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楔子 (20)

“我就說，這孩子以後沒什麽出息，就愛畫畫，長大以後修修文物。”

于桐一想：“爺爺，你那時都不知道我跟方城重骨，你就把看到的那些‘未知數’都跟方城繼母說了？”

老爺子清清嗓子，心虛：“嗯……反正就那麽說了。”

于桐“嘶”了一聲，“爺爺，也是你運氣好，方城跟我重骨，還就真按照你說的那樣生活下去了，要不然，方城繼母肯定還要糾纏我們。”

老爺子啧啧兩聲搖頭：“于桐，你忘記了，我們這是公平交易。交易完成後，她若是再逼我，會遭天譴的。”

于桐長長的“哦”了一聲，她還真忘了有這檔子事。從古至今是有這麽一說法，摸骨師摸骨判命，完成等價交易後，若是客人再糾纏，都會落得不得好死的下場。兩年前她生怕劉老大再來煩着她摸骨，還特地強調了一下這件事，果然劉老大再未找過她。

老爺子彈掉些煙灰，“生意由摸骨師選擇開始，也由摸骨師來結束。方城繼母明白這個道理，怕遭報應，給了錢，也算好聚好散了。”

老爺子嘆氣，本該是個逍遙自在的職業，卻還是落得這副模樣。

于桐不悅，眼神暗下，語氣冷了三分：“哼，可她讓你沒了嗅覺！”

老爺子擺擺手，“我一直沒跟你說，是不想你挂心，也就是怕你的性子沖動，太護短，會了點武功，就各處找她尋仇。”

于桐沒接話，是啊，要是她知道是誰讓他爺爺摸了孩童骨，她肯定去揍一頓，更何況她爺爺還是被逼的，不像她好歹是自願的。

于桐看着電視裏的節目，明明是搞笑的，她半天也沒笑出來，還在因為方城繼母的事情郁悶。

于桐一直在掰手裏的橙子皮，掰了個稀碎，還掉了一地，她語氣極差說：“爺爺，為什麽外頭人都不把我們立的規矩當回事呢？我們明明說了不能摸，不可以摸，他們為什麽還要逼我們？”

老爺子淡定：“丫頭，你忘了，人心貪婪。他們只需得到他們想要的就行，我們會如何，他們不在乎。”

于桐垂眸重重嘆口氣，她爺爺說的極對，人性自私。

須臾，于桐又彎腰拿了個洗好的蘋果，咬了起來，眼神呆滞，似在想事情，半晌後，她疑惑道：“爺爺……你好像還有事沒跟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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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子緊張：“事？什麽事？”

于桐眼珠向右轉，緊盯老爺子說：“既然方城跟我重骨，那你看到的他的未來都是定數，你為什麽從來沒跟我提過他會與我見面的事情？”

老爺子讪讪笑，想了想說：“其實爺爺我……看到了你跟方城見面的場景，但一想，還是不告訴你比較好，所以就沒說，畢竟你的未來，你自己做主，說出來就沒意思了。”

于桐撇撇嘴，她爺爺說的有點道理，都知道了多沒意思。

老爺子又補充：“還有，爺爺我只看到你們見面的場景，再無其他。诶……我都沒從方城那兒看到他繼母，要不然我哪能讓你嫁給方城，死都不會讓你踏進方家一步的。”

于桐垂眸點點頭，老爺子現在語氣中透露出的意思，于桐多少明白。于桐嫁過去，就是沾上他家的渾水了。

老爺子撫平眉心，他最恨的，應該就是當時能力微弱，沒能從方城那兒看到許慧心的身份，要不然，哪怕讓于桐孤獨終老一輩子，也不會讓她碰一下方城的骨頭。

于桐斂神，盯着老爺子，不依不饒問：“那爺爺，你為什麽不能摸骨了？你從來都不跟我說原因，那天瞧着你的手，都沒了光澤。”

