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楔子 (25)
。你不争不搶,只不過是在養精蓄銳,方家的散股你都收的差不多了吧。”
“于桐出事,你能在那麽短的時間內找到她,那不是運氣,而是說明你從來不簡單,也不軟弱。你有你自己的勢力。”
方城扶着額,“韓旭,把她帶回來……把于桐帶回來……”
韓旭仿若沒聽到方城的話:“方城,你沒想到吧,許慧心比你快一步動手吧。我說過,你沒保護好她,我就不會再給你機會。”
方城大吼:“韓旭!”
韓旭冷靜道:“你們沒了孩子,也失去了最後的聯系,方城,你好自為之吧。”
韓旭将電話掐斷,方城瘋狂對着手機喊:“韓旭!韓旭!”
方城将手機摔出,他雙手插入發中,他和于桐還有聯系,他們重骨,他愛她……
“于桐……于桐……”
韓旭收起手機,側過臉看着于桐,他們正在醫院的監控室,畫面裏放着方城那樓的監控。
于桐觑着崩潰的方城默聲流淚,她現在只想逃避。
韓旭擔憂:“于桐?”
于桐別過臉,搖搖頭。
韓旭明白了,推着輪椅,帶她離開。
☆、第⑥⑤章
于桐離開後的幾天,方城再未像之前那般肆意宣洩,反倒安靜的可怕,配合治療,照常吃飯,看書看報,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麽。至于許慧心,她則在方城隔壁的房間養傷,那個榴蓮,刺得可不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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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水果籃故意被打翻在地,點滴支架的位置再怎麽挪,其實也到不了許慧心站得地方。方城是怎麽在短時間內計算好這一切的,無人過問,也無人知曉,在外人眼裏,這看起來就是個意外,連奶奶和徐建都這麽認為。
大半個月後,方城出院。
他白天回到工作室,繼續修字畫,晚上則窩在書房,不知在忙些什麽,電話聲不斷,話語聲不絕。
每當半夜,他出來倒杯咖啡,房子空蕩,少了于桐,好像沒了生氣一樣。他一個人在廚房發呆好一會兒,才慢悠悠回到書房。
……
……
幾月轉逝,早晨上班時間,呂蒙揚等着電梯,孫含宛也從外頭走了進來,她走到呂蒙揚身邊,低頭玩着手機,呂蒙揚掃了一眼,在逛某寶,果然是女人啊。
呂蒙揚想到什麽,突然問:“孫含宛,我師傅最近有來找你嗎?”
孫含宛刷着淘寶界面的手停頓,偏過頭看了眼呂蒙揚,嘆口氣說:“每天。”
呂蒙揚“哦”了一聲。
呂蒙揚知道自己的師母離家出走了,但為什麽離家出走,他不清楚,他師傅本來還時常笑笑,現在連擠個笑容都是吝啬。
工作室的人都在傳,孫含宛是小三,橫刀奪愛,插足他師傅和師母,逼走了他師母。大家之所以這麽議論,就是因為他師傅每天都會去陶瓷組找孫含宛。
沒錯,每一天。
呂蒙揚無奈嘆口氣,“孫含宛,委屈你了。”
孫含宛扯嘴笑笑,“哪天你師傅不來找我了,我謝天謝地。”
呂蒙揚幫着方城說話:“诶,你也別怪他,他就是太想師母了。”
孫含宛收起手機,盯着上方跳動的紅色數字看,她哪能怪他,他那樣子,也是可憐。
電梯到了,兩人一起走了進去。
孫含宛前腳剛進陶瓷組,換上工作服,後腳方城穿着白大褂進來了。
孫含宛眼睛餘光瞥他一眼,不理睬,繼續做着手上的活兒。
方城站在門口,問:“于桐有聯系你嗎?”
孫含宛淡淡道:“沒有。”
“你知道她在哪兒嗎?”
“不知道。”
方城又接着問:“韓旭跟你提起過她嗎?”
