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楔子 (4)

“王師傅他借我的,我現在在你工作室。”于桐解釋完,繼續問方城,“你還沒回答我,你什麽時候回來呢。”

“今天回不來。”方城淡淡說。

于桐吸了吸鼻子,滿鼻腔鮮血味:“不是吧……我真的在流鼻血……一直在流……我沒騙你……要不我拍張照給你證明證明?”

方城沉默半晌說:“你回去吧,記得把手機還給王師傅。”

于桐預感方城是想挂電話,急叫:“哎哎哎!方城!你別挂啊!”

方城坦然清晰道:“我還是那句話,我不認識你,你我非親非故,我沒有義務答應你任何奇怪的要求。”

于桐急得跳腳,“你妹啊!那你現在認識我也成啊!我叫于桐!兩橫一豎勾的于!梧桐的桐!性別女!血型ab型!年齡——不詳……”

最後一句,于桐聲音弱了下去,蔫巴了。

“嘟嘟嘟——”電話被方城挂斷。

于桐舉着手機嗷嗷叫,跟洩了氣的皮球一樣,她歪頭,靠在牆上,生無可戀。

方城就這麽挂了她電話!于桐先是自顧自的氣了會兒,随後又換位思考了下,如果她是方城,她會怎麽做。

這麽一想,于桐直接癱倒在了凳子上。

是啊……如果她是方城,肯定把她當成了怪胎,估計還猜着是哪個神經病院不小心給放出來的,沒打電話給警察局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生活~怎麽這麽難~~~呢~”

于桐嚎了一句。

過了會兒,于桐把王茂師傅的手機擱在桌上,也沒打算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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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無精打采坐在凳子上,開了門,又探出個腦袋,對王茂師傅說:“王師傅,我能多待會兒嗎?”

王師傅擡頭看她,微笑點頭,“可以。”

于桐淺笑表示感謝。

于桐喝着熱茶,又拿着餐巾紙繼續擦着鼻血,不一會兒,小半個垃圾桶就堆滿了擦過的餐巾紙。

于桐眯着眯着眼,就開始打瞌睡,一流鼻血,身體就疲累得不行,再一仰頭直接睡了過去,睡着了還下意識拿卷紙堵着自己的鼻子。

不知過了多久,于桐突然驚醒,她轉頭望向窗外,天已經黑了。

她拿出手機确認了下時間,晚上八點了。

于桐低頭瞧了瞧自己,有些狼狽,這鼻血流的……

她來到隔間的洗手池前,看了看鏡子裏的自己,搖了搖頭,“啧啧啧。”

真是慘不忍睹,她從前的英姿啊……都毀于一旦了。

媽呀,現在這個臉色蒼白,嘴唇幹澀的人是誰?

果然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夠苦了,苦到她都想哭了。

于桐趕緊拿水給自己洗了洗臉,振作精神,她這不還沒死呢。随後她扯了兩張餐巾紙塞住了自己的鼻子,又轉身收拾起凳子周圍的殘局。

整理的差不多了,于桐滿意的呼口氣,準備離開。

剛走出去,王師傅擡頭看她,“于桐,你還沒走啊。”

“剛才在裏頭睡着了。”于桐不好意思笑笑。

王師傅看了眼時間說:“今天方城估計不回來了,你要不還是先回去吧。”

于桐點點頭。

倏地,她愣住,眼睛慢慢睜大,臉上漾出喜悅。

王師傅見她這模樣,疑惑問:“于桐啊,怎麽了?”

于桐突然笑了起來,黑亮的瞳眸閃閃發光,眼睛彎成月牙形,整個人精神起來,她開心道:“他回來了!”

