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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得起樟木箱子的可不是一般的人家,何況,人家還擡着十幾個。
看那些小厮走路的樣子,雪翎就知道裏頭肯定裝了很多的好東西。
沒想到林世子對自家姑娘竟然這麽大方,看來,姑娘這次總算是有了好歸宿了。
身為羅錦心身邊的丫頭,雪翎只覺得很自豪!
說話間,林珏已經來到了門外,隔着湘妃竹簾,他輕輕地問道,“羅姑娘,我來了。”
他沒有自稱“本世子”,而是“我”,這讓羅錦心聽了心裏甚是暖融融的,看樣子,這個男人性情不如外表那般冷酷。
“請進來!”錦心放下碗筷,朗聲答道。
林珏飛快地挑開了竹簾,大步邁了進來,身後還跟着一個豐碩的婦人。
因為逆着光,錦心一時沒有認出這女人是誰來。
但能和林珏一同前來的,自是非富即貴。
她連忙站起身來,朝着那女人蹲了蹲身子。
“哎呀,我的好姑娘,可不敢當不敢當啊。”楊儉夫人急急地往後退去,連連搖手。
人家很快就成為恒王世子妃了,身份貴重就不用說了,自己可怎麽和人家比?
所以,楊儉夫人怎麽也不會受錦心的禮的?
她這一開口,錦心就認出她來了。
弄了半日,還是那日來做媒的那個夫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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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令如也不是那等不知進退的人,方才姑媽的話裏話外,已經讓她明白了,這畢竟不是自己的親生母親,所以,她也得适可而止。
她乖巧地行了禮,慢慢地退了下去。
恒王妃揉着自己的太陽,歪在了炕頭上。
一百二十四章 各種着急
錦心見楊儉夫人甚是拘謹,也就沒有多說什麽,只請了他們二人坐下。
楊儉夫人這還是頭一次當着男女雙方當事人的面兒,一本正經地拿出合好的八字庚帖,說着吉祥話兒,“姑娘的八字極好,和林世子正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錦心聽了暗笑。
她的命硬在京中可是個不宣之秘了,怎麽還有人說她八字好?
真是此一時彼一時。
她看了眼正低頭認真聽着的林珏,不由笑了,“林世子若是此刻後悔,還來得及!”
她沒有上趕着要嫁人,若是林珏現在反悔,她立即就可以退出!
林珏聽了這話,不由帶着一絲愕然擡起頭來。
他不明白,婚姻大事又不是兒戲,怎能說退就退出來了?
他不滿地瞪了錦心一眼,就見對面的小女子笑着調皮地吐了吐舌頭。
從未見過她這麽可愛一面的林珏,頓時就笑了。
楊儉夫人見這兩個人當着她的面兒就開始“打情罵俏”起來,很是尴尬地幹咳了一聲。
林珏這才沒好氣地回了錦心一句,“有什麽好後悔的?”
楊儉夫人見二人無話,就把庚帖一式兩份,交給他們保管着。
按照習俗,紫芝接過庚帖來,雙手恭恭敬敬地捧着,放在了祭祀的神龛旁供着了。
錦心的祖宗在江南,自是沒法供奉祖宗了。
好在老宋叔知道她好事要成了,早就讓人給預備下了神龛。
林珏生怕錦心再起什麽妖蛾子,趕緊從袖內掏出一張禮單來遞過去,“這是聘禮,你先過目。有不到的地方,你說出來,我好叫人添置。”
錦心很不客氣地接過這張單子,就見上頭用蠅頭小楷密密麻麻地寫着,足足寫滿了一大張紙。
不知道這是不是林珏親自寫的,縱然字小,但看得出來個個飽滿有力,很像林珏本人。
都說“字如其人”,果然不假。
錦心從上到下,足足看了一炷香的功夫才看完。
合上單子,她心滿意足地笑了,林珏倒是大方,這送來的東西,少說也得值幾萬兩銀子,這要是變賣了,足夠她開個藥鋪了。
對面的林珏,正忐忑不安地盯着她的臉,想看出她是否高興來,哪裏知道這一會兒的功夫,錦心已經盤算着怎麽把這聘禮給變賣了。
他要是知道自己辛辛苦苦熬夜挑出來的好東西,被眼前這個小女人給當作了小玩意兒想變賣了,鐵定得氣死!