孫含宛偏過頭看他那期盼的眼神,回他:“沒提過。”
這些問題,方城每日都會來問她,他不閑麻煩,她不忍心一口氣回絕,連一點希望也不留給他。于桐都走了幾個月了,他還是這樣。
聽到回答後,方城眼神又暗淡下來,說了句“謝謝”就轉身走了。
孫含宛瞧着他那落寞的背影,除了嘆息,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方城一步步踩着樓梯,他動用了一切手段,這麽久,什麽也查不到,連個影子也沒有。他也打過電話給韓旭,甚至親自去找過他,韓旭似乎也不清楚于桐去哪兒了,她和爺爺兩個人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
方城停了下來,停在了三樓樓梯口,他向左邊那個窗口看去,陽光透着玻璃照在牙黃的地磚上,于桐曾經從這兒爬到了原先的字畫組。
方城斂神,揉揉眉宇。他又走反了,現在字畫組在五樓。
……
臨近黃昏,方城下班,他走出大樓,門外有人正候着他,是他的司機。他差點忘了,他今天沒有開車來,昨晚淩晨睡,今早有些發燒,實在沒力氣開車,就打電話叫人來了。
年輕司機給方城打開車門,方城提着公文包,坐進了後座。
年輕司機通過後視鏡瞥了幾眼方城,他的老板,真是一百年坐一回他的車,他這都快失業了。明明只要在集團坐辦公室,為什麽每天都來這裏工作。
“老板,有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講……”
方城望着車外的灌木叢,“說吧。”
“我不太明白,您是方氏集團的董事,您為什麽還要在這個地方上班?”
方城偏回頭看了眼年輕司機,淡淡問:“你叫什麽?幾歲了?什麽時候開始工作的?”
年輕司機撓頭,他上回明明已經說過了,他老板又給忘了,“老板,我叫錢業,24歲,您哪天當上董事的,我就哪天上崗的。”
方城聽後點點頭,示意記住了。
錢業掃了眼心不在焉的方城,也不再說什麽,發動車子,駛離大樓。
紅綠燈前,方城手支着腦袋,看着一旁電瓶車上載着的一對母女,他神情有些恍惚。
他微微啓唇,低聲說:“為什麽留在這裏啊……”
“我怕她想回來時,找不到我……”
錢業稍稍聽見了些:“嗯?”
方城不再說話。
錢業知道自己又多嘴了,恨不得給自己幾巴掌,不聞不問,這才是标準司機該幹的事,他今天都犯兩次大忌了。
錢業偷瞄一眼方城,他的老板,好像天天都很累,他不太明白,幹嘛這麽為難自己。
綠燈了,車子前行,方城阖眼,佯作休息。
入夜,于桐躺在張着蚊帳的木床上休息,微風吹過,一陣風鈴聲将她喚醒,于桐稍稍睜眼,已是晚間了。
她是什麽時候開始睡的?大約是下午吧……
于桐起床,她低頭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腹,最近她睡得越來越多,從前的有些事情,前一秒還記得,下一秒怎麽想也想不起來,隐隐約約,迷迷糊糊。
于桐穿上鞋,走到窗邊,坐在木凳上,看着外頭的景色,她躲到了南方,低下眼就是潺潺水鄉景,擡起眼就是耀耀天空月,心情好些,也就對她的孩子好些。
“吱嘎”一聲,門被推開,老爺子手裏端着雞絲粥走了進來,“醒啦,睡得好嗎?”
