正好!”大院深處,松豪白眉飛立,身邊已經站定一衆弟子高徒。

“師父!可是鴿子到了?!”許睿從來沉穩,此刻難掩內心澎湃激蕩。

“正是。”松豪不住點頭:“眼線大都回報,今夜,一個也別教他們跑了!”

“是,師父!”“是,師父!”

衆人躍躍欲試,合力應道。

“虎眼。”

長安通天寺,芳宗住持在禪房的青席上閉目養神。

住持一喚,方小花這才雙手合十,小步近身,輕啓道:“師父,鴿子來了。”

芳宗聽罷,目不流轉,安寧只道:“吾寺既奉養武僧,更無不入塵世的道理。”

方小花謹言道:“師兄們早已就緒。”

芳宗道:“汝等去吧。”

蜀地,蜀山之上。

大衍道長接到鴿子,簡直淚流滿面。

“花刀大聖”提刀跳出來嚷道:“痛快!真是痛快!”

在衆星拱月中,大衍道長擦淚,握拳,對山中各路能人高士表态,他哽咽道:“這個小王八蛋,不枉我這麽些年,好生将他栽培出來!……”

索索塔兒與衆人皆心中笑罵。

這時山下蜀中城內,唐門藥鋪的唐果兒正和人讨價還價,說鬧的不可開交,亦收到鴿信,那鴿子直接坐在了櫃臺上。而城中販賣花鳥的吾海,卻是在黃河北岸,金烏幫的地頭,與金烏幫幫主壽于超一同接到了消息。

“關中七大幫派應該都着了信了。”吾海道。

“好戲開場。”壽于超放聲大笑。

唯有當年那個叫老镝子的人,在旁只是點頭作笑,笑得無比解脫與釋然。老镝子,到現在也不知道他是何方人士。或許,真如大衍道長猜想的一樣,他是那個一夜消亡的神秘組織——鳴镝子中,唯一活下來的人。如果他曾經不明白為何儲由嘯狠心斬殺了他們這些心腹中的心腹,那麽張莫問之前的到訪,推心置腹的說明,已經給了他答案。

……

一夜之間,從北到南,從南到北,這個國家經歷了鮮有人知的巨大動蕩。

說是鮮有人知,實不算準确,因為當夜,國境內外從民間調動起來的人手,竟有三萬人之多。

第二天大早,普通人家一覺醒來,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但在許多州府,官差、軍士們發現,很多上級、下級、同僚都不見了,而新任的官員已經到位。

那些“失蹤”者,或處死在不知名的地方,或流放去無處找的所在,總之,被毫無聲息的處理了。

也有一些偶發的事故,比如教人脫逃,或夜半時分鬧出很大的動靜,最後都以普通案件結了案。

然而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三天後,儲化及在禁城廊間遇刺。

刺客未遂,小畫師替儲化及擋了一刀。

“你不能死!你不能死!”儲化及哭道,無助得像個孩子:“你死了,我怎麽辦呢?!……你不能死!……”

小畫師還是死了,死前,都沒有留下什麽話來。

十天之後,狄烈忽帶來西涼的消息。

塞外異動,沒落貴族——千寧伯祐,聚合西域樓蘭古國殘黨,趁關內權力動蕩之際,出兵玉門關,直逼西涼。

援兵不及,煉驚蟄斬千寧姬于煉世山莊,穩固軍心。

不夜瑄華盡毀。

又五日,援兵漸至,玉門關死守不破。

後,千寧伯祐傷,兵退四百裏,重入烏孫地區不出。

千寧嫣不知所蹤。

說完,狄烈将什麽東西放在張莫問面前的桌案上。

“這是二小姐房裏發現的。”

張莫問瞧去,是一枚翡翠玉佩。玉佩通體碧色,唯中部偏上,有一塊黃翡,刻作一只黃鹂的模樣。

黃鳥,黃鳥,這是黃袍加身的瑞祥之鳥。

在西涼,誰人敢用這樣的玉佩紋飾?!