老爺子滅了煙杆子，舉起戴着黑色皮手套的雙手，随後将手套摘了，露出了那雙枯槁皺巴的手。

“丫頭，既然你問了，今晚爺爺也就跟你說明白了……”老爺子讓于桐看清自己雙手的模樣，“這就是摸完三種骨的下場，能力盡失，雙手醜陋。”

于桐咬咬唇，眼睛一眨不眨觑着老爺子的手，低語道：“明白了……”她忖度片刻，瞧着老爺子的神情，刨根問底：“爺爺，只有這樣嗎？能力盡失？”

老爺子幹脆：“嗯，只有這樣。”多一點猶豫，只怕于桐會懷疑。

于桐眯眼：“爺爺，你摸老人骨和死人骨，不會也跟方城繼母有關吧？”

老爺子清嗓子：“沒，沒關系。”

于桐皺着眉頭沒說什麽。

須臾，于桐攤手，仰頭望着琉璃裝飾燈，無力道：“爺爺，我從來只知不能摸，卻不知具體的後果是什麽，唯一清楚的，大概就是破了規矩，對摸骨師無益。爺爺……我總覺得你還有很多事情沒告訴我……”

老爺子望着于桐愁容滿面的模樣，淡淡道：“丫頭，知道的越少，對你越好。”

于桐低頭，盯着手中半個蘋果：“所以爺爺，你還是沒全部告訴我對嗎？”

“丫頭……”

“算了……不想說就不說吧……”

老爺子換個話題：“丫頭，聽我說了這些，你還想嫁給方城嗎？”

于桐抿嘴颔首：“嗯，我真的挺喜歡他的。”

許慧心威脅她爺爺摸骨這件事，她不會原諒，若是嫁到給方城，她以後也不會給她面子，不會叫她一聲媽。但許慧心是許慧心，方城是方城，她不會因為許慧心的做的事而牽扯上方城，更何況，她只是個繼母，與方城連半分血緣關系都沒有。

老爺子沉默，今晚在方家他認出了許慧心，許慧心也認出了他，就餐時他觀察到許慧心瞧于桐的眼神并不純淨，他就怕她起了壞心思，對于桐做出些別的什麽。

老爺子不表态，“先等三天吧，三天後，你再回答我一次。”

于桐默聲。

……

……

深夜，老爺子睡了，于桐一人站在落地窗前看夜景，每次有煩心事，或是孤單的時候，她都愛一個人看風景。

于桐拿出手機，給方城發微信。這個微信還是她為了省錢裝的，發短信太浪費錢。

于桐：【睡了嗎？】

方城：【沒有。】

于桐淺淺笑：【我要三天不能回去，正好多陪陪爺爺。】

方城：【好，我在家等你。】

于桐：【你一個人過年冷不冷清啊……】

方城：【才三天，其餘時間你還是會回來的。】

于桐：【嗯。】

方城：【你流鼻血怎麽辦？】

于桐一愣，她若是三日後不流鼻血了，是不是就少了一樣待在方城身邊的理由。就憑着單純的喜歡，能圈住一向愛自由的她嘛。

于桐：【放心，流鼻血的話，我會狂奔回去的！！！】

方城：【嗯。】

于桐：【那我去睡了，晚安。】

方城：【晚安。】

于桐長長呼了口氣，整個人有些蔫巴。

三天其實過的很快，于桐跟老爺子窩在總統套房裏看電視，聊聊天，時間就那麽過去了。

第四日，于桐起床第一個反應就是摸鼻子，沒有摸到鼻血的那一刻，她突然有些失落。

于桐洗漱完出房間，老爺子已經在吃早餐等她了。

老爺子盯着她看，“沒流鼻血？”

于桐搖搖頭，有氣無力：“沒有……”

老爺子嘆氣，“坐吧，先吃早飯。”

于桐無精打采坐在老爺子對面，啃起了面包，“爺爺，為什麽？”

老爺子放下筷子：“丫頭，你真正把他放心上了。”

于桐咬着面包發愣，什麽意思，她不懂。

老爺子苦澀嘆息：“你真心相付的時候，也是骨頭完全接納他的時候，所以……不會再流鼻血了。”

