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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瞪着我這老婆子做什麽?大家該怎麽喝怎麽喝,該怎麽吃就怎麽吃!”
只是衆人哪裏放得開?
安清和那兩個庶妹都瞧不上羅錦心,自然不會跟她喝酒。
安清故意找上房氏喝了兩杯,見房氏不勝酒力,也不肯放過房氏。
而吳蘅離她又有些距離,況且安言正湊過來和她悄悄地說着什麽,她更顧不上錦心了。
再者,今兒崔老太君已經言明了她和安言的關系,這會子她正含羞低頭,哪裏還敢看人?
錦心又瞧了眼身邊的安沅和安湘,這兩個已經一連幹了三盅了,壓根兒不理會她。
錦心也不甚在意,別人不理她,不代表她不夠好,而是因為她太好才會招的這些嫉恨的。
重活一次,她早就學會了自我排解,她也沒打算和誰走得近一些。
默默地端起茶盞,小口小口地抿着,看着觥籌交錯間的那一張張笑臉,錦心只覺得那笑有些諷刺。
個個肚子裏都打着小算盤,面兒上還得這麽熱絡,真是夠了!
“這位妹妹,咱們喝一盅?”
正想得入神,不料耳畔忽然有人帶笑問着她,錦心吓了一跳,忙轉頭看時,卻是那位吳勇吳公子,不知何時已經端了酒來到了她跟前。
那吳勇也不知道喝了多少了,此時一張還算得上清秀的臉已經紅通通的,雙眼也有些乜斜,看着錦心,那眼神熾烈透骨,全然沒有了避諱。
錦心不由蹙了蹙眉頭,暗想:安國公府看樣子也要走到頭了。
這男女共處一室,連外男也肆無忌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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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看正喝得歡暢的崔老太君和盧氏,這兩個人似乎都沒朝她這邊看過來,當然也就不可能阻止吳勇這粗魯的行為。
今晚要是不喝這酒,怕又要得罪了盧姨太太一家,惹得盧氏暗地裏仇恨。
可要是喝了這酒,錦心真覺得就跟吃了一只蒼蠅一樣,惡心地要吐!
六十九章 想得美
錦心正猶豫着,吳勇已經醉醺醺地靠近了,“怎麽?妹妹不肯賞個面子?”
他喝得滿嘴酒氣沖天,這一靠近,頓時就有種令人作嘔的臭氣噴出來。
錦心趕緊別過臉去,差點兒沒有吐出來。
吳勇卻端着酒盅,絲毫并未察覺,依然咧着嘴笑嘻嘻地看着錦心。
安沅和安湘兩個已經不喝了,此時轉過身子嬉笑着看着這一幕。就連安清,也不再拉着房氏喝了,手裏端着酒盅把玩着,看好戲般望着這邊。
這架勢,就像是在看猴戲。
錦心心裏的委屈一湧而上。
她一個閨閣女子,又不是青樓侑酒的姐兒,崔老太君和盧氏竟沒一個人說句話,給她解圍的。
她擡頭看向上首的崔老太君,只見她那滿是褶子的臉上堆滿了笑,正和盧姨太太說笑着,仿佛沒有看到這邊的情景一樣。
而盧氏,垂着眼皮夾菜吃,順帶着還給藍哥兒夾一筷子,那樣子就跟一個慈愛的祖母沒什麽分別。
錦心暗寒,不由冷笑,這一家子竟然都這般無情,看來,她已經沒有立足之地了。
站起了身來,她把坐着的椅子往後拉了拉,對上吳勇那雙熾烈如火的眸子,冷冷一笑,“對不住了吳公子,小女不善飲酒,這會子頭有些疼,就先告辭了。”
說完,也不管吳勇和其他人什麽臉色,她徑自轉身走了出去。
身後的吳勇,眼見着這般标致冷豔的人兒走遠了,急得就去伸手抓,“哎,哎,妹妹,咱們還沒喝上呢。”
卻因為喝得醉醺醺的,身子踉跄了幾下,被錦心的椅子給絆倒了,砰地一聲摔在了地上。
上首那幾個主子竟也聽見了!