是了,是了,這便是煉驚蟄的玉佩,這是他們還是小孩子的時候,煉驚蟄送給千寧姬的玉佩……

“張莫問,朕沒想到……”不日,儲化及登基前夜,養心殿內燈火輝煌。

“朕其實亦預好兵馬,做了苦戰經年的準備。沒想到,你能成功。”儲化及還未龍袍加身,人,卻已不同:“要不,父皇在世時,為何将永朔之後的年號,一個定為永靖,一個定為靜琰。呵呵……永靖,就是立青。靜琰,就是争青。父皇決意以血交換青石,交換國運。琰,大概就是逆料到王土皆被戰火焚盡吧……呵呵……亦有他算不到的地方……”

“陛下。”張莫問卻道:“我有一物呈獻陛下。”

張莫問從懷中掏出一份厚重名冊,儲化及道:“這不是紅愛卿早前所遞?燒了吧,他們都已不在了,何不一同飛灰煙滅……”

“陛下,這份名冊,乃是此次九州十二郡,外加西涼、南疆等全國各地,一同勤王起事的各個大小幫會門派之名目。”張莫問直言承道。

“哦?……只有名目?”儲化及嘴角微揚,淺笑說道。

“是,只有名目。”張莫問道。

“哼!”內閣首輔紅康順悶聲道:“只有名頭,要來何用?張少卿,你是說,只有你可以找的到他們?……你這是,在威脅皇上嗎?!”

此時殿中,另有六部機要重臣多人。衆位煊赫大氣不能出,心道這張莫問,确是建立蓋世奇功,但如此作為,狂妄至極,難道又想要翻了天了?!

“微臣不敢。”張莫問抱拳拱手,道:“請皇上做一個好皇上!”

“張莫問,你大膽!”紅康順拍桌怒道。

“張莫問!……我答應你。”儲化及失神片刻,溫言道:“你要去哪兒?”

他兩人目光相觸,儲化及看出離意。

“我要去找寧嫣!”

張莫問铮铮行禮,轉身大步走出養心殿。

他仍舊身佩墨霜天殘劍,出入禁城,無人敢阻。

他這次離開,再也不會回來!

靜琰三年末月,儲玄以駕崩。

其兄儲化及登基,年號元青。

元青元年元月,少卿張,獻《纏身錄》。錄注江湖勢力五百七十餘個,震驚朝野。帝大怒。

元青元年八月,欽天監廢除,并入工部。

元青元年九月,洛陽王之子尋出于太湖。複洛陽王府。

元青二年四月,畫貴妃移葬皇陵。

元青二年末月,原欽天監監正李慕和,擢升內閣,為歷代星官入閣第一人。

元青三年五月,長安通天寺玄一法師圓寂。帝親往。

元青三年七月,楞伽之戰爆發,禍于南疆,漫延北上,幾至王圖破裂,基業流離。

元青四年六月,南疆平定,巫女尊立。部州臣服,向北遙拜。中興可待。

元青五年三月,首支動力遠程/步/槍/誕生,代號“青”。

同年,公元1610年,華夏大地正式進入大工業時代。

作者有話要說: 淚目完結!!!

☆、尾聲

陽春三月,胡楊吐翠,正是塞上好時節。

白馬輕蹄,小和尚光溜溜的腦瓜兒在沙洲之海的六岔道口前顧後望。

“呀!這位女施主請留步!——小僧想問這哪條路去得煉世山莊?——”

西面馳騁而來的另一匹高頭白馬上,十二三歲的紅衫少女在輕紗遮面中流轉棕黑色的眸子,含羞輕笑道:“嘻嘻,我亦正往煉世山莊趕去,小師父,你我同行可好?”

“阿彌陀佛!”小和尚也正十二三歲年紀,舒然合掌答道:“多謝施主,小僧長安通天寺來人,不知……不知姑娘打何處行來?”

“嗳?你是通天寺的?哈哈,我從南疆來,你叫我阿靈就行哩!”紅衫少女忽将柳腰一收,打馬道:“看天邊那處,要起沙了!”

“駕!”少女馬鞭一響:“小和尚,你可跟好啦!——”

煉世山莊。

暗瓦青牆的龐大城堡,門洞打開,內中竟張燈結彩,酒席排開,人頭攢動,好不熱鬧。

“許睿,你師父松豪松老前輩呢?”

“嗨,松老前輩入得空山間,行得泉澗裏,不問世事,享福去啦!”

“就是就是,現在許少俠可是領了郎中令的官職,松老前輩後繼有人,後繼有人啊!”

“哎呀!——大衍道長,你少喝些,少喝些……陳行甲!我讓你別喝了!”