“真心相付……”于桐嘀咕，随後輕聲問，“爺爺……我是……愛上他了嗎？”

老爺子緩緩點頭。

于桐心情複雜，喜歡和愛終究還是差十萬八千裏的，她從未想過會這麽快……愛上方城。

老爺子偏過臉看窗外日出，若現在帶于桐離開，對她來說是殘忍的，若是讓于桐留下來，他心裏又七上八下，總覺得會出事。更何況，他能呆在她身邊，護着她的日子并不長了。

老爺子沉重說：“丫頭，你現在不流鼻血了，也就是自由了。爺爺如果說，想帶你離開，你願意嗎？”

于桐擡眸觑着老爺子，初升的太陽光輝照在她的臉色，她愣神思考許久後，搖頭，又搖頭。

☆、第⑤②章

于桐回到方城家的時候,方城穿戴整齊，一副要出門的樣子。于桐站在門關，眼睛一眨不眨的觑着方城,方城見到于桐，這才擱下放在耳畔的手機。

于桐：“你要出門嗎？”

方城幾步去到她面前：“嗯，去找你啊,算了算時間,都已經過三天了,擔心你流鼻血，給你打電話,你也沒接。”

于桐一愣,趕忙低頭從包裏翻出手機，手機調了靜音,她沒聽見,看了看,十幾個未接電話，都是方城打的。

于桐笑着仰頭望他，“你又不知道我住哪裏,你就這麽跑出去瞎找啊？”

方城一本正經：“去警察局。”

于桐拉着他雙手：“我這不是回來了嘛,而且也沒流鼻血，是吧。”

方城湊近些，緊盯着于桐的鼻子，疑惑：“還真沒流鼻血，這是怎麽回事？”

于桐耷拉下腦袋，無精打采道：“方城，我愛上你了。”

方城怔愣，這突如其來的告白，讓他有些手足無措。

“呃，嗯……”他手足無措回應。

于桐雙手“啪”的輕打上方城面頰，扁嘴：“你怎麽這副表情啊……”

方城摸上于桐的手，淺笑：“你突然間這麽直接，我都不知道怎麽辦了。”

于桐嘻嘻一笑，“爺爺說，我愛上你後，就不會流鼻血了。”

這應該是身體比思想誠實的表現。

方城看着她黑亮有神的雙眸，臉上都是笑，藏都藏不住：“嗯，知道了，你今天已經跟我告白兩次了。”

于桐眯起眼，“嘶——我不在的這幾天，你睡得好不好？”

方城點點頭，“挺好的。”

于桐突然原地跳了起來，手勾住方城脖子，腿盤在方城腰上，方城一吓，慌亂中趕緊托住她，他訝然：“你幹嗎？”

于桐低頭色眯眯問：“看吧，你身體比你嘴巴誠實，說，你愛不愛我？”

方城無奈至極，咧嘴笑了，頭又擡起些，唇瓣蜻蜓點水碰了碰于桐的，算是回答。

于桐輕哼一聲，撇撇嘴：“你個木頭啊，又不說話，親我也沒用啊。”

方城不語，托着她又向前兩步，“咚”的一聲，于桐後背貼上了門板，于桐低着頭，鼻尖與方城的相碰，她能清晰感覺到彼此的呼吸。

方城臉側了側，吻又落了下去，輾轉纏綿，唇齒間流出那個字眼，低沉蠱惑：“愛……”

他一直覺得要慢慢來，但這在于桐身上根本就行不通，或者說，于桐把那麽都搬在臺面上，喜歡就說出來，愛就說出來，身體比思想誠實。

兩人呼吸紊亂，方城才慢慢停了下來。他睜開眼睛望着于桐，于桐嘴巴紅潤，眼底水汪汪。

她抿抿嘴，輕語：“太……用力了……”

方城一笑，松開了她，于桐軟趴趴從方城身上滑下來，他再伸手，摟住她的腰，湊在她耳邊說：“你也很用力……”