驚呼一聲,盧姨太太就從崔老太君身邊站起來,快步跑過來,大聲喊着,“勇兒,你怎麽了?可是摔着了沒有?”
盧氏也趕了過來,看一眼趴在地上亂哼哼的外甥,忙命丫頭,“還愣這兒做什麽?不趕緊把表少爺扶起來?”
兩個丫頭忙彎下腰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吳勇從地上攙起來。
人已是摔得鼻青臉腫了,嘴裏兀自還瞎嚷嚷着,“妹妹,我要和妹妹喝酒!”
崔老太君面上沒什麽表情,看一眼坐在安言身邊的端莊娴雅的吳蘅,并沒說什麽。
盧氏倒是看出什麽來了,小聲嘀咕了句,“怎的就那般小性子?大家兄弟姐妹的,用得着那麽見外?蘅姐兒和言兒吃了半日的飯了,也沒見蘅姐兒生氣!”
說的正是羅錦心!
她這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讓崔老太君聽了去。
崔老太君的臉頰就抽動了兩下,那只蒼老的右手就啪地一聲趴在了大理石桌面的花梨木桌上,“到底是我寵壞了她,竟不分場合輕重了。”
盧氏聽了婆婆這樣的話,很是得意,越發膽大,“老太太,不是媳婦想管閑事,依着大姑娘這個性子,還真是難找到好人家!不像我們蘅姐兒,模樣兒、性格兒,都是上好的。”
真是王婆賣瓜,自賣自誇了。
當着崔老太君的面兒,一個舅母,竟敢随意編排崔老太君的外孫女兒,盧姨太太還是很吃驚的。
她擔憂地看了自家姐姐一眼,誰知盧氏卻給了她一個“不用驚慌”的眼神。
再看崔老太君,竟然沒有絲毫不滿。
她方才放下心來。
看來姐姐信上說的沒錯,這個表姑娘雖然人長得好,比起自己的女兒差不了多少。
但性子乖張孤僻,為人孤傲冷清,沒幾個人喜歡她。就連自己的親外祖母,都受不了她那小性子了。
看一眼臉色有些發黑的崔老太君,盧姨太太乍了乍膽子,終是賠笑道,“勇兒也是想和這些姐妹熟識熟識,怎麽看着那位姐兒好似不高興了?”
“哎,讓親家太太看笑話了。”崔老太君越看吳蘅越順眼,竟連“親家太太”都叫上了,連帶着對盧姨太太都存了份感激,“這丫頭從小兒沒爹沒娘的,跟着我這老太婆,性子越養越嬌慣了。”
盧姨太太也是個角兒,這時候早就看出崔老太君疼孫子比疼外孫女兒的心重。
那雙神似盧氏的丹鳳三角眼溜了溜自己正說着胡話的兒子,煽起風點起火來,“本來我還想着老太君要了我這邊一個人,我厚着臉皮再從老太君身邊挖一個人過來的。既然這樣,那就算了。這性子不好,将來可就……”
她欲言又止地說到這兒就打住了話頭,聽得崔老太君神色一動,旋即那雙渾濁的老眼就黯淡了下去。
“誰說不是呢。姨太太看得長遠,我這外孫女兒還真是愁人。前兒去了一趟東宮,人家太子殿下百忙之中抽開身子陪着我們祖孫逛園子,偏生那孽障不給人好臉子……”
說着說着,她又懊悔起來。
那日太子的神情,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要是錦心那死丫頭對人家熱絡一點兒,沒準兒現在就已經被擡到東宮做個側妃什麽的了。
至不濟,那也是個侍妾。
到時候等太子登基上位,那就貴為妃嫔了。比起那世家大族的正室還要風光。
安國公府養了她這麽久,也能跟着沾沾光不是?
誰知那丫頭竟然沒個好臉!
太子那樣尊貴的人,人家會上趕着求着她嗎?
