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觀璧人書蔚滿酸語,焚紙錢空籌謀
春意纏綿,水暖生風。窗外隐約飄來花香,夾雜着香火氣息,。那氣味,幽微細膩,來去如絲。朱墨打了個呵欠,似睡非睡,似醒非醒。天蒙蒙亮,似乎時辰尚早。
淇芷聞得動靜,打了簾子進來。
“小姐起這麽早,怎不多睡一陣子?”
朱墨欠了欠身子,只道:
“都道春眠不覺曉,我卻睡不着了。哥哥走了?”
“是。大少爺大清早便去忙了,臨走時還叫我好生照顧小姐。你也知道,如今家裏事多,他不能時時陪着你。”
淇芷伺候着朱墨換了孝服,今日瞧她,倒也勉強下得來床。她就着梨木簪挽了個婦人低髻,鬓邊簪上一朵雪白絹花。
“小姐這般模樣,今夜還是別去了吧。”淇芷勸她,“到了靈堂,不免哭一夜。那地方又陰森森的,你哪裏受得住?”
“哥哥叫你勸我的?”
朱墨心下狐疑,淇芷是從不多勸她什麽的,勸不動也便罷了。此番是怎麽了?從昨日到今日,竟這般盡心盡力!
“這……”淇芷吞吞吐吐,“小姐既猜到了,便別難為我了!”
“娘出殡那日,我尚在昏迷,未能盡孝。如今我身子好了,為何不叫我去?”朱墨一時心慌,強喘着氣。
淇芷吓了一跳,忙替她順氣。
“他有事瞞我!”朱墨忽心驚,像為她的婚事周旋一般,瞞着她……
“哪裏敢瞞小姐了?”淇芷忙道,“左右不過擔心你的身子。”
朱墨一時默然不語。他要做什麽?她此番回來本就蹊跷,歸家數日,除了他與淇芷,再不見半個人影。當時不曾在意,如今細思起來,到底是不合常理的。縱使大嫂厭極了她,三妹是不會不聞不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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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墨只兀自思索,坐立不安。直挨到午後,也不見丹青回來,她遂向淇芷道:
“我們去尋哥哥吧,向他問清楚。”
“我的好小姐,”淇芷勸道,“大少爺正忙着呢!咱們別去擾他吧!”
“也好……”朱墨沉吟道,“今晚便直往靈堂去,看他如何瞞我!”
淇芷嘆了口氣,直直搖頭。
時至傍晚,柳影稀疏,燈火通明。頭七還魂夜,濕氣有些重,前頭便是靈堂。朱墨理了理衣裙發髻,輕撫鬓邊白花。傍晚的濕氣染濕了裙角鞋襪,她低頭,嘆了口氣。
“小姐,咱們還是走吧!你連行路也需我攙扶,別為難自己的身子啊!”
“我知道,他叫你看着我。”朱墨低頭道,“你放心,有我在,他不會為難你。”
靈堂外,幾個丫環守着,大抵是認得朱墨的,見她來了,有些驚訝,悄聲嘀咕幾句,倒也并未阻她。淇芷扶她入靈堂去,娘的牌位直直印入眼中,寂寞又冷清,厚重而深沉。朱墨一瞬踉跄,淇芷忙扶住她。
丹青跪在牌位下燒紙,牌位兩邊恭敬地跪着書蔚、莫然、秋兒與彤烏。紙灰飛揚,火星渣子在半空中一閃過,便又暗了,飛起新燒的火星渣子。
朱墨緩步而入,垂首低眉,淇芷亦步亦趨地扶着。那三人皆哭着,聞得動靜,便朝那處瞧去。只見得朱墨一身素缟,鬓邊白花壓在烏發上,顯得刺目而耀眼。脂粉未覆,眉目未畫,她淡薄得不食人間煙火,高深悠遠。
秋兒看得呆了,那個像是天外的人。他萬分好奇,拉着莫然低聲問:
“娘,她是誰?”
一時空氣凝著,氣氛尴尬,莫然也不知該不該言語,忙示意秋兒噤聲。
丹青擡頭看了她一眼,打發了淇芷下去。彤烏與書蔚、莫然多是難以置信。
她步履極輕,默默跪到了彤烏身邊。彤烏見她身子不便,忙扶着她。彤烏看上去,亦寡淡得緊,素白一身,只手中握一串紫檀念珠。
“二姐怎麽回來了?”彤烏低聲問道。
朱墨心下疑惑,為娘奔喪本是本分,怎麽,她竟不該來麽?
還不待朱墨應聲,只聽書蔚道:
“原來二妹沒回揚州……我早該想到的……”
書蔚已去了方才的驚訝,轉而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情。只聽她又道:
“說來,二妹如今是客,是我先前不知你在此,疏于照顧,到底是怠慢了。二妹不要怪我才好。”
彤烏怔怔看着書蔚,又看看朱墨。朱墨也怔了一瞬,卻不言語,只垂目靜默着。
“二妹不說話,可是怪大嫂了?”
書蔚直盯着朱墨,溫柔卻又咄咄逼人,眼中是說不出的情緒。一時間,萬籁俱寂,如死灰一般。丹青的手握着紙錢,停在半空。朱墨依舊不言語。書蔚似乎不是從前的書蔚,這樣的話,從前她再恨,亦不會說出口的。
丹青燒掉一張紙錢,壓低了聲音:
“鬧什麽!”