于桐耳根發燙。

于桐羞赧推開些方城，從自己的斜挎包裏翻出戶口本，她雙手舉着給方城看，興奮說：“戶口本！”

提起戶口本于桐就納悶，她爺爺回來那天給她的居然是個外皮，裏頭夾着幾張白紙。今天她說一定要嫁給方城，她爺爺才把裏頭原本的紙張給了她，她一張張将紙插回去後，才拿回來給方城看。

方城淺笑，“這可怎麽辦……”

于桐眨眨眼，“怎麽了嗎？奶奶沒把戶口本給你啊……”

方城搖頭：“給了。”

“那你怎麽好像犯難的樣子？”

“嗯……過年期間民政局工作人員放假。”

于桐憋笑，主動伸手環住方城的腰，臉貼在他胸口，笑着說：“方城，你好急哦～”

方城摸着她的黑發：“看你這麽積極，我怎麽能不積極。”

于桐笑着輕哼幾聲：“我這不是擔心你娶不到老婆嘛。”

于桐和方城在一起後，學得最快的，大概是撒嬌和耍賴了。

方城輕輕敲了下于桐的腦袋，“老婆不是就在這兒嘛。”

“嘿嘿嘿～”于桐不好意思笑了。

……

……

午飯後，方城有事要處理，在書房坐了大半天，對着電腦游神發呆，手裏不停轉着筆。于桐在外頭吃着方城給她買的薯片看恐怖電影，為了營造氣氛，窗簾都拉了起來，于桐倒是一點不怕，時不時還輕哼嘲笑兩聲。

方城聽着外頭的動靜，随後拉開書房的抽屜，拿出了于桐給他的戶口本，他翻開，裏頭只有兩個人的名字，爺爺于紹文，以及于桐。注視許久，方城又合上戶口本，雙手十指交叉，凝神思考。

片刻後，他拿起手機，翻出了孫含宛的電話號碼。

于桐嘩嚓嘩嚓吃着方城給她買的薯片，倏然，書房門打開，電視機裏恰巧有個鬼出現，吓得于桐尖叫：“啊——”

方城被她的吼叫震了震。于桐回頭，生氣道：“方城！你要吓死我呀！”她本來不害怕，結果前後夾擊，都被吓出魂了。

方城掩嘴笑着走到她身邊，捏了把她氣鼓鼓的臉蛋：“你膽子不是挺大的嘛。”

于桐扁扁嘴，嘟囔：“烏漆嘛黑的，你突然開門，是人都會害怕的嘛……”

方城點點頭，親了親她的臉頰，“我有事出去一趟，晚上一定回來。”

于桐點頭：“好，你去吧，晚上想吃蝦。”

方城：“嗯，好。”

于桐瞧着方城套上西服，又穿上大衣，裹好圍巾，他回頭看她一眼，于桐向他揮揮手：“路上小心。”

“嗯。”

方城出門，于桐想繼續看片，可剛才那麽一吓，都有陰影了，她思索，随後赤腳蹦噠到窗邊，拉開窗簾，讓陽光灑進來，這樣就不怕了。

方城開着車，來到與人約定見面的茶館。他進了包廂，坐下後從二樓向下看，路上車來車往，方城擡腕掃了眼時間，他早到了半個小時。

閑來無事，方城自己泡起了茶，泡茶是門功夫，火候很重要，方城動作行雲流水，操練過千萬遍的模樣。

完成了一系列步驟，他給自己倒了一杯，端起勾勒藍邊的小瓷杯，先聞了聞，随後微抿一口清茶，唇角一勾，剛剛好。

要是那人來得巧，還能喝上他泡的茶。方城正想着，木門刷的被拉開了，方城側過頭去看，那人走了進來，重新拉上門，在方城對面落座。

方城提起茶壺，給他倒了一杯熱茶，“先喝杯茶吧，韓先生。”

韓旭掃了眼茶杯，端起來象征性的抿了一口，沉穩道：“叫我韓旭就行了。方城，你讓含宛找我？”

“嗯。”