安國公府兩代都沒個正經官兒了,這再沒個出人頭地的,将來,可怎麽得了啊?
可錦心那死丫頭還在做着美夢,想一生一世一雙人呢。照她土都埋到脖子根兒的人來看,門都沒有。
哪個世家大族的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
就錦心這樣的天煞孤星的命,有人家要就不錯了,還想着挑三揀四的?
盧姨太太的話,崔老太君也聽出來了,那就是想讓錦心嫁給吳勇的。只是人家現在嫌棄錦心的小性子了,這豈不又斷送了一樁好姻緣?
她唉聲嘆氣的功夫,盧姨太太的一雙眼睛已經瞪圓了。
聽話聽音,崔老太君的意思,就是太子殿下看上方才那小蹄子了?
乖乖,可真是不得了?
那小蹄子無父無母的,又是個孤拐性子,太子殿下是怎麽看上她的?
她迫不及待地想問個明白,可身邊的盧氏卻悄悄地扯了扯她的衣角,她只好先按捺不提。
崔老太君上了年紀的人,又因着高興,多喝了幾盅,那話匣子就打開了,“說實在的,那丫頭模樣兒倒是千裏挑一的,比起蘅姐兒來也差不了多少。只是她身子不大好,性子又不和善,将來還不是拖累我這個老太婆?哎,真是個讨債鬼托生的。”
盧姨太太見崔老太君這般厭煩羅錦心,眉梢眼角都止不住湧上了笑意。
自己兒子那是個成日惹是生非不老實的,正愁說不到什麽好媳婦呢。
那羅錦心一無父母依傍,二無家族護持,如今在崔老太君眼裏又成了沒人要的,到時候,只要她一張嘴,敢怕崔老太君不一口答應?
說不定,連聘禮都免了,倒貼還在兩可呢。
七十章 暗夜
一頓晚宴,賓主盡歡!
崔老太君因為得了一個好孫媳婦,分外高興,多喝了幾杯,已有些微醺了。
盧氏扶着她,親自送到了正院的上房,服侍她安歇了,方才回來。
出了崔老太君的院子,她就見自家妹子盧姨太太還等着她呢。
她就攜了妹子的手,笑道,“怎麽還不睡?可是初來乍到的認床?”
知道姐姐玩笑,盧姨太太就跟着笑了起來,“看姐姐說的,妹子可沒這麽沒出息。坐了那麽多天的船,這會子還像在水上漂似的,哪裏還睡得下?”
“既睡不着,就到我屋裏。咱姐妹兩個也是多年未見,今晚好好絮叨絮叨。”盧氏挽着妹子的手,兩個人往她的院子而去。
“蘅丫頭跟着清姐兒去睡了,阿勇也被言哥兒帶走了。”盧姨太太一邊走一邊說着,“姐姐你也知道,我跟前也就他們兄妹兩個,如今老爺不在了,阿勇的親事還沒有着落,我這心裏不痛快,哪裏還睡得下?”
提起吳勇來,盧氏也甚是感慨,“依你們的家世,早年就該定下來的。拖到現如今,妹夫走了,誰家還肯把閨女嫁過去?”
“誰說不是這個理兒?偏生阿勇又是那個性子,再也不肯聽人勸。若好端端的,找個小家碧玉倒也過得。只是阿勇那孩子早年被他父親慣壞了,眼界太高,非要找個絕色的。”
盧姨太太絮絮叨叨地,一說起自己兒子的親事,就哀聲嘆氣起來,“如今絕色的女子也不是找不着,只是我們這樣人家,高不成低不就,斷不能要那些青樓裏的狐媚子,小戶人家出身的又沒個好相貌,這一拖就拖到了現如今,阿勇眼看着二十了,可不愁死我了。”
她一肚子的苦水,恨不得把一腔的不滿全都說給姐姐聽。
盧氏甚是理解地拍了拍她的手,“所以,你就相中了我們家的那位?”