“啊?”王師傅不明所以,還未反應過來,于桐已經轉身跑了出去。

于桐的跑步聲回響在樓道裏,電梯在15樓往上,她原地焦躁站了會兒,等不及,立刻走向了一旁的樓梯。

于桐現在有些虛弱,動作也沒以前利索,沒敢兩步一跨下,就規規矩矩的一階一階踏着,可再怎麽沒力氣,速度也不願慢下來,真是比猴兒還急。

沒一會兒,于桐走到一樓寬闊亮堂的大廳,她扭頭望向玻璃門外。

暗黃的路燈下,遠處那幾人中,她一眼看到了方城。

于桐欣喜一笑,向外跑。

方城正偏過臉跟身旁的人說話,兩只手都拎着東西。感覺到前方有人朝這兒跑來,他回頭,一個小小瘦削的身影正歡噠沖向他。

方城一愣,那人已經來到他面前。

“方!城!”她氣都接不上來叫着。

于桐彎腰撐着膝蓋大喘息,才跑幾步,她居然這麽喘,果然鼻血不能多流。

方城開口:“你……”

于桐兀自站直,踮起腳,樂呵:“哈哈哈,方城,我就知道你會回來的!”

驀地,方城感覺面頰一陣溫熱,絲絲灼燒,驅走外寒。

于桐的兩只手徑自撫上了他的臉。

刷的一下,他耳根紅了。

☆、第⑩章

于桐摸上方城的面頰,垂下眼眸,嘴角挂着笑,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鼻間血液流動的暫緩,以及停止。

等到舒服了,恢複正常了,她微仰頭觑向方城,這一看,吓得她趕緊松了手,踮起的腳尖也落下。

于桐退後一步,清了清嗓子,“你這麽看着我幹嘛……”

方城那深邃的眼眸頗為嚴厲望向于桐,一改往日在大家面前溫和有禮的模樣。

方城沉沉道:“大庭廣衆,你……”

于桐掃了眼方城身邊的衆人,那一個個嘴巴張得老大,有些倒是面不改色,但眼睛也因吃驚瞪大着。

她不就摸了下他的臉嘛,弄得好像做了什麽欺負良家婦男的事一樣。

于桐:“我知道你回來了,我激動嘛,我得自救啊,所以我……”

“你怎麽知道我回來了?”

于桐挑眉:“之前不是說過嘛,心電感應。”

還真是多虧了‘骨聯’,剛睡醒時她還渾渾噩噩不确定,等跟王師傅講話時,心裏頭那個導航就跟自動開機了一樣,感應到方城離她很近,她當時那個心情激動、熱情澎湃啊。

“咳咳——小方啊,我們就先進去了,你們慢聊啊。”方城身旁的一個老教授笑說,另幾人也笑看着他們二人,附和點頭。

“好的,周師傅,一會兒我再跟您細說。”方城轉過身,謙謙有禮道。

一行六人都跟着周教授回到了大樓,暗黃路燈下還剩方城和于桐,當然,還有呂蒙揚。

呂蒙揚跳出來:“怎麽又是你啊?你怎麽能摸我師傅臉呢?”

于桐看他,“不就摸了個臉嘛。”

“我師傅的臉是能随便摸的嗎?”

“我摸一下,他難道還掉了塊肉不成?”

方城開口制止兩人拌嘴:“好了,蒙揚,你也上去。”

呂蒙揚扁嘴,應:“知道了,師傅。”

他路過于桐,還不忘瞪她一眼,于桐自然也瞪了回去,才不吃虧。

方城注視着于桐以及她鼻子裏塞的紙巾,他視線掠過她的衣裳,上面還有點點血跡。

方城問:“心電感應?”

于桐點頭。

“自救?”

于桐繼續點頭。

“摸一下我,就自救完了?”

