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樹大招風,有真就會有假。劉宗對此聽來的這些不以為意,讓他着重留意的是,這人之前欲納過兩房側室,不知為何,成親前,一個突發了一場大病而死,另一個則是一夜間蒸發了一般,至今下落不明,直到現在,案子還懸置着,始終沒有查出真相。

現在,公儀弘雖仍是孤身一人,正室懸空,但不用想也知道,即便有人有心想将自己的女兒嫁給他,也不由談虎色變,止住了腳步。

劉宗作為她的兄長,出于忌諱也好,迷信也罷,自是不看好這門婚事的。索性不來也好,他也用不着想辦法為她推掉了。只是卞氏對他的想法不然,至今對這門婚事仍抱有希望,讓劉宗為難不已。

劉嫣自是不愁嫁的。她随了父母雙親相貌的優點,生的極是好看,尤其一雙柳葉眼睛,媚眼如絲,波光流轉間,煞是妩媚動人。她模樣不但出衆,性情也娴淑靜婉。外人傳,劉女,容貌娟秀而絕世,溫默貞靜,乃百年來難得一遇的美女。

至此,這段時間以來,慕名而來的求親者已然踏破了門檻,當然,其中不乏家室品行皆不錯的人選。劉宗心底犯難,也跟着為她着急。有些各方面條件很好的,他不想輕易推掉,但最後還是卞氏出面直接替她拒掉了,為此,他還惋惜心痛了好多次。

……

窸窸窣窣的聲音自屏風外響起,繼而身後傳來一聲自責的嘆氣:“唉,都怪我沒用,這些年來一事無成不說,還花光了家裏所有的積蓄。是我連累了母親,害母親無錢醫治,都是我的錯。”

劉宗進來說道,神色黯然。

劉嫣平心靜氣的聽完,也沒擡頭看他。室內阖然靜默了片刻後,才聽她沉靜的開口道:“阿哥這些話之前也說了許多遍了,再多說可就廉價了。嫣兒不埋怨阿哥之前的事,然而,整日哀聲載道可并非大丈夫所為,反之,先成為大丈夫,再談有所作為吧。”

劉宗聽的仔細,認同的點點頭:“嫣兒說的在理。”想到什麽,輕聲問道,“那嫣兒相信阿哥嗎?”

劉嫣微微一頓,轉頭看向他。淡淡笑道:“自是相信阿哥的。”

劉宗聽她這麽說,心裏很是開心。暗暗下了決心,将來一定不能辜負了她對自己的信任,他不但要出人頭地,還要讓她和母親過上上等的生活。

“阿哥應當記住,強大的人不是征服什麽,而是能承受什麽。”

劉嫣又補充了一句。

劉宗反複的喃喃這句話,猶如一語驚醒夢中人,驀然驚喜道:“嫣兒真乃良師也!”

劉嫣忍俊不禁道:“阿哥折煞我也,我可不敢當‘良師’二字。”

“當得,當得!”

劉嫣無奈一笑,只好由他說去了。

劉宗雖并非卞氏所出,但卞氏将他自小一視同仁,視若己出。劉宗勤奮懂事,人也虛心上進,這些,卞氏都是看在眼裏的。卞氏不求別的,只盼着這倆孩子過的幸福便知足了。

……

卞氏吃過藥躺下後,劉宗接過她手裏的碗道:“剩下的我來收拾,你也忙了一天了,早點歇了吧。”

“沒事,我不累。”

“去吧。”

劉宗定定的看着她道,模樣不容拒絕。

見他堅持,劉嫣只好點頭答應。

她睡覺的地方就在卞氏旁邊,是一張矮榻,上面鋪着素花棉被。

劉宗走出屏風後,劉嫣知道他不會再進來了,方脫了外衣和鞋子,鑽進了被子裏。

床與榻中間不過隔着幾步距離,中間蹲着一鼎三足而立的鶴身青銅暖爐。換作以前,這個時節是不會點燃暖爐的,卞氏病了,不能受半點風寒,這才提早拿來用了。

劉嫣将身子深深埋進被中,将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

這兩日不知怎麽的,天氣尤其冷了,即便燒了爐火,她還是感覺身上涼嗖嗖的。可是,此時當她閉上眼睛,聽着外面輕手輕腳的拾掇聲音,心裏卻是暖暖的,兩邊嘴角不由欣慰的上揚。