盧姨太太知道她指的是誰,忙點頭,“一則她無父無母,有幾分姿色,也算不得什麽,到時候過了門,我也能轄治她。二則,老太太看那樣子也不甚喜愛她,将來有個什麽,也不至于就鬧得天翻地覆的。”
妹妹這算盤打得确實夠好。
只是盧氏卻不想便宜了錦心,在她看來,她就是個克父克母的孤寡命,合該孤苦伶仃受一輩子的罪。
就算嫁人,也得嫁那種粗俗不堪年紀大的男人。
她的外甥吳勇,要相貌有相貌,要家世,也算富足,怎能給了她?
聽完妹子的想法,盧氏不由得冷哼,“這幾年,你的眼界越發低了。那姓羅的小賤人可是安敏的女兒,你也知道,我和安敏之間是個什麽關系,還要把她的賤種放在你們家。到時候好礙我的眼是嗎?”
盧姨太太倒料不到自己姐姐還會舊事重提,不由踟蹰起來,“我哪裏想到這麽多年過去,姐姐你還松不開那個心結?”
“我能松得開嗎?”盧氏忽然背過身去,肩膀輕輕地抖起來,似乎在哭。
盧姨太太也沉默了,半日,方遞過去一方雪帕,“姐姐,過去這麽多年了,這又是何必?那羅佑天再好,也死了那麽多年了。安敏也是入土的白骨,姐姐你……”
“夠了!”似乎揭了盧氏的瘡疤了,盧姨太太還絮絮叨叨往下說的時候,盧氏忽然怒氣沖天地一聲斷喝,打斷了她。
“姐姐……”盧姨太太有些手足無措了,昏暗的光亮裏,她只看到姐姐眸子裏似乎有晶亮的東西一閃而過。
“就是因為他死了,我才更難過!”盧氏手裏捏着那方帕子,緊緊地攥着,似乎想從帕子裏攥出水來。
“他從來都沒正眼看過我,從來都不明白我的心!”她仰天嘆息着,哀哀欲絕,“你知道嗎?一個女人,被她所愛的男人嫌棄的時候,該是一種怎樣凄涼悲慘的事情?他死了又如何?父債子償,他死了,就讓他和安敏的賤種來補償……”
盧氏咬牙切齒地低吼着,暗夜裏,那張白皙的面容猙獰地如同厲鬼,吓得盧姨太太都止不住往後退了幾步。
“姐姐……”她的聲音再打顫,好似不認識眼前這個一同長大的女人一樣。
“好了,別說了。”過了一會兒,盧氏似乎回過神來了,神情有些疲憊地擺了擺手,打住了盧姨太太接下來的話。
“反正那賤種不能嫁給勇兒。”她轉頭看着自家妹子,神情冷漠淡然。
“可是,阿勇要是真的喜歡上她了,怎麽辦?”盧姨太太還是不罷休,畢竟,自己的兒子才是最重要的。
“呵呵,喜歡麽?那好,只要她樂意做妾,那就讓阿勇納她進門!”
盧姨太太有些淩亂了,憑着錦心那樣的容貌,那樣的身世,會給她的兒子做妾嗎?
她倒是無所謂,就怕崔老太君也不答應啊。
“那丫頭怎麽會答應?”她只覺得自己的姐姐快瘋了,說出來的話,都透着一絲癫狂。
“若我說,她的清白要是沒了,還有什麽資格挑挑揀揀的?”盧氏忽然貼近盧姨太太的耳朵,森然說道。
盧姨太太吓了一跳,一顆心忽然砰砰亂跳起來。
不過,她到底也算是經歷過些風浪的,很快就平複下來,也小聲道,“姐姐,我們阿勇怎肯要一個殘花敗柳?”
即使那殘花敗柳長得再美,在她眼裏,也失去了價值。
“傻子。”盧氏忽然伸出一根指頭戳了妹子的額頭一下,小聲笑道,“那就讓阿勇奪了她的清白,豈不是兩全其美?”