于桐被他問得有些不自在,“你那麽嚴肅幹嘛,我又不是真想非禮你,當時情況緊急,我也是逼不得已。”

方城回她:“電話裏你不是說你要死了嗎?我怎麽不知道一個生命垂危的人能以五十米沖刺的速度跑到我面前。”

于桐答:“我平日裏的速度可是剛才的兩倍。”

方城掃她一眼,不打算再與她較量嘴上功夫,邁步離開,與她擦肩而過。

于桐繼續追着他,說:“你是不是還是不信?我真沒騙你,雖然這不能用科學解釋,但……”

突然間傳來“撲通”一聲。

方城身後于桐叽叽喳喳的聲音戛然而止,他轉身去看,于桐倒在了地上。

于桐暈倒前迷迷糊糊,只記得方城那張在她面前放大的臉。

她郁悶死了,這鼻血果然不能多流。失血過多,剛才太嘚瑟,跑的速度又快,根本沒緩沖過來,現在暈了吧,也是她活該。

那之後,于桐眼前一黑,再無意識。

方城回到工作室,呂蒙揚瞧他一眼,還順便往他身後看去,沒見到于桐人影。

呂蒙揚好奇問:“師傅,那姑娘沒纏着你啦?”

方城嘆口氣,淡淡道:“暈了。”

“啊?暈了?”呂蒙揚不可思議,“我剛還看她活蹦亂跳的。”

方城累得用手揉了揉眉心,淺淺笑了,樣子瘦小,倒也是挺重,剛才他抱起來,沉甸甸的。

方城無奈笑說:“幾年沒人去的大樓醫務室,她倒是第一個光顧的。”

“她居然還真暈了啊。”呂蒙揚啧啧道。

一旁的王師傅問:“阿城,你怎麽今天就回來了?”

方城淡淡一笑,“想着早點回來,工作室還有好多事沒完成。”

呂蒙揚心底嘀咕:以前也沒見你這麽急,非趕着回來……

王師傅停下手裏工作,擡頭望向方城,蒼老沙啞道:“阿城啊,于桐她在這兒等了你一天,也不知道有什麽重要的事,等她醒了,你跟她好好說說。”

方城垂眸點點頭。

呂蒙揚一愣,“王師祖,你都知道那姑娘的名字啦?”

王師傅和藹一笑,“你師傅也知道。”

“師傅也知道?”呂蒙揚看向方城。

方城颔首。

今天中午于桐可是在電話裏吼着向他自我介紹了一番,他不想知道,也知道了。

王師傅無奈笑笑搖頭,繼續搗鼓着手上的工作,這兒隔音效果不好,中午于桐吼的那幾嗓子王師傅都聽見了,琢磨着是不是于桐那姑娘正在追方城呢。

呂蒙揚一個勁兒瞧着方城,片刻後才發覺哪裏不對頭,他問:“師傅,你大衣呢?”

方城低頭看了看自己:“留給于桐了。”

呂蒙揚表情有些微妙,這個于桐可是跟他師傅這兩年來唯一有過身體接觸的女性啊。

這讓呂蒙揚不得不将前幾天他師傅怪異的舉止和于桐聯系起來。

呂蒙揚目瞪口呆,不會吧……

方城擱下手裏的資料和公文包,走進隔間,打開他的櫃子換上白大褂,轉身他視線下偏,無意間掃過垃圾桶,裏頭滿滿當當的紙巾。

他一怔,緩緩蹲下,單手撐在膝上,皺眉望着垃圾桶裏那些沾着血的餐巾紙。

按照一個人正常流鼻血的量,這是不是真的過多了。

方城給垃圾袋打了個結,拎起來走了出去。

呂蒙揚瞧見他往外走,問:“師傅,你幹嘛去?”

“扔垃圾。”

“我早上才換的垃圾袋,這麽快就滿了?”

“嗯。”

方城剛走幾步又回頭,溫和道:“王師傅,蒙揚,時間不早了,你們先回去吧,一會兒我來善後就行。”

呂蒙揚伸了個懶腰:“好嘞,師傅辛苦你啦。”

王師傅笑說:“我手上這個馬上好,一會兒就走了。”

