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侬玉居藏各人心事,曜秋苑念兄妹情深(1)

郁家的廚房又開始了新一天的忙碌,丫鬟們都趕着往各房送早餐,一群衣着鮮豔的少女就這樣忙碌地穿梭在郁家初春的院子裏。

滿院步搖顫動,臂環清脆,如玉罄流水之音。丫頭們皆是垂眉順目,颔首淺笑。郁府丫頭皆是年輕女子,生的又比別家好看些,便是不說相貌,日日在這滿是書香之處,性情也溫婉柔和些。

侬玉居中,書蔚早已起來安排打理這早晨的一切,莫然也起了,正在自己房中梳洗;只是丹青,還一直睡着。丹青并非一個嗜睡之人,平日裏也是同書蔚一同早起的,不知今天為何還不醒。書蔚也沒有叫醒丹青的打算,想是這幾日府中事務太過繁忙,丹青也是勞心勞力,定是太過疲憊了,還是讓他再多睡一會子。

書蔚剛走出裏屋,便見萍兒在外面候着。萍兒見書蔚出來,就馬上迎了上去,道:

“小姐,早餐都準備好了,要現在就用餐嗎?”

書蔚看了一眼裏屋的丹青,便道:

“莫姨娘起了嗎?”

“起了。”萍兒答道。

“那讓她稍稍等一會子吧。姑爺還沒起呢,待我叫醒他再開飯吧。”說罷,書蔚便回到裏屋準備叫醒丹青。她想,再怎麽累,這早餐總是得吃的,吃過了再休息也是一樣的。

剛一進屋,她便覺得丹青有些不對勁。他緊蹙着雙眉,額頭上大滴大滴的汗珠直往下滑,臉色看上去也越發的蒼白。書蔚吓了一跳,連忙拿出手帕來幫他拭汗,一面又輕喚着丹青的名字,只當是他做噩夢了。可過了一陣子,丹青依舊如此,嘴裏還嘟哝着一些胡話,只是聽不太清。書蔚真的有些害怕了,想着會不會是生了怪病,家裏現在的情況可不允許他這個一家之主病倒啊!書蔚越想越害怕,一時間向來沉着的她也變得有些手足無措了,只是不停地用顫抖的手幫他拭汗。

正在書蔚思緒淩亂是,丹青猛地睜開眼睛,狠狠地喘了幾口氣。書蔚見狀,連忙回過神來,手輕輕拍着丹青的胸口,替他順着氣。丹青的呼吸也漸漸平和下來,他轉過頭看着書蔚,書蔚自是一臉驚恐和不知所措,丹青才慢慢意識到是怎麽回事,隧道:

“瞧你!這麽害怕做什麽!只是做了一個噩夢而已。”

丹青故作鎮定。

“哦,原是這樣。”書蔚的心情也逐漸平和了,“我還當為你病了!”

“哪兒那麽容易病啊?”丹青邊說邊撐起身子,表情卻一直緊繃着。

“你夢見什麽了?”書蔚依舊感到擔憂,便問了丹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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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一驚,身子忽然定住了。他漸漸回憶起剛才的夢境,不覺一背的冷汗已浸透衣衫,只是癡癡地念道:

“燕燕于飛,差池其羽。之子于歸,遠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丹青的聲音很小,也很模糊,但書蔚聽得卻很真切,心中不由得滋生一絲涼意。她輕輕拍了拍丹青的肩膀,輕聲道:

“丹青,你說什麽呢?”

丹青忽然意識到書蔚的聲音,轉過頭看了看書蔚,書蔚自是做出一臉茫然的樣子。他從床上緩緩下來,随手扯下衣架上的長衫,套在自己身上。待一切擺弄好了,丹青這才說道:

“倒也沒什麽。”

書蔚知道丹青是在敷衍她剛剛的問題,雖說有些難過,卻也不好發作,那樣看起來像個怨婦!

丹青倒是沒察覺到什麽,又道:

“我一會兒去看看妹妹,昨日的事,她定是傷心極了。”

說罷,便快步往門口走去。待書蔚反應過來,丹青已經到了門口。書蔚立刻叫住了他:

“丹青!還沒吃早餐呢!”