暗夜裏,她的笑帶着些尖利,如同利物劃過堅硬的大理石,發出刺耳的聲響。
盧氏的心頭顫了顫,卻沒有說什麽。
姐姐的話也有幾分道理。
到時候,那羅姑娘就成了沒人要的破鞋了,崔老太君還不得上趕着求着阿勇娶了她啊?
等到那時,不僅連聘禮都沒了,說不定還能倒得一筆嫁妝呢。
人財兩得的好事兒,她樂意!
盧氏見妹子低着頭一言不發,知道她心裏已經活泛了,就笑道,“先前老太太還想着把她給了言兒的,我哪裏肯?後來老太太帶着她去了趟東宮,倒是不提這茬了。”
盧姨太太又聽見姐姐提起太子來,忙問,“莫非太子真的看上她了?”
話音剛落,就聽見盧氏冷嗤一聲,“不過是老太太的一廂情願罷了。太子妃乃是恒王府的嫡親大小姐,相貌身家都是一等一的,東宮又有那麽多的美貌侍妾,太子怎麽會對她上心?怕是老太太年紀大了老糊塗了,想攀高枝兒想瘋了。”
“也是,依我的想頭,這事兒也不可能。她克父克母的孤煞命,太子怎能喜歡?也就是我們家阿勇,傻乎乎的,不在乎這個。好在也是做妾的,倒沒什麽妨礙!”
“嗯,正是這個理兒。”盧氏附和着,拉了她的手就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姐妹倆的影子,在昏暗的光亮裏,拖出長長的鬼魅般的黑影!
七十一章 帖子
翌日,羅錦心從睡夢中醒來,只覺得脖子有些發酸。
她坐起來,倚靠在床頭上,拿手輕輕地揉着脖頸。
昨兒睡得有些遲,夜裏,也許是受了涼了。
紫芝從外頭端了水盆進來,早就看到紗帳被挂起來了。她忙上前服侍錦心穿戴了,又拿過布巾裹在她領子前,錦心就着水盆洗了手臉,拿青鹽擦了牙,坐在妝奁臺前,由着紫芝給她梳着那一頭濃密的黑發。
“等會兒姑娘還去給老太太請安嗎?”紫芝望着鏡中那個面無表情的人,小心翼翼地問道。
“為何不去?”良久,就在紫芝以為這個問題不會有人回答的時候,錦心忽然咕哝了一聲。
“昨晚,吳家表少爺那般無禮,老太太都沒吭一聲。待姑娘的心,也淡了。”
紫芝知道,自己只不過是個丫頭而已,這麽說,就是在诽謗主子。可是有話不說,如同骨鲠在喉!
何況,這可是她從小兒就伺候大的主子,外人面前,主仆之分。其實,她們感情好得跟親姐妹也差不多。
紫芝說完那話,錦心并沒有立即接過話茬,她就有些後悔,生怕姑娘為此和她生分了。老太太畢竟是姑娘的外祖母,這世上最親的人!
別人不知道姑娘,她最清楚不過。
別看面兒上冷冷清清好似誰都不放在眼裏一樣,其實姑娘就是個外冷內熱的性子,心裏跟火團似的,誰要是對她一分好,她必得還人十分好。
就如她,在姑娘跟前都是大咧咧地慣了的,姑娘只拿她當姐姐,從未說過一句重話。
這也慣得她說話有些沒大沒小了。
“外祖母年歲大了,行事不免糊塗。”好一會兒,就在紫芝心裏還起伏不定不知道該如何挽回時,錦心忽然開口了。
雖然不過短短一句話,但紫芝聽出來了,姑娘很是明白她的意思,也知道崔老太君是個什麽樣的人!
她忽然覺得自己的所有擔心都是多餘的,姑娘心裏跟明鏡兒似的,哪裏又用得着她來操這些鹹淡心。
不過想想又覺得不能撒手不管。
畢竟,姑娘寄人籬下,主仆兩個不過是四只眼睛,哪裏盯得過來那些暗地裏使絆子的?