方城點點頭,淺笑走了出去。

方城提着垃圾袋,走到拐角處,大垃圾桶估計是被清潔工阿姨收走了,方城只好順着樓梯走了下去。

去到大樓外,寒風瑟瑟,他幾步走到大垃圾桶那兒,把垃圾扔了進去,迅速折回。

走回大樓,他靜靜在門口站了會兒,外頭那麽冷,他穿了毛衣,外加一件白大褂仍覺得冷。可于桐呢,天天那幾件單薄的衣裳,一點也見不着冷的模樣。

方城沒有立刻上樓,而是去了大樓的醫務室,推開門,于桐正躺在那一小張單人病床上,面色慘白,嘴唇幹到蛻皮。剛才外邊天黑,他都沒注意到她臉色差到這個地步。

方城幾步向她走近,看她張嘴呼吸那樣兒,估摸着她是因為鼻子裏塞着餐巾紙呼吸不暢了,他彎腰伸手,替她把餐巾紙拔了出來。

方城細細看了兩眼餐巾紙末端的鮮血,是真血。

他将紙扔進垃圾桶,去洗手間洗了個手,随後回到床邊,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拿起一旁的棉簽,沾上水,輕輕濕潤于桐的嘴唇。

于桐無意識擡手,鬧騰着将方城蓋在她身上的大衣掀掉,随後又安靜下來。

方城看笑了,這是嫌熱嗎?

他伸手,用指尖碰碰于桐的手背,的确是燙,溫度高于常人很多,先前幾次觸碰,方城也是這個感覺。

他又去摸她的額頭,是正常溫度,他蹙了蹙眉,松手。

“于桐……”

他緊盯她,念了一遍她的名字。

很神秘,很琢磨不透的一姑娘。

于桐眼睛依舊緊閉,睫毛忽閃,應該是夢到了什麽。

她呓語:“方城……混蛋……”

“我不想……流鼻血……”

方城聽後笑了,做夢還不忘罵他呢。

于桐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白色,燈光有些刺眼,她環顧四周,撐着坐了起來,這地方看着像醫院,但又不是醫院。

她眯眼感受了下,方城在她……上面?

所以她還在方城工作的地方?

那這地方應該就是醫務室了。

于桐感覺身上重重地,她垂眸,瞧見自己蓋着一件黑色大衣。她細細想了想,好像是方城的,今天她看見他穿了。

于桐挑眉一笑,還算紳士,還算體貼,沒有看見她暈倒就把她扔在一邊了。

就是……這衣服也忒熱了一點……

于桐嫌棄。

下了床,她穿上鞋,把大衣抱在懷裏,去找方城。

這樓裏的人估計都下班了,于桐坐着電梯,來到了三樓,她腳步極輕,就想吓吓方城。

誰知她剛躲在門外,方城溫和的聲音就從裏頭傳來。

“醒了?還不回家?”

于桐探出個腦袋,尴尬清清嗓子,靠在門邊,偷瞄他,“謝謝你啊。”

說得有些不自然。

“不用。”方城淡淡。

于桐抿抿嘴,問:“你同事都下班了,你怎麽還不走?”

方城偏過臉看她一眼,淺淺笑了,聲音平靜:“剛才不是還有個冤家在樓下醫務室躺着麽,我走了,誰看着她。”

于桐望着方城映襯在燈光下溫柔的笑臉,他唇角微揚,側臉輪廓精致,她心頭沒來由地咯噔一下。

靠!

別笑了!

于桐摸了摸自己胸口,心髒又開始不正常的快速跳動了。

“衣服扔這兒,我走了!”

話音未落,于桐轉身就溜。

方城再擡頭,門口已經沒人了。他瞧了眼時間,嘆口氣,收拾收拾東西回家。

☆、第①①章

于桐今天特地去隔壁賣小物件的攤位上買了面鏡子和梳子,現在她就坐在自家地瓜攤前,耐心地将自己烏黑飄逸的長發編成了個側向麻花辮垂于胸前。

這一招還是從她關注的美妝博主那學來的,本來長發遮住了大半個臉,現在看起來幹淨清爽多了,她用梳子理了理自己稀落的劉海,乍一看還真有幾分空氣劉海的意味。

老爺子在旁笑眯眯地看着,自家孫女總算願意稍稍拾掇一下自己了。

“丫頭,你說你媽長得那麽美,你怎麽就沒遺傳到她半分呢?”老爺子啧啧笑說。

于桐轉過身,沒好氣講:“大概是因為老爸長得比較醜吧。”