書蔚乍一聲冷笑。
“頭七回魂夜,叫娘看這個麽?”丹青又燒下一張紙錢,“過些日子,我自會給你一個交代。”
朱墨嘆了口氣,跪至丹青身旁,亦燒下一張紙錢。
書蔚又搖頭冷笑,她緩緩起身,打量着二人。相似的衣,相似的眉目,相似的神情,相似的一舉一動,一颦一笑……他們跪在那裏,為他們的娘奔喪,落着相同的淚,淌着相同的血,連執紙錢的手勢,亦相似得緊。那是一對白衣仙,一對璧人。書蔚又冷笑,半分憤怒,半分絕望。他們是血脈相連的一對,而她與丹青,是兩個人。
她俯視他們,只道:
“到底,你們才是一家人。”
說罷,她便頭也不回地出了靈堂。
“大嫂!”彤烏想喚住她,她卻似充耳不聞,很快便不見了影。
莫然恁在那裏,摟着秋兒,也不知該做何反應。
“娘,大娘去何處?”秋兒伸出肉肉的小手指着門外。
“噓!”莫然豎起食指,示意噤聲。
秋兒噘着嘴,孩童天□□熱鬧,今日兩回被噤聲,他自然有些不高興。他望向丹青,似乎想要抗議,用一口軟糯的蘇州話道:
“爹爹。”
丹青罷了燒紙,挂起疲憊的微笑,向秋兒道:
“沒事的,大娘生病了,要回去歇着。”
“是風寒麽?”秋兒問道,“秋兒前些日子也感了風寒,吃過藥,就好了。”
丹青笑了笑。
“爹爹,”秋兒仰頭喚他,“我能去看大娘麽?”
丹青點點頭,又向莫然道:
“你先帶秋兒回去吧,夜裏濕氣重,我怕孩子經不起。”
莫然應了聲,起身牽起秋兒,道:
“咱們回去了,跟爹爹告辭。”
秋兒點點頭,小手作揖道:
“爹爹、三姑姑……”
他忽頓住,瞧着朱墨,不知該喚什麽,若不與她告辭,又是不知禮數。他求救似的望着莫然。莫然蹲下身,在他耳邊輕聲道:
“是二姑姑。”
秋兒點點頭,又作一回揖,道:
“爹、三姑姑、二姑姑,秋兒告辭。”
“去吧。”丹青說罷,莫然便帶着秋兒離開了。
一時間,靈堂只丹青、朱墨、彤烏三人。堂中不聞半分動靜,唯有煙影襯着月光,緩緩升起,又緩緩消散。彤烏身在其間,只覺尴尬得緊。她偷瞧了那二人,只道:
“大哥、二姐,我帶了些經卷來,擱在華春閣了,這會子去理一理,帶過來燒給大娘。”
丹青也知她不自在,遂放了她去。此間只剩兄妹二人,寂寂無言。郁太太的牌位莊重而肅穆,像一雙眼,在夜裏,監察着郁家的一切。時有細風竄入,詭秘莫測,拉扯着銅盆裏的火,蹦出火星子。
默了半晌,只聞得朱墨道:
“根本沒人知道我回來……你跟她們說,我去了揚州……”
“你今夜若不來,我的安排,便成了一半。”丹青又燒下一張紙錢。
“安排?關于我麽?”朱墨輕笑,“我卻不知。”
“本想,佯稱你去了揚州,待你病好些,咱們便可一同離了郁府。去北方,去南洋,哪裏都好。”丹青低聲道。
朱墨有些驚愕。
“如今,走不了了……”他嘆氣,又燒下紙錢。
朱墨一瞬沉默了。他果真瞞着她,他又瞞着她。她蹙眉搖頭,只道:
“哥哥,我不明白。”
“本來,族裏的人以為你在泊家,待過了尾七,我自是尋個借口離開便是,旁人并不會生疑。又不與你在一處,即便我走了,族人沒個借口為難,郁家也得以保全。家底雖不比從前,她們母子三人度日,亦是綽綽有餘。”
朱墨深深望着他:
“如今,我們若走了,那便是罪,宗族不會放過郁家。那些人,會吸幹郁家的一切!那時,即便你回來,即便我死……皆是無用了……”
丹青不再燒紙,他似乎耗盡了力氣。朱墨從未見過他這般垂頭喪氣的模樣。他衣擺沾了紙灰,眉目隐約,遙遠而陌生。她心下一驚,猛咳了兩聲。
“可你為何瞞我?”朱墨扶住胸口,質問他。
“我怕……”他竟也不想,直說了出來。
朱墨低頭不語,發髻垂在頸後,額發有一縷落了下來,搭在眉眼邊。那縷額發細微柔軟,亦染着憂傷,楚楚可憐。
丹青顫抖地擡手,撫過她微蹙的眉,掀長的手指輕绾那縷額發,順勢卡在她耳後。
“罷了!”他輕嘆。
紙錢還剩最後一握,他盡攥在手中,閉上眼,指腕輕動,似不經心,盡抛在銅盆中。火勢似乎一瞬滅了,冒起陣陣袅袅的煙。火苗在紙錢下攢動,一苗一苗鑽上來,紙錢變黑化灰,又開始燒。都付之一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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