紫芝聽了錦心的話,很是贊同,“依奴婢看,要是吳家表少爺再不要臉些,怕是姑娘就要吃大虧了。到時候,老太太要是撩開手不管,姑娘可怎麽是好?”
她一片好心,全都為着錦心。錦心自是明白。
想想前世,最後自己病得那樣,身邊的人都被盧氏給打發了,唯有紫芝不離不棄,誓死守在她身邊。
可最後,到底也沒能逃得過盧氏的算計,在她被盧氏支開去服侍新娘子的時候,自己卻被盧氏一頂花轎給送到了死路上。
今生,她不會讓盧氏有這個機會,更不會讓身邊的人流離失所,生離死別。
攥了攥拳頭,錦心撚起鏡臺首飾匣子裏的一朵銀白珠花戴上,方帶着紫芝到崔老太君院子裏請安去。
來到崔老太君的院子,錦心先站在外頭等丫頭進去通報了聲。
前世裏,她每次進外祖母的屋子,都是随随便便的。
可自打外祖母那句“克父克母命硬”之後,她對外祖母的感情,再也提不起來了。
近日連着幾件事情,都讓她看透了這個唯利是圖的老太太。
她在她眼裏算什麽?不過就是件待價而沽的東西罷了。
那丫頭進了崔老太君屋裏不多時,就出來了,神情淡漠地掃一眼羅錦心,揚着下巴冷聲道,“姑娘請回吧,老太太昨兒高興,多吃了幾盅,今兒早上頭疼,這會子還躺在炕上呢。”
這麽說,還沒起了?
錦心了然,不過她就是個妙手回春的大夫,聽見外祖母病了,還是忍不住想進去看看。
“姐姐,外祖母病得重不重?我想進去看看,說不定能幫上什麽忙!”她誠懇地說道,一雙黑晶晶的大眼睛,看着面前那丫頭,眼神裏滿是乞求。
“老太太說了頭疼,今兒誰都不見。姑娘還是請回吧。”那丫頭一臉冷清,口氣拒人千裏,分明不把這個表小姐放在眼裏。
看來外祖母還是記恨着自己啊?
她老人家是不是在怪昨晚上自己沒陪吳勇喝一杯?
呵呵,外祖母那是巴不得把她給推出去嗎?
前兒是太子,昨晚又是吳勇。哦,對了,還有一次讓她一個閨閣女子深夜去送林珏!
不管位高權重的,還是纨绔子弟,外祖母時刻不忘把她推到風口浪尖上。
還真是遍地開花啊。
錦心終是冷笑了一聲,轉身就往外走。
在門口時,卻碰上了急匆匆往裏闖的榴花。
自那日在錦羅閣,她給了榴花沒臉之後,榴花見了她,每次面色都不好。
今兒也不例外。
只是榴花今兒的眼神似乎明亮了些,除了經過她身邊時,冷哼了一聲之外,看上去,倒是很高興。
她手裏攥着一個大紅燙金的帖子,正往崔老太君的正屋趕去。
“老太太,誠親王府打發人送了張帖子……”錦心還未離開,就聽甫一進屋的榴花大嗓門地嚷嚷着。
而推說頭疼不見她的崔老太君似乎精神好得很,中氣十足地就問榴花,“你說是,誠親王府打發人送來的?”
這是崔老太君那帶着些不确定有些迷惘的聲音。
“正是,老太太,誠親王府的管家親自送來的。”榴花喜滋滋地跟崔老太君說着。
“快,快打開我看看!”是崔老太君顫巍巍的聲氣兒,帶着一絲迫不及待。
門外的錦心有些無奈地揉了揉太陽處,看來外祖母病得不重啊?
深深地盯了眼那輕綢軟簾,錦心沒有絲毫留戀地走出了崔老太君的院子。
室內,崔老太君正兩手捧着那張大紅燙金的帖子,看得目不轉睛,嘴裏還叨咕着,“誠親王妃後日五十大壽,讓我們府上的姑娘都去?”
榴花聽得一知半解,不由好奇地問着,“老太太,我們府上和誠親王府一直沒什麽來往,怎麽就巴巴地邀了姑娘們過去?”