“有事？”

“孫師妹沒跟你在電話裏提嗎？”

韓旭蹙眉，“提了，說是跟于桐有關的事。”

方城點點頭，好整以暇道：“韓旭，我在這裏先跟你賠個不是。”

“賠不是？”

“嗯，那日在南安寺，我折回去看了那兩個牌位。”方城充滿歉意繼續說，“這事我做的不對，但我不後悔，你若是要責怪，我實在為自己辯解不了什麽。真的十分抱歉。”

韓旭手微微握拳，額角有青筋微起，“然後呢？”

方城不緊不慢繼續說：“你所祭拜的那兩個牌位，上頭刻着的是于桐親生父母的名字。”

韓旭沉默。

方城：“非親非故的話，你為什麽要祭拜他們？”

韓旭喝口茶：“只是有些關系而已。”

方城：“有些嗎？于桐跟我說，她母親叫紀芸，可是牌位上寫的可是韓紀芸。”

韓紀芸，和韓旭一個姓。

韓旭冷漠：“所以呢？”

方城又給韓旭添茶：“我在等你告訴我，你跟于桐究竟是什麽關系。”

韓旭擱下茶杯，琥珀色的眼眸直勾勾盯着方城，另一手在桌下攥緊成拳，“你查到了什麽？”

方城搖頭：“沒有，什麽都沒查。今天找你來這裏，只是想要個答案。我什麽都沒有跟于桐說，你不必擔心。”

韓旭側過臉，目光放向窗外，緘默良久，又偏回頭看方城，“方城，你知道了我是誰，又怎麽樣？”

方城：“不怎樣，替你保密下去。”

韓旭扯了個笑。

韓旭低眉思忖，又端起茶杯，喝了杯清茶，終是妥協。

他緩緩開口：“韓是我母親本姓，她嫁給我父親之後，外公不想認她，她便跟着我外婆姓，韓字去了，直接叫紀芸。”

“我是于桐的親哥哥。”

韓旭瞧着方城的反應，鎮定自若，沒有吃驚。他知道，方城其實已經猜到了。

韓旭笑道：“方城，我是真的一點也不喜歡你這個人，還有你的那個家。”韓旭咬字重，尤其是在那個“家”字上。

方城只是聽着，面無波瀾，“無關緊要。”

韓旭眼神黯淡，嘆氣說：“好好對于桐吧，你與她重骨，她這輩只會愛你一個人，再也愛不上別人。”

方城：“不用你說，我也會的。”

韓旭又帶點警告意味說：“方城，我想你記住，你要是保護不好她，我會将她帶走。”

不管讓他付出什麽價，哪怕違背他母親的臨終遺言，他都會将她帶走。

方城擡眼蹙眉，神色淩厲，“你永遠不會有那個機會。”

韓旭：“但願。”

☆、第⑤③章

方城拎着東西打開門,剛邁進門關，于桐從她客廳火箭般飛快奔來,投入他的懷裏,方城兩手舉老高，生怕塑料袋上新鮮蝦的水蹭到她身上。

方城低下頭，用下巴撞了撞于桐的腦袋,發笑問：“你幹嗎？”

“聞聞你去幹嘛了。”

“那你聞出來了？”

于桐後退一步，福爾摩斯般上下仔細打量方城,“你去菜場了,嗯……去菜場前還去喝茶了？”

方城身上有淡淡茶香,別人興許察覺不到,于桐現在敏銳的很。

方城點頭，“嗯,猜得不錯,狗鼻子。”

于桐吸吸鼻子,是啊是啊，她現在就鼻子靈。

方城在敞開式廚房做飯，于桐關了電視,揣着手機自然而然走到餐桌椅上坐下,兩手交疊擱在桌上，她下巴落在上頭，盯着手機屏幕上放着的推理懸疑電視劇。

“方城，你說他們怎麽就找不到兇手呢，這麽明顯。”

“因為你是上帝視角。”