“啧,胡說,你爸可遺傳了我的良好基因,長得風流倜傥。”老爺子遙望遠方,似在回憶自己年輕的時候。

于桐上下瞅了老爺子幾眼,嫌棄道:“爺爺,你還真別說,就你這樣子,我還真想不出我爸能有多帥。”

“啧。”老爺子揚起煙杆,吓唬于桐,“死丫頭,會不會說話。”

“略略略,不會。”于桐笑嘻嘻。

老爺子仔細打量了一番于桐,慢悠悠說:“你那雙眼睛,倒是生的跟你爸一模一樣。”

于桐瞧着老爺子的瞳色,稀奇:“咦?爺爺,你眼睛是琥珀色诶,不是黑色诶。”

她以前都沒認真看過。

老爺子笑笑:“你爸的眼睛跟你奶奶長得一樣。”

于桐點點頭,“那奶奶一定長得好看,畢竟我這雙眼睛可是我身上唯一出彩的地方。”

提到于桐奶奶,老爺子眉眼溫柔幾分,緩緩點頭,贊同于桐的話。

于桐将小鏡子和梳子收入自己的斜挎包裏,她突然在包包底部翻出了一塊手帕,于桐拿了出來,盯着發愁。

老爺子打趣:“喲,你小情人的手帕呀?”

于桐嗤之以鼻:“屁個小情人,我跟方城不熟。”

老爺子:“那你盯着他的手帕做什麽?”

于桐揮了揮手帕:“我想着怎麽把手帕還他。”

思忖片刻,于桐果斷站了起來。

她攥着手帕說:“擇日不如撞日,爺爺,我去還手帕,你好好看着攤位啊。”

老爺子點頭,“行行行,去吧去吧。”

于桐回頭,眯眼看老爺子:“爺爺,我怎麽感覺你巴不得我去找方城啊。”

“還不是因為你一天到晚咋咋呼呼,我嫌鬧騰。”

于桐做了個鬼臉:“哼!我走了!”

見于桐走遠,老爺子喊:“早點回家啊,別又像前天淩晨一兩點回來啊。”

于桐回:“知道啦~”

老爺子從三輪車上跳下來,舒展舒展筋骨,孫女長大喽,生意還得照做,還有五千萬要還呢,小丫頭片子的嫁妝也還沒着落呢。

想到這兒,老爺子無奈搖搖頭,又望了眼只有一小個身影的于桐,笑了笑,嫁妝估計還早着呢。

于桐本來是朝着方城工作的地方走的,但‘骨聯’告訴她的方向卻不是工作室。

于桐拿出手機瞧了瞧,今天是周末,怪不得方城不在工作。哪像她這種苦命的人,每天都要賣地瓜,風雨無阻,完全忘記了休息日這回事。

于桐嘟囔:“好好的周末不在家呆着……非往外跑……”

她今天又要花多久才能找到他。

早知道那天她就從王師傅手機上把他電話記下來了。

于桐站在紅綠燈後,閉眼感受起來,“嗯……”過了會兒,她睜眼挑眉,“在南邊。”

恰好紅綠燈跳綠,她小跑起來。

方城舒适坐在陽光底下,着裝休閑,灰色運動褲搭配白色運動鞋,裏頭一件高領毛衣,外頭套上黑色羽絨衣。

他雙手插在羽絨服口袋內,靠在椅子上,欣賞着眼前的風景。時不時瞥一眼水面上的魚漂是否有動靜。

“方城!”