于桐笑盈盈點頭:“睡得很好,可是好像最近睡得越來越長了……”
老爺子将粥放在于桐趴着的木窗臺,不緊不慢解釋道:“神智消散,大概就是你現在的模樣,整天糊裏糊塗,又想睡覺。”
于桐比他的情況嚴重得多。
于桐端起粥,抿抿唇,沒什麽胃口,最近反胃的厲害,基本吃什麽吐什麽。
老爺子憂心道:“至少吃一點吧。”
于桐點頭,舀起一勺,塞進嘴裏,咽下。
于桐摸摸肚子,笑說:“爺爺,喜羊羊一點也不乖啊。”
老爺子也笑了,“是啊,你奶奶懷你爸爸的時候都沒你這麽嚴重的妊娠反應。”
于桐繼續喝着粥:“估計是怨我,還沒出生,就帶着他東闖西闖,差點害他都見不到這個世界。”
老爺子耷下眼簾聽着,搬了張凳子在于桐身旁坐下,看着這古鎮的夜景。于桐的話,總是聽起來有些傷感。她沒流鼻血,說明依舊愛着方城,她雖不挂在嘴上,可心裏也清楚。
老爺子嘆口氣:“丫頭,要不回去吧?”
于桐把粥喝了個幹淨,雙臂平放于窗臺,下巴擱在上面,看着前面有些熱鬧的小街市,“爺爺,很多事情我都記不清了,但心裏想到方家,就瘆得慌。”
老爺子輕拍兩下她的肩,表示安撫,“沒事,你哥在呢,他能好好護着你,不怕。我們走了這麽久,很久沒聯系他了,估計他也擔心,要不爺爺給他打個電話吧。”
于桐攔着:“別,別打。我怕他會找到我。”
老爺子知道于桐口中的那個“他”指的是方城。
于桐擡手,撥弄了下上方的風鈴,風鈴又“叮叮叮”清脆的響了幾聲,她說:“再過段時間吧,等我生完喜羊羊,要是還活着的話……”
老爺子嚴厲訓道:“這說得什麽話?什麽叫還活着。”
于桐側過臉,淺淺一笑:“爺爺,你不是說,摸骨師在死之前,是有感覺的嘛。”
老爺子一愣,忙站起來,椅子都倒在了地上,他震驚的說不出話:“丫頭,你……”
于桐微微颔首,沒有言語,只是繼續撥弄着風鈴。
方城每日就在家與工作室之間來回,白天工作,晚上在書房處理公事,累了就在書房睡。
此刻,他坐在電腦桌前,上頭擺着厚厚的三疊資料,他呼口氣靠在電腦椅上,這些就夠了。
第二天,公安局來人,去方家抓走了許慧心,憑着的是三疊匿名寄去的厚重的資料,上頭寫了不少她的見不得人的交易。
方城就站在公安局門口,看着許慧心戴着手铐被帶了進去。許慧心看見了他,她叫着吼着,說方城不得好死,方城面無波瀾。
令人驚訝的是,一個月後,許慧心就被保釋出來了,想辦法弄她出來的是她的兒子方均。正當許慧心洋洋得意的時候,公安局又來了人,再度把她抓了進去,順便把他兒子方均也送了進去。
方城再次見她,是在監獄裏,他去探監。
許慧心坐在他對面,她的眼神仿佛能吃了方城。
方城風淡雲輕說了句:“看來你過得很不好。”許慧心脖子上被榴蓮紮過的傷口,醜陋可怖。
許慧心嘲諷一笑:“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嘛。”她轉眼看着四周:“讓我待在這裏,你心裏就舒坦了?你就覺得替于桐報仇了?”
方城淡淡道:“嗯,舒坦。”
許慧心:“哈哈哈,我聽說你們的孩子沒了。”
方城眼神黯淡下去,随後風淡雲輕說:“方均他也在監獄。”
許慧心站起來,撩着手铐的手,捶着玻璃,吼叫着說:“你把他怎麽了!怎麽了!”
方城站起來:“我從來沒把他怎麽樣,我只是把他犯過的罪,搬上了臺面而已。”
許慧心:“方城!不該是這樣的!你明明像個傻子一樣!你明明不在意方家的東西!”