“喔……”有道理。

方城掃了眼沉迷看電視劇的于桐，使喚她：“于桐，來我這兒，右邊櫥櫃第三層，那個黑色袋子拿出來。”

于桐依依不舍放下手機，按照方城說的，去到他那兒，打開他右手邊的櫥櫃。

于桐将黑色袋子取出，她探頭瞧了眼，“酒？”

“嗯，吃年夜飯那天奶奶給的。”

于桐興奮：“我們要喝？”

“不想喝？”

于桐把酒護在胸口，想啊，怎麽不想，想死她了好嘛。

方城看破了她那點小心思，“裏頭有兩種酒，紅酒和白酒，你選吧。”

于桐在兩者間猶疑半天，還是選了紅酒，随後将紙袋和裏頭的白酒放于一邊。

于桐把手中紅酒置于餐桌，又小跑回來，找了兩個普通的玻璃杯，“方城，就普通的啤酒杯行嗎？”

方城溫和應：“嗯，你想怎麽喝就怎麽喝。”

方城清楚于桐的酒量，可以說挺不錯的，他還記得在巴黎那個晚宴上，她喝光了人家一桌子酒，才有那麽點醉，意識都是清晰的。只不過，後勁不足，酒後後遺症嚴重。

等菜上桌，方城用開瓶器擰開酒瓶，給于桐倒了滿滿一杯，他笑說：“滿意了？”

于桐望着滿滿一杯酒點頭：“滿意。”

還是方城懂她。

酒杯都湊在唇邊了，于桐忽然說：“我這把紅酒當啤酒喝，會不會有點浪費啊，何況是奶奶給的，很貴吧。”

方城剝着蝦，将蝦肉一個個擺在于桐的碗裏，“反正都要進肚子，是吧？”

于桐噗嗤一笑，“我好像教壞你了。”

方城笑着縱容點頭，繼續剝蝦。

于桐挑眉，舉起玻璃杯喝了一口，比在巴黎喝過的好喝一萬倍！

“方城，好喝，你喝喝看。”

方城象征性的舉起酒杯，抿了一口，淺嘗辄止：“嗯，不錯。”

于桐樂滋滋。

……

晚餐後，于桐自告奮勇洗碗，方城也不攔她，給她兜了個圍裙，自己去沙發那兒翻起常看的那本書。

于桐擦幹碗碟的時候餘光掃到那個黑色紙袋，裏頭還有一瓶白酒，于桐吞咽口水，她還想喝。

做完手頭的一切，于桐摘了圍裙，蹦噠到方城身後，隔着沙發摟住他的脖子，在他臉上親了一口，“我……”

方城淺笑，道破她的心思：“還想喝？”

于桐：“你真機智！”

方城微微側過臉：“剛才那一瓶紅酒可都進了你肚子。”

于桐機靈找借口：“過年嘛……”

方城合上書：“過一會兒吧，你先消化消化。”

于桐妥協：“好！”

于桐跟個酒鬼似的，沾了酒就停不下來，除非醉倒，等待時間漫長，她就先去洗澡了，在浴室轉了一圈，她又改變主意，泡澡得了。

這麽一泡，一小時眨眼過去，都泡到方城來敲浴室門了，急喊：“于桐？”

她應：“嗯？我在！”

方城松口氣：“我還以為你暈過去了。”

于桐趕緊說：“沒有沒有沒有，在泡澡，我馬上出來。”

方城無奈搖頭，撫了撫眉心，可吓壞他了，他要是沒敲門直接沖進去，那就……他無奈一笑，折回客廳。

于桐穿上寬大的睡衣，頭發吹了個半幹，她走了出去，這睡衣還是方城給她買的，說什麽經典男款買一送一，就給她挑了個男款小號。

于桐啧啧搖頭，這男款小號，她穿的跟洩氣皮球似的，是故意消遣她的吧。

于桐趿拉着拖鞋從沙發另一端繞到他身旁坐下，她偷笑，因為茶幾上已經擺好了兩個酒杯和那瓶她心心念念的白酒。

于桐貼過去，試探問：“我都泡了那麽久，現在能喝了？”