驀地,有人在他身後喊他,聽着這聲音,他大概知道是誰了。

方城垂了垂眸,慢慢悠悠回過頭,見于桐正前後擺着手,一步步向他走來。

片刻,方城又轉回頭,唇角揚了揚。

于桐頭發梳起,人看起來有些不同了。

于桐氣喘籲籲走到方城身邊,她環顧四周。

哎媽呀,這什麽鳥不拉屎的地方,花了她兩個小時才找到。

她又低頭瞧了眼方城,還有他的随身裝備。

她滴娘~

這麽冷的天(雖然她感覺不到冷),他居然還有心情在這裏悠哉悠哉釣魚!

于桐瞄他一眼,問:“喂,你是不是修文物修傻了?不冷吶?”

方城淡淡道:“大太陽的,待在家裏浪費。”

于桐又向魚漂投去視線,盯了會兒,那魚漂也不見動,她好奇問方城:“方城,你說你哪裏來的耐心,就這樣坐着幹等魚兒上鈎?”

方城溫和道:“耐心,是一個文物修複師首先得具備的品質。”

于桐閉嘴,算了,當她沒問。

于桐又站了會兒,捶捶腿,覺着腿酸不舒服,她又蹲下,抱着膝蓋,也算是小小休息了一下,這幾天這麽來來回回走,她腿都快累斷了。

方城餘光看她,随後坐直了,手從羽絨服口袋拿出來,轉身對着自己帶來的幾個袋子搗鼓起來。

過了一會兒,他從一旁的裝備袋裏又掏出一張小疊椅,他遞給于桐:“坐吧。”

于桐掃他一眼,接過展開,坐下,“謝了。”

方城開口問:“找我有事?”

天冷,嘴裏呼出的熱氣,液化成小水珠,在空氣中清晰可見。

于桐從包包裏掏出手帕,往他身上一扔,“還你,還有……謝謝。”

這已是于桐今天第二次跟他說謝謝。

方城沒應,瞧了眼手帕,拿起來塞回兜裏,又恢複剛才靠着的姿勢,有點懶洋洋。

兩人靜靜坐了好一會兒,方城打破安谧。

他偏過臉看她,問:“說吧,今天又是怎麽找到我的?”

于桐聽後扁嘴沉默,她真是說一萬遍,他都不信,那她還不如不說。

見她沒吭聲,方城淡笑問:“又是心電感應?”

于桐拿起樹枝,在一旁的地上圈圈畫畫,有氣無力道:“是啊……”

方城瞥她一眼,微松的麻花辮,幾根烏黑的發絲垂于耳旁,脖頸那兒雪白的膚色露出,嘴唇不服氣微微嘟着,密長睫毛忽閃忽閃。

方城看着湖面,清冷道:“這兒,從始至終,只有我一個人知道。”

于桐握着樹枝的手停下動作,忖度着方城這話是什麽意思。

“連奶奶都不知道的地方,你居然找來了。”他補充。

于桐微愣,“你……想說什麽?”

方城目視遠方,不緊不慢說:“你的心電感應,讓我有些刮目相看。”

于桐眨眨眼,看着他痞痞問:“那你是信我的話喽?”

方城搖頭,他對上她的視線,“我不迷信,但你得給我一個解釋,興許我就信了。”

于桐收回視線,耷拉下腦袋,繼續拿着樹枝圈畫,嘀咕:“解釋……我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她想了想說:“就我跟你之間的那個‘心電感應’,還有個名稱叫‘骨聯’,骨頭間的秘密聯系,只會發生在摸骨師和……”

于桐頓了頓,她可不承認未來老公那個說法。

她趕緊改口:“只會發生在和摸骨師手骨完全相同的人身上。”

方城疑惑:“手骨完全相同?”