見錦心看完無話,林珏有些小心翼翼地問她,“怎麽樣?可還滿意?”
錦心笑了,把那張禮單毫不客氣地收入自己的袖內,笑道,“還行。東西不少,只是都是些金珠寶貝,沒有什麽有特色的。”
林珏是為了她出嫁時好看,所以盡撿貴重的值錢的挑,到時候好給她充當嫁妝。哪知道這姑娘還看不上眼?
他氣得就瞪過來,沒好氣道,“這些東西都要帶過去的,自然越貴重越好。想要有特色的,我那裏還有幾樣,到時候你嫁過來,都是你的。”
這話說得很是實在,只是羅錦心怎麽聽怎麽覺得自己就跟為了那幾樣東西嫁給他一樣。
瞥了眼有些如坐針氈的楊儉夫人,錦心覺得有些話還是不能在這兒和林珏當面說。
于是她站起身來,朝外走去,“既然沒什麽問題,那就把東西卸了吧。”
這麽多的好東西,她怎能拒之門外?自然要過去見識見識的。
林珏見她甚有興致,也跟着來了興趣,起身跟着她一起出了屋子,就見院子裏已經擺滿了十幾個大樟木箱子。
溫鶴和冷煙早就打發走了擡箱子的小厮,兩個人逼着手畢恭畢敬地守在院子裏。
一見雲暮雪打頭出來,這兩個千伶百俐的家夥立馬張嘴就喊,“小的見過世子妃!”
錦心被這兩個人給喊的掉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不由瞪着眼嗔道,“瞎嚷嚷什麽?八字還沒一撇呢。”
說完,她自己的臉也忍不住紅起來。
前世今生,她還是頭一次正兒八經地嫁人呢。
溫鶴和冷煙就是兩個機靈鬼,知道自家世子爺絕不會拿這事兒怪罪他們的。
兩個人只是嘿嘿地傻笑,“叫姑娘多別扭啊,還是世子妃順口!”
硬生生地就提前喊上了。
錦心無法,也不能跟這兩個人計較,只得冷着臉瞪了他們一眼,徑自去看東西了。
樟木箱子早就打開了蓋子,林珏在前面引導着,一一指給她看,“這是首飾,珍珠頭面有兩套,金鑲玉的兩套,瑪瑙翡翠的三套。金镯子、玉镯子等各色镯子十套……”
“這是綢緞,湖綢十匹,寧綢十匹……”
一一看下來,足足費了半個時辰。
錦心看得頭暈眼花,只覺得一閉眼眼前都是金光燦燦的東西。
天,林珏這是把恒王府給掏空了嗎?
恒王妃知不知道?到時候還能容得下她這個敗家的媳婦嗎?
人家嫁女兒,不知道要陪送多少嫁妝。那鋪子田莊仆傭更不用說了。
可她倒好,嫁給林珏,反倒讓他貼補嫁妝。
這也算是天下的奇聞了。
錦心只覺得自己有些不大好意思,并未覺得這些東西有多吸引她。
一邊的楊儉夫人卻看得兩眼發直。
都說嫁漢嫁漢,穿衣吃飯。
這話用在這姑娘身上,真是再貼切不過了。
沒想到人家無父無母的一個孤女,連外祖家都容不下她,竟然能嫁給林世子這樣舉世無雙的人物!
嫁了也就罷了,還是正妻,還要倒貼嫁妝!
這可真是聽所未聽聞所未聞哪!
照她看來,這姑娘除了相貌美了些,也沒什麽出奇的,怎麽就引得這三個顯赫人物盡折腰呢。
楊儉夫人只替林珏抱屈,卻全然沒有想過林珏這樣的人,怎麽會随便就相中了一個女人?