“那就不吃了吧!”丹青答着,并不停下腳步。

“這怎麽行啊!”書蔚見丹青并未停下,便追了出去。

“那我去妹妹那裏吃!”丹青邊走邊朝書蔚揮了兩下手。

書蔚站在門邊,手指輕扶着門框,沉默地望着丹青焦急的背影,什麽也說不出來,便再也不說什麽了。她緩緩低下頭,凝視着鞋上的蘭花繡紋,裙擺在上面微恙,這蘭花紋樣,是丹青當時畫了來給她繡的。書蔚記得那片小箋上還題着“蘭如是也”四個瘦金體的文字。

“他這麽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兒啊?”不知何時,莫然挺着大肚子從一旁走了過來,步态也不像以前那般風風火火了。畢竟是有了身孕的女子,就算往日裏再潑,也總是會安靜許多。

書蔚擡起頭看着莫然,神态又恢複了往日的安寧溫柔,只是語氣冷冷的,道:

“去曜秋苑了。”

“原是去看他妹妹了!”莫然吐了一口氣,又道,“您看他那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去會相好的了呢!”

“胡說什麽呢!”書蔚冷冷地盯了莫然一眼,便走向飯廳。莫然不知哪裏得罪了她,也只得乖乖地跟在書蔚身後。

丹青剛出了侬玉居,便徑直奔向了曜秋苑。至曜秋苑門口,他看到的卻是緊閉的大門。周遭的景色雖與往日無異,卻總多了一份蕭條之感。丹青忽然感到不對勁,于是上前抓起門環,使勁敲打着朱紅色的大門。空空如也的院子裏,哪會有人理會這空蕩蕩的敲門聲?丹青的右手越來越緊地拽着門環,身子僵在那裏,無法動彈。無人應門,無人應門!這怎麽可能?!就算大家都還沒起,總該有守夜的丫頭吧!何況自己敲了這麽久,再偷懶的丫頭也該聽到了吧!

丹青不敢再想下去。倒不僅是因為他無法接受妹妹的離開,更多的是不想承認娘是一個那麽絕的人!娘是一個嚴母,有時候還更甚于父親;但她也絕對是一位慈愛的母親。這二十多年來,母親對自己生活上的照顧說是無微不至都不足夠。可為什麽,同樣是母親的親生孩子,墨兒卻要承受那麽多?她不過是個弱女子,哪堪重負啊!

丹青試着阻止自己的思維,可那都是徒勞的。為什麽,似乎自從父親去世以後,娘對墨兒的态度就不再像以前一樣寬容了?在此之前,娘對墨兒都是極致的疼愛啊!在墨兒出來之前,娘也曾無數次地為墨兒的事和父親争吵;娘的态度不可能轉變地那麽徹底啊!除非……是發生了什麽特別的事!難道,是父親臨終前對母親說了什麽?丹青忽然想起,父親在病床上似乎提到過一封信,說是要母親親啓的。莫非是信上的內容!

丹青并不确定母親的轉變是否和父親的信有關,但兩件事發生的時間也過于巧合了!到底寫了什麽,是什麽能讓如此疼愛妹妹的母親忍心将妹妹送到芸清庵?丹青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來!父親關墨兒的原因不過是為了二姨娘,可母親總不會因為二姨娘而關妹妹吧!這裏面一定有自己不知道的事,而母親也一定是向所有人隐瞞了送走妹妹的真實原因。

到底是什麽原因?丹青又繼續沉思,他早已無法控制自己的思想,只有找到真正的原因,才能說服娘讓妹妹回來啊!

忽然,一瞬,丹青腦中閃過今早夢境中的畫面,如此清晰可辨,如此……他腳一軟,手下意識地撐着門環,後背直直地發麻,腦中竟是一片空白……

作者有話要說: 郁太太對朱墨的态度轉變,原因究竟是什麽?

丹青的夢境為何叫他自己又驚又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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