方城笑了笑說:“可我不是你口中的傻子。”
許慧心咬牙問:“我兒子,我兒子他……”
方城勾了下唇:“沒事,他也沒犯什麽大罪,下個月就出獄了。不過,他的人生,以後都有污點。”
許慧心瞪着眼睛,死咬着下唇,方城再也不看她,擡步離去。
許慧心發抖收回手,跌坐在椅子上,只要她兒子沒事就好,她都鋪好路了,只要她兒子出去,方家就還是他的。
許慧心低頭,她逼着于桐摸骨了,逼摸骨師摸骨的人是不會有好下場的,可是她不在意,壞的事都報應在她身上好了,她只要她兒子好好的,好好的就行。
許慧心猛擡頭怒瞪着門口,方城想要的,她全部都要給他兒子。
酷暑相來,轉瞬秋去,一眨眼就到了初冬。
于桐最近越來越迷糊了,肚子大了整整一圈,她懶得動,或是動起來不舒服,就幹脆躺着了。
于桐笑着摸摸肚子:“喜羊羊啊,你最近就快出來了吧。”
喜羊羊有回應,踢了下肚子。
于桐輕笑出聲:“你是男的,還是女的呀。嗯……男的女的都沒關系,媽媽都喜歡。”
“媽媽記不清東西,想着有挺多話要對你說的,可下一秒又記不得了,你會跟媽媽心意相通,會明白的哦?”
“媽媽跟你講過很多爸爸的事吧,有些可能重複講了好幾遍,你不會嫌煩的哦?你爸爸真的是個很好很好的人,他的優點媽媽講不完。”
“喜羊羊,你會喜歡爸爸的,對嗎?”
喜羊羊又踢了下肚子。
于桐輕拍肚子:“真乖。”
……
……
12月16日淩晨,于桐捂着肚子,疼得沒力氣叫,她能感覺到羊水破了,她伸手去夠,使勁全身力氣打碎了床頭的杯子,刺耳的巨響引來了老爺子。
外邊一片漆黑,方城盯着電腦右下角跳動的時間。
02:13
2017/12/16
他起身,走到外頭,拉開窗簾,立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頭,那明亮燈光下隐隐約約的是什麽?
方城去到陽臺,涼意襲來,有東西落在他臉上,他借着室內燈光看清了,是雪,下雪了。
這樣的夜晚,又偏偏是這樣的天氣,他心沒來由慌得厲害。
“于桐……”他輕念出聲。
☆、第⑥⑥章
第一道曙光劃破天際,于桐漸漸恢複了意識,淩晨的一切歷歷在目,疼痛,汗水,虛無,缥缈,她與鬼門關,僅差一步之遙。
于桐稍稍張開幹裂的嘴唇,疲累地偏過頭,喜羊羊就在她一旁的嬰兒床上安靜地酣睡。她微微一笑,眼淚在眼眶打轉。
她未曾感受到死亡的時候,她卻在離死亡最近的火場裏,當她這次确切感知到了,又偏巧活過來了。造化弄人,大抵就是這樣。
或者說,其實她已經死過一次了,女人生孩子,等同于小死一次。
于桐想伸手去摸摸喜羊羊,可是嬰兒床離她太遠了。她嘴裏發出艱難奮力的聲音,怎麽夠也夠不到,誰料,嬰兒床被慢慢推向她這兒。
“啊……”
于桐驚訝,視線上移一些,才發現她隔壁的病床上躺着人,定睛一看,是個男人。
于桐瞧着那人,那人慢慢坐起來皺眉頭觑着她,她笑盈盈叫道:“哥……”
韓旭站起來,想要責備又不忍心:“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就大出血死了。”
于桐輕輕撫着喜羊羊的腦袋,不太在意韓旭的話。
韓旭沉聲:“于桐。”
于桐躺回原位,風淡雲輕道:“我這不是活過來了嘛。”
韓旭喋喋不休:“要不是爺爺提前偷偷打電話給我,我急匆匆坐着飛機來這裏,哪能剛好碰到你生産?爺爺一個人,你要他怎麽處理?”
于桐垂眸,是她沒想周全,“對不起……”
于桐環顧四周:“爺爺呢?”