這邊廂,收了東西,林珏和錦心就算把親事定下來了。
林珏是個急性子,順帶着也罷婚期給敲定了,就定在了錦心及笄禮過後的第三天!
後日就是錦心的及笄禮了。
也就是說,錦心還有三日就嫁給他了。
本來還覺得太快的錦心,想起他說的夜長夢多的話,也就沒有反駁。
雖然他們都沒有張揚,但定親的事兒還是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就傳到了安國公府崔老太君和盧氏等人的耳朵裏。
崔老太君先還指望錦心能進東宮的,如今聽說和林珏定了親,驚訝之餘,倒是很欣慰的。
她還以為那死丫頭誰都不答應呢。
想着錦心很快就要成為恒王世子妃了,崔老太君就坐不住了,催着人把盧氏給叫了來,娘兒兩個要好好地謀劃下。
一百二十五章 妒火中燒
崔老太君先還指望錦心能進東宮的,如今聽說和林珏定了親,驚訝之餘,倒是很欣慰的。
她還以為那死丫頭誰都不答應呢。
想着錦心很快就要成為恒王世子妃了,崔老太君就坐不住了,催着人把盧氏給叫了來,娘兒兩個要好好地謀劃下。
“老二媳婦,你也看見了的,錦丫頭已經和恒王世子定了親,咱們,可不能坐以待斃!”
崔老太君一見了盧氏,開門見山就提了這事兒。反正盧氏掌管着中饋,她的耳目更靈通。
“不知道老太太想怎麽做?”盧氏很不滿崔老太君把這個燙手山芋踢給了自己,不着痕跡地又把這個球給踢了回去。
上次攆那小賤人走,又不是她一個人的事兒,憑什麽此時把包袱甩給她?
這老太太不管怎麽樣,到底和那小賤人有着血緣關系,這之間再怎麽吵再怎麽鬧,一旦見了面,還是能修複的。
不像她,擔着舅母的名義,看上去一家人,實則什麽關系都沒有。讓她去做這些棘手的事兒,不是給她樹敵嗎?
何況,那小賤人眼看着就是恒王世子妃了,盧氏心裏的妒火幾乎快把她自己燒死,她又怎麽肯上趕着去巴結羅錦心?
實指望自己女兒能嫁得比那賤人強的,沒想到自己女兒眼下親事還沒着落,人家就已經定了。
這口氣,讓她怎麽咽得下?
崔老太君聽着盧氏這往外推的話很是不高興,眉眼耷拉下來,一張老臉板得緊緊的,“跟你說個事兒,你就推三阻四的。難道你就不能為言兒考慮考慮?”
一提到安言,盧氏那本來燃燒着熊熊妒火的心平複了些。
靠着恒王府這棵大樹,對她的兒子來說的确沒有壞處。但那小賤人一旦攀上了高枝兒,還能認她這個舅母,認他的兒子嗎?
她對那小賤人是個什麽樣子,那小賤人怎麽會忘記?
所以,絕不能讓那小賤人得了好。
只要她嫁得不好,這輩子,她就舒坦了。
她要讓安敏的女兒永遠臣服在自己的腳下,看着這小賤人痛苦萬狀,她當年被安敏傷了的那顆心才會爽快!
盧氏低垂着頭,散落下來的頭發遮蓋了她的眉眼,看上去還以為她低眉順眼地聽婆婆訓斥呢。
崔老太君哪裏知道,此刻有一個惡魔正在盧氏心裏肆虐!
“既這麽着,咱們還得去請錦丫頭一趟。這定親的事兒沒有經過外祖家同意也就罷了,這出嫁總不能從外頭發嫁吧?”
時下嫁人是有講究的。姑娘家出嫁,要有個落腳點。
羅錦心要是在糧鋪裏嫁到恒王府,豈不是太讓安國公府難堪?