生活雖艱苦了些,但還好有疼她的哥哥和母親。她想,她是幸福的。

……

夜色濃重,寒鴉高飛。

同一時刻,一輛白色的馬車緩緩馳在羊腸小路上。

不知已經行了多久,待行至一處驿站前,車夫籲的一聲,勒住缰繩,回頭對簾內之人恭敬說道:“大人,驿站到了,屬下先去知會裏面的人一聲。”

車內之人輕聲唔了一聲。車夫跳下馬車,上前敲門。

如今太平盛世,除了抵禦邊疆外寇,國內并無大的戰事。往常驿站,尤其這種偏僻村舍設置的驿站,除了偶爾有官府文書或是信件需要傳遞外,暇時便清閑了許多。

不一會兒,門吱呀一聲打開,從裏面走出來一個睡眼惺忪的官吏。那官吏起先見車夫一身青灰色深衣,腰懸佩劍,姿貌普通,不免對他态度平平。簡單問了兩句,這才明白原來是他家大人要在此地夜宿一晚。再朝門外略一打量,見馬匹車飾皆不是粗制凡物,連忙打起了精神。

車夫拿出官印給他看了一眼,官吏一見,立時大驚失色。正要忙恭敬殷勤的将人帶車請進去時,只聽對面人沉着聲音道:“我家大人不喜張揚,你且安排間幹淨的房舍出來便是,其它莫要透露出去。”

“是是是,下官明白。”

官吏連忙應聲道。

……

次日一早,劉宗整理完貨擔,準備出門。

恰時,劉嫣自屏風內出來。見他要走,連忙将他喊住。

劉嫣從案上拿布包了兩張燒餅,走上前,往他懷裏塞了塞,有些埋怨道:“阿哥記性越來越差了,怎麽總是忘了帶幹糧?”

劉宗心虛的幹笑兩聲,只道确實給忘了。

其實,原本是他故意不拿的。

家裏的錢所剩不多了,他想,現在天涼了,糧食也能存的住,索性能省一些是一些。本想悄悄走的,卻不料還是被她發現了。

劉宗擡手摸了摸她的頭,一雙因常年奔波在外飽經滄桑的眼睛微微彎起,溫柔說道:“嫣兒費心了。阿哥走了,有事的話和以前一樣,城南橋邊找我。”

劉嫣點點頭:“阿哥路上小心。”

劉宗嗯了一聲,開門出去。

劉嫣也跟出去送了幾步。擡頭見天氣有些陰沉,怕是要下雨,又趕忙攔道:“等一下!”

劉宗回頭問:“怎麽?”

她沒說話,轉身徑自跑進屋去。很快,又跑了出來。

她手裏拿着一頂大大的鬥笠,走上去,見前後擔上沒有多餘的地方能放,便點起腳尖,戴在了他的頭上。

“早點回來。”

她最後囑咐道。

劉宗會心一笑:“知道了。”

劉宗一走,劉嫣就回到了屋中,一面照看母親,一面坐在榻上做起了針線。

而做針線,只是為了消磨時間罷了。

……

一年前,卞氏和劉宗以為她高燒一夜後失憶了,便一點點幫她回憶以前的事,并重新教她一些女工之類的東西。她很聰明,一學便會。甚至到後來熟練了,竟漸漸覺得做針線活并非一件多麽枯燥的事了。

她上一世出自書香門第,祖父是國內著名的書畫大家,父母是大學教授。因自小耳濡目染,所以值得欣慰的是,她的書法、文學、繪畫的功底也是造詣頗高。尤其自從穿越到了這裏以後,暇時練字,無論是模仿楷體還是篆體等等,手到擒來,絲毫不覺吃力,還有詩詞歌賦和水墨畫,簡直堪比大家。乃至事後劉宗突然發現她這些無師自通的天賦之後,都不禁大為驚嘆,折服不已。

劉嫣自是不能告訴他真相,只道自己失憶的那日夜裏,夢中好似得了一位神人提點,醒來後便突然會了這些東西。

有關鬼神之說,幸而放在古代一直都是半信半疑,所以她輕松蒙混了過去。卞氏和劉宗認為這是因禍得福,還特地前往廟裏謝了菩薩。

……

劉嫣繡的有些累了,伸了個懶腰,看卞氏睡熟了,又舒了舒腿。剛覺得舒坦了一點,乍時,門外響起一陣嘈雜的聲音,憑聲音推斷,人不止一個。

這般心下奇怪着,緊接着就傳來敲門聲。

“家中可有人在?”