于桐點頭,“是啊,人的骨頭怎麽可能長得一模一樣,但我跟你,大概就是那兩個奇葩,我們摸骨師也稱這種現象為“重骨”。”

于桐把樹枝扔掉,随後将自己的右手伸出來,對方城說:“把你左手伸出來看一眼,你就會發現,哎喲,這姑娘手咋跟我長得一樣呢~”

方城被于桐那怪裏怪氣的語調逗樂,淡淡一笑,從口袋中抽出自己的左手,舉到于桐手旁。

陽光下,兩只手,除去大小,長得的确如出一轍。

方城細細看于桐的手,總覺得上頭還盈着一層淡淡的光芒,在太陽的照耀下,愈是發光發亮。

沒一會兒,方城收回手,重新插回口袋。

方城淡淡問:“今天沒流鼻血?”

于桐:“還沒滿三天。”

“所以不用非禮我了?”

于桐尴尬轉回頭,非禮……

她又說:“但要是你願意,我現在摸你一把也行啊。”

反正摸一下,她也不吃虧!

方城沒理她的調侃,面色平淡,繼續問:“那流鼻血和摸我有什麽聯系?”

于桐沒留意到他說這話時微微發紅的耳朵。

活了這麽些年,除了家中的長輩,方城跟女性的肌膚接觸可謂是少之又少,于桐前幾日的舉動,在他眼裏,基本等同于一個女流氓。

方城瞥她一眼。

嗯,女流氓。

于桐發愁:“這個我也不好解釋,反正我三天不摸你,我就會流鼻血,直到摸到你才會停下。”

于桐琢磨着,她老說摸來摸去,方城會不會以為她變态啊。

她特地澄清了一下,“方城,我不是要摸你,我是要摸你的骨頭,骨頭w?”

方城只是靜靜盯着她看。

于桐郁悶,難道沒明白?

她又想了個解釋,比劃着說起來:“我打個比方,你的骨頭是毒品,我現在上瘾了,我不碰,毒瘾就會發作,這麽講,你明白嗎?”

又是寂靜,方城沒有回應。

好一會兒,方城擡起眼眸,觑着她,溫潤道:“那……這個瘾能戒嗎?”

于桐一愣,啓唇。

她一句接一句——

“不能。”

“至少現在,無法戒除。”

“至少……”

她話卡在喉嚨裏,不确定的因素下,一切的保證都是無效的。

她沒有繼續說下去。

于桐對上他的視線,斂起一貫吊兒郎當的樣子。

方城望進她深不可測的黑眸,此時此刻,她的每一個眼神似乎都在告訴他:

我,于桐,現在離了你,就等同于廢了。

☆、第①②章

陽光明媚,湖光潋滟,兩人安靜對視着,此番場景一幀幀定格,如同影畫一般,精美絕倫。

于桐收回視線,清了清嗓子。

她沒臉沒皮說:“方城,我不管啊,我每三天都會來糾纏你一次,大不了打一架,反正我總會有辦法碰你的。”

于桐撇撇嘴,關于重骨的事,她爺爺什麽都不願告訴她,每次她變着法子套他的話,他爺爺總會含糊過去。

既然別無他法,那犧牲一下她的臉面,她也無所謂。

見方城沒反應,于桐瞥他一眼,他雙眸正觑向湖面。模樣似在發呆,又興許是在思考她話的可信度。

方城将遇到于桐之後的事情在腦內回想了一遍,順了下思路,他又斟酌着方才于桐說過的話,稍蹙眉。他微閉眼,又睜開,重複了兩三次。

他暗嘆口氣,淡淡開口:“興許有些事情科學的确不能解釋。于桐,我思考過你的話了,結果就是我對你依舊抱着百分之五十的懷疑,剩下的百分之五十……”

于桐蹭地站起,笑嘻嘻問:“剩下百分之五十就是你相信我喽?”

方城沒答。

于桐欣喜:“不說話就代表默認了!”

方城依舊沒吱聲。

表示默認。

于桐興奮:“那我以後能正大光明摸你手了?”

方城也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看她,“在這之前,我至少得證明一下你流鼻血的真實性。”

于桐嘴角抽搐:“還要證明?你想我怎麽證明?”

方城擡腕看時間:“你上回流鼻血是什麽時候?”