安國公府再不趁着這個機會和錦丫頭套點兒近乎,将來,安國公府想靠恒王府這棵大樹,都靠不上去。
“老太太,請是該請的,只是由誰去?”
盧氏擡起頭來,看着崔老太君的臉,掩飾住一腔的妒火,平靜地問道。
崔老太君一下子愣住了。
她光想着請回錦丫頭,卻把這茬兒給忘了。
上次,盧氏和她都去過了的。最後還不是被錦丫頭給轟出來了?
這次去的人,絕不能是她們兩個了。
只是,這府裏還能有誰有資格?
安清不行,那丫頭行事兒不夠穩重,又是盧氏的女兒,跟錦丫頭不對頭。
安沅和安湘兩個是上不得臺面的庶女,說話着三不倒兩的,更不能去。
除了這幾個人,還剩了一個大房的媳婦旁氏。
崔老太君一想到旁氏,頓時眼睛一亮。
她大腿一拍,高興地大叫一聲,“對,就是她了。”
盧氏被她這一聲給吓了一跳,眼皮子抖了下,忙問,“是誰?”
“就讓大少奶奶去吧。”崔老太君眉開眼笑道,“咱們家,也就她去最合适了。上次錦丫頭治好了藍哥兒,大少奶奶還沒好好謝謝她,這次,就備些禮品帶着,還有說頭。”
盧氏一想,的确,旁氏去最合适不過了。
只是,旁氏畢竟是個寡婦,能行嗎?
她踟蹰了下,道,“她一個寡婦失業的,去了不嫌晦氣?大姑娘已經定親了,大喜的日子,讓這不祥之人去了……”
底下的話她沒好意思說出來,但崔老太君也聽明白了。
喜慶的事兒,寡婦可不能出面。只是如今也顧不得這許多,只盼着能讓羅錦心回心轉意才好。
“就她吧。老大一家也快回來了,老大媳婦去更合适,只是還得十來天才能到,咱們,等不及了。”
的确等不及了,四日後羅錦心就出嫁了,哪裏還等得了?
“哪有定了親立馬就娶了的?”盧氏低了頭小聲嘀咕着,“莫不是為了掩蓋什麽?”
她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因為屋內就只有她們婆媳二人,崔老太君自是聽得清清楚楚。
她那兩道雪白的眉頭挑了挑,不快地瞪了盧氏一眼,“你瞎想什麽呢?能有什麽好遮掩的?”
盧氏的意思崔老太君豈能不明白?
她這是想着錦心獨自一人住在外頭,又和林珏私定終身,兩個人怕是有了首尾了吧?
但這話她可不能說,有沒有的不重要的,關鍵是只要能嫁進恒王府就好。
到時候,不管怎樣,她都是堂堂正正的世子妃,只要沒有什麽失德之處,這一輩子都是恒王世子妃,恒王妃。
到時候榮華富貴自然是少不了的,不管林珏後頭還有多少個女人,但只要和恒王府挂上鈎,對安國公府總是有利無害。
衡量好了這一點的崔老太君,也不耐煩和盧氏再細說,只擺手道,“你且去看看房氏,給她預備些禮品,叫她明兒一早就去。明兒是錦丫頭的及笄禮,多給房氏預備些綢緞料子帶着。”
盧氏趕緊答應了,只是心裏卻翻開了花。
主意都是這老東西出,得罪人的事兒都是她出面。
她又不是不知道安國公府的庫裏有多少東西,又要好看又要請得動人,她這個當家人可真是難做。
帶着滿肚子的不快,王氏去了大少奶奶房氏的從誡院。
這個院子王氏一年到頭也不來幾趟,乍一進來,只覺得滿院子都是陰森森的,暑熱的天兒竟讓她身上一寒。
她十分不喜,自打大少爺去後,這諾大的院落就只有房氏帶着藍哥兒和幾個下人住着。
因大少爺安誡活着的時候甚是喜愛花草樹木,所以,這滿院子種的都是樹。
一晃幾年過去,都成了氣候了。
房氏從來都不讓人動,這院子大熱天的到處都是陰涼,一點兒暑氣都覺不出來。
盧氏雖然千般不願,但老太太吩咐下來的事情她還得辦。而且,她心裏還藏着好些事兒,所以,她一定要讓羅錦心回來一趟。
房氏身邊的大丫頭白芷正手執噴壺澆着花兒,聽見動靜擡起頭來,見是盧氏進來了,忙一把把噴壺扔下,上前就蹲身行禮,“二太太。”
“起來吧。你們奶奶在屋裏呢?”盧氏不鹹不淡地瞥了白芷一眼,問道。
“是,奶奶才哄着藍哥兒吃了飯,這會子在炕上給藍哥兒做針線呢。”白芷恭敬地答道,盧氏是安國公府的當家人,到底不是房氏的婆婆,得罪了她,大少奶奶可是沒有好果子吃的。
“咱們家什麽時候窮得這樣了?”盧氏一聽,柳眉倒豎,訓斥起白芷來,“藍哥兒喂飯不是有奶媽子?針線活兒還用得着大少奶奶親自動手?你們這些人都是死的嗎?”