韓旭:“爺爺守了你一夜,我叫他回去休息了。”
于桐歉疚道:“我又讓爺爺擔心了……”
韓旭平息怒火,他跟剛生完孩子的妹妹置什麽氣。他低眼瞧了眼嬰兒床裏的孩子,方才他說話聲拔高了幾個音調,這孩子都不帶醒的,睡得很是安穩,這心得有多大。
于桐指着喜羊羊,笑說:“是個男孩子吧。”
韓旭訝然,“嗯,你怎麽知道?”
于桐有些驕傲:“我是媽媽呀,一看就知道。”
韓旭彎腰,仔細瞧了幾眼喜羊羊:“不是說兒子長得像媽嘛,一點也不像你。”
于桐瞧了眼時間:“我長得不好看,長得像他爸多好。”
韓旭無奈一笑:“孩子你打算叫他什麽?”
于桐樂滋滋:“喜羊羊呀。”
韓旭嘴角抽搐:“喜羊羊?”
“小名。”
韓旭松口氣,吓他一跳,以為于桐生了個孩子把腦子生壞了,“那大名呢?”
于桐沉吟片刻,随後說:“且閑。”
窮且益堅,忙裏偷閑。她要教她兒子,再怎麽窮,咱也得有骨氣,不能像她一樣,見錢眼開。再怎麽忙,也得學會享受,不能像他爸那樣,木頭一個。
她沒啥大學問,書倒是看過不少,但也是個文盲,這名字就随便取的,糙一點好養活,聽起來也就比“狗蛋”“旺財”這類好一點。
喜羊羊:你真的是親媽啊!
……
……
生完喜羊羊後,于桐覺得自己有了些變化,比較明顯的大概就是胸大了。喜羊羊斷奶後,她胸也沒小下來,啧……這算是因禍得福?
喜羊羊不愛哭,于桐很是省心,別家孩子哭得“哇哇哇”直叫的時候,她兒子就“嘿嘿嘿”傻笑,她連親了他好幾口,真貼心。
許是喜羊羊知道,他一鬧,她媽就會把他扔胡同裏,自生自滅。不知道的人,估計得以為于桐是後媽。當然這是說笑。
喜羊羊兩歲多,能跳能跑,嘴上叽叽歪歪講個不停,比同齡孩子聰明了好幾倍,于桐總是暗暗感慨她的基因真是一等一。
喜羊羊喜歡在胡同裏亂跑,竄門高手,鄰居是疼愛得不得了,空手出去,口袋裏會塞着滿滿的小零食回來。
“媽媽,媽媽,媽媽。”喜羊羊從外頭跑進來,奶聲奶氣叫着,口袋裏的糖果被他一顆顆蹦出來。
于桐正在忙網店的貼膜生意,她掃了一眼喜羊羊,彎腰撿起他落在地上的糖,伸手把他抱在腿上,柔聲問:“怎麽啦,又有什麽問題。”小孩子總有十萬個為什麽。
喜羊羊戳戳臉:“為什麽我們又搬家了,這樣舅舅就找不到我們了呀?”
于桐随口答:“我們跟你舅舅玩捉迷藏呢。”
喜羊羊把口袋裏的糖掏出來,放在筆記本電腦前:“媽媽,這些都給你。”
于桐低頭親親他白嫩的小臉,“真乖。”
喜羊羊:“媽媽,我去找太爺爺玩了。”
于桐笑說:“去吧,半個小時後,拉你太爺爺出來吃飯。”
“好滴!”喜羊羊用他的小短腿又跑了出去。
于桐支着腦袋嘆氣,她爺爺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算算看時間,好像快了,連喜羊羊都這麽大了。
于桐搖頭,站起來,走向廚房,半小時後,一桌子豐盛的飯菜。沒了方城,她也只能自己豐衣足食了。
喜羊羊牽着老爺子的手來到八仙桌前,于桐給老爺子尋了張舒服的靠背椅子讓他坐下。
“咳咳——咳咳——”老爺子咳得力竭。
于桐看在眼裏,默默給他盛湯,叮囑道:“爺爺,飯後記得把藥吃了。”
老爺子點頭:“好……好……咳咳——”
喜羊羊還小,不過他知道他媽媽因為太爺爺生病總不好,每天都會難過好長一段時間。喜羊羊嘟嘟可愛的小嘴,爬上和他脖子一樣高的凳子,乖巧坐下來吃飯。
喜羊羊用他多啦a夢的勺子喝了一口番茄蛋湯,吐了出來。
于桐瞧見喜羊羊的樣子,喝了一口,也吐了,她放錯鹽和糖了,湯是甜的……
老爺子停止咳嗽,瞥了眼于桐的樣子,沙啞驚奇問:“丫頭……你能吃出味道了?”