崔老太君可不愛聽這句話,蹙着眉毛狠狠地瞪了榴花一眼,“不知道別瞎說!咱們府上一直就沒斷了和誠親王府的往來,不過是這幾年,我老了,身子不中用了,走得不太勤罷了。”
榴花瞪了瞪眼,很是不服,但到底不敢說什麽。
人家誠親王府是什麽門第?
誠親王可是當今聖上一母同胞的親弟,哪裏是安國公府這等沒落的人家高攀地上的?
“快去把二太太給我叫來!來人,給我梳妝,我要親自見見王府的管家!”
聽着身後傳出這麽一聲中氣十足的話來,錦心的腳步滞了滞:這下子,外祖母可是樂壞了!
七十二章 王府
吃了早飯,錦心就歪在床上看起了從外頭淘來的泛黃的醫書。
外頭忽然響起一陣腳步聲,接着,崔老太君院子裏一個叫畫眉的小丫頭噔噔地跑了進來,見着紫芝就喊,“姐姐,告訴姑娘一聲,老太太有請呢。”
不等紫芝聽明白,畫眉又轉過身跑走了。
紫芝看着她那着急忙慌的背影就罵,“小蹄子,跑這麽快,趕着投胎啊?”
畫眉頭也不回,遠遠地飄來一句,“我還得去請二姑娘,三姑娘。”說的是安沅和安湘。這兩人排在安清這個嫡女後頭,就是老二老三了。
紫芝搖搖頭,冷嗤一聲,就轉身打了簾子進了屋。
見錦心半倚在床上,手裏捧着本泛黃的古卷,眼睛透過支摘窗外出神,忙問,“姑娘,畫眉的話你可聽見了?”
“嗯。”錦心也不回頭,只管淡淡地應着。
“不知老太太那兒又有什麽事兒,怎麽連二姑娘三姑娘都出動了?”紫芝甚是納悶。
按說,這兩個庶女,平日裏上不得臺面,若是小打小鬧也就罷了,這般堪堪地着人去請,真讓她開了眼了。
不過錦心已經猜着了。
看來,是那張帖子做了怪。
崔老太君這般興師動衆,不知道安府的這幾個姑娘能不能嫁入高門?
懶洋洋地下了床,把那本泛黃的古卷扔在了小幾上,錦心就趿拉鞋子坐到了鏡臺前。
發黃的古銅鏡裏,映出一張非常标致的鵝蛋臉兒,那張臉上的秀眉微蹙,似乎有些不滿。
錦心松了眉頭,抿了抿唇,就穿着家常的蜜合色褙子去了崔老太君的院子。
早上還不見她,這會子巴巴地着人來請,用腳趾頭也知道外祖母在打什麽主意。
進了屋,裏頭已經坐得滿滿當當的了。
上首是崔老太君和盧姨太太,兩個人歪在羅漢榻上,正說笑着。
旁邊就是盧氏的外甥女兒吳蘅,當然,她現在的身份可不簡單了,已經被崔老太君內定為孫媳婦了。
安清和母親盧氏打橫作陪,接下來,就是安沅和安湘兩個庶女。
錦心來得晚,早就沒位子了。
她上前淡淡地給崔老太君和盧姨太太、盧氏幾個長輩見了禮,就徑自走到靠門處站着。
崔老太君眼皮子撂了她一眼,并未說什麽。
盧氏和盧姨太太就當沒看見,該說說該笑笑。
到底還是吳蘅看不過去,吩咐身邊的小丫頭,“還不給表姑娘端個繡墩來?”
此話一落,盧姨太太和盧氏都不滿地瞪了她一眼,似乎嫌她多嘴。
崔老太君好像才發覺一樣,擡起頭來看了錦心一樣,擺了擺手。
小丫頭自然就趕緊給錦心端了繡墩來,錦心也不惱,穩穩重重地坐了。
就見上首崔老太君眉開眼笑地掃了衆人一眼,揚了揚手中那個大紅燙金的帖子,“看見沒,這是誠親王府送來的,特意請咱們家裏的姑娘過去給王妃拜壽的。”
安清和安沅、安湘幾個,頓時聽得眼裏冒光。
這可真是不得了的喜事兒呀?