白芷沒想到自己不過是實話實說,就被盧氏劈頭蓋臉給罵了一頓。
她有心想辯駁,卻又怕得罪了盧氏,殃及大少奶奶。
她只得低了頭小聲應道,“是,都是奴才們服侍不周。”
盧氏帶着正事兒來的,訓斥了白芷一頓,也就罷了。
白芷趕緊頭前帶路,挑了簾子在門口喊了聲,“奶奶,二太太來了。”
正在炕上做針線的房氏連忙挪下炕來,剛趿拉上鞋,盧氏就進了屋。
她審視地看着屋子一圈,過了一時才把目光投射在房氏面上,“你看看,這還是大家子的少奶奶呢。這麽着急忙慌的,成何體統?”
房氏低了頭看着自己腳上穿了一半的鞋子,臉上紅暈一片,嘴張了張,也沒說出什麽來。
盧氏一見她這個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拿出婆婆的款兒來教訓着,“你這個大少奶奶真是越做越沒個樣兒了,大天白日的,不在屋裏歇着,做什麽針線?難道嫌針線上的人做得不好嗎?”
府上使喚着針線上人,每季每房都有新衣裳。
她承認,自己掌着家,她們一家子的吃穿住用确實比別人好些,但大少奶奶帶着藍哥兒母子兩個,能用多少?
每季的兩套衣裳還不夠穿的?
盧氏倒不是在乎房氏做針線,她怕的是房氏趁機私吞一些料子。
安國公府裏的一針一線,将來可都是她兒子的,她怎能容許別人用一絲一毫?
房氏被她訓斥得膽戰心驚,不得不解釋着,“長天白日的,我閑着也是閑着,就給藍哥兒做件衣裳。藍哥兒小孩子長得快,這季的衣裳還沒得,去年的已經小了……”
她越說越小聲,最後幾乎都跟蚊子哼哼似的,快要聽不見了。
“你這是抱怨我沒把衣裳提早給你們母子預備妥當了?”盧氏頓時柳眉倒豎,氣得暴跳如雷。
房氏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竟還敢挑她的刺兒?
這府上,除了崔老太君,哪個對她不服服帖帖的?
她一個寡婦,公婆又不在這裏,憑什麽指責她?
房氏本不是這個意思,她老實巴交的不過是實話實說而已,沒想到就讓盧氏誤會至此!
她吓得趕緊擺手,“我怎麽敢抱怨二太太?實在是藍哥兒的衣裳小了,我給他改改罷了。小孩子穿什麽不行?”
“你是不敢還是沒有?”盧氏逮着她就不放了,在崔老太君那兒受的氣一股腦兒就發洩在房氏身上。
房氏幾乎快吓哭了。
她帶着孩子住在這兒,小心有加的,沒想到還是把盧氏給得罪了。
得罪了這個當家人,将來還有什麽好日過啊?