喜羊羊奶聲奶氣問:“太爺爺,媽媽能吃出味道是什麽意思。”
老爺子“嗯”了會兒,解釋說:“就是你媽媽知道糖是甜的的意思。”
喜羊羊皺着他那兩根小眉毛,嘟着小嘴認真說:“媽媽知道呀,她昨天做糖藕的時候,說不夠甜還在往裏放糖。”
于桐一口口塞白飯,她沒聽見,她什麽都不知道,她就是只鴕鳥。
老爺子偷觑了眼于桐的反應,思了思,給喜羊羊夾了個雞翅:“且閑,吃飯吃飯。”
方均自從出獄後,一改以前纨绔子弟的作風,他發憤圖強,花最短的時間學會了經營管理,在方氏集團,誰都看得出,他在與方城為敵。方城說向西,他偏向東,還說的頭頭是道,讓他也有了不少擁護者。
一場董事會結束,偌大的會議室裏留下了方城和方均二人。兩人坐在橢圓形大桌的兩側,擡眼就是彼此。
方城簽完最後一份文件,不緊不慢套好鋼筆,輕輕置于桌上,他“啪”一聲合上文件夾,人向後靠,雙手十指交叉擱在膝上,眼神冷漠觑着對面的方均。
方均轉着手中的黑筆,挑釁道:“方城,怎麽樣,我不比你差吧。”
方城沒吱聲,永遠是那副淡漠的神情。
方均的筆從指間飛了出去,落在地上。方均勾了下唇角,不懷好意地說:“我會對得起我媽為我所做的一切,方家會是我的,不久之後,最大股份持有者就會變成我。”
方城瞥了他一眼,站了起來,轉身站于高樓窗前,眺望這繁鬧的都市,用無關緊要的語氣應:“是嘛……”
方均手握成拳,驀地站直,挺直腰板,“你憑什麽總用這種看不起我的語氣跟我說話!你要知道,爸爸疼愛的是我!奶奶疼你又怎樣,一大把年紀,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方城:“收收你易怒的脾氣,以後就能少吃點苦頭。”
方均吼着問:“你為什麽不生氣!”
方城:“你想激怒我,我為什麽要上當,給自己找不痛快。”
方均不屑“哼”一聲,細長的眼睛閃過恨意,他抓起桌上的文件,就向門口走,皮鞋狠狠踏過那支被他轉落在地的黑色水筆,水筆被撚的稀碎,“嘎啦嘎啦”的聲音穿進方城耳裏。
聽見關門聲,方城回頭,他微微蹙眉,小時候挺好的一孩子……
深秋,老爺子整日卧床,面無血色,于桐來到她床前,瞧着老爺子那模樣,忍不住想落淚,時間不長了。
老爺子拉着于桐的手,“丫頭,坐。”
于桐坐在他床邊。
老爺子猶豫許久問:“丫頭,味覺回來了?”
于桐忍着淚笑着點頭:“嗯。”
“什麽時候的事?”
“生完喜羊羊後,就能嘗出味道了。”
老爺子明白微微颔首,眼神沒了焦距:“可能是老天看你在死亡邊緣走了一遭,給了你一次重生吧。”
于桐垂眸,輕輕“嗯”了一聲。
老爺子疲累問:“那你記不清的事情都想起來了?能力也都回來了?”