“索索,他醉了,別理他。”

“狄烈,我又聽見你說我壞話了!”

“哥倆好啊!五金魁啊!七七巧啊!”

“哎唐果兒!你小子行酒令也要出老千!——”

“哥們兒,你哪只眼撇見我出千啦!我沒下毒就不錯了!”

“你!”

“唉,算啦算啦,你們跟唐果兒這奸詐孩子算計什麽……”

“吾海!有你這麽勸架的嗎?!咱們可是老鄉,你可不能這麽毀我!”

“等你姐姐唐二娘來了,我去給她說道說道。”

“別!——”

“……喂,聽說那本《纏身錄》,可把皇帝老兒吓着了。嘿嘿。”

“哪時的舊聞了?還一說就偷着樂!”

“哎呀我這不是激動嗎?一想到那年就激動!大手筆哇,大手筆哇!幾輩子都不定遇到一次,就他娘給老子碰上了!”

“哎!今天我可是瞧見,皇宮裏,也來人送禮吶……”

“嘁!那可不得?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咱們這汪洋大海皇上可是見識過噠!”

“就是就是。嘿嘿。”

“來晚了。來晚了。”小和尚自顧自叨念着,一邊急急下馬,滴溜溜小跑上前,将所攜禮盒呈遞給迎門劍客,錄入案桌上長長的禮單。

“你是誰?”一個柔柔的清亮的聲音。

小和尚正看着門客在禮單上書寫。他看見他們長安通天寺的名頭之上,添寫着“江南淩月臣”、“古蘇陸府”、“洛陽王府郡主”等等等等之類。

那聲音讓他忙擡起頭,沒能再多看下去,而一位目光溫柔的女子正在瞧着自己。

這女子玉肌如脂,杏眼紅唇,瞳色在斑駁的光中反射出清澈的琥珀的顏色。

“我,我……”小和尚報赧片刻,急合十行禮道:“小僧長安通天寺,虎澈。”

“……你叫虎澈?”女子微頓,旋即柔然笑道:“你的師父,一定很喜歡你。”

“嘿嘿。”小和尚害羞地摸摸腦袋,眼光亂躲,并有些結巴道:“師父他不能來,師父他說,他要再陪陪小姑姑,今日不能來。”

“小姑姑是誰?……”叫阿靈的紅衫少女偷偷拉住小和尚一只寬的衣袖問道。

“如意姑姑,如意姑姑,就是順順姑姑。”小和尚打發她似的壓住聲音快快說道。

“哼!”紅衫少女輕甩脫小和尚的袖口,即走上半步對面前這位白玉美人盈盈施禮道:“拜見夫人!小女阿靈,是南疆大巫——靈犀尊上身邊的一名侍女。”

“小丫頭。”千寧嫣聽她銀鈴般的甜嗓,故作嗔責道:“聽說你兩月前就從苗嶺出發,怎得這時才到?一路可是調皮去了?”

“阿靈不敢!阿靈一路走得小心罷了……”紅衫少女義正言辭道。

“哦……我說吶,你自南疆行出,怎的從我西面打馬過來?!原來是出關玩耍去吶!”小和尚恍然大悟,脫口一句。

“多嘴!明明是你分不清東南西北,還央求着我帶路哩!”阿靈跺腳,立馬給小和尚的光頭一個爆栗子。

“哎呀!——”小和尚抱頭,委屈得很:“我求得是佛祖,給我指條明路。誰知道把你送來了……”

“你說什麽?”

“哎呀!哎呀!——”

千寧嫣不禁莞爾,看這兩小無猜,少年時候。

“夫人,要開席了。”這時,千寧嫣身後,一名劍客輕聲提醒道:“還請夫人去尋一尋三當家的。畢竟是三當家的生辰,他怎好不露面嘛?……”

山莊臺樓廊下,千寧嫣獨自走過長長的廊道。

廊道盡頭轉角,忽冒出兩個小小的身影。

“姨姨,姨姨,姨姨!……”煉小滿手握一把小木劍,撲到千寧嫣腿邊撒嬌道:“叔父呢?叔父呢?”

千寧嫣彎下腰扶住煉小滿,理理他胸前銀亮亮的長命鎖,奇道:“你不是整日說叔父從不搭理你?怎麽這時急着找起他來?”