“二太太,我真的沒有啊。我們母子平日裏得二太太的照拂,才能過得這樣滋潤,感激都還來不及呢,哪能抱怨?”
說好說歹的賠了罪,盧氏方才罷休。
她坐在炕頭上,房氏親自捧了香茶來,她喝了一口,這才冷着臉道,“我來這兒有一件事有一件事兒要交代給你。”
盧氏除了上次藍哥兒生病陪着老太太來了一趟,平日裏壓根兒連個影子都不見,房氏實在是摸不透她來這兒到底要交代給自己什麽事兒。
即使這樣,房氏也得壓下一肚子的疑惑,恭敬地答道,“二太太有事兒盡管吩咐,我一定照辦!”
盧氏呷了一口茶,慢條斯理道,“羅大姑娘今兒定親了,老太太的意思,讓你明兒去請她回來,到時候發嫁就在府上。”
房氏一聽羅錦心定親了,頓時就驚喜得叫起來,“大姑娘定親了?說的是哪家?”
因為上次錦心治好了藍哥兒,房氏一直對她很是感激,如今聽了她終于定親了,心裏很是為她高興。
盧氏瞥一眼一臉激動的房氏,從鼻孔裏冷哼一聲,“是大姑娘定親了,又不是你定親,你高興個什麽勁兒?”
凡是為羅錦心高興的人,那就是她的死對頭,她自然不會給房氏好臉子看。
房氏正笑得歡暢,猛一聽盧氏這陰陽怪氣的腔調,吓了一跳,趕緊就閉上了嘴巴。
盧氏瞪了她一眼,冷聲喝問,“我說的話你聽明白了沒有?”
房氏連連答應,“聽明白了,明兒一早我就去。”
“嗯。明早我叫人把要帶的東西送過來。”盧氏把茶盞放在一旁的小幾上,站起身來,高傲地昂着頭,囑咐房氏,“你明兒一早梳洗幹淨,換一身新衣裳,別灰頭土臉地過去。再者,你是個寡婦,去了那兒別總哭喪着臉,人家可是大喜的日子。”
一句“寡婦”讓房氏暗了臉色,她猶豫地看了盧氏一眼,問道,“我照樣的去,豈不是給大姑娘添晦氣?二太太還是另找別人吧。”
她一個寡婦,自然不好去人家大喜之人跟前的。
“你以為我想?”盧氏回過頭來,睥睨地看着房氏,“這都是老太太的主意,我又有什麽法子!”
她氣哼哼地說了兩句,擡步就走出去了。
一百二十六章 吝啬
房氏望着盧氏那遠去的冷傲的背影,扭着手不安地站在了廊檐下。
她實在想不通,府裏的主子這麽多,為何偏偏選了她一個寡婦去羅姑娘那兒。
盧氏還說這是老太太說的,難道老太太也糊塗了?她一個寡婦,能去大姑娘那兒嗎?人家可是大喜的日子啊!
何況,前些日子,聽說大姑娘獨自一人離開了國公府,這裏頭的事兒她雖然不清楚,但她也知道,一個無父無母的姑娘,怎能會無緣無故地離開外祖家?
不過老太太和盧氏封的死死的,她也只是從下人那裏聽了一些口風而已。
白芷悄悄地靠近房氏,直等盧氏的身影再也看不見了,才小聲貼着房氏的耳邊道,“大少奶奶,聽說前兒老太太和二太太去請過羅姑娘,只是沒有請回來罷了。”
“怪道呢。這次又把這事兒栽在我頭上來了,要是我請不回來,我豈不是阖府的罪人了?”
房氏一聽說連老太太和二太太都請不回來羅錦心,頓時就覺得這事兒很是棘手。
要不是把人家羅姑娘給得罪狠了,怎麽會請不回來?
如今讓她去做這個好人,這可真不是什麽好差事。
“奴婢聽說羅姑娘已經和林世子定親了,老太太和二太太之前不說上趕着去請,這會子倒着急起來,讓人看着真是寒心!”