于桐點點頭,哽咽:“嗯……全部想起來了,也都回來了。”
老爺子握緊于桐的手幾分,“不要怪方城,他不知情,他沒做錯什麽,他是個值得托付的人。”
于桐眼淚掉了下來,“嗯嗯……我知道,知道……”
老爺子眨了下眼,又想起什麽:“爺爺還沒問你,你那時是怎麽知道摸死人骨的下場的……”
于桐:“我在一席卷軸看到的。”
老爺子:“卷軸……《骨人卷》啊……那卷軸呢?”
“被我燒了……”
老爺子安心說:“燒了也好,燒了也好……”
老爺子顫巍巍擡起手,指着于桐脖子裏的玉戒指,叮囑道:“爺爺還有件事沒告訴你……這戒指啊……你戴着它生下的孩子都不會有重骨的人了,後代也再也不會有……且閑,你不要教他摸骨,讓他就這樣平凡生活,以後長大了,找個喜歡的姑娘,簡簡單單過日子。”
于桐泣不成聲:“嗯……”
老爺子望着屋頂,無力念着:“摸骨師……到你這代就斷了吧……斷了吧……”
早該沒的東西,就讓它淹沒在時代變遷裏吧。
“丫頭……”
“嗯。”
“跟着自己的心走……回去吧……你躲了這麽久,總要面對的……”
“嗯……”
交代完這些事情,老爺子又胡七胡八說了一堆,随後安心笑了:“你奶奶……就快來接我了……”
于桐彎腰,額頭抵與老爺子相握的手上,她憋着不哭出聲,眼淚早已決堤。
這天,于桐第一次主動給韓旭打電話,她讓他來他們現在住的地方,說老爺子沒幾天了。韓旭聞訊匆忙趕來。
老爺子終是沒能挨過這年秋天,他走的那日,于桐,韓旭,喜羊羊,都陪在他床前。老爺子擡眼沉重的眼皮最後看了他們一眼,便永久安詳地睡去了。
……
……
墓前,喜羊羊由于桐抱着,他歪着小臉問:“媽媽,太爺爺去哪裏了?”
于桐淺淺一笑:“太爺爺去找你太奶奶了。”
“那他會回來嗎?”
“永遠不會了。”
喜羊羊有些失落,他可喜歡太爺爺了,他問:“太爺爺跟太奶奶一起,會開心嗎?”
“嗯,會永遠開心的。”
喜羊羊噘嘴:“那好吧,太爺爺開心最重要了。”
于桐親了下他的臉頰:“嗯,且閑真乖。”
于桐盯着墓碑,倏地低眉揚了揚唇角,她爺爺死前告訴她——
于桐,只有方城将死的時候,你才能摸出他的骨。那一刻,你會發現,你所看到的他的一生都有你。前塵後緣嘛,除你之後,他哪裏還來的後緣。
于桐回憶着她爺爺說這話時的神情,蒼老沉澱的眉宇間帶着笑,語氣喜悅,她猜她爺爺一定是想到了奶奶。
“喜羊羊。”
“嗯~”(0^◇^0)/
“你想見爸爸嗎?”
“爸爸這種東西,不是只會出現在童話書上的嗎?”(0^◇^0)/
韓旭在旁聽着冒汗:-_-||這孩子誰教的……
于桐尴尬一笑:“哈,哈哈,哈哈哈,媽媽以前是這麽說的嗎?”