誠親王府那可不是一般人能進得去的,怎麽會想到了他們家?
不過既然送來了帖子,又特意說讓姑娘們過去,這裏頭就有些意思了。
安清早就聽說了,誠親王府的世子年方二十有二,本已經成親兩年了,可世子妃身子嬌弱,進門後并未留下一男半年,就于去年沒了。
誠親王世子至今還未續娶,莫非,這次的拜壽,醉翁之意不在酒?
安清和兩個庶妹滿眼的興奮,恨不得這就換上最美的華服,坐了車趕到誠親王府去!
只是安清的眼風掃到坐在末次、一臉平靜的錦心時,臉色有些不大好了。
這是安國公府的喜事,把這個喪門星叫來做什麽?
不屑地瞥了錦心幾眼,安清終是按捺不住地站起身來,走到崔老太君跟前,搖着她的胳膊,撒嬌道,“祖母,給誠親王妃拜壽乃是大喜之事,我們姐妹當然要穿得喜慶些。只是羅妹妹還在給姑父和姑母戴孝,總不能就這麽素淨地去了?”
言下之意,羅錦心是個喪父喪母的人,哪能去給人家拜壽啊?
這事兒,崔老太君不是不知道。
接到帖子,知道誠親王府叫的都是姑娘們,也就想着讓錦心跟過去看看。
不管怎樣,她對錦心的容貌還是有些信心的。說不定,到了誠親王府,被誠親王世子給相中了,收在屋子也比嫁不出去強。
反正她遍地撒網,說不定哪一天就被誰給看中了,納了去,安國公府也好跟着沾沾光不是?
太子那日有意,可愣是被錦心那賤丫頭給攪黃了。恒王世子看上去似乎也挺中意錦心的,但這幾日一直沒個動靜,她也拿不準。
只能再到誠親王府碰碰運氣了。
至于自己那幾個孫女,長得也就是中上之姿,一般的世家大族裏怕也是看不中她們的。
安清雖說是嫡女,但那副驕橫的性子,未必是人家王府喜歡的類型。
把錦心叫來,崔老太君早就盤算好了的。
聽見孫女兒在她跟前撒嬌,崔老太君怎能不知道她心裏想些什麽?
只是這樣的話,她可不會跟一個小孩子說。
拍了拍安清的手,崔老太君就瞅了眼安靜坐在跟前的吳蘅,“都是府上的姑娘,平日裏哪裏有個空閑出門?好不容易聚齊了,到時候都出去樂呵樂呵,豈不更好?再說,我也想讓蘅姐兒出去散散心,姐妹們相伴着,倒也便宜些。”
這意思很明顯了,既然讓吳蘅去,那羅錦心當然也可以去。
安清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心裏縱然有一百個不情願,卻只好在盧氏的眼色下,悻悻地坐了回去。
錦心靠在門口,無聲地冷笑着。
看來這一家子都把她當做多餘的了。
外祖母就算是想把她捎上,她也不知情。別以為她不知道崔老太君打得什麽算盤!
“外祖母,我這兩日身子不大好,何況身上還戴着孝,還是不去得好!”
錦心忽然起身,朗聲說道。
別以為她多想去?
她才不想去趕巧讓人家誠親王世子看上呢?
重活一世,她靠的不是容貌!
七十三章 入府
崔老太君沒想到這個外孫女是個不曉事的,冷冷地掃一眼不卑不亢的錦心,她不悅地挑了挑眉,“人家誠親王府的人都說了,讓我們府上的姑娘都過去,就你能耐嗎?”
拿誠親王府來壓她,錦心不由得無語了。
她不是安府上的姑娘好不好?
正要開口,崔老太君身邊的吳蘅忽然站了起來,朝她走過來,待到她身邊,就攜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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