白芷不過一個丫頭而已,都能看得這麽透徹。房氏又怎麽會悟不出來?
“羅姑娘那樣有本事的人,未必會受老太太和二太太的轄制。她要是不想回來,天王老子去了也沒用。”
房氏嘆一口氣,對明兒一早的任務感到憂思重重。
羅錦心沒有經過老太太和二太太的同意,就和恒王世子林珏定了親。這麽有主見的姑娘,又怎能會讓這些人來擺布?
她已經做好了被老太太和二太太責罵的準備了。
反正請不回羅姑娘,她就是個辦事不力的,到時候,老太太也許會留些情面,但二太太,可就不知道會說出什麽難聽的話來了。
一夜,房氏輾轉來去也沒睡着。
第二日天微明,她就起了身。
先囑咐了奶媽子在家裏帶好藍哥兒,她就在白芷的服侍下穿戴齊整,坐在鏡臺前梳妝打扮起來。
她一個守寡的人,平日裏從不擦脂抹粉,連件鮮豔的衣裳都不穿。
今兒,為了去請羅姑娘,她只得翻出自己以前的衣裳出來,找出一件藕粉色的。
妝容她也不希望畫的太濃,白芷倒是手巧,只給她腮邊打了點兒胭脂,看上去面色紅潤了些。
房氏靜靜地坐在凳子上,望着鏡中那個容貌秀麗的年輕少婦,一股悲傷不由籠上了心頭。
曾幾何時,她也能穿得鮮豔亮麗的衣裳,也能畫着明媚的妝容。
可是,自打安誡沒了之後,她只能待在這四方天地間,帶着兒子,等着容顏枯槁,白發蒼蒼。
這一切,也不知道何時到頭。
她坐在鏡臺前,望着鏡中的那個人兒,不知不覺,頰邊就流下了兩行清淚。
門外忽然有人說話,“大少奶奶起了嗎?”
好似是盧氏身邊的婆子。
房氏連忙擦幹了頰邊的淚,站起身來,那婆子就進了屋,見房氏身邊的白芷迎出來,那婆子就把手裏的包兒往她手裏一塞,趾高氣揚地道,“這是二太太吩咐大少奶奶給羅姑娘帶去的禮品。”
說罷,她懶懶散散地朝房氏屈了屈膝,人就飄然離去。
白芷望着那一扭一擺的背影,恨恨地吐了口唾沫,方才轉過身去把包袱往裏提去。
她一手拎着,只覺得那包袱一點兒都不重。
她不知道二太太給羅姑娘預備了什麽禮品,竟然這麽輕,一個包袱都包得過來。
房氏讓她把包袱攤開在桌上,命她,“打開來我看看。”
白芷連忙解開了包袱的角兒,就見裏頭有幾塊料子,看上去成色倒還好,不過花樣顯然有些老舊了。
她氣得忿忿地就把包袱一合,就要拎出去,“二太太這是在埋汰羅姑娘的還是給少奶奶您樹敵的?這樣的東西,也能拿給羅姑娘賀喜去?不知道的還以為大少奶奶把好東西給貪了呢。”
房氏嘆一口氣,喝止住她,“方才你都沒看,這會子提了去,二太太會承認?她照樣可以說我們給她昧下了。”
白芷正往外走的腳步止住了,她艱難地轉過身來,望着房氏的眼,滿是委屈。
“大少奶奶,我們還要忍嗎?”白芷聲音哽咽起來,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不忍能怎麽辦?這都是命!”房氏起身上前接過白芷手中的包袱,放在了桌子上,看了看裏頭的那幾塊料子,吩咐白芷,“從我的嫁妝裏找兩匹花色鮮豔些的,再拿一套金鑲玉的首飾來包上。”
說罷,她又褪下了自己腕子上戴的冰種玉镯,也放在了包袱裏。
“大少奶奶,您的嫁妝,可是要留給藍哥兒的。”白芷急得看着房氏把镯子放進了包袱裏,恨不得再給她拿出來。
“你忘了,藍哥兒的命都是羅姑娘救的,我還沒好好謝謝人家呢。”房氏一改先前的沮喪,忽然笑道。
白芷聽了這話一下子愣住了。
大少奶奶說的很是在理啊。
羅姑娘對她們來說,就是救命恩人。如果沒有了藍哥兒,她和大少奶奶的日子還怎麽過下去?