方城颔首：“嗯。”

于桐盤腿，彎腰去倒，方城餘光看她，只覺着于桐韌帶是真的好，只要沾到能坐的地方，就愛盤腿。

于桐眯眼微啜一口，“啊……有點烈……”

聽于桐這麽一說，方城也舉起小杯子，咪了一小口，的确，純度還挺高。

于桐勾起方城下巴，說：“你少喝點，你酒量可差了。”

“我酒量差嗎？”

“嗯。”于桐點頭，“上回你跟爺爺喝酒，不是喝醉了嗎？”

方城撥弄起她的長發：“上回我跟爺爺喝了好幾瓶，純度沒這個高，可也是白酒。”

于桐長“哦”一聲，笑着搖頭，“爺爺好像沒醉來着……”

方城淺笑，“那我的酒量應該算中等。”

于桐認可：“嗯嗯，你說的是。”

聊天的空隙，于桐已經幾個小杯下肚，她變了個姿勢，側靠在沙發上，下身蜷縮，眼睛直勾勾盯着方城。

方城喝幹淨杯中酒，将酒杯放在一旁的小桌上，單手撐着，也斜靠觑着于桐，聲音悶悶道：“怎麽了？這麽看着我……”

于桐臉上已起紅暈，方城伸手去摸了摸，燙得厲害，估計是紅酒酒勁上來，外加上泡澡又泡了許久的緣故。

于桐見方城不喝了，直接舉起了那瓶白酒，對着瓶口喝了，“嘿嘿，你不喝，可就是我的了。”

方城寵溺，捏了捏她的下巴，“嗯，都是你的。”

于桐灌了口酒，抿嘴眯眼壞笑盯着方城，随後她又舉起酒瓶，喝了一小口，趁方城有些游神，她傾身過去，勾起他的下巴，壞壞一笑，吻了下去。

于桐發梢有些濕漉，撩撥在方城的脖頸間，他涼得一顫，手自然而然扣住她的腰，承受着她柔軟甜香的吻。

于桐離開時，眼底全是偷笑。方城撈起她，于桐驚呼，下一秒就側身坐在了方城腿上。于桐黑亮閃動的眼眸泛出星星，方城抿嘴，剛才于桐喝的那一口酒，半口都進了他嘴裏。

方城低沉沙啞，問：“好玩？”

于桐臉紅撲撲，嘀咕道：“我看你分神了……”

“有嗎？”方城柔聲道，他擡手，将她幾根落在眼前的長發卡于耳後。

于桐擱下酒瓶，含糊：“有啊……”她撫上方城的臉，“你都沒喝幾口酒，怎麽臉又燙又紅……”

方城有些恍惚，他用自己的手背碰碰臉，是啊……他根本就沒喝多少……他酒量不至于差到這個田地……

于桐身體傳來的沐浴露清香萦繞在方城鼻尖，纏繞濃烈，他閉起眼，心怎麽也靜不下來，他睜眼，餘光掃過于桐手裏握着的白酒瓶。

方城凝神蹙眉，這酒……

于桐笑嘻嘻，捧起方城的臉，吻又落了下來，小巧的唇瓣吮吸着，鼻尖的濕熱全印在方城心口，酥酥麻麻，惹人上瘾。她探出舌尖，描摹了一圈方城的上唇，轉而又勾勒着他的下唇。

方城清醒些，推開于桐，嗓音染上情.欲，啞到極致說：“于桐，這酒不能再喝了……”

于桐嘟着嘴，已經醉了，“為什麽呀……”趁方城不注意，又灌了一口。

方城将酒瓶子奪過，放到茶幾上，“好了，就到這裏……”

話音未落，于桐唇又壓了上來，她含在嘴裏的那口酒，全部灌進了方城嘴裏，有些順着臉頰滑落，晶瑩滲入衣物。

于桐得逞笑笑：“最後一口了……”