于桐:“大概前天早晨十點左右。”

他娓娓道:“那從現在開始,你跟我一起呆到明早十點,我看看你會不會流鼻血。”

于桐立刻用灰太狼的眼神看他,果然只有百分之五十的信任,還真是一點也不浪費他剛才說的話。

“行啊,不過我跟你說哦~”于桐笑眯眯靠近他一步,方城有些不自然,後退了一步。

“嗯?”他示意她說下去。

于桐抽出衣服的口袋,底朝天給他看,“我身無分文,你得包食宿。”

方城:“……可以。”

于桐心情愉悅,蹭吃蹭喝成功!

于桐又瞄他一眼,方城還算個好人,不對,應該是個講道理的大好人。

于桐從包裏掏出手機,給老爺子打電話,前天她暈倒了,回家晚,老爺子聯系不上她急壞了,等她回去就數落了她一頓。

這不昨天她特地給老爺子買了個老人機,把她那點小積蓄全花完了。

“喂,爺爺。”于桐打着電話,餘光瞥方城,“今天不回家了,明天中午回,嗯,對,是的,好,拜拜。”

于桐挂了電話,回想她爺爺剛才在電話裏慫恿她別回家那樣兒,琢磨着老爺子不會是真想把她跟方城湊一對兒吧。

于桐朝電話輕哼一聲,臭老頭,想也別想!

既然方城要求的是“形影不離”,于桐只能陪着他釣魚,這下她總算是見識到了,什麽叫耐心十足。

一上午方城就盯着那麽根破魚竿,時不時收個線,釣上一條扔進桶裏,如此反複。

于桐就在一旁玩手機,瞥他兩眼,內心佩服,無聊的男人啊……

“方城。”于桐叫他。

“嗯。”

于桐把手機伸到他面前,示意他看。

方城眸子一掠,除了那張小貓屏保,什麽也沒有,“有事?”

于桐指了指時間,“到飯點了,我餓了。”

方城側過臉看她,嘆口氣收杆,“那走吧,先去吃飯。”

于桐壞笑,奸計得逞,她屁股都要在這兒坐疼了。

方城釣魚的地方很是荒涼,于桐進來的地方其實是灌木叢,她身手矯健,腳一蹬就跳了進來。

現在方城正帶着她從正經路出去,說是正經路,只是一條人踩出來的羊腸小道。

“方城,這條路……不會是你自己走出來的吧。”于桐跟在他身後,望着他挺拔高俊的背影發問。

“嗯。”方城答。

幾年前無意間發現的這個地方,每次有困惑煩惱的事情,他就會在這兒坐上一整天,無人打擾。

于桐看着草問:“你好久沒來了吧?”

“嗯。”

離他上回來這兒已經隔了許久,踩出的小道上幾寸嫩草頑固長出。

方城提着釣魚工具,微偏頭,餘光看了眼于桐。

于桐,就是他這回來這兒的原因。

于桐所說的因“重骨”而出現的奇怪反應,他也有,只不過,他不是流鼻血罷了。

方城開車帶着于桐來到了附近的一條小吃街,雖說是附近,但坐車去也花了十五分鐘,所以說并不近。

兩人去的地方也不華貴,一家普普通通的炒菜館而已。

年紀頗大老板娘見到是方城,和善笑說:“小方啊,很久沒來了。”

方城禮貌笑笑點頭。

老板娘掃了眼于桐,熱情招呼道:“這是你朋友吧,快裏面坐,外邊天冷。”

方城淺笑,走了進去,于桐跟在他身後。

裏頭已經坐了幾桌等菜的客人,老板娘拿了菜單過來,問:“今天吃什麽?”

方城:“酸菜魚。”

老板娘:“要辣嗎?”

“不要。”

“要!”

兩個回答,老板娘看着兩人,有些為難。

方城看于桐,“你吃辣?”

于桐點點頭,随後反問他:“你不吃?”

方城颔首。

于桐拍了下桌子,啧啧搖頭,“你也忒不會享受了!”

方城勾了勾嘴角,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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