是個婦人的聲音,聲音拔高。

卞氏本就睡眠不深,聞聲很快醒來,問道:“何人在外面大呼小叫?”

“我去看看。”

劉嫣起身去開門。

開門後掃目一看,不由心下一驚。

外面站着七八個人,其中幾個仆人手裏分別提着大包小包,站在最前面的是一個一臉笑呵呵的老妪,還有一個腆着肚子的錦衣富态的男人。

這個男人,她幾日前見過一次。

當時他路過此地借口向自己問路,所以也沒刻意去記他的名字。彼時見他一臉色咪咪的模樣盯着自己打量,事後還心有餘悸。不曾想,今日又尋上門來。

也不知道他來幹什麽,但直覺告訴她,不是什麽好事。

老妪乍一見到劉嫣,眼裏便流露出毫不掩飾的豔羨之色。随即上下一端量,一臉喜笑連連,啧啧贊嘆說道:“想必這位就是那女公子吧。果然如傳聞中說的一樣,生的沉月落雁,貌似天仙。老身做媒這麽多年,還是頭一次見到長的這麽好的人兒,真是妙哉!妙哉!”

劉嫣聽出來了,原來,又是上門提親的。

老妪話音剛落片刻,那男人便開口了。他眯眼笑道:“小娘子,我們又見面了。”

劉嫣轉眼看他,見他笑得極其猥瑣,一雙淫光鼠目肆無忌憚的盯着自己看,直令她感到一頓不舒服自在。而他實則三十來歲的年紀,因發福的厲害,看起來竟像四五十歲的人。

“你是……”

劉嫣忍住心裏的反感,蹙眉遲疑問道。實在想不起來他叫什麽了。

“在下孫良,字子房,家父任涿郡太守。小娘子芳名遠揚,上次一見,自此思慕不忘。所以,今日特地遠道而來上門提親。”

“順便,微薄小禮,不成敬意,請小娘子笑納。”他一揮手,不由分說,便命人将東西放進屋去,又道:“今日定下婚事之後,日後再來送上厚禮。”

“且慢!”

劉嫣當即攔道。

知道對方的身份不能得罪,她強扯出一個自我感覺友善的笑臉道:“閣下美意奴家心領了,只是奴家不過蒲柳之姿,不敢高攀閣下,還望閣下另擇良人吧。”

孫良聞言一愣,自己這是被她拒絕了?頓時面上不悅,想了下,問道:“你家中大人在何處?我去與他們說。”

劉嫣道:“家父去世的早,家母如今病在床上,無法動身。所以,閣下所提之事,奴家自己便能做主。”

“你自己做主?”

孫良還是頭一次聽說,不禁有些喜聞樂道。他道:“不是令堂在嗎,我看還是與令堂商談更為妥當。”

見他徑直就要進去,劉嫣連忙攔在門口道:“家母解衣卧病在床,确實不便,還望閣下見諒。”

“無妨,在下說完便走,絕不多做叨擾。你且讓開。”說罷又要進屋。

她心下一急,來不及思考,又攔道:“實不相瞞,奴家已有婚約。”

她實在想不出用什麽辦法才能把他打發走了,只好搬出這件事了。

孫良一頓,有些不大相信,直接問道:“敢問對方何許人也?”

話說到這個份上,自是收不回來了,她索性硬着頭皮說道:“對方乃是當朝禦史,公儀大人。”

她沒有說謊,說完也是坦然。只是對方遵不遵守約定,那就不是她能說了算了。

不過,管它呢,先把眼前這個麻煩擺脫了再說。

“公儀季?”

孫良聽到是他後顯然有些驚訝。這個人他認得,也自是得罪不起的。

她點點頭。

只希望這個說法可以徹底讓他死心。

孫良起先微微一愣,随即仰頭哈哈一笑道:“美人可真會開玩笑,可是,”收起笑容,臉色漸漸沉了下來,冷笑一聲,眉梢一挑道:“這一點也不好笑。你拿什麽诓我不好,偏要拿這個胡說八道。是認為我好騙麽?還是說,你根本瞧不上我,故意編了這麽個理由來搪塞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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