方城眼神迷離，眼內情感熾熱，恰巧于桐睡衣的扣子在剛才松了一顆，睡衣傾向一邊，露出了精致的鎖骨，白皙的皮膚。

方城摟緊她幾分，于桐手仍然捧着他的臉，眼裏的情感火熱，她軟甜念：“方城……”

方城捏住她的下巴，理智有些抽離，他克制着，可身體不由湊近些，又湊近些，呼吸漸漸紊亂。

于桐用鼻尖碰了碰他的鼻尖，這一碰，終是一發不可收拾，他含住她的唇，手撫上她的後頸，将她壓向自己，欺負起來。

他伸入舌尖，試探一下，得到了于桐的回應，他卷住她溫潤吮吸起來，他掌心滲出汗，兩人呼吸雜亂，于桐被方城吻的有些喘不過氣，輕輕推推他。

于桐不安分亂動，又攪得他愈發失控，掐着于桐腰的手摟得更緊，雙唇肆意得折磨起于桐頸間的白嫩肌膚，于桐被他吮得生疼，欲推開，又想迎合。

方城向側方挪了些，一個轉身，将她壓在身下，他微張着嘴，手肘撐在于桐臉側，他低下頭，湊在她耳畔說：“于桐……你還清醒嘛……你知道我們在幹什麽嘛……”

“嗯……”她囫囵應聲。

方城擡頭，看着她的眼睛，還有些清明，“真的清醒？”

于桐嘻嘻一笑，胡言亂語又帶點清醒，頑皮笑說：“我好像……還是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麽的……”

她調戲般咬了下方城的下唇，又松開。

方城勾了勾唇角，深邃的眼眸含笑：“算了……不管你清不清醒……”

于桐迷迷糊糊：“嗯……”

方城俯身咬住她的耳垂，低語：“我都不會……停下來……”

本來想着領完證才行，可現在……雖然節奏被帶偏了，但這樣……似乎也不錯……

方城蹂.躏了會兒才松開，于桐耳垂紅腫，他複含住于桐的唇，手下解着于桐的睡衣扣子，他探手摸了摸，于桐穿着文胸。他将最後一顆解開，敞開她的衣裳，吻從唇角移到頸間，手慢慢把文胸向上推，最後埋頭下去，含住啃咬。

于桐弓起身子，咬住嘴唇，不适應，又想迎合，“嗯……”她輕哼哼，這些都是她從未經歷過的，興奮又有些害怕。

方城身子又向上，吻上于桐的唇，手掌還揉娑着于桐的柔軟。

他喘着粗氣問：“回房間？”

于桐低語，勾住他的脖子，任性道：“就在這裏……”

方城輕笑，依着她，他舉止溫柔，游刃有餘，除去她與自己身上的束縛，于桐羞赧着要去遮，雙手卻被方城按過頭頂……

……

坦誠相見，方城沉下身，分開于桐雙腿，手向下探，撫上于桐最私密的地方，于桐身體僵住，有些抵觸，方城含住她的唇，加深力度。于桐難受，話語都被沒在唇齒間，身下的異感越發放大。

方城感到手指上的濕潤，知道于桐适應了，身體準備好了。他停下動作，雙臂撐在她臉側，“于桐，你忍忍……就過去了……”

于桐害怕了，哆嗦：“我……啊……”

方城緊貼她的身體，一寸寸将自己埋入她的體內，于桐抗拒，推着他，身體不自覺向上，“痛……”

方城扣住她的腰，壓住她的唇，全部沒入，于桐僵硬，除了任由方城作為，根本不知怎麽辦了，她小貓般嗚咽。

兩人身體契合，汗水濕潤着彼此，方城律動起來，研磨着，擴張着，掠奪着于桐的每一絲意識。

許久，一陣陣熱潮碾過，方城将自己更深地埋進于桐體內。

緊張刺激感在于桐心間不斷蔓延，她蜷起腳趾，承受着方城的熾熱，直到再也忍不住，她顫抖，尖吟，陷入雲層，迷失迷惘。

燈光幽暗，一室情熱不覺眠……

☆、第⑤④章

*過後，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