“是呀~”(0^◇^0)/
于桐:一定不是她說的……-_-||
☆、第⑥⑦章
今日孫含宛請了一上午的假,方城得了空就會去陶瓷組看看,他總覺得,孫含宛這回莫名其妙請假會與于桐有關。
快三年了,他連于桐的半點消息都沒有,怎麽查,怎麽找,好不容易有了突破口,第二天又是空歡喜一場。
等到中午,呂蒙揚從食堂回來,瞥了眼還在修字畫的方城,說:“師傅,孫含宛來上班了,剛才我在電梯前碰見——”
方城忽地扔掉手裏的工具,摘了手套,拔腿就向陶瓷組走去。
“她了……”好歹讓他把話說完嘛。
呂蒙揚敲敲腦袋,他師傅這個固執的人吶,師母都走了那麽久了,他怎麽還是這樣,一點也不知道變通。
他還記得,有一回他東西忘了拿,半路折回字畫組,站在門口就瞧見他師傅呆愣愣坐在工作臺前,盯着手機發懵。他靜悄悄走去他身後,他師傅也沒察覺。他湊過去一看,原來手機上有一張他師母的照片,彎眼笑盈盈的,很可愛很溫暖。
那時候他算是知道了,他師傅這棵萬年鐵樹開花的後果就是深陷不能自拔。人走了,他也能揣着回憶過一輩子。
呂蒙揚深吸一口氣呼出,蒼天啊,大地啊,快讓他師母回來吧,他師傅都多久沒笑過了!
……
……
方城的皮鞋聲回蕩在走廊裏,“嗒嗒嗒”,急促得很。
“孫含宛!”方城站在陶瓷組門口就是一聲喊,震得屋裏的人吓一跳,差點把價值幾千萬的古董給摔地上了。
方城掃了眼裏頭的人,沒瞧見孫含宛。
高跟鞋的聲音在方城身後響起,方城回頭一看,孫含宛正一臉嫌棄看着他,她翻了個白眼:“喊喊喊,我在洗手間都聽見你喊我了,你矜持點行不?”
方城稍稍平靜下,“于桐……”
孫含宛越過他,進了陶瓷組。方城這副樣子,裏頭其他員工都習以為常了。
剛開始工作室還傳方城和孫含宛有一腿,後來知道方城天天找孫含宛,是為了問他離家出走妻子的事情,他們除了對方城感嘆一聲“情種”,就是對孫含宛充滿歉意,之前那些流言蜚語傳得可厲害,差點就毀了這姑娘的名聲。
什麽妖豔賤貨,什麽腳踏兩條船,什麽裏頭一個方城,外頭一個開路虎的有錢人。後來大家才知道那開路虎的是正主,人家郎才女貌,恩愛的很。
孫含宛嘆口氣,語氣充斥着傷感說:“爺爺去世了。”
方城渾身一顫:“爺爺……”
孫含宛繼續說:“前不久的事情,韓旭瞞着我,去見了爺爺最後一面,到昨天才告訴我。所以我今早請假去拜了拜爺爺。”
方城:“那于桐她……”
爺爺在于桐心裏的分量他知道有多重,一個撫養她長大,寵她愛她縱容她的老人。
孫含宛瞥了他一眼,“于桐在南安寺給她爺爺奶奶立了個牌位,和她父母的一起。”
方城點點頭,喉嚨幹澀,擠出聲音:“她……回來了?”
孫含宛搖了搖頭:“沒有,立了牌位又不知道跑哪裏去了。韓旭都找不到她。”
孫含宛瞄了眼方城,要不要告訴他喜羊羊的事情,可于桐既然沒說,她就這麽說出去了,是不是不太好?算了算了,她還是不要這麽多此一舉了。
方城木讷,又問:“你見到她了嗎?”
孫含宛:“沒有,不過有一張她近來的照片,你要看嗎?”
方城微微颔首,他想看她過得好不好,是胖了還是瘦了。
孫含宛從手機裏翻出照片,她瞄了眼方城,偷偷将于桐左邊的喜羊羊裁剪掉了,只剩下了于桐單人。
她舉着,給方城看,方城走近幾步,就那麽站着,直直盯着照片上的人,于桐把頭發燙卷了,一頭波浪大卷,臉上長了些肉,穿着依舊單薄,站在光禿禿的梧桐樹下,笑得和以前一樣燦爛。
許久後,孫含宛把手機收回,“方師兄,我就知道這麽多了,你要不先回去吧。”
方城垂眸,微微點頭,手插在白大褂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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