白芷也破涕為笑,上前幫着房氏把包袱給系上。
房氏看一眼白芷,忽然小聲道,“其實,你不覺得,羅姑娘比她們都好嗎?”
她說的“她們”,白芷聽得懂。
她忙點點頭,提了包袱,跟着房氏出了二門上了一輛小車,就朝羅記糧鋪而去!
到了糧鋪,房氏扶着白芷的手下了車,徑自來到了前堂。
夥計迎上來,白芷趕忙上前道,“這位是安國公府的少奶奶,今兒是給羅姑娘道喜來的。”
她不敢說來請羅姑娘回去的話,萬一到時候羅姑娘一聽了連她們都不見怎麽辦?
人家如今可是定下來的恒王世子妃了,她們哪裏敢造次?
只能等着大少奶奶見了人家,再說盡好話看情況吧。
一百二十七章 回府
那夥計聽明白了她們的來意,很是有禮地道,“請這位少奶奶稍等片刻,容小的去通禀一聲。”
如今羅姑娘都快成為恒王世子妃了,他們該有的規矩也得有,可不能随随便便讓外人進去打擾了羅姑娘了。
“應該的。”房氏颔首示意,見那夥計急急地走進了後院。
不多時,那夥計返回來,房氏一臉期待地看過去。
那夥計笑道,“羅姑娘請少奶奶進去呢。”
房氏大喜,忙謝過夥計,帶着白芷進了後院。
後院裏,有好幾個錯落有致的小院子。
她們一時不知道往哪個裏走去,就聽忽然一個笑聲對着她們喊道,“大表嫂,這裏。”
正是錦心的聲音。
房氏循着聲音看過去,就見羅錦心正站在另一側的院門處,含笑看過來。
多日不見,房氏乍一見錦心,差點兒都認不出她來了。
就見她肌膚白皙細膩,欺霜賽雪,白裏透紅,眉眼含春,比先前更好看了。
房氏不覺看愣了,半日才反應過來,由衷地誇贊道,“妹妹真是越來越美了,美得我都不敢認了。”
“大嫂子真是會說笑。”錦心笑着接過一句,就上前迎了兩步,“大嫂進來坐坐吧。”
安國公府裏,她唯一讨厭不起來的人,也就是房氏了。
房氏打量了羅錦心幾眼,見她落落大方,絲毫不像盧氏那樣冷沉着臉,越發對她有了好感。
雖然不知道她為何要搬出來住,但房氏潛意識裏覺得,定是盧氏容不下這個孤女罷了。
至于老太太那兒,她也是想不通。
嫡親的外孫女兒,怎麽就忍心給攆出去?
随着羅錦心進了屋裏,房氏示意白芷把帶來的包袱放到了屋內一張黑漆八仙桌上,含笑道,“聽說大姑娘大喜了,嫂子這裏也沒什麽好東西,權當給姑娘賀喜了。”
她也沒說這是盧氏讓她帶來的東西。
除了這張包袱皮兒,她還真的說不出這裏頭哪樣東西是盧氏給預備的。
錦心并不去看那包袱,只笑道,“大嫂大熱的天兒過來,且先坐下,喝杯茶再說話也不遲!”
房氏一個寡婦,平日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沒有盧氏和崔老太君的許可,怎能給她送賀禮?
這還指不定是誰的主意呢。
房氏聽她這樣說,只得先坐下了。
錦心吩咐紫芝泡上茶來,親手捧給了房氏。房氏忙欠身接了,呷了一口,面色忽然有些訝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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