煉小滿是千寧姬的兒子。他的叔父煉驚蟄,成日将自己閉守在曾有瑄華的白玉花苑中,世人說,煉驚蟄的劍法怕是要成魔了。

“可三叔也不理我,我要找誰教我練劍呢?”煉小滿眨眨眼睛道。

“呀,奶奶可不許你練劍!”千寧嫣故意逗他。一說到這,煉小滿總急得想哭。他的奶奶煉老太君,有些糊塗了,一看見煉小滿,就要重複起這孫子出生時,她說過的話:“叫小滿?……小滿好,小滿好……圓圓滿滿!……”

煉小滿一聽千寧嫣不許練劍這話,嘴一嘟,又要哭了。

“小滿哥,三叔這幾日心裏煩,等再過些時日,你去求他,他一定教你。”煉念走上前,糯聲糯氣安慰起煉小滿。

千寧嫣看着淩守月的女兒,心中更教柔軟起來,這個小人兒,總是這樣善解人意的。

“嗯……”煉小滿用手背揉揉欲出又止的淚花,探身踮腳,扶住廊道欄杆向外探看。

千寧嫣抱起煉念,三人一同望去。

高遠處,夕陽最燦爛的光輝毫不吝啬照耀向飛檐高脊上的身影,英姿挺拔,那人負一柄長劍,兀自站在早春的風中,遠遠凝看向京畿的方向,大地的盡頭。

這個三月,注定将切割開歷史。

幾天後,元青皇帝儲化及在禁城太和殿中,向世界展示帝國的力量。

代號“青”的金屬武器,擊穿時代。

“三叔!——”煉念稚聲喊道。

張莫問回過頭,他棱角分明的眉目平定而堅韌,卻還帶着少年時從未消逝的靈動與真實。

千寧嫣向他嫣然一笑。

張莫問眉間舒緩出溫柔的神色。

他又看夕陽。

夕陽西下。

鍍金的希望。

夜,要來了。

但不要緊。

他和他的劍,都在等。

如果不再有月色升起。

那麽長劍一出,藍光清冽!

作者有話要說: 本書又名《張莫問——我的前半生》(嚴肅臉

☆、後來

巨大的落地舷窗外,玻璃無法反射的黑暗,是我們星系奪目的盡頭。

六等星的光華仍在遠方,超新星一次次在未知之處點燃又湮滅。

“艦長,再過十七分鐘穿過目标星雲。”大副小跑而來,立身,敬禮。

彙報過後,小跑離去。

每個人都是興奮的。

艦隊龐大的動力,來源于艦船後部,磁制環座間滾滾湧動的青藍色光芒。

轉動是靜谧的,如千年前一樣。

然而,直到“穩定島理論”被确切證實的兩年半前,尋找青石的計劃才得以提上日程。在這以前,帝國享受青石的力量,從未刨問過青石的來處。

有關青石的史料再次被收繳。

那個小卒口中的異大至不可思議的近地月象,極有可能是一次遙遠恒星爆炸的産物。來自未知光年以外的恐怖沖力,将月球向地球推近。爆炸後,成為超新星的恒星,光度甚至超過其所在星系,并短暫釋放出比太陽還要炙猛的輻射總能。在這顆超新星衰退以前,裸眼應可觀測其數月之久。可史料中未有記載,于異大月象同時,曾有一顆亮星的出現與消失。這成了此次航程亟須得到的答案之一。

而青石本身已在經年不歇的研究中變得毫無秘密可言。作為世界核心動力,這種玄黑色質的礦物,輕,且堅硬,且穩定,是地球工業文明夢寐以求的終極材質。歸為重金屬首位的它,超越一切新型金屬,成為擺脫半衰期的唯一驕子。

青石沒有放射性衰變,那些半衰期為30秒鐘,甚至0.05秒的元素,與之相比,不過實驗室中的玩物,在通透的燒瓶中,朝生暮死。

窗外,大小艦船正在集結。

宇宙中漂浮着塵埃。

在這樣的玻璃背景中理正制服,我向艦首指揮艙大步行去。

我懷中的殘舊書頁記錄着一些恒久以前的事情,如火般灼燒着我的胸膛。

書中開頭提到的印天古城,早已不在。

但那時,我們并未突破任何法則,只是找到了一種力量。

一種讓時代都跳躍了的力量。

朗曼·張

公元日志1028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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